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续资治通鉴长编巻五十八
宋 李焘 撰。
真宗
景德元年冬十月壬午,以磁州刺史、邠州驻泊部署许均兼永兴驻泊部署,仍与知府向敏中及凤翔梁鼎同提总陜西诸州,廵检捕盗事。上既定议北征,念关、陇重兵多在边郡,自陜以西,直抵两川,亦宜过为之防,故有是命。 起居舍人、直昭文馆种放自终南山来朝,上言归山已乆,请计月不受俸,特给之。 诏歴代圣贤陵墓摧毁者,官为修葺,申严樵采之禁。 凤州言监军李朗以细故笞本城武定军小校梁福,福聚徒六人,夜入朗廨,杀朗而遁,遣使督廵检使捕之。
癸未,以引进使、潘州刺史何承矩领英州团练使。初议进秩,上谓宰相曰:「承矩知书好名,以才能自许,宜择州之美名者授之」。 以环庆路钤辖、供备库使张煦领贺州刺史,为泾原路钤辖,代秦翰赴阙。 令河北、河东、陜西縁边州军仓场谨火禁备戎谍也。 遣使劳北面诸军,仍宴犒之。 羣牧判官王曙言:「准诏诸州不堪放马闲田,召牧户耕种,不许有田输税户弃业,分房请占。又縁浮客戸多苦贫乏,应募者少,请依职田例,招主客戸种莳,以沃瘠分为三等输课。其州县官吏、使臣,如招得民,依元诏批歴为劳绩」。从之。
甲申,麟府路钤辖韩守英、张志言:知府州折惟昌奏,奉诏率所部兵,自火山军入契丹朔州界,前锋破大狼水寨,杀戮甚衆,生禽四百馀人,获马牛羊、铠甲数万计」。诏奬之,赐锦袍、金带,将士缗钱有差。时契丹方围岢岚军,闻败即遁去。 知澶州张秉言已调集丁壮修葺州城,上以戎寇在境,而内地遽有完葺,恐揺人心,亟命罢之,寻徙秉知滑州,以引进使、英州团练使何承矩知澶州。乙酉,诏漕运所经州军长吏兼辇运事,从淮南转运使邵之请也。
丙戌,遣供备军副使安守忠案行澶州已北顿递。 命澶州兵马钤辖内一人兼统縁河兵,时縁河州军益兵备戎人故也。 先是,诏雷有终等取土门路与大兵会。至是,以戎寇东行,逼武强县,复诏有终等率兵赴镇州。王超言契丹引衆沿胡卢河而东,诏诸将整兵为备,仍令岢岚威虏军、保州、北平寨部署等深入贼境,腹背纵击,以分其势。诸路深入以分敌势,实录不及岢岚军,今从会要。是月二十五日乙巳,岢岚亦奏㨗,实录葢漏此。
戊子,祔明德皇后神主于太庙。先是,诏有司详定升祔之礼,上议曰:「唐睿宗、昭成、肃明二后,先天之始,唯以昭成配享。开元之末,又以肃明迁祔。晋骠骑将军温峤有三夫人,峤薨,诏问学官陈舒,谓秦汉之后,废一娶九女之制,妻卒更娶,无复继室,生既加礼,亡不应贬,朝㫖以李氏卒于峤之微时,不沾赠典,王、何二氏并追加章绶。唐太子少傅郑馀庆将立家庙,祖有二夫人,礼官韦公肃议与舒同。又云:「晋南昌府君有荀氏、薛氏、景帝庙有夏侯氏、羊氏、鲁公顔真卿庙有夫人商氏,继夫人栁氏,略稽礼文,叅诸故事,二夫人并祔,于理为宜。恭惟懿德皇后乆从升祔,不可中移,明德皇后继受崇名,亦当配享,虽先后有殊,在尊亲一贯,请同祔太宗室,以先后次之」。诏尚书省集官详议,咸如礼官之请,二后并配,自是始也。 保州奏孙宻破敌功状,上曰:「縁边强壮军士等,皆轻视敌人如此,但将领得人,固不难殄灭也」。诏以宻为振武军校,赐锦袍、银带,随行军士第迁赐之。 遣使于濵、棣、德、博州,安集流民。 诏青、齐等州谕所部民,无令惊扰,以边郡转徙,虑致揺动也。 令石隰路都监王汀率所部兵屯宪州,如戎人自西谷入寇,即会代州部署、忻州驻泊兵拒之。如自岢岚、宁化军入寇,即令麟府钤辖韩守英率兵赴之。
庚寅,命兵部尚书、知青州张齐贤兼青、淄、潍安抚使,知制诰、知郓州丁谓兼郓、齐、濮安抚使,并提举转运及兵马。又令齐贤谓具管内诸州山河道路广狭形势,画图以闻。既而敌骑稍南,民大惊,趣杨流渡,舟人邀利不时,济谓绐取死罪囚斩河上,舟人惧,民悉得济,乃立部分,使并河执旗帜,击刁斗以惧敌,呼声闻百馀里,敌遂引去。 时曹、濮多盗,曹又阙守,诏以屯田员外郎谢涛知州事。属县赋税,旧分送睢阳仓助兵食,会霖潦,百姓苦于转输,涛悉留不遣。奏曰:「江、淮漕运,日过睢阳,可取以饷军。愿留此由广济河,馈京师」。转运使论以为不可,诏从涛奏。
辛夘,诏广南官满三年仍愿在任者听之。乙未,诏王超等率兵赴行在。 命知永兴军府向敏中兼管凤州驻泊兵马,以便宜从事。上将北征,深念西鄙,故有是诏。敏中得诏,藏之不下,视事如他日,边藩以安。上由是知其任重,有再用之意。
丙申,诏随驾军士先赴澶州、天雄军及縁河驻泊者,并就赐装钱。
