钦定四库全书
续资治通鉴长编巻一百七十七
宋 李焘 撰。
仁宗
至和元年九月辛酉朔,权三司使、翰林学士、兼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礼部侍郎、知制诰杨察为户部侍郎、提举集禧观事。内侍杨永徳建请蔡汴河置水逓铺察,条其不便,罢之。永徳毁察于帝,三司有狱,辞连卫士,皇城司不即遣,而有诏移开封府鞫之,察由是乞罢,帝从其请,知谏院范镇言:「外议皆谓察近因㸃检内衣库积尺罗帛,及建言水逓铺非便,又言内藏库不当买交抄,又言香场人吏取乞钱物,皇城司占䕶亲从官,不以付外勘鞫,此等事皆是害政伤理之大者,三司议当论列,而䜛邪小人多方沮毁,使其请解使权,朝廷因遂其请,臣窃为陛下惜之。夫邪正之辨,治乱之所系也,不可不审,陛下以察之,所陈是邪?非邪?以为是则,宜使察且主大计,以塞奸幸之路,以为非,则不当改官,使自暇逸,累日以来,日色不光,天气沉隂,欲雨而不雨,此邪人用事之应,而忠良之情不得上通也。陛下宜以察所争四事下枢宻大臣,详正是非,付有司依公施行,复察所任,庶㡬上应天变,下塞人言」。殿中侍御史赵拚亦言:「察若有罪,不当更转官资,若本无罪,不当遽罢,乞令依旧职局,追还新命」。不报。拚,西安人也,拚为御史,弹劾不避权幸,时号「铁面御史」。先是,盐铁判官、司封员外郎王鼎,为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内侍杨永徳请沿汴置铺挽漕舟,岁可省卒六万,鼎议以为不可,永徳横猾,执政重违其奏,乃令三司判官一员,将永徳就鼎议,鼎发八难,永徳不能复,鼎因疏言:「陛下幸用臣,不宜过听小人,妄有所改,以误国计」。于是永徳言不用,居二年,遂以为使。鼎为发运副使,乃四月辛酉,今因杨察罢三司附见。
前使者多渔市南方物,因奏计京师,持遗权贵,鼎一无所市,独悉精吏事,事无大小,必出于已,凡调发纲吏,度漕路远近,定先后为成法,于是劳佚悉均,吏不能为重轻,官舟禁私载,舟兵无以自给,则盗官米为奸。有能居贩自赡者,市人持以法,不肯偿所逋,鼎为移州县督偿之,舟人有以自给,不为奸,而所运米未尝不足也。 殿中丞王安石为羣牧判官,安石力辞召试,有诏与在京差遣,及除羣牧判官,安石犹力辞,欧阳修谕之,乃就职。馆阁校勘沈康,诣宰相陈执中,自言屡求为羣牧判官而不得,王安石不帯职,又歴任,比康为浅,安石旣不肯为,愿得为之。执中曰:「安石辞让召试,故朝廷优与差遣,岂复屑屑计校资任?且朝廷设馆阁以待天下贤才,亦当爵位相先,而乃争夺如此,公视安石顔何厚也?」康慙沮而去。 诏梓州路转运使,如闻戎泸知州,每遇夷人入冦,领兵按边,而所过多率民供馈粮肉,冦未至而民已扰,其严行禁约之」。癸亥,起居舍人、知制诰吕溱,工部郎中、知制诰、兼侍讲、史馆修撰王洙,并为翰林学士。故事,翰林学士六貟,时杨察、赵槩、杨伟、胡宿、欧阳修并为学士,于是察加承㫖,溱及洙复同除学士,洙盖第七貟也。温成皇后之丧,洙鈎摭非礼,隂与石全斌附㑹时事,陈执中、刘沆在中书,喜其助已,故貟外擢洙,议者非之。
甲子,起居舎人、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吴奎为兵部员外郎,太子中允、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刘敞并知制诰,仍以敞为右正言。陈执中言奎敞修注未一月,不应骤迁。上不听,曰:「此岂计官资日月耶?」谢日,上面谕以「外间事不便,有闻当一一语朕也」。
乙丑,诏:「比闻差官缮修京师官舍,其初多广计工料,旣而指羡盈以邀赏,故所修不得完久。自今须实计工料申三司,如七年内隳损者,其监修官吏及工匠并劾罪以闻」。
