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续资治通鉴长编巻一
宋 李焘 撰。
太祖
建隆元年春正月辛丑朔,镇、定二州言契丹入侵,北汉兵自土门东下,与契丹合,周帝命太祖领宿衞诸将御之,太祖自殿前都虞候再迁都㸃检,掌军政凡六年,士卒服其恩威,数从世宗征伐,洊立大功,人望固已归之,于是主少国疑,中外始有推戴之议。
壬寅,殿前司副都㸃检、镇宁军节度使太原慕容延钊延钊初以殿前都虞侯见显徳五年三月,不著邑里
将前军先发,时都下欢言,将以出军之日策㸃检为天子,士民恐怖,争为逃匿之计,惟内庭晏然不知。
癸夘大军出爱景门,纪律严甚,衆心稍安。军校河中苖训者,号知天文,见日下复有一日,黑光久相摩荡,指谓太祖亲吏宋城楚昭辅曰:「此天命也!」是夕,次陈桥驿,将士相与聚谋曰:「主上幼弱,未能亲政,今我辈出死力为国家破贼,谁则知之?不如先立㸃检为天子,然后北征,未晚也」。都押衙上党李处耘具以其事白太祖弟匡义。匡义时为内殿祗候、供奉官都知,即与处耘同过归徳节度掌书记蓟人赵普普初见显徳三年二月
语未竟,诸将突入,称说纷纭,普及匡义各以事理逆顺晓譬之曰:赵普飞龙记云处耘亦同普晓譬诸将。按国史,处耘见军中谋欲推戴,即遽白太宗,与王彦升谋,遂召马仁瑀、李汉超等定议。然则晓譬诸将独普与太宗耳,处耘必不在也,今削去处耘名。
「太尉忠赤,必不汝赦」。诸将相顾,亦有稍稍引去者。已而复集,露刃大言曰:「军中偶语则族,今已定议,太尉若不从,则我辈亦安肯退而受祸!」普察其势不可遏,与匡义同声叱之曰:「策立,大事也,固宜审图,尔等何得便肆狂悖!」乃各就坐听命。普复谓曰:「外㓂压境,将莫谁何?盍先攘却,归始议此」。诸将不可,曰:「方今政出多门,若竢㓂退师还,则事变未可知也。但当亟入京城,策立太尉,徐引而北,破贼不难。太尉茍不受策,六军决亦难使向前矣」。普顾匡义曰:「事既无可奈何,政须早为约束」。因语诸将曰:「兴王易姓,虽云天命,实系人心。前军昨已过河,节度使各据方面,京城若乱,不惟外㓂愈深,四方必转生变。若能严敕军士,勿令剽刼,都城人心不揺,则四方自然宁谧,诸将亦可长保富贵矣」。皆许诺,乃共部分夜遣衙队军使郭延贇延贇不详何许人。建隆二年七月,铁骑左厢第二都指挥使郭延贇领信州刺史。
驰告殿前都指挥使浚仪石守信、殿前都虞候洛阳王审琦审琦初见显徳三年
。守信、审琦,皆素归心太祖者也。将士环列待旦。太祖醉卧,初不省。甲辰,黎明,四面呌呼而起,声震原野,普与匡义入白太祖。诸将已擐甲执兵,直扣寝门曰:「诸将无主,愿策太尉为天子」。太祖惊起披衣,未及酬应,则相与扶出听事。或以黄袍加太祖身,且罗拜庭下,称万嵗。太祖固拒之,衆不可。遂相与扶太祖上马,拥逼南行。匡义立于马前,请以剽刼为戒。旧録:禁剽刼都城,实太祖自行约束,初无纳说者。今从新録。
太祖度不得免,乃揽辔誓诸将曰:「汝等自贪富贵,立我为天子,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能为若主也!」衆皆下马,曰:「唯命是听!」太祖曰:「少帝及太后,我皆北面事之,公卿大臣,皆我比肩之人也,汝等无得輙加凌暴。近世帝王初入京城,皆纵兵大掠,擅刼府库,汝等无得复然。事定,当厚赏汝。不然,当族诛汝」。衆皆拜。乃整军自仁和门入,秋毫无所犯。先遣客省使、大名潘美见执政谕意,又遣楚昭辅慰安家人。殿前都㸃检公署在左掖门内,时方闭关,设守备。及昭辅至,石守信开关纳之。宰相早朝未退,闻变,范质质,宇城人,初见开运元年。按宋史范质传作宗城人
下殿执王溥溥,榆次人,初见乾佑二年。按宋史王溥传作并州祁人
手曰:「仓卒遣将,吾辈之罪也」。爪入溥手,几出血,溥噤不能对。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在京巡检太原韩通通,初见显徳元年
自内庭惶遽奔归,将率衆备御,散员都指挥使蜀人王彦升彦升初见显徳三年
遇通于路,跃马逐之,至其第,第门不及掩,遂杀之,并其妻子。诸将翼太祖登明徳门,太祖令军士解甲还营。太祖亦归公署,释黄袍。俄而,将士拥质等俱至。太祖呜咽流涕曰:「吾受世宗厚恩,为六军所廹,一旦至此,慙负天地,将若之何?」质等未及对,散指挥都虞候、太原罗彦瓌挺劔而前曰:「我辈无主,今日必得天子」。太祖叱之,不退,质等不知所为。溥降阶先拜,质不得已,从之,遂称万嵗。太祖诣崇元殿行禅代礼,召文武百官就列,至晡,班定,独未有周帝禅代制书。翰林学士承㫖、新平陶谷谷,初见乾佑元年,邠州人
出诸袖中,进曰:「制书成矣」。遂用之。宣徽使引太祖就龙墀,北面拜受。国史、实録及他传记并无宣徽使姓名,疑即昝居润也
宰相扶太祖升殿,易服东序,还,即位,羣臣拜贺,奉周帝为郑王,太后为周太后,迁居西京。苏辙龙川别志言:韩通以亲卫战阙下,败死,太祖脱甲诣政事堂,范质见太祖,首陈禅代议,与国史及飞龙记、司马光记闻、朔记等所载都不同,恐别志误。韩通仓卒被杀,未尝交锋,而太祖实归府第,将士即拥范质等至,质等见太祖必不在政事堂,其约束将士,不得加无礼于太后、少帝,固先定于未入城时,非縁质请也,惟执王溥手出血,及光所记质不肯先拜,当得其实,今参取删修。
