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二十

钦定四库全书

续资治通鉴长编巻二十

宋 李焘 撰。

太宗

太平兴国四年春正月丁亥,以右补阙石熈载为兵部员外郎、枢密直学士。 命太子中允、直舍人院张洎、著作佐郎、直史馆华阳勾中正使髙丽。

上初即位,谓齐王廷美曰:「太原,我必取之」。及议致讨,召枢密使曹彬问曰:「周世宗及我太祖皆亲征太原,以当时兵力而不能克,何也?岂城壁坚完不可近乎?」彬对曰:「世宗时,史超败于石岭闗,人情震恐,故师还,太祖顿兵甘草地中,军人多被腹疾,因是中止,非城垒不可近也」。上曰:「我今举兵,卿以为何如?」彬曰:「国家兵甲精锐,人心忻戴,若行吊伐,如摧枯拉朽耳,何有不可哉!」上意遂决,宰相薛居正等曰:「昔世宗起兵,太原倚北敌之援,坚壁不战,以至师老而归,及太祖破敌于雁门闗,尽驱其人民分布河洛之间,虽巢穴尚存,而危困巳甚,得之不足以辟土,舍之不足以为患,愿陛下熟虑之」。上曰:「今者事同而势异,彼弱而我强。昔先帝破此敌,徙其人而空其地者,正为今日事也!朕计决矣,卿等勿复言」。乃先遣常参官分督诸州军储赴太原。庚寅,以宣徽南院使潘美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河阳节度使崔彦进攻其城东面,彰徳节度使李汉琼城南面,桂州观察使曹翰城西面,彰信节度使刘遇城北面,遇以次当攻其西面,而西面直北汉主宫城,尤险恶,翰欲与遇易地,自言我观察使班宜在节度使下,遇弗可,翰必欲易之,议久不决,上虑将帅不协,乃谕翰曰:「卿智勇无双,城西面非卿不能当也」。翰始奉诏,八作使郝守浚充西面壕寨都监,马军都虞候米信、步军都虞候田重进充行营马步军都指挥使,西上閤门使郭守文、判四方馆事、顺州团练使梁逈监其军。信,奚人。重进,幽州人也,诏发邢、贝、洺、泽等州军储赴太原,著作佐郎张润之掌其出纳。辛卯,命云州观察使郭进为太原石岭闗都部署,西上閤门使田仁朗、閤门祗候供奉官刘绪按行太原城四面壕寨,閲视攻城梯冲器用。

癸巳,以枢密直学士石熈载签署院事,仍赐宅一区。签署枢密院事,自熈载始。

乙未,宴潘美等于长春殿,上亲授方畧以遣之,时刘鋹及淮海王俶、武宁节度使陈洪进等皆与,鋹因言:「朝廷威灵及逺,四方僭窃之主,今日尽在坐中,旦夕平太原,刘继元又至,臣率先来朝,愿得执梃为诸国降王长」。上大笑,赏赐甚厚,鋹诙谐类此。

丁酉,命河北转运使侯陟,与陜西北路转运使雷徳骧分掌太原东西路转运事。

壬寅,诏发齐、汝、蔡等州军粮赴太原。

癸卯,新浑仪成,司天监学生巴中张思训所创也。置文明殿东南之钟鼓楼,以思训为浑仪丞。旧制,日月昼夜行度,皆人所运转,新创成于自然,尤为精妙。 诏发曹单滑潍滨淄青郓同耀华等州、京兆河南大名府军储赴太原。己酉,命左屯卫大将军张铎为京城内外都廵检,车驾将北征也。 诏以同判刑部司门员外郎江直木、大理正路承绪谳狱之勤,赐钱各二十万。

二月辛亥,诏以此月内暂幸鎭州。

甲寅,以皇子徳恭为贵州防御使,齐王廷美之长子也。祠部郎中刘保勲为行在转运使,右补阙髙继申副之,起居舍人张去华专掌行在左藏库,继申寻改留守判官。丙辰,命辛相、沈伦为东京留守、兼判开封府事,宣徽北院使王仁赡为大内都部署,枢密承㫖陈从信副之。上欲以齐王廷美掌留务,开封府判官吕端言于廷美曰:「主上栉风沐雨,以申吊伐,王地处亲贤,当表率扈从,若掌留务,非所宜也」。廷美由是请行。