丁酉,诏威虏军魏能、保州张凝、北平寨田敏等,率所部兵屯定州。先是,诏能、凝、敏及边都廵检杨延朗分握精骑,俟敌至则深入,以牵其势,王超尝请四人悉𨽻所部,上以本设竒兵,挠其心腹,若复取裁大将,则四人无以自効,令不受超节度。超既赴行在,乃诏敏等移屯。四人据张凝传,实录独不及杨延朗。按明年正月诏延朗实为縁边都廵检,而本传脱略,今附见。
上始闻博罗齐死,诏赠武威郡王,遣使赙䘏其家,以斯多特为盐州防御使、灵州西面縁边都廵检使。己亥,夺给事中吕佑之半月俸,监察御史朱搏赎铜四十斤,太仆卿直秘阁钱惟演、右骁卫将军钱惟济各赎铜三十斤。明德皇后发引,前夕,百官赴临,佑之班定,方至,搏临毕而至,惟演等不至,为御史所紏劾故也。辛丑,赐监察御史王淳子元孺同学究出身。淳先通判麟州,会敌骑入寇,率厉士衆,城守有劳,故录其后。 诏洺州闭城以来,如闻薪刍翔贵,民甚艰食,应避寇入保者,宜纵其樵采。
壬寅,诏:「川峡四路兵甲贼盗事内益利,两路,令西川钤辖司提举,䕫梓两路,令峡路钤辖司提举,其逐州都监,但主本州兵甲盗贼事」。 命入内副都知秦翰乘传诣澶州、天雄军等处裁制兵要,便宜从事。癸夘,以斯多特为朔方军节度使、灵州西面廵检、西凉府六谷大首领。上以迁党未平,藉其腹背攻制,故悉授以博罗齐故官。凡外臣除官,皆舍人院,草制斯多,特授朔方,犹循旧事,自后乃从学士院降麻。此据春明录。
诏京西诸州军淳化中雇饥民男女役使者,悉还其父母。乙巳,保莫州、岢岚威虏军北平寨并言击败契丹,羣臣称贺。是役,张凝、田敏皆以偏师抵易州南,虏获人畜、铠仗凡数万计,独魏能逗挠无功。此据凝敏传附见。实录于十二月辛夘乃书凝等虏获数,今移入。
是日,宴于崇德殿,不举乐。旧制,卿、监坐于东厢,不升殿。时光禄卿陈省华权知开封府,特升于两省五品之南,别设位。
先是,王继忠得上手诏,即具奏,附石普以闻,言契丹已领兵攻围瀛州,葢关南乃其旧疆,恐难固守,乞早遣使议和好。丙午,上览其奏,谓辅臣曰:「瀛州素有备,非所忧也,欲先遣使,固亦无损」。乃复赐继忠手诏,许焉,募神勇军士李斌持信箭赴敌寨,因令枢宻院择可使契丹者,王继英言:「殿直曹利用自陈,傥得奉君命,死无所避」。上曰:「契丹先露恳诚,求结和好,使于兵间,固亦无他,然小臣闻命请行,斯可嘉也」。乃授利用閤门祗候,假崇仪副使,奉契丹主书以徃,又赐继忠手诏。利用,谏子,赵州人也。利用本传称真宗幸澶州,利用奏事行在,王继英荐之。按初遣利用,车驾未离京师也,传误以再遣为初遣耳。
丁未,羣臣表三上,请听乐,不允。 以雍王元份为东京留守,元份恳让,不许,仍为盛选,賔佐,月増给钱三百万,他物称是。 盐铁副使林特、户部副使崔端同判留司三司。特等乞依咸平二年魏羽例,不书牒帖。上曰:「魏羽兼权知开封,以故不书牒帖。今二人同掌,不须循此例也」。
戊申,以枢宻直学士、权三司使刘师道充随驾三司使兼都转运使。
己酉,初置龙图阁待制,以都官郎中、直秘阁杜镐、右正言、秘阁校理戚纶为之。 以卫州防御使李重贵为大内都部署。
初,契丹自定州帅衆东驻阳城淀,遂縁胡卢河逾关南,是月丙戌,抵瀛州城下,势甚盛,昼夜攻城,击鼓伐木之声,闻于四面,大设攻具,驱奚人负板秉烛,乘墉而上,知州、西京左藏库使李延渥率州兵强壮,又集贝冀廵检史普所部拒守,发礧石巨木击之,皆累累而坠,逾十数日,多所伤,契丹主及其母又亲鼓衆急击,矢集城上如雨,死者三万人,伤者倍之,竟弗能克,乃遁去,获铠甲、兵矢、竿牌数百万,驿书以闻。十一月辛亥朔,赐延渥及将士等锦袍、金带、缗钱有差,又特迁延渥本州团练使,通判睦元凯、推官李翔、录事叅军蔡亨、兵马监押王诲及普并进秩。普初自贝冀徃援瀛州,道不通,传言瀛州已陷,普亦叛去,上召内殿崇班、带御器械王应昌问之,对曰:「彼轻兵深入,闻王师来援,其势固应解去,普无故不应叛」。既而果然。延渥,进卿子。应昌,东明人也。史普睦元凯、李翔、蔡亨、王诲,未详邑里。
癸丑,石州地震。 诏澶州逃亡军士,限两月首身释罪,仍旧𨽻籍。
乙夘命戸部判官郝太冲诣邢、洺、磁、相、澶、滑、怀、卫、河阳、通利军安抚。 北面部署奏:「契丹自瀛州遁去,其衆犹二十万,侦得其谋,欲乘虚抵贝、冀、天雄军」。诏督诸路兵及澶州戍卒会天雄军。 自契丹入寇,河朔皆城守。右赞善大夫王屿知冀州,常有破敌之志,日閲戍兵,又集强壮练习之,开门樵采如平日。常上言:「寇若至,必可邀击,愿勿以一郡为忧」。于是游骑逼城,屿击走之,有诏嘉奬。王屿,未见。
发忻、代州兵赴诸路会合。丁巳,诏德清军,如戎寇南侵,不须固守,率城中军民并赴澶州,仍令驾前排阵使分兵应接,以其介澶、魏之间素不修完,屯兵寡少也。