乙巳,诏因所领节度州名,定有天下之号曰宋,改元大赦,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内外马步军士等第优给,命官分告天地社稷,遣中使乘𫝊赍诏谕天下,诸道节度使,又别以诏赐焉。遣使赍诏谕天下,国史在己酉,今从实録,遍告羣祀,实録在己酉,今从国史,二事一体,必同施行,恐不容相先后五日也。别赐诸道节度使诏,其日乃戊午,今并书。眉山苏轼曰:予观汉髙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杀人者致之,其馀杀人愈多而天下愈乱,秦晋及隋,力能合之,而好杀不已,故或合而复分,或遂以亡国焉,龟鉴曰:战国交争而合于秦,民苦秦暴,秦不能一,而汉一之。南北分裂而合于隋,人厌隋乱,隋不能一,而唐一之,五季之馀分闰位,天下纷纷而未一也。我太祖得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故天下一于宋,真人勃起,开创大业,是又跨唐虞,越汉唐,而与帝王匹休也,亦知宋兴之由乎?我太祖之生,盖天成二年丁亥嵗也,祥光瑞采,流为精英,异芳幽馥,郁为神气,帝王之兴,自有珍符,信不诬也,居有云气,出有日晕,天心之眷顾笃矣,俚语称赵神言夸宋」,人心之向慕乆矣,天与之,人与之,而太祖则不知也,方其北面周朝,奉命征讨,赫声濯灵,所向輙克。显徳之七年,太祖生三十有四年矣,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时盖正月之上日也,是月也,京师已有推戴之语,而内庭未之知,我出我车,于彼牧矣,时盖是月之三日也,是日也,将士又有推戴之语,而太祖未之闻。越翼日甲辰,寝门未辟,拥逼者至,太祖未及语,而黄袍已加之身矣。噫!河南之避,舜犹有辞,大坰之至,汤犹有待,事势至此,圣人不得以游乎舜汤之天矣,奈之何哉?则亦有毋虐臣主之誓而已,有毋掠民庶之誓而已!三逊三辞,黾勉而受之,能律将士以保周宗,而不能使周禅之不归,能择长者房州之奉,而不能遏陈桥之逼,天实为之,吾其奈何?欧阳纪五代史也,书梁汉曰亡,书晋曰灭,至周则大书之曰:「逊于位,宋兴」。呜呼!我宋之受命,其应天顺人之举乎?受命之日,市不易肆,仁之至也。卧榻之侧,他睡不容义之尽也
汴都仰给漕运,故河渠最为急务」。先是,嵗调丁夫开浚淤浅,糗粮皆民自备,丁未,诏悉从官给,遂著为式,又以河北仍嵗丰稔,谷价弥贱,命髙其价以籴之。 上之入也,闾巷奸民往往乗便攘夺,于是索得数辈,斩于市,被掠者官偿其赀。
戊申,赠韩通中书令,以礼塟之,嘉其临难不茍也。初,周郑王㓜弱,通与上同掌宿卫,军政多决于通。通性刚愎,颇肆威虐,衆情不附,目为韩瞠眼。其子微有智略,幼病伛,时号韩槖駞,见上得人望,毎劝通,早为之所,通不听,卒死于难。王彦升之弃命,専杀也,上怒甚,将斩以狥,已而释之,然亦终身不授节钺,其后上幸开寳寺,见壁上有槖駞及通画像,遂令扫去之。记闻云:上初欲斩王彦升,以初受命,故不忍,然终身废之不用,盖误也,但不授节钺耳。
赐唐主李景诏,谕以受禅意。己酉,复置安逺军于安州,镇国军于华州,泰宁军于兖州。
辛亥,石守信自义成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为归徳节度使、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常山髙懐徳自宁江节度使、马步军都指挥使,按宋史作江宁军节度使、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
为义成节度使、殿前副都㸃检厌。次张令铎,自武信节度使、步军都指挥使为镇安节度使、马步军都虞侯。王审琦,自殿前都虞侯、睦州防御使,为泰宁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辽人张光翰自虎㨗左厢都指挥使按「虎㨗左厢」,《宋史及宋史记皆作「虎㨗右厢。
嘉州防御使为宁江节度使、马军都指挥使,按「宁江」,《宋史及宋史记皆作江宁。
安喜赵彦徽,自虎㨗右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为武信节度使、步军都指挥使,官爵阶勲,并从超等酬翼戴之勲也。
壬子,赐文武近臣、禁军大校袭衣、犀玉带、鞍勒马有差。癸丑,放周显徳中江南降将周成等三十四人复归于唐。成,未见。
乙夘遣使往诸州赈贷。
丁巳,命宗正少卿郭玘祀周庙及嵩、庆二陵,因诏有司以时朝拜,著于令。玘,未见。
天雄节度使、守太尉、兼中书令、魏王宛丘符彦卿,彦卿,初见天成元年