丙寅,翰林学士王洙上周礼器图》。先是,洙读《周礼,帝命画车服冠冕、边豆、簠簋之制,及是图成,上之,枢宻副使王尧臣务裁抑侥幸,于是有镂匿名书,布京城以揺军情者,帝不信。丁卯,诏开封府揭榜募吿者,赏钱二千缗,愿入官与大理寺评事,或侍禁已有官及系军籍者,优与迁转,徒中自吿,特免罪,亦与酬奬。僧道褐衣者与紫衣,紫衣者与师号,已赐号者与僧官。如愿赐院额及欲度童行者亦听。
戊辰,三司使王拱辰言:「閤门以臣班观文资政殿学士之上,今高若讷、吴育皆二府旧臣,望许依近例外殿序,臣班于其下」。从之。 彰徳节度使、兼侍中、驸马都尉王贻永言:「奉诏许朝朔望,恩礼优絶,今足疾少损,乞五日一奉朝」。从之。
已已迩英阁讲《周礼》「大荒大札则薄征缓刑」,杨安国曰:「所谓缓刑者,乃过误之民耳,当岁歉,则赦之,悯其穷也。今衆持兵仗,刼粮廪,一切寛之,恐不足以禁奸」。帝曰:「不然,天下皆吾赤子也!一遇饥馑,州县不能存恤,饿莩所廹,遂至为盗,又捕而杀之,不亦甚乎?」
壬申,侍御史范师道言:「乞知谏官院及知杂御史,如当擢用,不计资任深浅,并且令任三司副使,候𫾻歴三部,方改授待制」。诏自今谏官及知杂御史除改,旋取进止。此据㑹要,乃九月十二日事,非十二月壬申也,今附见。
癸酉,诏臣僚陈乞亲戚,毋以文资侵射右职差遣。甲戍沧州,均田税,民或以为未便,其令复输如旧。此事必与田京相闗,皇佑四年八月可考。
乙亥,契丹遣忠正节度使、同平章事萧徳、翰林学士、左谏议大夫、知制诰、史馆修撰吴湛来,吿与夏国平,且言:「通好五十年,契丹主思南朝皇帝,无由一㑹见,尝遣耶律防来使,窃画帝容貌,曽未得其真,欲交驰画象,庶瞻觌以纾兄弟之情」。徳等又乞亲进本国酒馔,不许。交驰画象,朝廷多有议论,赵拚疏其一也。苏颂作孙拚行状云:或者虑敌得御容,敢行呪诅,拚言其不然,卒许之。张唐英政要云:敌后得御容,具仪仗拜谒惊叹,今皆不取。
丁丑,诏开封府,自今凡决大辟囚,并覆奏之。初,开封府言得枢宻院札子,军人犯大辟,无可疑者,更不以闻,其百姓则未有明文。上重人命,至是,军人亦令覆奏。辛已,三司使、吏部侍郎王拱辰为回谢契丹使,徳州刺史李珣副之。拱辰见契丹主于混同江,其国每岁春涨,于水上置宴钓鱼,惟贵族近臣得与一岁盛礼在此,每得鱼,必亲酌劝拱辰,又亲鼔琵琶侑之,谓其相刘六符曰:「南朝少年状元入翰林十五年矣,吾故厚待之」。契丹国母爱其少子宗元,案辽史帝纪及皇子表皆作重元。
欲以为嗣,问拱辰曰:「南朝,太祖、太宗,何亲属也?」拱辰曰:「兄弟也」。曰:「善哉!何其义也!」契丹主曰:「太宗、真宗,何亲属也?」拱辰曰:「父子也」。曰:「善哉!何其礼也!」旣而契丹主屛人谓拱辰曰:「吾有顽弟,他日得国,恐南朝未得高枕也」。至和元年,王拱辰别录,契丹主又云:「更为西界昨报休兵事,从初不禀朝命,边上头作过犯,遂行征讨,缘元昊地界黄河屈曲,寡人先领兵直入,已夺得唐隆镇、韩国大王挿粮船,绕头转来,寡人本意,待与除灭,却为韩国大王有失备御,却被西人伏兵邀截船粮,是致失利。今来旣谢罪,遂且许和」。拱辰荅云:「元昊前来激恼南朝,续次不顺北朝,始初南朝亦欲穷兵讨灭,却陛下频有书来解救,遂且许和,自闻皇帝失利,南朝甚不乐」。契丹主云:「兄弟之国,可知不乐」。拱辰又云:「南朝亦知北朝公主先聘与元昊,殊不礼待,忧幽而卒」。契丹主云:「直是饮恨而卒,然只是皇族之女」。拱辰云:「虽知只是宗女,亦须名为陛下公主下嫁,岂可如此不礼?今或陛下更与通亲,母乃太自屈也」。契丹主云:「更做甚与他为亲,只封册至今亦未曽与」。拱辰虑其再通姻好,即与中国不便,故因话而讽之。拱辰又云:「今来陛下且与含容,亦是好事。陛下于西羌用兵数年,其杀获胜负,亦畧相当。古语谓争城杀人盈城,争地杀人盈野,岂是帝王仁徳好事?」契丹主云:「极是也」。两朝誓㫖册内有此,今用注待考,或当修入正文。