癸亥,赐扈从近臣鞍马、衣服、金玉带有差。甲子,车驾发京师。

戊辰,次澶州,方渡河,有持手版衣緑邀车驾者,前驱斥之不退,号呼道旁,自言献封事,上令取视,乃临河主簿宋㨗,上甚喜,即以为将作监丞。《瓮牖闲评》云:宋捷之事,眞所谓以姓名而盗爵禄者也。然载之《谈苑》,乃云太平兴国中,北敌侵邉,太宗遂幸大名府,方渡河,有人持手版衣緑,邀乗舆前驱斥之,号呼道旁,自言献封事,太宗令接取视之,乃临河主簿宋㨗,太宗甚喜,即以为将作监丞。载之事实又云:太宗征太原,行次澶渊,有太仆寺丞宋㨗者,掌出纳行在军储,迎谒道左,太宗见其姓名,喜曰:「我师有必㨗之兆,而刘继元果降」。此二书所载各不同,未知其孰是也。己巳,次徳清军,命行在转运使刘保勲兼勾当北面转运使事,遣均州刺史临洺解晖、尚食使折彦贇攻隆州。解晖传作石彦贇。按折彦贇十一月庚辰复见,晖传误也。三月一日,又命尹勲攻隆州。庚午,次大名府。

壬申,次洺州。

癸酉,郭进自石岭闗来朝于中路顿。

甲戍,次邢州。 以唐州团练使曹光实知威胜军事,令调军食。光实入告,愿提一旅之衆,奋锐先登。上曰:「资粮事大,亦足宣力也」。

丙子,以潞州都监陈钦祚知威胜军。实録于丙子书命威胜军使米文睿赴太原𨽻曹翰麾下,以潞州兵马都监陈钦祚知威胜军。而曹光实本传乃云车驾征河东,以光实知威胜军,与实録不同。然米文睿、陈钦祚二人皆无可载,因取光实事附见于此,或因光实辞,遂改命钦祚也,当考。契丹遣使尚书耶律伊埒摩哩奉书问起居。丁丑,见于临城县。

三月庚辰朔,驻跸于鎭州,命郢州刺史尹勲攻隆州。隆非古州,北汉人依险筑城以拒王师,故先分兵围之。二月己巳,先命解晖、折彦贇攻隆州。辛巳,命鎭州马步都监、客省副使齐延琛、洛苑副使侯美分兵攻孟县。

癸未,石岭闗言阳曲寨民三百三十八口归附。 引进使、汾州防御使田钦祚,䕶石岭闗屯军,与都部署郭进不协,贼兵奄至,钦祚闭壁自守,既去,又不追,月俸,所入刍粟,多蓄之以竢善价而规其利,为部下所诉,诏鞫之,钦祚具伏,责授睦州团练使,仍䕶军。

丁亥,分命太子中允扈华等十二人,发安、复、唐、邓、商、坊、徐、宿、兖、海、密、蔡等州军储赴太原。华,未见。 郭进言破北汉西龙门寨,擒获千馀计,献俘行在。

戊子,命六宅使侯继隆攻沁州,閤门祗候王僎攻汾州。僎,侁弟也。侯继隆,未见。

壬辰,复命淄州刺史太原王贵攻沁州。 是日,宴从官及诸军校。 遣刘保勲赴太原閲视转运事,乙未,命知府州闲廐使折御卿、监军供奉官、晋阳尹宪分兵攻岚州。 郭进言契丹数万骑入侵,大破之石岭闗南,于是北汉援絶,北汉主复遣使间道赍蜡书走契丹告急,进捕得之,徇于城下,城中气始夺矣。丙申,左飞龙使史业破北汉鹰扬军,斩获甚多,以俘百人来献。

丁酉,诏以太原军前所送降卒五人𨽻归明军,人赐钱三千。

庚子,命通事舍人王侁、军器库使刘文裕,帅师分守石岭闗。

癸卯,河东城西面转运使刘保勲为陜西北路转运使,代雷徳骧也。徳骧调发沁州军储后期,诏劾徳骧,命保勲兼领之。

乙巳,定难留后李继筠言,遣所部银州刺史李光逺、绥州刺史李光宪,帅蕃汉兵卒,縁黄河列寨渡河,畧敌境,以张军势。 诏泉州发兵䕶送陈洪进亲属赴阙,所过州县续食。

丙午,命左补阙乐冲驰𫝊督诸州供军刍粟。北汉人潜师犯我军锋,马军都指挥使米信击败之,杀其控鹤指挥使裴正,以首级来献。裴正事,本纪、实録无之,今载于三月末,上未至城下以前,当更考之。

夏四月己酉朔,折御卿等言攻岚州,破北汉千馀衆,诏发河南郓济、博、棣、泽、潞、懐、汝、同、华、虢等州军储赴太原。

庚戍,齐延琛等言孟县降。 诏发河中晋绛慈隰、解、齐徳曹单淄衞等州军储赴太原。

乙卯,折御卿等破岢岚军,杀戮甚衆,禽军使折令图以献。

庚申,以枢密直学士、签署院事、兵部员外郎石熈载为给事中、枢密副使。 考功郎中范旻上书,愿从征太原,召为右谏议大夫、三司副使,判行在三司事。壬戌,车驾发鎭州,幸太原。命定武节度使孟元喆为鎭州驻泊兵马都钤辖。