上表乞呼名,诏不允。彦卿宿将,且前朝近亲,皇弟匡义,汝南郡夫人,又彦卿女也,上毎优其礼遇云。
先是,镇安节度使、侍卫马步军都虞候武安韩令坤令坤,初见显徳二年
领兵廵北边,慕容延钊复帅前军至真定,上既受禅,遣使谕延钊,与令坤,令各以便宜从事,两人皆听命。己未,加延钊殿前都㸃检、昭化节度使、同中书门下二品,令坤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
辛酉,赐霸府賔佐将吏袭衣、金带、鞍勒马有差。壬戌,归徳节度判官宁陵刘熈古为左谏议大夫,掌书记赵普为右谏议大夫。枢宻直学士、宋亳观察判官安次吕馀庆为给事中、端明殿学士、摄观察推官太康沈义伦为戸部郎中,归徳节度副使张彦柔领池州刺史。彦柔,见清泰元年,恐非此人。
甲子,以皇弟殿前都虞候匡义领睦州防御使,赐名光义。
有司请立宗庙,诏百官集议尚书省。己巳,兵部尚书濮人张昭昭,初见。乾佑二年
等上奏曰:「谨按尧、舜、禹皆立五庙,盖二昭二穆与其始祖也。有商建国,改立六庙,盖昭穆之外,祀契与汤也。周立七庙,盖亲庙之外,祀太祖及文王、武王也。汉初立庙,悉不如礼。魏晋始复七庙之制,江左相承不改,然七庙之中,犹虚太祖之室,隋文但立髙、曽祖、祢四庙而已。唐因隋制,立四亲庙,梁氏而下,不易其位,稽古之道,斯为折衷,伏请追尊髙曽四代号諡,崇建庙室,制可:国朝宗庙之制,嵗以四孟月及季冬,凡五享,朔望荐食、荐新,三年一祫,以孟冬,五年一禘,以孟夏。其七祀,春祀司命及户,夏祀竈,季夏别祭中溜,秋祀门及厉,冬祀行,惟腊享,禘祫徧七祀。如亲行告谢及新主祔谒,即权罢时享,告日用牢馔,备祀官」。 镇州言契丹与北汉兵皆遁去。 北汉戸部侍郎、平章事荥阳赵华罢为左仆射。华,初见广顺元年。
唐主景遣使诛锺谟于饶州,诘之曰:「卿与孙晟同使北,晟死而卿还,何也?」谟顿首服罪,缢杀之,亦诛张峦于宣州。谟流饶州,峦贬宣州副使,去年十月事。
二月乙亥,尊帝母南阳郡夫人杜氏为皇太后。后,安喜人也。 司徒、兼门下侍郎、平章事范质加侍中,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王溥,加司空。枢宻使、中书侍郎、兼刑部尚书、平章事魏仁浦仁浦,初见天福十二年卫州人。
加右仆射、枢宻使太原吴延祚加同中书门下二品。先是,质、溥参知枢宻院事,于是皆罢。吴廷祚初以宣徽南院使见显徳六年,不著邑里,按宋史作范质兼侍中,王溥守司空,魏仁浦为尚书右仆射。考宋制「兼」与「为」乃实授之词,守则资格未及而暂加之词,今概作「加」字,疑有误。
己夘,以天下兵马都元帅呉越国王钱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丙戍长春节,赐羣臣衣各一袭,宰相率百官上夀,赐宴相国寺。
先是,中书舍人安次、扈䝉权知贡举,庚寅,奏进士合格者杨砺等十九人姓名。
辛夘,大宴于广徳殿,凡诞节后择日大宴自此始。前乡贡生傅孙兰治左传、春秋》,聚徒教授,其门人有被黜退者,兰乗醉突入贡,部喧哗不已,下吏案之,壬辰,兰决杖,配商州。 就赐前司徒窦贞固。贞固,泉人,初见天福元年。
前司空李谷、谷,汝隂人,初见天成元年。
太子太师侯益、益平,遥人,初见天成元年。
扈彦珂彦珂,雁门人,初见乾佑元年,不著邑里
等器币于西京。 宋州以归徳军旌节来上,诏置于潜龙宅。
三月乙巳,改天下州县名犯庙讳及御名者。丙辰,唐主景遣使来贺登极。
南汉宦者陈延夀言于南汉主曰:「陛下所以得立,由先帝尽杀羣弟故也」。南汉主以为然,丁巳,杀其弟桂王旋兴。此据司马光朔记。
呉越王钱俶遣使来贺登极。唐主景复遣使来贺长春节。 宿州火,燔民庐舍万馀区,遣中使安抚之。
壬戌,追尊祖考为皇帝,妣为皇后:髙祖幽都县令朓,諡曰文献,庙号僖祖,陵曰钦陵。祖妣崔氏,諡曰文懿。曽祖兼御史中丞。珽諡曰惠元,庙号顺祖,陵曰康陵。祖妣桑氏,諡曰惠明。皇祖涿州刺史敬,諡曰简恭,庙号翼祖,陵曰定陵。妣刘氏,諡曰简穆。皇考周龙㨗左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𢎞殷諡曰昭武,庙号宣祖,陵曰安陵。陵名号諡,皆翰林学士、礼部侍郎兼判太常寺事,渔阳窦俨所撰定。俨,仪弟也。俨,初见显徳四年仪,初见开运元年。
有司言国家受周禅,周木徳,木生火,当以火徳王,色尚赤,腊用戌。从之。癸亥,命武胜节度使洛阳宋延渥延渥,初见乾佑三年。
领舟师廵抚江徼,舒州团练使元城司超超,初见显徳二年。
副之,仍贻书唐主谕意。
己巳,以皇弟光美为嘉州防御使。
先是,北汉诱代北诸部侵掠河西,诏诸镇㑹兵以御之。是月,定难节度使、守太尉、兼中书令李彛兴言,遣部将李彛玉进援麟州,北汉引衆去。彛兴,即彛殷也,避宣祖讳改焉。彛兴,初见清泰二年,此据㑹要及彛兴本𫝊事当在此月。
