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一百八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续资治通鉴长编巻一百八十四

宋 李焘 撰。

仁宗

嘉佑元年九月壬午,司马光又上疏曰:「臣闻书曰逺乃猷,诗云:犹之未逺,是用大谏。况国家之弊,在于乐因循而多讳忌,不于安治之时,豫为长逺之谋,此患难所由而生也。自古帝王即位,则立太子,此不易之道也,其或谦撝未暇,则有司为请之,所以尊社稷、重宗庙,未闻人主以为讳也!及唐中叶以来,人主始有恶闻立嗣者,羣臣莫敢发言,言则刑戮随之,是以祸患相寻,不可复振,不知本强则茂,基壮则安,今上自公卿,下至庶人,茍有忠于国家者,其心皆知当今之务,无此为大,然而各畏忤主之诛,莫敢进言,独臣不爱犬马之躯,为陛下言之,歴观春秋以来,迨至国初,积千六百年,其间兵寝不用者,不过四百馀年,至如圣朝芟夷僭乱,一统天下,朝野之人,自祖及孙,耳目相传,不识战鬬,葢自上世以来,未有若今之盛也,且国家于州县仓库,斗粮尺帛,未尝不严固扃鐍,择人而守之,况国家融明闳茂之业,岂可不谨择亲戚,可信任者,使助陛下守之乎?陛下独不念太祖、太宗,䟦履山川,经营天下,真宗宵衣旰食,躬致太平之艰难乎?此臣所以夙夜皇皇,起则思之,卧则计之,感叹涕泗而不能已也。或者谓臣身贱居外,而言朝廷之事,侵官也,臣愚以为自古谏诤无官,自公卿大夫至于庶人、百工、商旅、蒙瞍、刍荛,无有不得言者,所以达下情而察国政也。若置官而守之,非其官者皆不得言,则下情壅而不通,如是则国家虽有廹切之忧,行道之人皆知之,而在上者莫得闻也,此其为害,岂不深乎?向以水灾亲下明诏,延访中外,而勤求得失,臣安敢舍此大节,隠而不言,其馀琐碎,岂足道哉?欲望陛下察臣区区之心,断而行之,使逺近涣然,无复忧疑,自然神灵悦于上而灾异伏,衆庶喜于下而奸宄消,至于草木昆虫,靡不䝉被其福,其为功业,岂不盛哉?惟陛下早留神裁察」。时范镇亦累奏辞所除官,且乞因恭谢大礼,决定大议,其言曰:「臣前后三准中书札子,趣臣赴台供职,有以见陛下爱臣之深也!初臣待罪,陛下不加以罪,而又迁擢之,臣未即赴职,而陛下三降圣㫖敦趣之,是陛下之恩意,于臣笃且至也,而臣终不敢輙轻就者,自陛下擢臣为谏官,臣已将身许陛下也,今日之事,乃是臣致命之秋,陛下不用臣之言,赐臣之死,则臣一身之轻,何足䘏也?陛下感悟臣言,而为宗庙社稷计,则臣之言任可重也,不以一身之轻,而废其可重之言者,臣之职也。臣之身一人之私也,臣之言衆人之公也,宗庙社稷之计也!陛下与其䘏一人之私,孰若行衆人之公,以为宗庙社稷计?诚能因大礼,定大议,决然诞告于廷,则陛下收纳谏之名,以慰天下人心,岂不美哉?如是而臣虽就死,无所憾也。生而进之可也,退之亦可也,于陛下职无所负也,于臣之初心,亦无所愧也」。