戊午,诏官所僦京畿车乘,并籍其数,每乘赐千钱,以雪寒故也。
己未,遣都官员外郎孔揆安抚河东诸州。庚申,上谓辅臣曰:「闻寇沿河屯泊,侵扰贝、冀,窥深州,皆不利而去,彼皆有备故也。独通利军素无城壁兵甲,若寇渐南,王超等大军未至,邢、洺即可忧也,宜分兵益为之备」。 开封府落解士人百馀,击登闻鼔自陈,素习武艺,愿备军前役使。上御便殿召试之,能挽弓者才三人,各赐缗钱,令赴天雄指使。
辛酉,令随驾兵自来日以次发赴澶州。壬戌,诏北面诸路,如有材勇之士能入贼垒焚营斩级者以名闻,当加殊赏。 诏縁边州军,如有契丹、渤海人来投,即给廪食,遣人守䕶,俟敌退以闻,虑其奸诈,诸处莫能辨故也。 先是,周莹召洺州骑士千五百人赴天雄道与敌遇,力战,有死伤者,莹谓其玩寇,将悉诛之。会使者自北来言其事,诏并赐帛及酒药,谕勿治其罪。甲子,上校猎近郊,至丁冈村,见民舍有墙垣頽坏,室庐卑陋者,因幸之,乃税戸乔谦也。召其家人,赐万钱,衣三十事,免三年庸调。
乙丑,诏留守官司,如车驾离京后,有无頼不逞,骚动人民,情理难恕者,并斩讫以闻」。 颁诸路所侦戎寇事宜,以示诸将。 诏京畿诸县调发军马,京东西诸州运刍粮民戸,今年秋税展一月限。 诏:「应击登闻鼔,邀车驾河北举人及诸色人,乞扈从先登効用者,令军头司第其材勇,引见讫,送诸处指使」。
丙寅,遣都官员外郎王砺、秘书丞许洞、殿中丞皇甫选、大理寺丞李渭,诣澶州安集河北流民。丁夘。诏今日以前逃亡军士,并许首身释罪,仍𨽻军籍,在外者加赐装钱。
戊辰,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阵使,马军都指挥使葛霸副之,西上閤门使孙全照为都钤辖,南作坊使张旻为钤辖。武宁节度使、同平章事石保吉为驾前西面排阵使,步军都虞候王隐副之,入内副都知秦翰为钤辖。王继忠之战于望都也,张旻为定州行营钤辖,率诸将间道徃援,比至,城已陷,旻与敌战,身被数创,杀一枭将,迟明复战,而继忠为契丹所执,旻还,言天道方利客,先起者胜,宜大举北伐,并上兴师出境之日,上以问辅臣,皆言不可,乃止,于是车驾将亲征,旻方戍并代,复奏边事十馀,多论兵贵持重及所以取胜者,召还,入对,上曰:「契丹入塞,与卿所请北伐之日,同悔不用卿䇿,今须守澶州,扼桥而未得人,如之何?」旻请行,上喜,故命为东西钤辖,先令至澶州候敌逺近,旻即驰骑徃秦,翰既受命,亟督衆环城浚沟洫,以拒戎马,功毕,寇果暴至,翰不解甲胄,凡七十馀日云。己巳,发永兴驻泊龙卫、云骑八指挥赴行在。庚午,诏縁河、京东西路诸州军秋税,并加限两月。实录又于十二月壬午再书,此恐重复,今止存其一。
是日,车驾北廵,司天言日抱珥,黄气充塞,宜不战而却,有和解之象。
曹利用至天雄,孙全照疑契丹不诚,劝王钦若留之。契丹既数失利,复令王继忠具奏求和好,且言北朝顿兵,不敢劫掠,以待王人。继忠又与葛霸等书,令速达此奏。是夕,奏入,上因赐继忠手诏,言已遣利用,又以手诏促利用徃,并付继忠,使告契丹遣人自抵天雄迎援之。继忠寻亦闻利用留天雄不行,复具奏,乞自澶州别遣使者至北朝,免至缓误。辛未,车驾至长垣县,得其奏,遂以前意荅焉。
壬申,次韦城县。诏知滑州张秉、齐州马应昌、濮州张晟未见。
徃来河上部丁夫凿冰,以防戎马之度。 天雄军闻冦将至,阖城惶遽,王钦若与诸将议探符分守诸门,孙全照曰:「全照将家子,请不探符」。诸将自择利便处所,不肯当者,全照请当之,既而莫肯守北门者,乃以命全照,钦若亦自分守南门,全照曰:「不可,参政主帅,号令所出,谋画所决,南北相拒,二十里请覆待报,必失机会,不如居中央府署,保固腹心,处分四面,则大善」。钦若从之,全照素教蓄无地分,努手皆执朱漆弩射人马,洞彻重甲,随所指麾,应用无常,于是大开北门,下钓桥以待之,敌素畏其名,莫敢近北门者,乃环过攻东门,良乆,舍东门趣故城。故城,未详处所,当考。
夜,复自故城潜师过城南,设伏于狄相庙,遂南攻德清军。钦若闻之,遣将率精兵追击,伏起,断其后,天雄军不能进退,全照请于钦若曰:「若亡此兵,是亡天雄也,北门不足守,全照请救之」。乃引麾下出南门力战,杀伤其伏兵略尽,天雄兵复得还,存者什三四,敌遂陷德清,知军、尚食使张旦及其子三班借职利涉、虎翼都虞候胡福等十四人,并死之。