壬午,送契丹国驯象二。
癸未,礼院言温成皇后葬所,请称温成皇后园陵,从之。乙酉,温成皇后启殡,上不御前后殿,百官进名奉慰,御史中丞孙拚率其属言刘沆为宰相,不当领温成皇后监䕶使,且言立庙建陵皆非礼章,累上不报,因相与请对,固争不能得,拚伏地不起,帝为改容遣之。台官谏宰相䕶丧,实録止载孙拚及侍御史范师道。母湜三人。按赵拚时为殿中侍御史,亦同论列,实録偶遗之,今但云率其属,则台官俱在矣。
丁亥,改命刘沆为温成皇后园陵监䕶使,石全斌为园陵监䕶都监,刘保信为园陵同监䕶都监。 诏代州五台山诸寺收童行,非有人保任,毋得系籍。时雄州言契丹遣蔚、应、武、朔等州人来五台山出家,以探刺边事,故条约之。 礼院请温成皇后庙祭器视皇后庙一室之数,从之。
已丑,太白昼见。
冬十月辛夘朔,太白昼见。
壬辰,诏士庶之家尝更佣雇之人,自今毋得与主之同居亲为昬,违者离之。
甲午,礼院言,温成皇后四时荐新及朔望,并如皇后庙令宗寺官行事。从之。
丙申,宰臣率百官诣奉先禅院奠温成皇后,上不御前后殿。
丁酉,葬温成皇后御西楼,望柩以送,自制挽歌词,宰相率百官进名奉慰。 知谏院范镇言:「太常议温成皇后葬礼前,谓之温成园,后谓之园陵,宰相刘沆前为监䕶使,后为园陵使,如闻此议皆出礼官,礼官前日,是则今日非今日是则,前日非必有一非于此矣。夫此典礼素定,不可轻变者,议论异同如此,是为礼官而以礼自舞也。古者法吏舞法,而今世礼官舞礼,若不加诘问,恐朝廷典章寖坏而不可救。乞下臣章劾礼官前后异状,以正中外之惑」。不报。镇又请葬温成皇后,罢焚瘗锦绣珠玉以纾国用,从之。
已亥,范镇又言:「臣比尝建议,方今官冗兵多,民力不堪,请诏中书、枢宻大臣斟酌裁抑,及今累月不报,退自伏念当世之务,莫急于此,而朝廷恬然不以为怪,此臣区区不得隐黙也。夫虑之有素,为之有备,事至而应则安,静而详实,虑之无素,为之无备,事至而应,则仓猝而乖忤,大抵近事多失于仓猝而不安静者,虑之不先,备之不豫也。前日契丹使至,虚言纷纷,朝廷自顾国用之不足,民力之雕敝,无以待之也,大臣不知计之所从,于是乎?请募兵以自塞责,是何异欲救火而益以薪,流之浊而复挠其源也!景徳中,契丹内冦,灵、夏不臣,是时兵不满五十万,西备北御,沛然有馀,今兵倍之矣,而尚若不足者,臣不识所谓也,敌才遣一介之使,而増益者又数万,及其去也,中外相庆,谓为无事,殊不知新兵之费,岁损已百万缗矣,其费非出于天,非出于地,非出于建议者之家,一出于民也,方民愁苦之时,又重赋之以为备御计者,未见其可也,此所谓仓猝而乖忤也!兵不在衆,在练之与将何如耳!侬智高冦岭南,前后遣将,不知㡬軰遣兵不知㡬万,亡走奔北,不可胜纪,陛下亲遣狄靑,然而卒能取胜者,蕃落数百骑尔,此兵不在衆,近事之效也!陛下何不持此说以诘大臣之欲益兵者?臣愚以为备契丹,莫若寛河北河东之民,备灵夏,莫若寛关陜之民、备云南,莫若寛两川湖岭之民备天下,莫若寛天下之民,民力寛则知自爱,虽有外虞,人人可为兵用,人人自爱之兵,以御外虞,何往而不克?何征而不服哉?古人所谓犹手臂之捍头目,子弟之卫父兄者,用此兵也。臣所谓虑之有素,为之有备者此也。今夫官,所以养民者也,兵所以卫民者也。今养民卫民者,反残民矣,而大臣不知救,臣恐朝廷之忧,不在四夷,而在冗兵与穷民也。近年以来,地数震动,河不轨道,日月星辰,谪见于天,皆民之感也。伏请明敕大臣,求所以息民之术,以应天地之变,而为宗庙社禝计,臣不胜大愿」。大臣以募兵塞责,当是王徳用事,见皇佑元年十二月。