兼判太常寺窦俨上言:「三王之兴,礼乐不相沿袭。洪惟圣宋,肇建皇极,一代之乐,宜乎立名。禋享宴㑹乐章,固当易以新词,式遵旧典」。即诏俨専其事,俨请改周乐文舞《崇徳之舞为《文徳之舞》,《武舞《衆成》之舞为《武功之舞,改乐章《十二顺》为《十二安》,盖取「治世之音安以乐」之义。祭天为《髙安》,祭地为《静安》,宗庙为《理安》,天地、宗庙登歌为《嘉安》,皇帝临轩为《隆安》,王公出入为《正安》,皇帝食饮为《和安》,皇帝受朝、皇后入宫为《顺安》,皇太子轩悬出入为《良安》,正月朝㑹为《永安》,郊庙爼入为《丰安》,酌献、饮福、受胙为《禧安》,祭文宣王、武成王同用《永安》,耤田、先农用《静安》。夏四月癸酉,诏俨所定付有司行之。俨复请僖祖室奏《大善》之舞,顺祖奏《大宁》,翼祖奏《大顺》,宣祖奏《大庆》,并从之。
铁骑左厢都指挥使王彦升夜抵宰相王溥私第,溥惊悸而出,既坐,乃曰:「此夕廵警困甚,聊就公一醉耳!」然彦升意在求货,溥佯不悟,置酒数行而罢。翌日,溥宻奏其事,上益恶之,丁丑,出彦升为唐州团练使。唐本刺史州,于是始改焉。 契丹入侵棣州,刺史河南何继筠追破其衆于固安,获马四百匹。此从本纪。按继筠本传,则在禁盗马之后,二年十月始禁盗马,必继筠传误也。继筠,福进子,初见显徳二年二月。福进,初见天成元年,太原人也。今继筠传乃云河南人,不知何故。
昭义节度使、兼中书令太原李筠,筠,初见天福十二年七月
在镇逾八年,恃勇専恣,招集亡命,隂为䟦扈之计,周世宗每优容之,及上遣使谕以受禅,筠即欲拒命,左右为陈厯数,乃僶俛下拜,既延使者升阶,置酒张乐,遽索周祖画像置㕔壁,涕泣不已,賔佐惶骇,告使者曰:「令公被酒失其常性,幸毋怪也!」北汉主知筠有异志,潜以蜡书诱筠,筠虽具奏,而反谋已决,筠长子守节涕泣切谏,筠不听,上手诏慰抚,因除守节为皇城使,筠遂遣守节入朝,且伺朝廷动静,上迎谓曰:「太子,汝何故来?」守节矍然,以头击地曰:「陛下何言!此必有䜛人间臣父也」。上曰:「吾亦闻汝数谏,老贼不汝听,不复顾藉,故遣汝来,欲吾杀汝耳,盍归语而父?我未为天子时,任汝自为之,我既为天子,汝独不能小让我耶?」守节驰归,具以告筠,筠反谋愈急,癸未,执监军亳州防御使周光逊、闲廐使李廷玉,遣其教练使刘继冲及判官孙孚筠诛孚,以效顺,故授屯田郎中,不知何许人
送于北汉,纳欵求援。光逊,徳威之子。徳威,初见光化元年。
廷玉,嗣昭之孙,嗣昭,初见乾宁四年
皆有旧第在晋阳,北汉主俱释之,厚赐遣还第,筠又遣兵袭泽州,杀刺史张福,据其城,从事闾丘仲卿说筠曰:「公孤军举事,其势甚危,虽倚河东之援,恐亦不得其力。大梁兵甲精鋭,难与争锋,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懐孟,塞虎牢,据洛邑,东向而争,天下计之上也」。筠曰:「吾周朝宿将,与世宗义同昆弟,禁卫皆吾旧人,必将倒戈来归,况吾有儋圭枪、泼汗马,何忧天下哉!」儋圭,筠爱将,善用枪。泼汗,筠所畜骏马也。
乙酉,幸玉津园,遣使分诣京城门,赐饥民粥。丙戌,命中使浚蔡河,设斗门以节水,自都城距通许镇。以客省使万年张保绩为卫尉卿,判客省閤门事。保绩在閤门前后四十年,宣赞词令,听者皆耸,侪辈推其能,累使藩方,不辱君命,歴事六朝,未尝有过,故特宠之。保绩,初见显徳四年,特宠之,此据㑹要,且云事在建隆中,本传云国初迁卫尉卿,不得其日月。又云从征李筠,以足疾留河内,因得长告,三年十一月卒。按此则其迁卫尉卿,必在征李筠之前矣,今附见。
昭义反书至,枢宻呉延祚言于上曰:「潞州岩险,贼若固守,未可以嵗月破,然李筠素骄易无谋,宜速引兵击之,彼必恃勇出鬬,但离巢穴,即成擒矣」。上纳其言,戊子,遣侍卫副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副都㸃检髙懐徳帅前军进讨,上敕守信等曰:「勿纵筠下太行,急引兵扼其隘,破之必矣」。石守信等出军,正史在戊子,实録在癸巳。戊子,四月十九日癸巳二十四日,今从其近者。
是日,大宴广徳殿。
丙申,命户部侍郎夀阳髙防、兵部侍郎阳曲边光范并充前军转运使。防,初见天福十二年。
上召三司使清河张美调兵食,美言懐州刺史马令琮,度李筠必反,日夜储偫以待王师。上亟令授令琮团练使,宰相范质曰:「大军北伐,方藉令琮供亿,不可移他郡」。戊戌,升懐州为团练,以令琮充使焉。令琮,大名人也。张美,初见显徳二年。
五月己亥朔,日有食之,上降服出次,百官各守其司。庚子,命宣徽南院使髙唐昝居润居润,初见显徳二年。
赴澶州,廵检殿前都㸃检、镇宁节度使慕容延钊、彰徳军留后、太原王全斌全斌,初见天成元年
率兵由东路,与石守信、髙懐徳㑹。辛丑,以洺州团练使博野郭进为太州防御使兼西山巡检,备北汉也。 北汉主遣内园使李弼弼,未见。
以诏书、金帛、善马赐李筠,筠复遣刘继冲诣晋阳,请北汉主举军南下,已为前导。北汉主将谋于契丹,继冲道筠意,请无用契丹兵,北汉主从之,即日大閲,倾国自将,出团栢谷,羣臣饯之汾水。左仆射赵华曰:「李筠举事轻易,事必无成。陛下扫境内而赴之,臣未见其可也」。北汉主瞋目谓华曰:「朕志已决,卿安能知其必无成耶!卿有长䇿,顾当何如?」华未及对,北汉主拂衣上马,行至太平驿,筠身率官属耆老迎谒,北汉主命筠赞拜不名,坐于宰相博兴卫融之上,融,初见广顺元年。