庚寅,命宰臣富弼摄事于太庙,枢宻副使田况于皇后庙,程戡于奉慈庙。

辛夘,恭谢天地于大庆殿,大赦,改元。

丁酉,加恩百官。

戊戌,礼部员外郎、知制诰韩绛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绛辞不行。

己亥,诏知荆南魏瓘、湖北转运使王绰、知辰州窦舜卿:「所奏彭士羲遣衙门指挥使覃师明欲归欵,须令自赍降表至澧州始行抚纳之。其十三州刺史进奉,宜与减落五七州,仍具处置次第以闻」。五月甲辰、八月辛酉两日事可考。庚子,赐致仕大卿、监以上及曾任近侍之臣束帛羊酒。壬寅,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太常少卿、直昭文馆周湛为度支副使。旧制,发运司保任军将至三司,不复考核而皆迁之。至是,以名上者三十五,湛核其滥者二十五人。

癸夘,侍御史范师道知常州,殿中侍御史赵拚知睦州。先是,宰相刘沆进不以道,深疾言事官,因言:「自庆厯后,台谏用事,朝廷命令之出,事无当否悉论之,必胜而后已,又专务抉人阴私莫辨之事,以中伤士大夫,执政畏其言,进擢尤速,遂举行御史迁次之格,满三嵗者与知州。而拚等又尝乞避范镇,各请补外,沆遽引格出之,师道及拚、盖尝攻沆之短,中丞张昪等言沆挟私出御史,请留拚及师道,不报。 诏三司自京至泗州置狭河木岸,仍以入内供奉官史昭锡都大提举,修汴河木岸事。司马光记闻云:「张巩建议大兴狭河之役,使河面俱阔百五十尺,所修自东京抵南京,南京已下更不修也。今嵗所修,止于开封县境」。不知所云今嵗是何年,或即是嘉佑六年也。自东京至南京,当是嘉佑元年九月,已经史昭锡提举,故不更修。又据本志载狭河议,始于嘉佑六年张巩判都水时,不知张巩判都水果是何年。按实录所书,嘉佑元年九月,葢已命官修狭河㦯,此时巩已判都水,未可知也。治平二年七月,实録所书,与本志同,但不出张巩姓名耳,当考。

甲辰,诏三司置司编禄令,以知制诰呉奎、右司谏马遵、殿中侍御史吕景初为编定官。初,枢宻使韩琦言:「内外文武官俸入添支,并将校请受,虽有品式,每遇迁徙,须申有司检勘中覆,至有待报嵗时不下者,故请命近臣就三司编定之」。

乙巳,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贾昌朝为侍中,留再任。

丙午,范镇又以书遗执政曰:「镇窃以天下之事,无难易而有是非,茍是焉,虽难必为,茍非焉,虽易不可为也。难易之际,又有机焉,不可以忽诸公视今日之事,与前日为孰难?必曰:今日难于前日,安知他日不难于今日乎?以为此日易而可为,则今日不为难也。以为今日难而不可为,则他日不为易也,此所谓难易有机,不可以忽也。事早则济,缓则不及,先圣贤所以贵于及机㑹也。诸公谓奸言已入,今日不可弭,奸言他日可以弭乎?邪正之不并久矣,君子小人之于天下也常相半,君子之欲有为,岂能尽去小人而后有为,使小人不用事而已,譬之阴阳,阴进则阳退,阳退则阴进,当阳之进时,岂能尽退羣阴,使阴不用事?而君子之退小人,亦使小人不用事,使小人不用事者,在君子所为是而已矣,今为宗庙社稷计,以应天变,以顺人心,以副主上委任之意,可谓是矣,而诸公以嫌疑形迹处之为忠义,而以嫌疑形迹处之,此镇所以请临卭也。三请临卭矣,伏惟早赐裁处」。先是,执政谕镇以上不豫,诸大臣亦尝建此䇿,今间言已入为甚难,故镇书及之。

丁未,宣政使、宁逺留后、入内副都知石全彬为宣庆使、武信留后,罢入内副都知。内藏库使、彭州刺史、内侍押班邓宣言为入内右班副都知。宣言为副都知乃十月癸酉,今并书。 宰臣富弼言:「河西蕃官诸族首领物故者之子孙弟侄,旧制须年及十七本族及二千户者,方得承袭职名,仍降一等。自西贼破荡以来,族帐凋耗,请自今更不降等,仍便许承袭」。从之。