庚子,赐䖍州祥符宫道士洞渊大师李思聪为元妙先生。思聪上所撰璇霄列象拱极图也。
先是,都官员外郎燕度建议,川峡选人遭父母丧,须代者至,然后听去官。知制诰、同判流内铨刘敞言:此非所以全人子之孝也。辛丑,诏自今并听奔丧。敞尝建议曰:臣窃见旧制,官自三司副使以上及班行使臣,不论高低,遭父母丧者,例皆百日公除。孝子虽有思慕之心,犹逼于王命,不得遂行,此诚伤教害礼,无取于今。臣伏以三年之丧,通于天下,以义制恩,古人有之,自谓身在军旅,躬被金革者,不敢以私事辞王事尔。本非承平之时,游谈侍从之臣所当行也,又非班行冗下之职所当预也。习俗旣久,寖以成风,其贤者则以不即人心为悲,其不肖者则以当丧墨縗为荣。以之锡类,是为伤恩,以之教民,是为忘孝。今天下往往有闻哀不举,废哀图仕,源自此始,不可不虑。传曰:君子不夺人之亲,人亦不可夺亲。窃谓唯在军中者,可权从变礼,其旧制三司副使以上及班行使臣,百日公除,不合礼意,宜听行三年之服,以崇孝悌之风。臣又闻古者大夫去国三年,然后收其田里,明有恩也。今丁忧臣僚,即日絶其俸禄,亦为太薄,岂有行礼之人,反不及被放之臣?臣徃见丁忧者,家贫无食,乞丐糊口,其皇皇伤孝子之心,非所以化民成俗也。臣以为文官两制、武官,自诸司使以上,与给全俸,其馀京朝官、班行使臣,与给半俸,以明朝廷笃于礼而厚于教也。乞下近臣商量可否」。又言:「陛下幸加恩,令诸近臣得为亲服三年,又不夺其俸,以救人子匍匐之哀,至仁至惠,不可尚矣。然常参京朝官、班行使臣,犹不用此令,臣以为名位不同,尊亲一也,茍取周急,不宜分别。书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惟陛下留意」。庆厯三年七月,听三司副使以上持服,仍续俸,武臣非在边者亦听。嘉佑四年九月、七年九月诏书,当考。
丙午,温成皇后神主入庙,上不视事,百官进名奉慰。丁未,诏陜西灾伤州县,权停催理贷粮。己酉,葬温成皇后父清河郡王张尧封母齐国夫人曹氏,辍视朝,后临终见帝,以祖父未葬为托,于是为葬其三世于冡旁。
辛亥,赐翰林侍讲学士杨安国钱五十万,仍听大寒暑毋入谒。时安国自言衰惫不任侍经席,愿乞骸骨以归,故赐及之。
癸丑,开封府推官、祠部员外郎、集贤校理刁约,提㸃在京刑狱。初,约见温成皇后圹中物多侈丽,而私言于人,监䕶,内臣乃宻以闻,故出之。谏官范镇言:约无过,不当出,乞明降所犯,以解羣惑,不报。
乙夘,诏枢宻使王徳用高年日入朝谒,其特免拜。丙辰,太常少卿周湛直昭文馆,为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湛入辞,上谕曰:「朝廷遴选此职,不可隂致包苴于京师」。湛惶恐对曰:「臣䝉圣训,不敢茍附权要,以谋进身」。上谕湛乃十一月乙巳,今并书湛,穰人。
戊午,幸城北炮场观发炮,遂宴从臣,赐卫士缗钱。是月,诏:「大将军致仕,遇南郊陈乞亲子孙班行者,如元系正团练使及遥郡防御使已上,曽任两省都知,除致仕者,每遇郊恩,许奏一名,曽任正刺史及两省押班致仕,后遇郊恩,许奏一名,依例与班行,后更两遇南郊,方许更奏一名,仍勘㑹歴任无赃罪者,施行,其馀分司、致仕官,更不得陈乞」。此据㑹要。
十一月庚申朔,知梓州、吏部员外郎、集贤殿修撰何郯为天章阁待制,留再任。