癸亥,次天威军,作早行诗,令从臣和。

甲子,解晖等攻隆州,西头供奉官袁继忠、武骑军校许均先登陷之,均中八创,杀三百馀衆,禽招讨使李珣等六人以献。继忠前䕶隰州白壁闗屯兵,前后入北汉境,破三寨,禽伪将校二人,得铠甲、鞍马、牛羊、生口数万计。近戍闻之,惧无功受谴,乃以诚告,继忠,悉分虏获,使列奏焉。继忠,太原人。均,开封人也。

丙寅,次侧口顿,作《闻㨗奏平隆州诗。

沂州防御使张万友决军校郭贇致死,鞫之,具伏。上方宠任武将,戊辰,诏释其罪。 是日,折御卿破岚州,杀宪州刺史霍翊,按宋史本纪作郭翊。禽䕫州节度使马延忠等七人以献。庚午,上至太原,驻跸于汾水之东。

辛未,幸城四面,按视营垒攻具,慰劳诸将,以手诏谕北汉主继元传诏至城下,守陴者不敢受。壬申,夜漏未尽,上幸城西,督诸将攻城,天武军校荆嗣率衆先登,手刃数贼,足贯双箭,中手礮,碎齿二,上见之,亟召下,赐以锦袍银帯。嗣,罕儒兄孙也。先是,上选诸军勇士数百人,教以剑舞,皆能掷剑于空中,跃其身,左右承之,见者无不恐惧,㑹契丹遣使修贡,赐宴便殿,因出剑士示之,数百人袒裼鼓噪,挥刃而入,跳掷承接,曲尽其妙,契丹使者不敢正视,及是廵城,必令舞剑士前导,各呈其技,北汉人乘城,望之破胆,上每躬擐甲胄,䝉犯矢石,指挥戎旅,左右有谏者,上曰:「将士争効命于锋镝之下,朕岂忍坐观!」诸军闻之,人百其勇,皆冒死先登,凡控弦之士数十万,列阵于乘舆前,蹲甲交射,矢集太原城上,如猬毛焉,每诏给诸军箭数百万,必顷刻而尽。捕得生口,云北汉主城中市所射之箭,以十钱易一只,凡得百馀万只,聚而贮之」。上笑曰:「此箭为我蓄也」。及城降,尽得之。

田钦祚在石岭闗,恣为奸利诸不法事,郭进不能禁止,屡形于言,钦祚憾之。进武人,刚烈战功,高钦祚数加陵侮,进不能堪,癸酉,遂缢而死,钦祚以卒中风眩闻,上悼惜良久,优诏赠安国节度使,左右皆知,而无敢言者,命冀州刺史牛思进为石岭闗部署,思进,无极人也,有膂力,常以强弓弦于耳,引手极前,张之令满,又负壁立,二力士撮其乳曵之,不动,军中咸异焉。

甲戌,幸诸寨。

乙亥,幸连城,视攻城诸洞,时李汉琼率衆先登,矢集其脑,又中指,伤甚,犹力疾,上促召至幄殿,视其创,傅以良药。上欲亲幸洞屋中劳士卒,汉琼泣曰:「晋阳孤垒,危若累卵,诸将用命,战士贾勇,矢石注洞屋如雨,陛下奈何以万乘之尊,亲徃临之?若不聼,臣请先死」。上乃止。丁丑,幸西连城楼。