冬十月丁夘,出内藏库银十万,両绢二十万匹、钱一十万贯,下河北市籴军储。先是,提举籴便粮草薛向建议,并边十一州军,嵗计粟百八十万石,为钱百六十万缗,豆六十五万石、刍三百七十万围,并边租赋,嵗可得粟、豆、刍五十万,其馀皆商人入中,请罢并边入中粟,自京辇钱帛至河北,专以见钱和籴。时杨察为三司使,请用其说,因辇绢四十万匹,当缗钱七十万,又畜见钱及择上等茶场八,总为缗钱百五十万,储之京师,而募商人入钱并边,计其道里逺近,优增其直,以是偿之,且省辇运之费,惟入中刍豆,计直偿以茶如旧。初用向议行见钱法,在皇佑三年正月。薛向建议,据本志附此。所给钱帛与实録不同,当考。嘉佑三年九月当并考。戊辰,礼部员外郎、知制诰韩绛为龙图阁直学士、知瀛州。翰林学士欧阳修率同列言绛宜在朝廷,瀛州非所处也,遂留不行。 追复崇信节度副使尹洙为起居舍人、直龙图阁、湖州长史苏舜钦为大理评事、集贤校理,枢宻使韩琦为之请也。

庚午,宣徽南院使、判河中府吴育复为资政殿大学士、尚书左丞、知河中府。育以疾自请之。

辛未,草泽宋堂为国子四门助教。堂,双流人,性跌宕,不事生业,拟陈子昻,作《感遇诗》以讽,上建储事,著䝉书数十篇、《春秋新意七,蠧西北民言,颇究时务,数为近臣所荐。至是,翰林学士赵槩又上其所著书,特録之。十一月己夘朔,复右班殿直、单州监押张忠为閤门祗候。忠恩,州城下有劳,尝为庐州监押,遣讨侬智髙,而辞以母老不行,编管池州,累更赦而复之,庚辰,诏武臣为路分钤辖及六周年者,给添支钱五十千。