辛酉,降同知太常礼院、太常博士、集贤校理吴充知高邮军,太常寺太祝、集贤校理鞠真卿,知淮阳军礼院故事,尝预为印状,列署衆衔,或非时中㫖,有所访问,不暇徧白,礼官则白判寺一人书填印状,通奏施行,及追赠温成皇后日,有中㫖访问礼典判司王洙兼判少府监,廨舍最近,故吏多以事白洙,洙尝希望上㫖,以意裁定,填印状进内,事旣施行,而论者皆责礼官,礼官无以自明,乃召礼直官戒曰:「自今朝廷访问,礼典稍大,无得辄以印状申发,仍责取知委」。后数日,有诏问温成皇后,应如他庙用乐舞否,礼直官李亶以事白洙,洙即填印状,奏云当用乐舞,事下礼院,充、真卿怒,即牒送亶于开封府,使按其罪,洙抱案巻以示知府事蔡襄曰:「印状行之久矣,礼直官何罪?」襄患之,乃复牒送亶于礼院,充真卿,复牒送府,如是再三礼,院吏相率逃去。初,真卿好游台谏之门,㑹温成皇后神主祔新庙,皆以两制摄献官,翰林学士承㫖杨察摄太尉、殿中侍御史赵拚监祭,而充监礼,上又遣内臣临视,内出圭瓒以灌鬯,充言于察曰:「礼:上亲享太庙,则用圭瓒。若有司摄事,则用璋瓒,今使有司祭温成庙而用圭瓒,是薄于太庙而厚于姬妾也,其于圣徳亏损不细,请奏易之」。察有难色曰:「日已暮矣,明日行事,言之何及」。而内臣视祭者已闻之,宻以奏,诏即改用璋瓒祭之。明日,拚奏蔡襄不按治礼直官罪,畏懦观望,于是执政以充因祠祭教,拚上言:「又礼直官日在温成葬所,诉于内臣,云欲送礼直官于开封府者,充与真卿也」。明日,诏礼直官及系检礼生,各赎铜八斤,充、真卿俱补外,拚及谏官范镇等皆言充等无罪,不当黜,不报。
壬戍,免华州云灵台观田税。
癸亥,翰林学士承㫖、兼端明殿学士、侍讲学士、户部侍郎杨察权三司使事。 诏中书提㸃五房公事,自今虽无出身,亦听佩鱼。旧制自选人入为堂后官,转至五房提㸃,始得佩鱼,提㸃五房,吕惟和非选人入,援司天监五官正例求佩鱼,特许之。 知开封府蔡襄言:「内东门市行人物,有累年未偿价钱者,请自今并闗杂买务,以见钱市之,其降出物帛,亦估直于左藏库给钱」。从之,诏诸路官代还者,其䕶送公人,如闻已雇人为代,而官司复令执役,民甚苦之,自今须计程满日,方得追呼」。甲子,御史中丞孙拚言:「西川屡奏侬智高收残兵入大理国,谋冦黎、雅二州,请下益州张方平先事经制,以安蜀人」。从之。 诏三司,河北岁大丰,其令缘边州郡便籴军粮三百万,马料三百万。 又诏修城西炮场台,仍令八作司绘图以闻。 内出太庙禘祫时飨及温成皇后庙祭飨乐章、乐曲,下太常肄习之。
乙丑,太常丞、直集贤院、判磨勘司、同修起居注冯京落同修起居注。时谏官争言,吴充、鞠真卿不当补外,京最后上书,言愈切,宰相刘沆怒,请出京知濠州,上曰:「京何罪?」然犹落修注,台谏又争言京不当夺职,请复之,不报。丙寅,徙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许元知扬州。元在淮南十三年,急于进取,多聚珍奇,以赂遗京师权贵,尤为王尧臣所知。治所在真州,衣冠之求官舟者,日数十軰,元视势家要族,立推巨舰与之,小官惸独,伺候岁月,有不能得,人以是愤怨,而元自谓当然,无所愧惮。 三班院请下诸路转运司,具部内使臣岁所收职田之数,第为上中下三等,凡差遣不许连入上等,从之。
丁夘,江南东路转运使、刑部员外郎、直史馆唐询同修起居注。始,询使江东,因辞得对,言执政纯取科名显者修起居注,非故事询行才数月而冯京罢,遂召询入补其阙。
戊辰,命盐铁副史、司封员外郎李参,皇城使、陵州团练使、内侍押班武继隆相度黄河故道。
已已秦鳯经畧安抚司言:城秦州古渭寨毕功。初,筑城费一百万缗,其后留兵戌守,每岁费十万缗。戊寅,内园使、绵州防御使、入内押班石全斌为宫苑使、利州观察使,仍给两使留后俸。入内供奉官、管勾御药刘保信为西染院使,听寄资,并以监䕶温成皇后园陵故也。知谏院范镇言章献、章懿、章惠三太皇后之葬,推恩皆无此比,乞追还全斌等吿敕,不报。庚辰,遣官祈雪。 赐河阳、澶州浮桥打凌卒衲袄。辛已,宰臣刘沆子太常寺太祝瑾,令学士院召试馆职。温成皇后既葬,赐后閤中金器数百两,沆力辞,而为瑾请之。