五月己卯朔,幸城西南隅,夜督诸将急攻,迟明,陷羊马城。北汉宣徽使范超来降,攻城者疑超出战,禽之以献,斩于纛下。既而北汉主尽杀超妻子,枭其首,投于城外。辛巳,幸城西北隅,北汉马步军都指挥使郭万超来降。万超来降,实録在壬午,今从本纪。壬午,幸城南,上谓诸将曰:「翊日重午,当食于城中」。遂自草诏赐北汉主。夜漏上一刻,城上有苍白云如人状,九国志云:太宗驾至城下,筑连堤,壅汾河灌城。五月四日,城东而隅壊,水入注夹城中,继元大恐,自督衆负土塞之,然实録、正史畧不载灌城事,当考。癸未,幸城南,督诸将急攻,士奋怒,争乘城不可遏,上恐屠其城,因麾衆少退,城中人犹欲固守,左仆射致仕马峯以病卧家,舁入见北汉主,流涕以兴亡谕之,北汉主乃降。夜漏下十刻,遣客省使李勲上表纳欵,上喜,即命通事舍人入城抚谕,夜漏未尽,幸城北,宴从臣于城台,受其降。甲申,迟明,刘继元率其官属素服纱帽待罪,台下,诏释之,召升台劳问,继元叩头曰:「臣自闻车驾亲临,即欲束身归命,致陛下銮舆暴露,尚敢以孤垒拒战,盖亡命卒惧死,劫臣不得降耳!」上令籍亡命者至,悉斩之,顾谓淮海国王钱俶曰:「卿能保全一方以归于我,不致血刃,深可喜也」。 北汉平,凡得州十,军一,县四十一,户三万五千二百二十,兵三万。国史云:亡命卒数百人,选其巨害者斩之,馀悉分𨽻诸军。与《九国志》及《实録》皆不同,今不取。《郭守文传》又云:刘继元弟继文据代州,依契丹以拒命,守文讨平之。按《九国志》则继文前死矣,此盖守文墓志所载,国史因之,今亦不取。 命刘保勲知太原府。

乙酉,赦河东管内常赦所不原者并释之。诸州县伪署职官等,并令仍旧。人户两税,特与给复二年,王师所不及处,给复一年,从前所逋租调,并与除放。常赋外有无名配率,诸州条析以闻。 分命常参官八人,知忻、代等州,右賛善大夫臧丙知辽州,秘书丞马汝士知石州,其后汝士与监军不协,一夕剚刃于腹而死,丙上䟽言汝士之死,非自杀,愿按其状,上览奏惊骇,遽遣使鞫之,召丙赴阙问状,丙曰:「汝士在牧守之任,不闻有大罪,何至自杀?若寃死不明,宿直者又不加谴责,则自今书生不复能治邉郡矣!」上善其言。丙,大名人,汝士同年生也。丙戍,遣使祭战,没将士等録其子孙。

丁亥,诏馆刘继元于行在所,优其廪给,命仪鸾使康仁宝监视之。

戊子,命著作佐郎、直史馆石熈古还京师,以平晋告宗庙。熈古、熈载弟也。 毁太原旧城,改为平晋县,以榆次县为并州。徙僧、道士及民高赀者于西京。七年二月,又徙阳曲。刘继元所署节度使蔚进、卢遂以汾州来降。己丑,以刘继元为右卫上将军、彭城郡公,继元所署司空、平章事李恽为殿中监,左仆射致仕马峯为少府监,马军都指挥使郭万超为磁州团练使,客省使李勲为右卫将军,馀悉授官有差。 上作《平晋赋,令从臣皆赋。又作《平晋诗二章,令从臣和。

辛卯,宴刘继元及其官属继元献其宫人百馀人,上以分赐立功将校。

乙未,遣康仁寳䕶送继元亲属赴阙,所过续食。丙申,幸太原城北,御沙河门楼,遣使分部徙居民于新并州,尽焚其庐舍,民老㓜趋城门不及,焚死者甚衆。丁酉,废隆州,毁其城。遣使按行诸州银冶。庚子,车驾发太原。诏以行宫为佛寺,号平晋,上自记之,刻石寺中。

辛丑,次新并州。

丁未,次鎭州。初,攻围太原累月,馈饷且尽,军士罢乏,㑹刘继元降,人人有希赏意,而上将遂伐契丹,取幽蓟,诸将皆不愿行,然无敢言者,殿前都虞候崔翰独奏曰:「此一事,不容再举,乘此破竹之势,取之甚易,时不可失也」。上悦,即命枢密使曹彬议调发屯兵,时车载簿籍,阻留在道,兵房吏张质潜计数部分军马,及得簿籍校之,悉无差缪。质,高唐人也,王得臣《麈史》云:富郑公尝为予言,永熈讨河东刘氏,既下并州,欲领师乘胜复收蓟门,始咨于衆,参知政事赵昌言对曰:「自此取幽州,犹热𤎅飜饼耳!」殿前都指挥使呼延賛争曰:「书生之言,不足尽信,此饼难飜水」,熈竞趋幽蓟,卷甲而还,卒如賛言,郑公再三叹谓:予曰:「武臣中盖亦有人矣!」按赵昌言参政在雍熈四年,距此凡九年,得臣误甚。又按太平兴国四年,薛居正、沈伦、卢多逊为宰相,无参知政事,曹彬、石熈载则为枢密,此言参政亦误,或呼延賛实有此言,亦不可知,然呼延賛此时但为鐡骑指挥使,白进超实为殿帅,崔翰为殿候,所云殿前都指挥使得,臣又误也。姑存此竢考。六月甲寅,遣使发京东河北诸州军储,赴北面行营,庚申,车驾北征,发鎭州扈从六军,有不即时至者,上怒,欲置于法,马步军都军头赵延溥遽进曰:「陛下廵行邉陲,本以外敌为患,今敌未殄灭而诛谴将士,若举后图,谁为陛下戮力乎?」上嘉纳之。延溥,晁之子也。辛酉,次定州,遣使告祀北岳,上作悲陷蕃民诗,令从臣和。