先是,诏王超等率兵赴行在,逾月不至,寇益南侵,上驻跸韦城,羣臣复有以金陵之谋告上宜且避其鋭者,上意稍惑,乃召寇准问之,将入,闻内人谓上曰:「羣臣辈欲将官家何之乎?何不速还京师」。准入对,上曰:「南廵何如?」准曰:「羣臣怯懦,无知,不异于乡者,妇人之言。今寇已廹近,四方危心,陛下惟可进尺,不可退寸。河北诸军,日夜望銮舆至,士气当百倍,若回辇数步,则万衆瓦解,敌乘其势,金陵亦不可得而至矣!」上意未决,准出,遇殿前都指挥使髙琼门屏间谓曰:「太尉受国厚恩,今日有以报乎?」对曰:「琼武人,诚愿効死」。准复入对,琼随入,立庭下,准曰:「陛下不以臣言为然,盍试问琼等」。遂申前议,词气慷慨,琼仰奏曰:「寇准言是」。且曰:「随驾军士父母妻子尽在京师,必不肯弃而南行,中道即亡去耳!愿陛下亟幸澶州,臣等効死,敌不难破」。准又言:「机会不可失,宜趣驾」。时王应昌带御器械侍侧,上顾之,应昌曰:「陛下奉将天讨,所向必克,若逗遛不进,恐敌势益张,或且驻跸河南,发诏督王超等进军,寇当自退矣!」上意遂决,甲戌晨发,左右以寒甚,进貂裘絮帽,上却之曰:「臣下暴露寒苦,朕独安用此耶?」夕次卫南县,遣翰林侍读学士潘谨修先赴澶州,诏澶州北寨将帅及知州不得擅离屯所迎候车驾。记闻云:王钦若、陈尧叟宻奏金陵之谋,按钦若已在天雄,必无此奏。尧叟本议幸蜀,上既北出,尧叟固亦不复申言,且改图也。此当是羣臣怯懦者别请南幸,偶与钦若前谋合,因误以为钦若等宻奏耳。寇准先破二䇿于朝,云不可逺之楚、蜀,今此但云金陵不可得至,固亦不及蜀也。它书载准语多差谬,葢不知准先议于朝,后议于韦城,凡两对,輙并言上幸澶渊时,故率不可据,今略取记闻所载,稍删润之。
上前赐王继忠诏,许遣使,继忠复具奏附石普以达,普自贝州遣指使、散直张皓特诣行阙,道出敌寨,为所得,契丹主及其母引皓至车帐前,问劳乆之,因令抵天雄,以诏促曹利用,王钦若等疑不敢遣,皓独还,契丹主及其母,赐皓袍带,馆设加等,使继忠具奏,且请自澶州别遣使,速议和好事,于是皓以其奏入,上复赐钦若诏,又令参知政事王旦与钦若手书,俾皓持赴天雄,督利用同北去,并以诏谕继忠,因谓辅臣曰:「彼虽有善意,国家以安民息战为念,固许之矣。然彼尚率衆兵深入吾土,又河冰且合,戎马可渡,亦宜过为之防,朕已决成算,亲励全师,若盟约之际,别有邀求,当决一战,剪灭此寇,上天景灵,谅必助顺,可再督诸将帅,整饬戎容,以便宜从事」。皓,澶州人也。沈括笔谈云:国史载讲和事,本末不详,因著张皓徃来及以寇谋告继隆等,实录葢有之,见景德二年正月甲戌。所称天雄围合,不知曹利用所在,募遣皓及召见皓子,则恐非也。皓乃石普贝州所遣者,既为寇得始见上,上因使至天雄督利用,皆徃其子当在贝州,或在它所,安得随皓在卫南乎?括又云:和议定,始改元景德,此则因王曽笔录之误,改元既误,它所称咸平六年夏四月,石普先得继忠书,抑亦未可信也,今并不取。括又为皓子牧志墓载皓事尤详,且云考诸国史而信,葢饰说也。虽如括所载皓实上所亲遣,则是时上已即师,契丹深入澶、魏矣,皓但当至冦所屯处,乃曰臣不操质,归死,不复入白沟」。益知所载皆失实,葢括乃皓孙女婿,直取其妻父说,又増饰之,且以夸世耳,不可据也。
契丹既陷德清,是日率衆抵澶州北,直犯大阵,围合三面,轻骑由西北隅突进,李继隆等整军成列以御之,分伏劲弩,控扼要害。其统军顺国王达兰,有机勇,所将皆精锐,方为先锋,异其旗帜,躬出督战,威虎军头张瓌守床子,弩弩潜发,达兰中额,陨其徒数十百辈,竞前舆曵至寨,是夜达兰死,敌大挫衂,退却不敢动,但时遣轻骑来觇。王师瓌,寿光人也。达兰死时,上犹未至澶州,刘攽所作冦准传及他书皆误,今不取。
乙亥,内出阵图二:一行一止,付殿前都指挥使髙琼等给诸军介胄及赐缗钱有差。
丙子,车驾发卫南,李继隆等使人告㨗,又言澶州北城门巷湫隘,望且于南城驻跸,是日次南城,以驿舍为行宫,将止焉,寇准固请幸北城,曰:「陛下不过河,则人心危惧,敌气未慑,非所以取威决胜也。四方征镇赴援者日至,又何疑而不徃?」髙琼亦固以请,且曰:「陛下若不幸北城,百姓如䘮考妣」。签书枢宻院事冯拯在旁呵之,琼怒曰:「君以文章致位两府,今敌骑充斥如此,犹责琼无礼,君何不赋一诗咏退敌骑耶?」即麾卫士进辇,上遂幸北城,至浮桥,犹驻车未进,琼乃执挝筑辇夫背曰:「何不亟行,今已至此,尚何疑焉?」上乃命进辇,既至,登北城门,楼张黄龙旗,诸军皆呼万岁,声闻数十里,气势百倍,敌相视益怖骇,上览观营壁,召见李继隆已下诸将,抚慰者乆之,赐诸军酒食缗钱。
戊寅,移御北城之行营。二十六日已渡河幸北城,当遂驻跸,二十八日乃始移御北城行宫,不知何也,岂二十六日却还宿城南乎?当考。