壬午,入内押班石全斌为入内副都知,知制诰刘敞封还词头,奏曰:「全斌昨已有制㫖,除宫苑使、利州观察使,未及三日,复换此命,朝令夕改,古人所非,若因全斌自陈,探其不满之意,曲徇所求,以悦其心,便是朝廷恩典,本无定制,唯系宦官,临时徼,乞宣布天下,必以为惑,传示后世,必以为笑。何则?陛下赏罚当信,天下当教,后世不知全斌功勤,凡有几何?昨者岭外之行,已曽受赏,今奉温成皇后葬毕,赏又不薄,不知厌足,愈求迁进,朝廷亦当爱惜事体,无宜轻改成命。全斌闺闼之臣,尚如此姑息,万一复有权势重于全斌者,如何待之?臣虽鄙贱,实惜此体,不敢輙撰吿辞」。从之。后三月,全斌卒,为入内副都知。敞本传独不载此,全斌传有之。
诏陜西转运司,自永兴州至益州递铺卒,方冬苦寒,挽运军器不息,其各赐缗钱有差。 又诏湖南邻溪峒诸县,其令本路安抚、转运司举官为知县,岁满京朝官免入逺,选人与免选。癸未,西京作坊使、高州刺史王道卿为西上閤门使。初,道卿以父贻永罢枢宻使恩例,后二年除閤门使,至是,道卿又自援大长公主子孙类多歴横行,故未满岁,特迁之。
甲申,雪。 梓州路转运使司请徙昌州富顺县驻泊捉贼使臣于泸州纳溪寨,半岁一更,从之。乙酉,遣官谢雪。 文思副使栁渉言:诸路兵官,自今乞定所领亲兵数,如经战阵䧟失主将,皆以军法论,从之。丙戌,诏:「宗正寺,故事属籍,十年一修,今虽及八年,而宗支蕃衍,其增修之。
知制诰刘敞言:「臣昨闻吴充出官,冯京落职,将谓其人所行实有过当,所言实有不可,是以触忤圣意,不䝉矜恕,及于延和殿奏事,面奉宣谕,充乃是尽职京意,亦无他,中书恶其太直,不与含容,臣窃惊骇,不觉愤咽,前古以来,唯有人主不能容受直言,或致窜谪臣下。今陛下慈圣好谏,寛大如此,不知中书何故不务将顺圣徳之美,须要排逐言者!今四方之人,不知本末,反谓陛下不能听谏口谤腹,非所损不小,且如此事,陛下心所不怒,中书却欲必行,乃是蔽君之明,止君之善,侵君之权,増君之过,依势作威,警动朝衆,不公不直,人不敢言,得以利己,得以罔上,陛下不可不深察也!臣按六经旧史,大臣蔽君之明,止君之善,侵君之权,増君之过,皆为不忠,䧟于刑诛,况今时人情远不如古,若闻陛下欲为善而牵于大臣,大臣欲作威而不惮陛下,则必相率背公向私,奔走权门矣!此风一动,此势一失,是为君与臣同国,圣人之至戒也!鲁僖公时,频致天旱,《春秋》谓因公子遂专权之应,而洪范五行:僭则常旸,䝉则常风,下侵上则山崩、地震、日月薄蚀,如今者此事逆于伦理,必恐感动隂阳,或能遂致灾旱、风雾、山崩、地震,日月之𤯝,望陛下留神,深察此言。臣以浅近,荷陛下厚恩,不敢不思报,然窃恨此一事,近世未有,臣虽口陈,未能详尽,谨手书具奏以闻」。敞又言:「臣前论吴充、冯京谪官,面䝉宣谕本末,臣即言若如此,则是大臣蔽君之明,专君之权,而擅作威福也,必恐感动隂阳,有地震、日蚀风雾之异,今臣窃闻镇戎军地震,一夕三发,去臣所言五日之内耳,又京师雪后,昬雾累日,复多风埃,太阳黄浊,此皆变异之可戒惧者也!臣所以先知必然者,按五行志云:臣事虽正,专之必震,况其不正乎?又尚书洪范:䝉恒风,若而京房易传,臣之蔽君,则䝉气起,臣以此数者合之,故知必有异也。然皇天保佑陛下,至深至厚,是以灾异随事輙应,欲望陛下覩变自戒,永绥四方也,不可不思,不可不忧。今陛下推诚委信大臣,而大臣依势作威,政事不平,如此甚衆,在外畏惮,已非常时,陛下且深究天地之意,收揽威权,无使聪明蔽塞,法令不行,则足以消伏灾异矣!臣前已奏陈,再述所闻,特乞留中,详加省览」。敞以十一月十一日庚午奏事延和殿,后五日当是甲戌冬至日也。镇戎地震实録不书,因附敞言于十一月末,更湏考详删修。