丙寅,次金台顿,契丹据有之地也。募其民能为乡导者百人,人赐钱二千,遣东西班指挥使浚仪孔守正等先趣岐沟关,守正夜逾短垣,过鹿角,临断桥,说闗使刘禹以大军且至,宜开门出降。禹解悬桥邀守正入,听命守正慰抚军民,还诣行在所。

丁卯,上躬擐甲胄,率兵次岐沟闗,契丹东易州刺史刘禹以州降,留兵千人守之。东易州,即岐沟闗也。按孔守正传,先入岐沟闗,说闗吏刘禹以城降,不称东易州,实録、本纪并称东易州,不云岐沟闗,其实一也。六月乙亥,以八作副使綦延朗知东易州,而守正传云诏綦延朗守闗城,召守正赴行在,盖契丹名岐沟,闗曰东易州耳,刘禹或作刘宇,今从守正传。然守正既入岐沟闗,即还报,明日又与傅潜同趣涿州,本传乃云诏綦延朗守闗城,后守正始赴行在所,盖误也。延朗守闗城,实六月二十八日,上距守正趋涿州凡九日,岂守正既破涿州,复来守闗城,至二十八日延朗始代之乎?然传所载,亦颠倒失序矣,今不取。 东西班指挥使衡水傅潜与孔守正先至涿州,击契丹,败之,生擒五百馀人。

戊辰,上次涿州,判官刘原徳以城降,命供奉官张懐训领其兵。

己巳,次盐沟顿,民有得契丹之马来献,赐以束帛。庚午,迟明,次幽州城南,驻跸于寳光寺,契丹万馀衆屯城北,上亲率兵乘之,斩首千馀级,馀党遁去。契丹传及㑹要云:契丹闻王师至,皆不敢居城中,若不敢居城中,又何竢攻围也?今止従实録、本纪。 渤海酋帅达兰罕率小校李勲等十六人、部族三百骑,与范阳军民二百馀人皆来降。召见,赐钱帛,以达兰罕为渤海都指挥使。

壬申,部分诸将攻城,定国节度使宋偓南面,河阳节度使崔彦进北面,彰信节度使刘遇东面,定武节度使孟𤣥喆西面。命宣徽南院使潘美、知幽州行府事契丹迪里、都指挥使李扎勒灿以部下兵百二十五人来降。诏索礮具八百,期以半月成。右龙武将军顿丘赵延进督工造之,八日而毕。上亲按试,甚悦。

癸酉,移幸城北,督诸将攻城,幽州神武㕔直并乡兵四百馀来降,村民夺得契丹马三百馀匹来献。甲戍,命殿中丞杨恭知涿州,以刘原徳为右賛善大夫、通判州事。 幽州山后八军瓷窑务官三人,以所受契丹牌印来献。

乙亥,命八作副使祁延朗知东易州。祁,或作綦。 蓟县民百馀人以牛酒迎犒王师,各赐衣服钱帛,遣使随村墅安抚居民。

丁丑,上乘步辇至城下,督诸将攻城,幽州诸县令佐及乡民百五十人来降。

秋七月庚辰,契丹建雄节度使顺州刘延素与官属十四人来降。

辛巳,上复至城下,督诸将攻城。

壬午,契丹知蓟州刘守恩与官属十七人来降。癸未,幸城西北隅,督诸将攻城。 初,命诸将攻城,桂州观察使曹翰与洮州观察使米信率兵屯城之东南隅,以备非常,军士掘土得蟹以献,翰谓诸将曰:「蟹,水物而陆居,失其所也,且多足,敌救将至之象。又蟹者,解也,其班师乎?」

甲申,上以幽州城逾旬不下,士卒疲顿,转输囬逺,复恐契丹来救,遂诏班师,车驾夕发,命诸将整军徐还,江休复杂志:太宗自并幸幽,乗敌无备,契丹主方猎,遁归牙帐,议弃燕蓟,以兵守松亭、虎北口而已。裕恱时为舍利郎君,契丹国中亲近,无职事,呼为舍利郎君,请兵十万救幽州,并西方薄幽陵,人夹持两炬,朝举两旗,选精骑三万,夜从他道,自官军南,席巻而北,又先以弱兵五千守幽州,望风遁去,我师遏之不得去,遂坚守。又我师已退,或劝袭之,裕恱曰:「受命救幽蓟,已得之矣!」遂不甚争利。今附见,当考。乙酉,次𣵠州。