辛巳,枢宻使、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德用,罢枢宻使,为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景灵宫使。先是,御史赵拚累章言德用贪墨无厌,纵其子纳赂差除,多渉私狥,加之羸病,拜起艰难,失人臣礼,乞加贬黜,而德用亦自求去位至五六,乃从之,寻罢景灵宫使,为同羣牧制置使,听五日一朝,㑹子若孙一人扶之。同羣牧使,乃十一月壬辰,今并书。赵拚言德用不任职,据苏辅所撰墓铭,本传无之。德用罢时,拚去御史府矣,据拚奏藁,则自去年十月十六日以后,言德用不一章也。德用本传云:德用自郑州复为枢宻使,明年,富弼相㑹,契丹使耶律防至,德用与之射玉津园,防曰:天子以公典枢宻,而用富公为相,可谓得人矣」。帝闻之喜,赐御弓一、矢五十。按防乃至和二年乾元节使者,四月己亥入见,丁未辞而召富弼入相,实六月丙申,防安得留京师至此时,云云必误。德用墓铭王圭作神道碑、欧阳修作,并有是言。范纯仁作富弼行状亦有是言,本传葢因之。墓铭指耶律防,而神道碑但称契丹使者,岂修已觉其误,故没其姓名耶?纯仁又出修后,大抵德用再入西府耄矣,云云殆溢美,今削去不书。嘉佑二年三月,防复来,此时德用已卒。江邻几杂志云:富、范议建储,王德用在宻府,合掌加额云:「置这一尊菩萨何地?」永叔闻之,骂作老衙官,及为神道碑,颇溢美,议建储,即是此年春事。赵拚劾德用不任职,或由此,盖拚亦尝奏请建储也,然无所考见。江氏称范富,误也,已改之。 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判大名府贾昌朝为枢宻使,翰林学士欧阳修言:「臣伏覩近降制书,除贾昌朝为枢宻使者,旬日以来,中外人情,莫不疑惧,搢绅公论,渐以沸腾,盖由昌朝禀性囘邪,执心倾险,颇知经术,能縁饰奸言,善为阴谋,以陷害良士,小人朋附者衆,皆乐为其用,前在政事,屡害善人,所以闻其再来,望风畏恐,陛下聪明仁圣,勤俭忧劳,每于用人,尤所审择,然而自古毁誉之言,未尝不并进于前,而听察之际,人主之所难也,臣以谓能知听察之要,则不失之矣,何则?其要在先察毁誉之臣,若所誉者君子,所毁者小人,则不害其为进用矣,若君子非之,小人誉之,则可知其人不可用矣!今有毅然立朝,危言正论,不阿人主,不附权臣,其直节忠诚为中外素所称者,君子也,如此等人,皆以昌朝为非矣!宦官宫女,左右使令之人,往往小人也,如此等人,皆以昌朝为是矣,陛下察此,则昌朝为人可知矣!今陛下之用昌朝,与执政大臣谋而用之乎?与立朝忠正之臣谋而用之乎?与宦官左右之人谋而用之乎?或不谋于臣下,断自圣心而用之乎?昨闻昌朝隂结宦官,创造事端,谋动大臣,以圗进用,若陛下与执政大臣谋之,则大臣自处嫌疑,必难唘口,若立朝忠正之士,则无不以为非矣,其所称信以为可用者,不过宦官左右之人耳!陛下用昌朝为天下而用之乎?为左右之人而用之乎?臣伏料陛下必不为左右之人而用之也,然左右之人,谓之近习,朝夕出入,进见无时,其谗谀能使人主不觉其渐,昌朝善结宦官,人人喜为称誉,朝一人进一言、暮一人进一说,无不称昌朝之善者,陛下视听渐熟,遂简在圣心,及将用之时,则不必与谋议也,葢称荐有渐,久已熟于听矣,是则陛下虽断自圣心,不谋于人而用之,亦左右之人,积渐称誉之力也。陛下常患近嵗大臣体轻,连为言事者弹击,葢由用非其人,不协物议而然也。今昌朝身为大臣,见事不能公论,及交结中贵,因内降起狱,规图进用,今闻台谏方欲论列其过恶,而忽有此差除,是以中外疑惧,物论沸腾也。今昌朝未来,外议已如此,若使居其位,必不免言事者,上烦圣听,不尔,则昌朝遂得倾害善人,坏乱事体,必为国家生事。臣愿圣聪抑左右阴荐之言,采搢绅公正之论,速罢昌朝,还其旧任,则天下幸甚!臣官为学士,职号论,思见圣心求治甚劳,而一旦用人偶失,而外廷物议如此,既有见闻,合思禆补。 是日,范镇入对,垂拱殿言:「臣待罪中,䝉恩除知杂御史,七降圣㫖,趣臣赴台,臣虽甚愚,知陛下必以臣言为是,然久而不决者,窃恐左右近习,以为陛下已安不用为此,以惑陛下,是佞邪无识之人,不可不察。古人所谓小人爱人以姑息者,正谓此辈,臣愚谓陛下既安,尤当为之,以答天意,天意报贶,必䝉子孙无疆之庆,此天人相与之际,必然之理,愿陛下黜小人姑息之浅,见察臣至言,则大臣不敢畏避,必能辅佐陛下,以为宗庙之计。臣前后上章凡十九次,窃虑留中大臣不尽得见,今録进呈,乞付中书、枢宻大臣同共参详,有异议者,乞令与臣廷辨,谓臣不然,即乞明加臣罪,不加臣罪,即乞解臣言责,臣之至情,尽于此镇待罪几百日,须髪为白,至泣以请,上亦泣曰:「朕知卿忠,卿言是也,当更俟三二年镇」。由是卒辞言职,朝廷不能夺也。