曹利用自天雄赴契丹寨,见其国主,羣臣与其宰相韩德让同处一车,羣臣与其主重行别坐,礼容甚简,以木横车轭上,设食器,坐利用车下,馈之食,共议和好事,议未决,乃遣左飞龙使韩把持国主书与利用俱还,诏知澶州、引进使何承矩、郊劳,翰林学士赵安仁接伴之,凡觐见仪式,皆安仁所裁定云。
十二月庚辰朔,韩把入对于行宫之前殿,跪授书函于閤门使,使捧以升殿,内侍省副都知阎承翰受而启封,宰相读讫,命把外殿,跪奏云:「国母令臣上问皇帝起居」。其书以关南故地为请,上谓辅臣曰:「吾固虑此,今果然,唯将奈何?」辅臣等请荅其书,言:「关南故地乆属,朝廷,不可拟议,或岁给金帛,助其军费,以固欢盟,惟陛下裁度」。上曰:「朕守祖宗基业,不敢失坠。所言归地事极无名,必若邀求,朕当决战尔。实念河北居人,重有劳扰,傥岁以金帛济其不足,朝廷之体,固亦无伤。答其书不必具言,但令曹利用与韩杞口述兹事可也」。赵安仁独能记太祖时国书体式,因命为答书,赐杞袭衣、金带、鞍马、器币,把即日入辞,遂与利用同徃,韩把受袭衣之赐,及辞,复左袵,且以赐衣,稍长为解,赵安仁曰:「君将升殿受还书,天顔咫尺,如不衣所赐之衣可乎?」把即改服而入,上又面戒利用:以地必不可得,若邀求货财,则宜许之」。利用对曰:「臣乡使晓契丹语人宻伺韩把,闻其乘间谓左右曰:尔见澶州北寨兵否?劲卒利器,与前闻不同。吁可畏也!臣此行得熟察之,茍妄有邀求,必请会师平荡」。 命户部判官、员外郎李含章,澶州至京提㸃供顿。案:「含章」下疑有脱字,今无别本可校,姑仍原文。
郓、齐等州安抚使丁谓言:「擒获契丹谍者马珠勒格,即斩之。鞫问其人,称徒侣甚衆,今各具形貌年齿,请下诸路分捕」。从之。 是日,日有食之。 德、博州并言契丹已移寨由东北去。晋公言:景德中,契丹寇澶渊,在河北,圣驾在河南阵次,忽日食尽,真宗见之忧惧。司天监官奏云:按星经云,主军和解,真宗不之信」。复检晋书天文志亦云和解移时,契丹兵果自退,而续驰书至,求通好。时晋公为紫微舍人、知郓州。此事见潘汝士晋公谈录。按是日敌使韩祀已入对行营矣,谈录妄也,今不取。
辛巳,遣殿中侍御史刘益、殿中丞皇甫选诣濮、青、淄、齐、潍等州,安抚河北流民。刘益,须城人。
诏左神武军大将军王荣、寄班供奉官郑怀德领龙卫兵马,与沧州部署荆嗣会于淄青,防寇之南渡也。 诏永兴军兵,除先追赴河阳及量留本州外,并令部署许均领赴行在。壬午,幸城南临河亭,赐凿凌军士绵襦及缗钱有差。诏京东西縁河州军秋税于常限外延两月。 龙卫左第四军都虞候李珂而下六人递迁军职,赐锦袍、银带,赏北寨战克之劳也。 何承矩言临河观城县民石兴等数辈自敌寨逃归,具言达兰中矢死,其夕,候骑自澶州继至,寇闻驾起卫南,皆相顾失色,复有驰骑徃来传报,及击鼔驩噪,悉遁去,民被驱掠甚衆,无守视之者,因得脱,上曰:「达兰乃裕恱之俦也。裕恱旧乐,野战颇难制,达兰知勇不在其下,而多务城守,此所以不及也。今岁入寇,皆其首谋,或闻犯边以来,累战不利,因号令部下,凡获男子十五以上者皆杀之,彼既失其谋主,朕亲御六师,而王超等三路大兵,亦合势南来,彼奔北,固其宜也」。 滑州言契丹引衆攻通利军,知军王固弃城宵遁,契丹掠城中民衆而东。诏劾固罪以闻。固至河阳,为赵昌言所缚,送阙下,付御史狱治。㑹赦,责监贺州银锡场。王固,未见。
癸未,幸北寨,又幸李继隆营,命将校从官饮,犒赐诸军有差。 遣给事中吕佑之赍敕榜谕两京,以将班师曹利用与韩把至契丹寨,契丹复以关南故地为言,利用輙沮之,且谓曰:「北朝既兴师寻盟,若岁希南朝金帛之资以助军旅,则犹可议也」。其接伴政事舍人髙正始遽曰:「今兹引衆而来,本谋关南之地,若不遂所图,则本国之人负愧多矣!」利用答以禀命,专对有死而已,若北朝不恤后悔,恣其邀求,地固不可得,兵亦未易息也」。其国主及母闻之,意稍怠,但欲岁取金帛,利用许遗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议始定,契丹复遣王继忠见利用,且言:「南北通和,实为美事,国主年少,愿兄事南朝」。又虑南朝或于縁边开移河道,广浚壕堑,别有举动之意,因附利用宻奏,请立誓,并乞遣近上使臣持誓书至彼。甲申,利用即与其右监门卫大将军姚柬之持国主书俱还,并献御衣食物,其郊劳馆谷,并如韩把之礼,命赵安仁接伴。柬之谈次,颇矜兵强战胜,安仁曰:「闻君多识前言。老氏云: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乐杀人者,不得志于天下」。柬之自是不敢复谈,柬之又屡称王继忠之材,安仁曰:「继忠早事藩邸,闻其稍谨,不知其他也」。安仁敏于酬对,皆切事机,议者嘉其得体。