十二月癸已,太常少卿、直史馆张子宪为光禄卿。子宪当迁谏议大夫,而中书以为谏议大夫不可多除,因除光禄卿。故事,大卿、监无帯馆职者,遂落职。其后四岁,乃与赵良规等复俱贴职。子宪还贴职,在嘉佑三年三月。
诏陜西河东经畧司造披氊韦裘,以备军兴。
甲午,赐广州捕黎贼军士缗钱。
丁酉,赐传法院译经三藏大师法,䕶为普明慈觉传梵大师法,䕶西天僧有戒行,特以六字师号赐之。庚子,翰林学士王洙、太常少卿直集贤院王禹锡上皇佑方域缋图》。 知幷州韩琦以疾奏乞太医、齐士明,而翰林医官院言士明当胗御脉,不可遣。上立命内侍窦昭、押士明往视之。
甲辰,诏审官院,自今内外官有酬奬处代还,毋得复入有酬奬处。
丙午,诏司天监天文算术官,自今毋得出入臣僚之家。羣牧司言:「旧制,陜西、河东路十七州军市马,自西事后,止置场于秦州,今内外诸军皆阙马,欲请于环庆州、保安军、徳顺军仍旧市马」。从之。
丁未,殿中丞、直秘阁司马光上古文孝经,诏送秘阁。己酉,如京使、果州团练使、入内都知张惟吉卒,赠保顺军节度使,諡忠安。惟吉任事久,颇见亲信,而言弗阿徇。温成治丧皇仪,惟吉争不能得。宰相既导谀,惟吉顿足泣下。
壬子,诏河北、京东转运使同诣郓州铜城镇海口,审度黄河高下之势,如兴工后,水果得通流,即条具利害以闻。开铜城,塞商胡议,自郭劝等始见皇佑元年二月。河北,周沆、燕度京东,陈宗古也。沆有论列,当附开六塔时。
癸丑,诏自今内侍传宣,先令都知札报,被受者覆奏。殿中侍御史赵拚言:据赵拚南台集,此章以二十四日上,二十四日癸丑也。
「臣窃闻宰臣陈执中本家捶挞女奴,迎儿致死,开封府见检覆行遣,道路喧腾,羣议各异。一云执中亲行杖楚,以致毙踣。一云嬖妾阿张酷虐,用他物殴杀。臣谓二者有一于此,执中不能无罪。若女使本有过犯,自当送官断遣,岂宜肆匹夫之暴,失大臣之体,违朝廷之法,立私门之威。若女使果为阿张所杀,自当禽付所司,以正典刑,岂宜不恤人言,公为之庇!夫正家而天下定,前训有之,执中家不克正,而又伤害无辜,欲以此道居疑丞之任,陛下倚之而望天下之治定,是犹却行而求前,何可得也!顷年晏殊尝以笏击从人齿落,陛下不以殊东宫之旧,而轻天下之法,故即时罢殊枢密院,出知应天府。今执中连绵病吿,坚求乞骸,进无忠勤,退失家节,伏望陛下特赐宸断,允其所请,罢免相位台鼎瞻望之地,宜择有贤徳者,朝夕翊亮大政,则陛下垂拱仰成,无焦劳之念矣」。初,执中家女奴死,移开封府检视,有疮痕,传言嬖妾张氏笞杀之,拚即具奏,而执中亦自请置狱。诏太常少卿、直史馆齐廓即嘉庆院鞠其事。廓寻被病,改命龙图阁直学士、左司郎中张昪又改命给事中崔峄。既而追取证佐,执中皆留不遣,拚及御史中丞孙拚共劾之。已而有诏罢狱,台官皆言不可,翰林学士欧阳修亦以为言,逮执中去位,言者乃止。诏罢狱,不得其时,或明年二月初,今再附此。勘官先差齐廓,明年正月因赵拚言,廓病心风,改差张昪,寻又差崔峄及曹观,前后凡四员。此据孙拚劾陈执中第二章。国史但记崔峄,不知张昪何故亦不竟此狱?既差崔峄,又差曹观,皆不详其事,当考。
孙拚,初在翰林,尝至中书白事,系鞋登政事堂,执中见之不恱,且责吏不以吿,拚曰:「学士见宰相以客礼,自有故事,况我以公事来,若有私祷,则足恭下顔,所不惮矣」。执中不能平。及迁中丞,执中实专政柄,每裁处大事,多出独见,同列无敢抗者,拚屡言其失曰:「幸陛下以臣章示执中,使凡事须衆论复熟,然后奏禀施行」。执中见章,益不喜,一日,赐宴都亭驿,坐席相近,酒间,执中微语拚曰:「观中丞近日封章,意颇不见容,老夫耄矣,行当引去」。因指其座曰:「此中丞即日之地,幸无亟相侵也」。拚俛首不答,退而语人曰:「陈公之言甘,其心可见矣!」