丙戍,次金台驿,内供奉官阎承翰驰奏大军不整,南向而溃,上令殿前都虞候崔翰将卫兵千馀人止之,翰请单骑径徃,至则谕以方畧,衆遂定,反命不戮一人,上甚嘉之。承翰,眞定人也。

戊子,次定州。定难留后李继筠卒,弟继捧嗣其位。庚寅,命崔翰及定武节度使孟𤣥喆等留屯定州,彰徳节度使李汉琼屯鎭州,河阳节度使崔彦进等屯闗南,得以便宜从事,上谓诸将曰:「契丹必来侵邉,当㑹兵设伏夹击之,可大㨗也」。 是日,车驾发定州。辛卯,次鎭州。

丙申,次邢州。

戊戍,次洺州。

庚子,次大名府。

辛丑,次徳清军。

壬寅,次澶州。

乙巳,车驾至自范阳。 初,议伐北汉,宰相卢多逊言:「西蜀逺险多虞,若车驾亲征,当先以腹心重臣鎭抚之,则无后忧」。给事中程羽,藩邸旧僚,尝知新都县及兴州、兴元府,有能名,上即命知益州,及上驻太原,郫县获羣盗送府,狱已具,㑹有朝㫖:「强盗未再犯,免死送阙下,盖用武之际,急于壮勇之士也,法吏援敕以请,羽曰:「人之恶,惮于始为,奸凶闻是令,皆将轻犯,乱不可制矣」。判曰:「銮辂省廵,江山遐僻,不除凶恶,曷静方隅?」并付本县处死,磔于市,即论奏其事,于是迄羽,去无盗贼,羽之在新都州,遣牙校至,见羽礼慢,不数嵗,羽领州任,人为校惧,羽至,则擢校统,戍守塞,盖其才可任也。此据程珦所作程羽祠堂记。羽知益州在二年五月,今附见车驾还自范阳后。八月戊申朔,契丹苏等二十八人来降,赐以衣服钱帛,配𨽻契丹直。

守中书令、西京留守石守信从征范阳,督前军失律,壬子,责授崇信莭度使兼中书令。 将作监段思恭责授少府少监,思恭前知秦州,擅借官钱造器用,又妄以贡奉为名,贱市狨毛、虎皮为马饰,为通判王延范所发。延范,江陵人也。

甲寅,彰信节度使刘遇责授宿州观察使,光州刺史史圭责授武定行军司马,皆坐从征范阳,所部兵逗挠失律故也。刘遇、史圭𫝊载失律,事亦不详,恐国史或有所避忌,更须参考。初,刘继业为继元捍太原城甚骁勇,及继元降,继业犹据城苦战,上素知其勇,欲生致之,令中使谕继元,俾招继业。继元遣所亲信徃,继业,乃北面再拜,大恸,释甲来见。上喜,慰抚之甚厚,复姓杨氏,止名业,寻授左领军卫大将军。丁巳,以业为郑州防御使。据国史杨业传,乃云孤垒甚危,业劝其主出降,以保生聚。继元既降,上遣中使召业,得之,喜甚,以为领军大将军,师还,乃除郑州防御使,制辞云:「百战尽力,一心无渝,疾风靡揺,迅雷罔变,知金汤之不保,虑玉石之俱焚,定䇿乞降,委质请命,忠于所事,善自为谋」,与九国志大不同。按五代史,垂涕劝继元出降者,但马峯一人耳,非杨业也。若业劝降,则当与继元俱出见,何用别遣中使召乎?然当时制辞,不应便失事实,又疑制辞意有所在,故特云尔。今但从九国志,更须考之。癸亥,命潘美为河东三交口都部署,以捍契丹。辛未,辰州言民宋再均等六辈诱致生口,阑出邉闗,卖与溪州蛮,取其直,诏令杖脊、黥面,槛车送阙下,自今敢违者,并令本处杖杀,所在督疆吏,谨捕之」。甲戍,宋州,言河决宋城县,诏发诸县丁男三千五百人塞之,命八作使郝守浚䕶其役。 初,武功郡王徳昭从征幽州,军中甞夜惊,不知上所在,或有谋立王者,㑹知上处乃止,上㣲闻其事,不悦,乃归以北征,不利,久不行,太原之赏,议者皆谓不可,于是徳昭乘间入言,上大怒曰:「待汝自为之,赏未晚也!」徳昭惶恐,还宫,谓左右曰:「带刀乎?」左右辞以宫中,不敢带,徳昭因入茶酒閤,拒户,取割果刀自刎,上闻之惊悔,徃抱其尸大哭曰:「痴儿何至此耶!」追封魏王,谥曰懿。此据司马光记闻,本传云徳、昭好啖肥猪肉,因而遇疾不起,今不取。