封西平王,正史作西平王,刘恕十国纪年亦作「西平王」,路振九国志及五代史作陇西郡王,今不取。
赐马三百匹,及服玩珍异甚衆。筠所献亦畧与所赐等及文武大臣皆有赂。筠见北汉主仪卫寡弱,不似王者,内甚悔之。北汉主数召筠计事,筠自言受周氏恩,不忍负之,而北汉主与周世仇也。闻筠言,亦不悦。筠将还,别赐马及铠甲具装,遣宣徽使莱人卢赞监其军,筠心益不平。筠有马三千匹,日夕校阅,欲直趣大梁。赞尝见筠计事,筠不应,顾左右曰:「大梁兵皆我昔时部曲也,见我则降耳」。赞怒,拂衣而起。北汉主闻赞与筠有隙,遣卫融诣军中和解之。筠留其长子守节守上党,自率衆三万南出。
癸夘、石守信等言破筠衆于长平,斩首三千馀级,又攻㧞其大㑹寨。 是日端午,赐百官衣各一袭。甲辰,诏削夺李筠官爵。 上以畿甸委输京师,吏多旁縁为奸,民或咨怨,乙巳,命殿中侍御史王伸、伸,未见。
监察御史王祜、户部郎中沈义伦等八人,分领在京诸仓。祜,莘人也。丙午,幸宰相魏仁浦第视疾。
先是,改作周六庙于西京。己酉,庙成,遣光禄卿郭玘奉神主迁焉。
乙夘,宴近臣于广政殿,以忠正节度使兼侍中杨承信来朝故也。自是,节度使来朝,即宴如例。承信,初见天福三年。
丁巳,诏亲征,以枢宻使呉延祚为东京留守,端明殿学士、知开封府吕馀庆副之,皇弟殿前都虞候光义为大内都㸃检,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率兵屯河阳。己末,帝发大梁。
壬戌,次荥阳,召西京留守河内向拱与语,拱初,见广顺二年,尝改名训
拱劝上急济河,逾太行,乘贼未集而击之,稽留浃旬,则其锋益炽矣。枢宻直学士赵普亦言:「贼意国家新造,未能出征,若倍道兼行,掩其不备,可一战而克」。上纳其言。
甲子,次河阳。
丙寅,次懐州。
丁夘前军都部署石守信、副都部署髙懐徳破贼军三万馀衆于泽州南,获北汉河阳节度使范守图,守图,未见。
杀卢赞,筠遁入泽州,婴城自固。
是月,永安节度使折徳扆破北汉沙谷寨,斩首五百级。徳、扆,从阮之子也。实録在六月甲午,据奏到之日也。徳扆,初见乾佑三年。从阮,初见开运二年。
六月己巳朔,上至泽州,督诸军攻城。
初,吐浑府都留后、汾州团练使王全徳帅所部从李筠战泽州南,既败,走入潞州,与筠子守节为距守计全徳,未见。
及上围泽州,全徳大惧,与亲信数十人犯闗来奔,龙㨗指挥使王廷鲁廷鲁,未见。
亦自潞州相继出降,贼势转蹙矣。泽州城逾旬未下,上召控鹤左厢都指挥使蓟人马全义全义,初见广顺三年,不著邑里。
赐食御坐,问以计䇿,全义请并力急攻,且曰:「缓之恐复生变」。上即命诸军奋击,全义率敢死士先登,飞矢贯臂,流血被体,全义㧞镞进战,士气益奋,上亲帅卫兵继之,辛巳,克其城,李筠赴火死,获北汉宰相卫融,命掩尸骼,禁剽掠,放泽州民今年田租。乙酉,进攻潞州。
丁亥,筠子守节以城降,上赦其罪,升军州为团练,按续资治通鉴作以为单州团练使。
用守节为使。 是日,车驾入潞州,宴从官于行宫。
辛夘徳音:降死罪囚,流以下原之,潞州近城三十里内,勿収今年田租。诸路州府寺院,经显徳二年停废者,勿复置,当废未毁者存之。 泽州之未破也,筠爱妾刘氏谓筠曰:「军州马尚有几何?」筠曰:「汝何问为?」刘氏曰:「今孤城危廹,旦暮且破,若得马数百疋,尚可以犯围,走保上党,上党楼堞坚固,且近河东,易于求援,与其守死,不犹愈乎?」筠然之,料见马且千疋,将出,左右或沮之曰:「今在帐前之人,皆云与大王同心,一旦出城,刼大王降敌,其可悔乎?」筠犹豫未决,明日城陷,筠走赴火,刘氏将从之,筠以其有娠,麾之使去,守节无子,购得之,生子,卒为筠后。 北汉主闻筠败,自太平驿遁还晋阳,谓赵华曰:「李筠无状,卒如卿言,吾幸全师以归,但恨失卫融、卢赞尔!」由是重文学之士,乆之,华请老,使食其禄终身。 以翰林学士承㫖、兵部尚书赵𢎞为中书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𢎞,蓟人也。按宰相除拜,必载于帝纪及宰相表。今书中载赵𢎞平章事纪,与表皆不载,再考薛应旗、王宗沐续通鉴亦皆未载,疑宋史脱误,而二家因之也。
癸巳,安国节度使元城李继勲来朝,乙未,命为昭义节度使。继勲,初见显徳三年,不著邑里。
丁酉,上发潞州。
秋七月戊申,至京师。
初,卫融之被执也,上诘融曰:「汝教刘钧举兵助李筠反,何也?」融从容对曰:「犬各吠非其主,臣四十口衣食刘氏,诚不忍负之。陛下宜速杀臣,臣必不为陛下用。纵不杀,终当间道走河东耳」。上怒,命左右以鐡挝击其首,流血被面,融呼曰:「臣得死所矣!」上顾左右曰:「此忠臣也」。释之,命以良药敷其疮,因使融致书北汉主,求周光逊等,约亦归融太原,北汉主不报。辛亥,以融为太府卿。壬子,幸宰相范质第视疾,赐黄金器二百两、白金器千两、绢二千匹。寻复赐钱百万。赐钱乃八月甲戍事,今并书。