甲寅,益州布衣张詧为本州助教。詧,双流人,通经术,善属文,性澹泊,屛居林泉,以养生治气为事。尤深于太元,著发隐三篇,讲疏四十五巻。田况上其发隐,特録之,詧辞不拜。嘉佑四年十一月,赐詧处士号。
乙夘,契丹国母遣始平节度使、左监门卫上将军耶律昌世、宁州观察使冯见善,契丹遣彰圣节度使、右监门卫上将军萧福延,崇禄卿案:原本作「崇福卿」,误。今据辽史百官志改正。
刘九言来贺正旦。
丙辰,睦州防御使宗谔上所撰太平盘维録,降敕褒谕,置秦州弓门等九寨蕃落各一指挥。
上春秋高,未有继嗣。皇佑末,太常博士张述上书曰:「臣闻漆室之女,有忧国之心,倚楹而叹,臣位于朝二十五年矣,而区区之虑,不能蚤为,陛下建长世之䇿,是漆室之不若也,臣实耻之。夫生民之命,系于宗庙社稷之重,而以继嗣为之本,匹夫匹妇有百金之産,犹能定谋托后,事出于素,况于有天下者哉!建隆乾徳之臣子,孰不愿太祖皇帝享年亿万者?端拱、天禧之臣子,其心亦莫不若此,然而天地有运行,日月有盈昃,隂阳之数,有闰有章,气至而回,物极而变,理之必然者也,艺祖以神器传太宗、太宗以传真宗,真宗以传陛下,陛下承三圣之业,传之于千万年,斯为孝矣!而春秋四十四,宗庙社稷之继,未有托焉,此臣所以夙夜旁徨而忧也!陛下知此矣,而以嫌疑不决,非孝也!羣臣知此矣,而以讳避不言,非忠也。陛下享天下之贵而不自怠,有天下之富而不自侈,过成康、文景逺矣,谓宜黙祈天地岳凟,分宠六宫,用均爱施,或未之获,则遴择宗亲才而贤者,异其礼秩,试以职务,俾内外知圣心有所属,则天下大幸!是岁,复上疏曰:「臣闻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四方。夫日,君象也,二明相继,故能久照,东升西没,一昼一夜,数之常也。陛下御天下将三纪,是日之正中也,而未闻以继照为虑,臣诚疑之。夫嗣不早定,则有一旦之忧,而贻万世之患,歴观前世,事出仓猝,则或宫闱出令,或宦官主谋,或奸臣首议,贪孩孺以久其政,冀暗昧以窃其权,安危之机发于顷刻,而朝议不为计,岂不危哉!」述前后七上疏,最后语尤激切,文多,故不具载,上终不以为罪。述,小溪人也。皇佑五年,仁宗春秋四十四述疏,即以五年上传云皇佑中,误也。
太常博士、审刑院详议官吴及上疏,推言奄寺以及继嗣,曰:「臣闻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臣幸得待罪法吏,得原刑法之本,以効愚忠。窃前世肉刑之设,断肢体,刻肌肤,使终身不息,汉文感缇萦之言,易之鞭棰,然已死而笞未止,外有轻刑之意,其实杀人!祖宗鉴既往之弊,捐除烦苛,始用折杖之法,新天下耳目,兹盖旷世圣贤,恩所未至,陛下深恻民隐,亲览庶狱,歴世用刑,无如本朝之平恕,宜乎天降之祥,而方当隆盛之际,未享继嗣之庆,臣窃惑焉。意者宦官太多,而陛下未悟也,何则?肉刑之五一曰宫,古人除之,重絶人之世,今则宦官之家,竞求他子,剿絶人理,希求爵命。童㓜何罪,䧟于刀锯,因而夭死,未易可数。夫有疾而夭,治世所羞,况无疾乎?有罪而宫,前王不忍,况无罪乎?臣闻汉永平之际,中常侍四员,小黄门十人尔,唐太宗定制,无得逾百员,且以祖宗近事较之,祖宗时,宦官凡㡬何人,今㡬何人?臣愚以为胎卵伤而鳯凰不至,宦官多而继嗣未育也,伏望顺阳春生育之令,浚发徳音,详为条禁,进献宦官,一切权罢,擅宫童㓜,置以重法,若然,则天心感应,圣嗣必广,召福祥、安宗庙之䇿,无先于此」。书奏,帝异其言,欲用为谏官,而及以父忧去。及静,海人也。及此疏,恐以皇佑五年上,是年闰七月戊申朔,诏内侍省,自今内侍禁供奉宫至黄门,以百八十人为额,或縁及疏也,当考。及除谏官,在嘉佑三年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