已丑,新除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范镇复为起居舍人,充集贤殿修撰。 宣徽南院使、彰信节度使、判成德军李昭亮加同平章事、判大名府,上以涂金纹罗书曰:「李昭亮亲贤勲旧」。命其子閤门祗候惟賔持以赐之。昭亮判大名,乃壬午日,嫌与范镇改官事相错,故移见己丑下。庚寅,録潭州进士杨谓为郊社斋郎。先是,蛮猺数冦边,史馆检讨张刍责监潭州税,及天章阁待制刘元瑜知潭州,刍遂以说干元瑜,使谓入梅山招谕其酋长四百馀人皆出听命,因厚犒之,籍以为民,凡千一百户,故朝廷特録谓功通梅山,盖自此始。张刍责官潭州,在至和元年二月。刘元瑜知潭州在元年四月,此据元瑜传及沈括所作张刍墓志删修。实録云:谓诱山下蛮猺唐和等七百馀人内附。唐和出降,乃庆厯七年事,实録误也。辛夘録故东头供奉官咸刚子渊为三班借职,渭为下班殿侍、三班差使,特给请受,以刚捕蛮贼于武岗县鬬死也。

癸巳,草泽黄晞为太学助教致仕。晞,建安人,少通经,聚书数千巻,学者多从之游,著《聱隅书》十巻,自号聱隅子,又名《歔欷琐微论》。聱隅者,枿物之名,歔欷叹声,琐微述辞也。庆厯中,石介在太学,遣诸生以礼聘召,不至,至是,枢宻使韩琦表荐之,受命一夕而卒。

甲午,命盐铁副使郭申锡、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髙良夫,同相视汴口利害以闻。

丙申,诏技术官合奏荫者,止授以伎术官,仍一次而止。其封赠,初以副率,次正率,次小将军,毋得隔资而授,司天监官,听赠至太卿监止。初,知制诰王圭言:「近嵗伎术官因縁进拔者甚衆,其合奏荫者,又参用士人之条而无数,杂汚仕涂,莫斯为甚,请自今各以其类推恩,若医官使奏医学,教坊使奏色长之类,仍只许奏一人,不惟使世专其艺,诚足以革入官之滥」。下两制并伎术官封赠详定」。而翰林学士承㫖孙拚等,以谓伎术官法,毋得任子及封赠,今若以类推恩,亦近汉畴人子弟之法,故著此条」。