丙子,邛部川首领牟昻、诸族鬼主副使离韈等各以方物来贡。

是月,以賛善大夫韦亶等十五人为诸镇节度判官。亶等太平兴国初擢第,即随判诸州,至是受代还朝,上以两使判官得资者尤鲜,故多阙员,乃以亶等为之,且令系歴,观其佐治之才也,秩满,并复以通籍处焉。 作太清楼。

九月己卯,卫州言河决汲县。

辛巳,诏忻、岚、宪州縁邉诸寨,无得纵军士入蕃界刼掠,若须酬杀者,当竢宣命。

乙酉,命内衣库使张绍勍、南作坊副使李神佑等率兵屯定州。

初,刘继元降之明日,左拾遗大名宋白献平晋颂,上夜,召至行宫褒慰,且曰:「竢还京,授尔书命之职」。丙戍,与右补阙郭贽并为中书舍人。宋朝要録:李昉、扈䝉、李穆等皆迁官,赏扈跸之劳也。戊子,诏改京城内外二十五门名。

丁亥,初置皇子侍读,以左賛善大夫杨可法为之,仍赐五品服带、银勒马、银五百两、钱五十万。寻迁右补阙,仍侍读。

庚寅,户部郎中侯陟为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权中丞始此。

癸巳,嘉州言夹江县弱,冯鎭民王诣得黒石二,皆有丹文,其一云:「君王万万嵗」,其一云「赵二十一帝」,缄其石来献。

丙申,诏曰:「先是禁铜钱不得入剑南界,宜除之,自今两川民许杂用铜铁钱,即不得出他境,縁邉戒吏谨视之,犯者论如法」。 代州言契丹安庆府主安海进来求内附,以蜡书赐之。

己亥,幸建隆观,遂幸新城西南隅观迪里。军人射强弩。庚子,荆湖南路转运司言,十洞首领杨藴求内附。癸卯,山后两林蛮王、归化大将军勿儿遣其王子祚遇以名马来贡。

丙午,右拾遗李瀚责授右賛善大夫,瀚前知雄州,㑹范阳班师,军士迸走投州城,瀚闭闗不纳,因扰乱刼掠居民,溃而为贼,故有是命。 先是,江南、两浙诸州以绢计赃绢价二疋,当江北之一,诏自今宜以千钱为绢一疋论罪。

契丹大入,侵镇州,都钤辖、云州观察使浚仪刘延翰帅衆御之,先阵于徐河,崔彦进潜师出黒芦堤北,縁长城口衔枚蹑,后李汉琼及崔翰亦领兵继至。先是,上以阵图授诸将,俾分为八阵,大军次满城,敌骑坌至,右龙武将军赵延进乘高望之,东西亘野,不见其尾,翰等方按图布阵,阵相去百步,士衆疑惧,畧无鬬志,延进谓翰等曰:「主上委吾等邉事,盖期于克敌尔。今敌骑若此,而我师星布,其势悬絶,彼若乘我,将何以济?不如合而击之,可以决胜,违令而获利,不犹愈于辱国乎?」翰等曰:「万一不㨗,则若之何?」延进曰:「倘有䘮败,延进独当其责」。翰等犹以擅改诏㫖为疑,镇州监军六宅使李继隆曰:「兵贵适变,安可以预料为定?违诏之罪,继隆请独当之」。翰等意始决,于是分为二阵,前后相副,士衆皆喜,三战,大破之,敌衆崩溃,悉走西山,投坑谷中,死者不可胜计,追奔至遂城,斩首万馀级,获马千馀疋,生禽酋长三人,俘老㓜三万口及兵器、车帐、羊畜甚衆。冬十月庚午,㨗书闻,手诏褒之。

乙亥,齐王廷美进封秦王,宰相薛居正加司空,沈伦加左仆射,卢多逊兼兵部尚书,枢密使曹彬兼侍中。文武官预平太原者,皆迁秩有差,初行赏功之典也。此㨿实録,而田锡于六年九月上章,犹云平晋之功未赏,不知何也,当考。宋朝要録:昭辅检校太尉,熈载迁刑部侍郎,潘美检校太尉,王仁赡检校太傅,崔翰、刘延翰、米信、田重进以观察使为节度使,初行平晋之赏也。 马军都虞候、保顺节度使米信,亲族多在塞外,时兄之子金自朔州挺身来归,上召见,厚加慰抚,遣金乘传诣代州,伺间迎致其亲属,发劲卒䕶送之,既而金宿留逾年,敌境斥候严,终不能得,信慷慨曰:「我闻忠孝不两立,受恩遇至重,方思杀身报国,安能复顾亲戚哉!」北望号恸以诀,戒子侄勿复为言。