前司空、赵国公李谷初归洛阳,李筠以谷周朝名相,遗钱五十万,他物称是,谷受之。及筠叛,谷忧恚发病,乙夘卒,上为废朝二日,赠侍中。
戊午,宴韩令坤等于礼贤讲武殿,赐袭衣、器币、鞍勒马有差。赏平泽、潞之功也。 初,成徳节度使金城郭崇崇,初见天福二年
闻上受禅,时或涕泣,监军陈思诲宻奏其状,且言常山近虏,崇懐怨望,宜早为之所。上曰:「我素知崇笃于恩义,此盖感激所发耳」。然亦遣使侦之,崇闻有使至,忧懑失据,谓左右曰:「茍使命不测,将奈何?」左右莫对,观察推官辛仲甫曰:「公首效诚节,且军民处置,率循常度,朝廷虽欲加罪,何以为辞?使者若至,但率官吏郊迎,尽礼致恭,淹留伺察,当自辨明矣」。崇如其言,日与僚佐饮博,使者审崇无他,即归奏之,上喜曰:「我固知崇不反也」。已而,崇请入朝,是日,命宣徽南院使昝居润权知镇州。仲甫,汾州人,崇前在澶渊,仲甫为掌书记、厢虞候,刼部民二人杀之,其家诉言隂识贼魁,而厢虞候者,崇亲吏也,吏不敢诘,仲甫力请捕之,案治有状,吏犹稽缓,欲变其狱,仲甫抗白崇曰:「民被㓂害,又使自诬,重伤甚矣,焉用僚佐!请易其狱吏,以雪寃愤」。崇大感悟,即遣司法掾李濯移鞫之,正其罪,置于法。李濯,未见。陈思让,汾州人,初见天福六年,思诲即其弟也。郭崇、辛仲甫传载中使伺察,事稍不同,今参校修润,使不相抵牾。
澶州蝗,遣使督官吏分捕。
乙丑,唐主景遣使贺平泽潞,丁夘,又遣其礼部郎中龚慎仪来贡乘舆服御物。慎仪,邵武人也。河阳节度使真定赵晁,以疾归京师,是月卒,上甚悼焉,初赠太子太师,再赠侍中。晁歴方镇,好聚敛,无他勲劳,但以周初与宣祖分掌,禁军有宗盟之分,故䝉优礼再加赠典,非常例也。
八月戊辰朔,御崇元殿,设仗卫,羣臣入閤,置待诏候对官,赐廊下食。
庚午,宴近臣于广徳殿,江南、呉越朝贡使皆预,自是江南、呉越使来,即宴如例。
壬申,复升贝州为永清军。 是日,幸玉津园。甲戍,命近臣分诣京城诸祠庙祷雨。
保义节度使河东袁彦,性凶率,政出羣小,陕人患之,及闻禅代,日夜缮甲治兵,上虑其为变,命潘美往监其军,遂图之,美单骑入城,谕令朝觐,彦即治装上道,上喜谓左右曰:「潘美不杀袁彦,成我志矣!」丙子,徙彦为彰信节度使。 忠正节度使、兼侍中杨承信为䕶国节度使。承信至河中,或言其谋反,上遣作坊副使魏丕赐承信生辰礼物,因察之,还言承信无反状,承信因是获殁于镇。丕,相州人也。 忠武节度使、兼侍中阳曲张永徳永徳,初见乾佑三年
,徙武胜节度使。初,显徳末,有方士私为永徳言上受命之符者,永徳在军中,潜意推奉,将聘孝明皇后,永徳出缗钱金帛数千,以助纳采,上甚徳之,于是自许来朝,命改镇邓,恩宠优渥,旧臣无与比者,其后复入觐,召对后苑,道旧故为乐,饮以巨觥,永徳妻,周太祖女晋国公主也,但呼驸马而不名,尝问所寳通天犀带安在,永徳曰:「往以征淮过用官钱二十万贯,已偿之矣」。上曰:「尚欠几何?」曰:「五万贯」。即日诏除其籍,仍别赐二十万,从游玉津园,命卫士代执其辔,时上将有事于北汉,因宻访䇿略,永徳曰:「太原兵少而悍,加以契丹为援,未可仓卒取也。臣愚以为每嵗多设游兵,扰其田事,仍发间使谍契丹,先絶其援,然后可图」。上曰:「善」。据司马光百官表,永徳以八月自许州徙邓州,而实録本纪阙畧,今追附于此。龙川别志云:太宗娶符后,太祖使永徳助聘财。今从国史。
壬午,以皇弟殿前都虞候、睦州防御使光义领泰宁军节度使。
甲申,立琅邪郡夫人王氏为皇后,皇妹为燕国长公主。后,华池人,彰徳节度使饶之女也。饶,初见天福十二年八月。
丙戌,诏有司案前代旧式作新权衡以颁天下,禁私造者。十九日,本纪即云颁新量衡于天下。按此但新造未颁也,今从本志。
右司郎中李秉秉,未见。
责授左赞善大夫。秉前判吏部官,告院吏盗用官钱谷十万,秉不知觉,故有是命。
初,上征泽潞,留枢宻直学士、右谏议大夫赵普居京师,普因皇弟光义请行,上笑曰:「普岂胜甲胄乎?」许之。及第功推赏,上曰:「普宜在优等」。戊子,以普为兵部侍郎,充枢宻副使。 大宴广政殿,自是大宴皆就此殿。上以长春节在二月,故每嵗止设秋宴。
荆南节度使、守太傅、兼中书令南平贞懿王髙保融寝疾,以其子继元㓜弱,未堪承嗣,命其弟行军司马保勖总判内外军马事。甲午,此据曽顔《渤海行年记》。
保融卒。保融性迂缓,御军治民皆无法,髙氏始衰,保勖眉目疎秀,羸瘠而口吃,文献王甚爱之,虽盛怒见保勖,怒必解,荆南人谓之「万事休郎君」。
乙未,唐主景又遣使来贺,帝还京。
是月,燕国长公主出降殿前副都㸃检、忠武节度使、驸马都尉髙懐徳。 泾州马步军教练使李玉者,本燕人,性凶狡,与彰义节度使白重赞有隙,一日,与部下阎承恕谋害重赞,先遣人潜市马缨一,即伪造制书云:「重赞谋逆,令夷其族」。乃持伪制并马缨以告都校陈延正曰:「使者致此去矣」。延正得之,亟白重赞,重赞具以闻,上大惊,视其制书,率皆诈谬,遽命六宅使陈思诲驰驿赴泾州擒玉与承恕,鞫问具伏,咸弃市。擢延正为刺史,仍诏诸道,凡被制书有闗机宜者,印文笔迹,并须详审考验。重赞,宪州人也。重赞,初见显徳元年。重赞本传载李玉事,后云重赞俄徙兖川。据百官表,重赞此月改领泰宁节度,因附见月末。然新旧録、本纪皆不书重赞徙兖州,而八月壬午,太宗实领泰宁节度,与百官表异,不知百官表何据也,当考。陈延正,未见。