乙酉,柬之入对于行宫,中使受其书,书辞,犹言曹利用所称,未合王继忠前议,然利用固有成约,悉具继忠宻奏中矣。是日,上御行宫之南楼,观大河,宴从官,召柬之与焉。丙戌,柬之入辞,命西京左藏库使、奬州刺史李继昌假左卫大将军,持誓书,与柬之俱徃报聘,金帛之数,如利用所许,其他亦依继忠所奏云。先是,上谓辅臣:「韩把与柬之来,皆言其国母附达起居,而不述其主,此葢母专其政,人不畏其主也。朕询于利用,其言亦同,仍云闻听之间,葢因其主不慧如是,则继昌之行,宜亦致书其母,可令潜以此意访于柬之」。既而利用言:「柬之云:国母比欲致书,以南朝未有缄题,故寝而不议。若南朝许发简翰,颇合便宜」。遂并致两书,又各送衣服、茶药、金器等,以答柬之所献者,柬之又言:「收衆北归,恐为縁边邀击」。有诏诸路部署及诸州军,勿輙出兵马,以袭契丹归师。 诏:「昨所调京畿民车乘辇运刍粟,并令输于澶州而罢遣之。其还京车乘,有司别为规画」。 分遣知制诰陈尧咨、侍御史知杂事李浚、都官员外郎王砺、秘书丞许洞抚谕怀、孟、泽、潞、滑、郑等州,放强壮归农。浚,信都人也。
诏荆嗣仍屯郓州。都提举郓青淄潍、齐曹单济沂兖宻、亳、宋徐州、广济淮阳军廵检司事。
丁亥,遣侍御史髙贻庆等四人分诣河北诸州,安集流民,瘗暴骸,羣盗未禽获者,督捕之。 以殿直、閤门祗候曹利用为东上閤门使、忠州刺史。利用之再使契丹也,面请岁赂金帛之数,上曰:「必不得已,虽百万亦可」。利用辞去,寇准召至幄次,语之曰:「虽有敇㫖,汝徃所许,不得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勿来见准,准将斩汝」。利用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入见行宫,上方进食,未即对,使内侍问所赂,利用曰:「此机事,当面奏」。上复使问之,曰:「姑言其略,利用终不肯言,而以三指加颊,内侍入白,三指加颊,岂非三百万乎?」上失声曰:「太多」。既而曰:「姑了事,亦可耳」。宫帷浅廹,利用具闻其语。及对,上亟问之,利用再三称罪,曰:「臣许之银绢过多」。上曰:「几何?」曰:「三十万」。上不觉喜甚,故利用被赏特厚。记闻称敌兵既退,来求和,诏刘仁范徃议之,仁范以疾辞,乃命曹利用。利用先与约,岁赂二十万,敌嫌其少,利用复还奏,上许百万以下,按冦始求和,兵固未尝退,利用初使,葢不及岁赂,再还即许三十万,亦不因还奏,乃増益之也。龙川别志又云达兰死,寇始求和,此皆误。今约本史删修,事语则仍取此二书,又不知刘仁范何人,当考详。
遣内侍三班副都知阎承翰徃德清军,规度修城。
戊子,上作《囬銮诗,命近臣和。 幸北寨劳军,召排阵使李继隆、石保吉宴射行宫亭,咸赐袭衣、金带、鞍勒马,仍举酒属之,继隆等皆引满,因再拜言曰:「契丹无名犯塞,此葢将帅非才,致劳陛下亲驾戎辂,冒犯雪霜,当戎寇之入也,羣议皆务城守,若非决于宸断,尽出禁卫骑卒陈于北郊,授以成算,则前日敌衆侵突,必不能戮彼渠魁,遏其壮势。又戎寇之退走也,若会诸将袭逐,必立竒功,陛下复念其请盟,许其修好,安民息战,示以好生,不令邀击,开其归路,臣等无以展尺寸之効」。上曰:「北陲自古为患,傥思平愤恚,尽议歼夷,则须日寻干戈,岁冇劳费。今得其畏威服义,息战安民,甚慰朕怀,亦卿等之力也」。保吉进曰:「臣受命御寇,虽上禀宸略,至于戎人侵突之际,分布行阵,指挥方略,皆出于继隆」。继隆曰:「契丹之败,并出圣谋,然宣力用心,躬率将士,臣不及保吉」。上曰:「将帅如此协和,共图勲绩,军旅之事,朕复何忧!」是役也,定国节度使、驸马都尉魏咸信独无所职,因避席自陈材谋不得任用,上一笑慰抚之,相与尽欢而罢。 北面诸州军奏,侦得契丹北去,未即出塞,颇纵游骑骚扰乡闾,贝州、天雄军居民惊移入郭。诏髙阳关副部署曹璨,帅所部,取贝冀路赴瀛州,以保州路部署、宁州防御使张凝为縁边廵检安抚使,洛苑使、平州刺史李继和副之,选天雄骑兵二万为灿后继,以蹑戎寇,敢刼掠,则所在合势翦戮,仍遣使谕契丹,以朝廷为民庶,尚有惊扰出兵廵抚之意,又赐王继忠手诏,令告契丹,悉访所掠老幼,命澶州马铺小校华斌乘驿赍赴敌寨。己丑,免澶州将校每日起居,欲移军河内,就便董率故也。 赐河东广锐兵三十指挥缗钱,遣还本营。庚寅,诏河北经宼乏耕牛,商人贩鬻者,免其税。 李继隆奏龙卫指挥使刘普领兵夺戎人车牛生口凡万馀计。