十一月丁丑朔,赐縁邉戍卒袴。

庚辰,代州言契丹于代州雁门、西泾䕶国南川置寨,折彦贇与都监董思愿、刘绪廵检侯美追击,大破之,获鞍马、器仗甚衆。此据㑹要,乃十一月四日事,折彦贇已见二月己巳。丙戍,诏以明法科于诸书中所业非广,遂废之。学究并通三经,谅难精至,乃分为三科,仍兼习法令。又诏进士及诸科引试日,并以律文疏卷问义。

己丑,幸玉津园,遂畋近郊。

辛卯,以建州邵武县为邵武军。

上以郑州防御使杨业老,于邉事洞晓敌情,癸巳,命业知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上密封囊装,赐予甚厚,己亥,以河北转运使高继申为河北南路都转运使,起居郎郭泌为御河至闗南水路转运使,鸿胪寺丞王在田为陆路转运判官,著作佐郎崔迈为水路转运判官。按樊知古传云:都转运使之名,自知古始,事在端拱元年十月,据实録,则髙继申于太平兴国四年十一月已为之,必有一误,姑存以俟细考。㑹要云:太平兴国初,分河北南路,雍熈中又分为东西,后并焉。分为南路,或自此始,当检详。 岚州言三交口破契丹千馀衆。辛丑,忻州言破契丹数千衆,斩首四十五级,获鞍马铠甲并生禽十六人以献。 闗南又言破契丹数万衆,斩首万馀级,获橐駞五十三头,诏分给军校。初,西南夷不供朝贡,冦钞邉境,刑部郎中许仲宣为西川转运使,亲至大渡河,谕其逆顺,示以威福,夷人皆率服。在职逾三嵗,㑹有言仲宣当江表用兵时,乾没官钱者,是月召还,令御史台尽索财计簿,钩校嵗馀,卒无欺隠,乃以仲宣为岭南转运使。仲宣有心计,能办大事,江表用兵,军中须索百端,仲宣皆豫储蓄无阙,曹彬怪之,夜攻城,因取陶器数万事,分给攻城,卒然灯自照,仲宣已豫料置,如其数付之,它物类此。 先是,诏中使赵守伦优给价和市在京及诸州民间私马,于是得十七万三千五百七十九匹。本志载市马事在兴国四年。按正月即出师,恐在四年以前矣。实録别本载赵守伦市马数在四年十一月乙巳前,今因之。盖市马前此事,及此乃上其所得之数也。十二月丁未朔,占城国遣使来贡方物。 拓拔首领日荣遣所部酋长拓拔琳沁、十六府大首领罗朗吹裕勒遣所部蕃官结舒等并来贡。 以右賛善大夫钜野夏侯峤等十五人并为殿中丞,皆尝于太原、范阳督飞挽之役,赏其劳故也。

开寳中,禁民卖假茶,一斤杖一百,二十斤以上弃市。己未,诏自今凖律以行滥论罪。

庚申,诏自今登州有女眞贡马,其随行物色,仰给牒所在勘验,牒外物并没入之。从供奉官卢袭奏也。丁卯,畋近郊。 诏改司冦参军以司冦院为司理院,令于选部中选歴任清白、能折狱辨讼者为之,秩满免选赴集。又置判官一员,委诸州于牙校中择有干局、晓法律高赀者为之,给以月俸,如旧马步判官之例。秩满,上其殿最,以定黜陟,有逾滥者,坐长吏而下。司理判官连坐,别本实録在六年十月庚午,今从本志,并书之。寻又诏诸州察司理参军有不明推鞫,致刑狱淹滞,具名以闻。蔽匿不举者罪之。雍熈二年八月庚辰诏,或即此也,更详之。

是嵗,命有司取国初以来勅条纂为《太平兴国编敕》十五巻,行于世。 曹、郓、淄三州水,蠲其租。太平州饥,赈之,改市买司为杂买务。 先是,内庭宣索及殿前赐赉,移文库务,未有专领其事者,于是始置合同凭由印,命左藏库副使刘䝉正、供奉官郭延浚同掌焉。䝉正,熈古之子。延浚,廷谓之子也。延浚传云:太平兴国初,按熈古𫝊太平兴国四年,熈古转内蔵库副使,因附见此年末。 契丹主明记改元曰乾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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