九月辛丑,宴近臣于万春殿。后九日,又宴于广徳殿,皆曲宴也。凡曲宴无常,惟上所命。
壬寅,李继勲言帅师入北汉界,烧平遥县掳掠甚衆。癸卯,三佛齐王悉利大霞里坛遣使来贡方物。丙午,御崇元殿,备礼册四亲庙。
丁未,宰相率百官进名奉慰。
己酉,幸宜春苑。
淮南节度使、兼中书令沧人李重进,重进,初见广顺二年七月。
周太祖之甥也,始与上俱事世宗,分掌内外兵权,而重进以上英武出已右心,常惮焉。恭帝嗣位,重进出镇扬州,领宿卫如故,及上受禅,命韩令坤代重进为马步军都指挥使,重进请入朝,上意未欲与重进相见,谓翰林学士饶阳李昉昉,初见乾佑元年十一月。
曰:「善为我辞以拒之」。昉草诏云:「君为元首,臣作股肱,虽在逺方,还同一体,保君臣之分,方契永图,修朝觐之仪,何须此日」。重进得诏,愈不自安,乃招集亡命,増陴浚隍,隂为叛背之计,李筠举兵泽潞,重进遣其亲吏翟守珣守珣,未见。
间行与筠相结,守珣素识上,往还京师,潜诣枢宻承㫖李处耘求见,上召问曰:「我欲赐重进鐡劵,彼信我乎?」守珣曰:「重进终无归顺之志矣」。上厚赐守珣,许以爵位,且使说重进稍缓其谋,无令二凶并作,分我兵势,守珣归,劝重进养威持重,未可轻发,重进信之。上已平泽潞,则将经略淮南,戊申,徙重进为平卢节度使,度重进必増疑惧,庚戌,又遣六宅使陈思诲赍鐡劵往赐,以慰安之,陈思诲持鐡劵往赐,旧録在庚戌,新録在壬子,今从旧録。
是日,贬中书舍人懐戎赵行逢按赵行逢原本脱「行」字,今据宋史补入。
为房州司户参军。上之亲征泽潞也,山程狭隘多石,上自取数石于马上抱之,羣臣六军皆争负石,开道逢惮渉险,伪伤足,留懐州不行,及师还,将大有除拜,其命甚宻,行逢当入直,又称疾,请于私第草制,上怒,下御史府劾其罪而黜之。
陈思诲至淮南,李重进即欲治装,随思诲入朝,左右沮之,重进犹豫不决,又自以前朝近亲,恐不得全,乃拘留思诲,益治反具,遣使求援于唐,唐主不敢纳。扬州都监、右屯卫将军安友规友规,以永兴节度副使见乾佑元年三月。
知重进必反,逾城来奔,重进疑诸将皆不附,已乃囚军校数十人,军校呼曰:「吾辈为周室屯戍,公茍奉周室,何不使吾辈效命?」重进不听,悉杀之。己未,重进反书闻,上命马歩军副都指挥使、归徳节度使石守信为扬州行营都部署、兼知扬州行府事,殿前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王审𤦺为副,宣徽北院使李处耘为都监,保信节度使宋延渥为都排阵使,帅禁兵讨之。
宁国军节度使呉延福,呉越王俶之舅也,或告延福有异图,庚申,俶遣内牙指挥使薛温以兵围其第,收延福兄弟五人,睦州刺史延遇恐惧自杀。衆欲杀延福兄弟,俶流涕曰:「先夫人之同气也,吾安忍置法」。皆除名,徙诸州,卒全母氏之族。延福,见广顺二年不著邑里。
癸亥,诏削夺李重进官爵。
先是,边将获北汉民数百人,甲子,命悉放还。 诏文武常参官请病告过三日以名闻,当遣太医诊视之。是月,呉越始榷酒酤。
冬十月丁夘朔,赐百官、诸军校冬服,诸州长吏、屯戍将士遣使就赐之。
李筠之叛也,遣使邀建雄节度使真定杨庭璋,庭璋,初见显徳五年二月。
庭璋执其使以闻,仍献攻取之䇿。庭璋姊,故周祖妃,上疑有异志,命郑州防御使信都荆罕儒罕儒,冀州人,初见显徳六年十二月。
为晋州兵马钤辖,使伺察之,罕儒每入府中,从者悉持刀劒,庭璋开懐接纳,殊不设备,罕儒亦不敢发,㑹有诏召庭璋赴阙,庭璋即日单车就道,己巳,徙庭璋为静难节度使。
庚午,安友规至自扬州,上以为滁州刺史,令监䕶前军进讨。
壬申,河决棣州厌次县,又决滑州灵河县。 有司请据诸道所具版籍之数,升降天下县望,以四千户以上为望,三千户以上为𦂳,二千户以上为上,千户以上为中,不满千户为中下,仍请三年一贡,户口之籍,别定升降。从之。凡望县五十,户二十八万一千六百七十,𦂳县六十七,户二十二万八千六百九十三。上县八十九,户二十一万八千二百八十。中县一百一十五,户一十七万九千三十。中下县一百一十户,五万九千七百七十,总九十六万七千三百五十三户。按总数不符,应作九十六万七千四百四十三户。
此国初版籍之数也。 升镇州娘子闗为承天军。乙酉,晋州言兵马钤辖、郑州防御使荆罕儒战没,罕儒恃勇轻敌,常悬军深入北汉境,北汉人多闭壁不出,前后掳获甚衆,于是领千馀骑抵汾州城下,焚其草市而还,夕次京土原,北汉主遣大将郝贵超贵、超,未见
领万衆来袭,黎明及之,罕儒遣都监氊毯副使阎彦进彦进,未见。
分兵以御贵超,罕儒锦袍𠂻甲,据胡床飨士,方割羊臂臑以食,闻彦进小却,即上马,麾兵径犯其锋,北汉人攒戈舂之,罕儒坠马,为北汉人所获,罕儒犹格鬬,手杀十馀人,乃遇害,北汉主欲生致罕儒,及闻其死,求杀罕儒者,戮之,上痛悼不已,擢其子守勲为西京武徳副使,因索京土原之将校不用命者,黜慈州团练使平陆王继勲继勲,初见乾佑元年。