辛夘,命给事中吕佑之赴东京閲视迎驾仪仗。 诏河东转运使郑文寳所领蕃汉兵,就命使臣部还本道,王超等言率大军赴天雄,虎翼卒三人,輙入村落伐桑𬃷为薪,已按军法。 诏王超等分三路兵营在河南者步骑万人赴澶州,命李继隆、石保吉领之。天雄军始闻超以大军至,颇疑惧,孙全照欲闭城拒之,王钦若不可,曰:「若果如此,则猜嫌遂形,是成其叛心也」。乃命于城外十里结彩棚以待之,至则迎劳,欢宴饮酒连日,既罢,其所统诸军悉已分散诸道尽矣,亲军皆不知焉。记闻此事恐未必然,今且附见,当考。
遣雷有终领所部兵还并州屯所,时王超等逗挠无功,唯有终赴援,威声甚振,河北列城,頼以雄张云。
壬辰,赦河北诸州死罪以下,民经戎寇蹂践者给复二年,死事官吏追录子孙。 遣使臣五人赴曹璨、张凝等屯所,日一人乘传入奏。 命翰林学士邢昺祭河。癸巳,大宴于行宫。宰臣毕士安先以疾留京师,是日来朝,议者多言岁赂契丹三十万为过厚,士安曰:「不如此,则契丹所顾不重,和事恐不能乆也」。 东京有劫盗系右军廵狱,疑状未具,继获馀党,既至,见其徒械系,因共击狱卒以谋奔窜,狱吏不能禁,驰白留守雍王元份,遽遣搜捕送府,主吏恐其复亡,亟折其足。元份始闻狱辞,怖甚,又不忍其酷法,遂惊悸,暴得疾,诏叅知政事王旦权东京留守事,即日乘传先还,时两河之民颇有陷敌者,旦上言:「国家揽四海之富,不急之费,动至亿万,愿出金帛数十万赎其人」。或有沮议者,遂止。陈贯亦有此议,具明年。
以供备库使、带御器械綦政敏为威虏军钤辖。先是,寇逼军城,部署魏能与保州张凝等出兵拒鬭,小失利能,即引衆先还,凝等力战却之,衆皆愤悱,谯让能,凝独默然。或问之,凝曰:「能粗材险愎,既不为诸君所容,吾复切责,使其心不自安,非计也」。上闻而嘉凝及分道抵幽、易,能又畏懦,不敢深入,且不戢所部,多俘夺人畜,既而俱屯定州,凝独受诏蹑寇,能自愧无功,言词怨怼,有涉谤讪,朝议以能刚猾少检,不可专任,故命政敏同掌其军政。 河阳修筑城池,诏罢之,虑扰民也。甲午,车驾发澶州,大寒,赐道旁贫民襦袴,张凝等奏率兵至贝冀,戎人候骑,各团结北去,不敢侵掠,侦得戎首与其母已过定逺军。
乙未,廵寨使臣上言:「戎人寇相州,通判、太常丞杨自牧率州兵丁北逐走之,境内以安。诏以自牧知州事。 命天雄军诸路驻泊钤辖、都监等率兵赴磁、相、洺州,招诱羣盗,安集流民。杨自牧,未见。
华斌自敌寨还,王继忠具奏北朝已严禁樵采,仍乞诏张凝等,无使伤杀北朝人骑,上谓辅臣曰:「昨傥徇羣议,发大军会石普、杨延朗所部屯布縁河诸州,邀其归路,以精锐追蹑,腹背夹攻,则彼必颠沛矣!朕念矢石之下,杀伤且多,虽有成功,未能尽敌,自兹北塞,常须益兵,河朔人民无日休息,况求结欢盟,已议俞允,若彼自渝盟约,复举干戈,因而誓衆,中外同愤,使其覆亡,谅亦未晚。今张凝等出兵袭逐,但欲絶其侵扰耳!」左右皆称万岁。延朗尝言:「敌顿澶渊,去境北千里许,人马罢乏,虽衆易败,凡所剽掠,悉在马上,愿饬诸军扼要路掩杀,其兵歼,则幽、易数州可袭取也」。奏入,不报,延朗独帅所部兵抵契丹界,破古城,俘馘甚衆。此据延朗传。按明年正月,诏延朗实再任,縁边都廵检,而本传脱略,今附见。
李继昌至敌帐,羣情大感悦,馆设之礼益厚,即遣其西上閤门使丁振奉誓书来上。丁酉,车驾顿陈桥,振谒见行在所,赐宴,令辞归,遣曹利用送之境上,继昌言:「契丹颇遵用汉仪,然多杂其国之法,上之人虽欲变改,而俗不可易也」。 张凝等言契丹已出塞,凝等各归屯所。戊戌,车驾至自澶州。上初以懿德皇太后忌,欲彻卤簿鼔吹,不举乐。时龙图阁待制杜镐先还备仪仗,遣骑驰问之,镐曰:「武王载木主伐纣,前歌后舞,春秋》不以家事辞王事,凯旋用乐,于礼无嫌也」。上复诏辅臣共议,皆固以请,乃从之。 寇准在澶州,每夕与知制诰杨亿痛饮,讴歌谐谑,喧哗达旦,上使人觇知之,喜曰:「得渠如此,吾复何忧乎?」时人比之谢安,既而曹利用与韩把至行在议和,准初欲勿许,且画䇿以进曰:「如此,可保百年无事,不然,数十岁后,戎且生心矣」。上曰:「数十岁后,当有能捍御之者,吾不忍生灵重困,姑听其和也」。准处分军士或违上㫖,及是,谢曰:「使臣尽用诏令,兹事岂得速成!」上笑而劳焉。
辛丑,录契丹誓书,颁河北、河东诸州军,始通和所致书,皆以南北朝冠国号之上,将作监丞王曽言:「是与之亢立,失孰甚焉?愿如其国号,契丹足矣」。上嘉纳之,然事已行,不果改。按两朝誓书册内有景德元年誓书,本不知真宗实录,何故不载,今附于此:「维景德元年,岁次甲辰,十二月庚辰朔,七日丙戌,大宋皇帝谨致誓书于大契丹皇帝阙下:共遵成信,䖍奉欢盟,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疋、银一十万两,更不差臣专徃北朝,只令三司差人般送至雄州交割,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戸,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至于陇亩稼穑,南北勿纵惊骚。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存守,淘壕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剏筑城隍,开㧞河道,誓书之外,各无所求,必务协同,庶存悠乆。自此保安黎献,慎守封陲,质于天地神祗,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鍳,当共殛之。逺具披陈,专俟报复不宣。谨白:维统和二十年,岁次甲辰,十二月庚辰朔,十二日辛夘,大契丹皇帝谨致誓书于大宋皇帝阙下:共议戢兵,复论通好,兼承惠顾时示誓,书云: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疋、银一十万两,不差使臣,专徃北朝,只令三司差人般送至雄州交割,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戸,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至于陇畆稼穑,南北勿纵惊骚。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存守,淘壕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剏筑城隍,开㧞河道,誓书之外,各无所求,必务协同,庶存悠乆。自此保安黎献,慎守封陲,质于天地神祗,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鍳,当共殛之。孤虽不才,敢遵此约,谨当告于天地,誓之子孙,茍渝此盟,神明是殛。专具谘述。不宣,谨白」。景佑二年二月一日,奉圣㫖:令上石。又按仁宗实录,庆歴二年九月乙丑,载契丹誓书,其所称景德元年十二月七日誓书,与此并同,但有一二字不同耳。此誓书俱不称南北朝,不知王曽何故云「事已行」,不果改,当考。
壬寅,诣启圣院谒太宗神御。
癸夘,命知制诰李宗谔、杨亿、直史馆陈彭年详定正辞录,因令自今祝板当进署者,并秘阁吏书写上覩先代帝王祝文,有言商王汤者以问,宗谔等上言:「经典之内,尧、舜、禹、汤,或以名,或以諡,今正辞录尧舜并称,陶唐有虞氏,若从改避,足表致䖍。其禹汤,望止曰夏王、商王、中宗太戊、髙宗武丁,并止称庙号」。奏可。 邠州部署言李继迁子阿伊克孔目官何宪来归,诏令乘传赴阙。 遣内殿崇班杨保用等四人分诣河东、西路,抚问官吏将卒,察访功状。实録误称河北、河东、陜西路,今从本纪。
保用宫邸攀附者,不详其邑里。见王继忠传。
诏谕陜西、川、陜官吏军民,以契丹修好毕,贺还京也。
甲辰,上谓辅臣曰:「昨戎人寇德清军,虎翼都虞候胡福帅兵力战,金疮徧体,犹奋劔转鬬,矢无虚发,麾下死尽,独挺刃杀数十人,副指挥使尚祚能运大挝,所斩首拉胁者,亦百馀人,衆寡不敌,皆以战没,忠勇之节,实可嘉尚。朕遣使访其遗骸,唯得福尸,已命厚葬之,宜奬其嗣」。改威虏军曰广信,静戎曰安肃,破虏曰信安,平戎曰保定,宁边曰永安,定逺曰永静,定羌曰保德,平虏城曰肃宁。
乙巳,以天雄军钤辖、西上閤门使孙全照知军府事。召王钦若归阙。
丁未,废石隰州部署,置石隰縁边都廵检使,仍命汝州防御使髙文岯领之,西上閤门使张守恩为都监,领驻泊兵,俟河水合,即往来巡察。
戊申,上览河北奏报,诸州多被蹂践,通利军伤残尤甚,惨然形于顔色,乃下诏罪已,与民休息,毕士安等上表待罪,优诏答之,翰林学士梁周翰答诏不称㫖,命赵安仁改撰,既而谓安仁曰:「勿令周翰知,恐其愧恨也」。 徙河东转运使郑文寳为京西转运使,赐手诏嘉奬之,以戎寇之际,能安辑所部故也。 诏殿前侍卫司,自今孔目官已下有阙,不得擅自转补及改名,并奏听朝㫖。先是,殿前等司吏人无定制,只本司増移补署,至是,上令指挥使髙琼等重定员数以闻,故有是诏。会要在元年十一月,今移入岁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