为率府率,阎彦进为殿直,斩其部下龙㨗指挥使石进徳等二十九人。乙酉,十六日也。新録据奏到始书,今从之。不知罕儒战没果何日也。
先是,两京军廵及诸州马部判官,皆以补将吏,于是诏吏部流内铨注拟选人。
上问枢宻副使赵普以扬州事宜,普曰:「李重进守薛公之下䇿,昧武侯之逺图,凭恃长淮,缮修孤垒,无诸葛诞之恩信,士卒离心,有袁本初之强梁,计谋不用,外絶救援,内乏资粮,急攻亦取,缓攻亦取,兵法尚速,不如速取之」。上纳其言,丁亥,下诏亲征,以皇弟光义为大内都部署,呉延祚权东京留守,吕馀庆副之。
庚寅,上发京师,百司六军并乗舟东下。癸巳,次宋州城。中军有戍扬州者,父母妻子颇懐疑惧,分命中使就抚之。
十一月戊戌,次宿州。
甲辰,次泗州,舍舟登陆,命诸将鼓行而前。丁未,至大义驿。石守信遣使驰奏扬州即破,请上亟临视。是夕,次其城下,登时攻拔之。李重进尽室赴火死,陈思诲亦为其党所害。上购得翟守珣,补殿直,俄迁供奉官。重进性鄙吝,未尝有觞酒豆肉及其士卒,下多怨者。兄深州刺史重兴,初闻其叛,即自杀。弟解州刺史重赞、子尚食使延福,并戮于市。
己酉,赈给扬州城中民米,人一斛,十嵗以下给其半,为重进胁以𨽻军者,赐衣屦纵之。
庚戌,诏重进家属部曲并释罪,逃亡者听自首,尸骼暴露者収瘗之。役夫死城下者,人赐绢三匹,复其家三年。乙夘,唐主景遣左仆射江都严续来犒师。续可求子,初见开运三年。
庚申,复遣其子蒋国公从镒、户部尚书新安冯延鲁延鲁,延已弟,初见天福二年。
来买宴,上厉色谓延鲁曰:「汝国主何故与我叛臣交通?」延鲁曰:「陛下徒知其交通,不知预其反谋也」。上诘其故,延鲁曰:「重进使者馆于臣家,国主令臣语之曰:男子不得志,固有反者,但时有可不可。陛下初立,人心未安,交兵上党,当是时不反,今人心已定,方隅无事,乃欲以残破扬州,数千敝卒,抗万乘之师,借使韩、白复生,必无成理,虽有兵食,不敢相资。重进卒以失援而败」。上曰:「虽然,诸将皆劝吾乘胜济江,何如?」延鲁曰:「陛下神武,御六师以临小国,蕞尔江南,安敢抗天威?然国主有侍卫数万,皆先主亲兵,誓同生死,陛下能弃数万之衆与之血战,则可矣。且大江风涛,茍进未克城,退乏粮道,亦大国之忧也」。上笑曰:「聊戯卿耳,岂听卿游说耶!」龙衮江南野録载冯延鲁对上语,乃真以为如此拒重进,不知盖饰说耳。今从十国纪年。
上使诸军习战舰于迎銮,唐主惧甚,其小臣杜著,颇有辞辩,伪作商人,由建安渡来归,而彭泽令薛良坐事责池州文学,亦挺身来奔,且献平南䇿,唐主闻之益惧,上命斩著于下蜀,市良,配𨽻庐州牙校,唐主乃少安,终以国境蹙弱,遂决迁都之计。
乙丑,命宣徽北院使李处耘权知扬州。时扬州兵火之馀,阖境凋弊,处耘勤于抚绥,轻徭薄赋,召属县父老访民间疾苦,悉去之,扬州遂安。
十二月己巳,上发扬州。
丁亥,至京师。
壬辰,占城国王释利因塔蛮遣使来贡方物。是月,唐清源节度使留从効遣使奉表称藩,上亦遣使厚赐以抚之。从効,桃林人,初见开运元年十月。上遣使赐从効,乃二年正月事,今移入此。
是嵗,北汉主以抱腹山人郭无为为谏议大夫、参议中书事,无为,安乐人,方颡乌喙,好学多闻,善谈辩,尝衣褐为道士,居武当山,周太祖讨李守贞河中无为诣军门上谒,询以当世之务,甚竒之,或谓周祖曰:「公为汉大臣,握重兵居外,而延纵横之士,非所以防微虑逺之道也」。无为去隠抱腹山枢宻使段恒恒,初见显徳四年,无邑里。
识之,荐其材,北汉主召与语,大恱,因授以政,复命恒及侍卫亲军使太原蔚进进,初见天福十二年。
皆同平章事。 上既即位,欲隂察羣情乡背,颇为微行,或谏曰:「陛下新得天下,人心未安,今数轻出,万一有不虞之变,其可悔乎?」上笑曰:「帝王之兴,自有天命,求之亦不可得,拒之亦不能止。周世宗见诸将方面大耳者皆杀之,然我亦终日侍侧,不能害我,若应为天下主,谁能图之?不应为天下主,虽闭戸深居何益?」既而微行愈数,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我不汝禁也」。由是中外慑服,亲军校有献手挝者,上曰:「此何以异于常挝而献之?」军校宻言曰:「陛下试引挝首视之,挝首即劔柄也,有刃韬于柄中,居常可以杖,缓急以备不虞」。上笑投之于地曰:「使我亲用此物,事将奈何?且当是时,此物固足恃乎?」一日,罢朝坐便殿,不乐者乆之,左右请其故,上曰:「尔谓天子为容易耶?属乗快指挥,一事而误,故不乐耳」。《三圣实録》载内侍行首王继恩请其故,按继恩开寳中始赐姓名,累迁内侍行首,国初未也,今于此年附见此事,故止称左右,而削其姓名,本纪亦不著其姓名。
尝弹雀于后苑,或称有急事请见,上亟见之,其所奏乃常事耳,上怒诘之,对曰:「臣以为尚急于弹雀」。上愈怒,举斧柄撞其口,堕两齿,其人徐俯拾齿置懐中,上骂曰:「汝懐齿欲讼我乎?」对曰:「臣不能讼陛下,自当有史官书之也」。上恱,赐金帛慰劳之。前数事皆石介《三朝圣政録及记闻所载,未必皆在此年也,今并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