己亥,盐铁副使、刑部员外郎郭申锡都大提举河渠公事。

庚子,复知渭州任颛为龙图阁直学士。先是,夏人杀其国母,延庆、秦、并四路,皆以边警闻,泾原独无所上,朝廷疑其斥堠不宻,颛具言保无他虞,上又遣使觇之,得实,乃还颛旧职。夏人杀其国母,即宻藏是也,事在十月至十二月乃来告。 复内殿崇班周永清为閤门祗候。永清因养子凶悍,欲诉其家事自首,其祖美尝作子奏之,夺閤门祗候,至是,知并州,龎籍言美有战功,身后惟有一孙,特复之。甲辰,降知澶州、枢宻直学士、给事中施昌言为左諌议大夫、知滑州,天平留后李璋为邢州观察使,司封员外郎燕度为都官员外郎,北作坊使、果州团练使、内侍押班王从善为文思使,度支员外郎蔡挺追一官勒停。内殿承制张怀恩潭州编管,大理寺丞李仲昌英州衙前编管。先是,宰相文彦博、冨弼主仲昌议,开六塔河,不听贾昌朝所言,昌朝以为恨,及六塔功败,仲昌等皆坐责,中书议不胜,昌朝因欲动揺,宰相乃教内侍刘恢宻奏六塔水死者数千万人,穿土干禁忌,且河口岗与国姓御名有嫌,而大兴锸畚,非便。诏遣中使置狱,殿中侍御史吕景初意昌朝为之,即言:「事无根原,不出政府,恐阴邪用此中伤善良,乃更遣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与文思副使、带御器械邓守恭等,往澶州鞫其事,促行甚急,一日内降至七封,中复固请对乃行,既对,以所受内降,纳御座言:「恐狱起奸臣,非盛世所宜有。臣不敢奉诏,乞付中书行出」。上从之,时号中复为铁面。御史中复驰往,较景德户籍,乃赵征村,实非御名,六塔河口亦无岗势,但劾昌言等奉诏俟秋冬塞北流,而擅违约,甫塞即决,损国工费,怀恩、仲昌乃坐取河材为器,盗所监临,故重贬之,昌朝䜛虽不効,亦即召为枢宻使。仲昌,垂子也,垂知河事,尝上导河形胜书,欲酾别𣲖使,缓而不决,至仲昌反,塞河,背戾家学,遂以贬终焉。仲昌既贬,朝廷始专治西堤,以卫北京,及契丹国信路,不复治东堤。 上之得疾也,贾昌朝阴结右班副都知武继隆,令司天官二人于大庆殿庭两府聚处,执状抗言国家不当穿河于北方,致上体不安。文彦博知其意,顾未有以制,数日,二人又上言请皇后同听政,亦继隆所教也。史志聪等以其状白执政,彦博视而怀之,有喜色,同列问不以吿,既而召二人诘之曰:「汝今日有所言乎?」对曰:「然」。彦博曰:「天之变异,汝职所当言也,何得輙预国家大事?汝罪当族!」二人惧,色变,彦博曰:「观汝直,狂愚耳!未欲治汝罪,自今无得复尔」。二人退,彦博乃以状示同列,同列皆愤怒曰:「奴敢尔妄言,何不斩之?」彦博曰:「斩之则事彰,灼于中宫不安」。衆皆曰:「善」。及议遣司天官定六塔于京师方位,彦博复遣二人往,继隆白请留之,彦博曰:「彼何敢輙妄言,有人教之尔」。继隆黙不敢对,二人至六塔,恐治前罪,乃更言:「六塔在东北,非正北,无害也」。武继隆教司天官事,据记闻当在上疾时,今附见铁面御史,并乞中书行出,及内降七封,并据曾氏南游记旧。曾氏又以治恩冀河疏断赵征村岗势为韩𤦺主议,误也。专治西堤,据稽古録。江氏杂志云:许州贾侍中坐语及黄河事,贾云金堤只有西岸,汉书,左堤强则右堤伤,既无东岸自无决理,不须嵗修筑,然今每嵗不减十万夫役,无敢减省者。江志此事,恐与稽古録所书相参合,当考。又云:张安道云:河决六塔口,河北税赋放百七十万石,今举天下所得,以塞河北嵗三百万者,河决之患也,原其所由,下流多置桥,水不畅泄,为世大患,去澶桥则河患息矣。 河狱始兴,赵拚犹未出也,尝具奏云:「臣自四月至七月,累次论奏李仲昌等修河败事,乞重行贬黜,朝廷量与责降,然未快羣议,陛下采收下情,悯伤重役,将穷究仲昌等罪状,正国家之典刑,宣谕中书,辅臣行之可也。若事有干渉,付枢宻院治之可也,奈何一旦事从中出,差一台官以讯劾之,遣四内臣以监视之,才及数日之内,三出内降文字,中外惊骇,外议以谓初发二小臣之罪者,谁为奏陈?今起二小臣之狱者,孰与评议?所可惜者,国体之重,不询于公卿大臣,政事之权,乃付之宦官女子。至于政府,见如此等事,始不预议,终无执持,将顺奉行,焉用彼相?臣恐斜封墨勅之弊,不足罪于昔时,告宻罗织之风,复基祸于今日矣!伏望特赐指挥,追还内降之命,检㑹台官并臣前后论奏仲昌等章疏,详酌,重行贬窜,如此则朝廷纲纪,不遂隳坏,人情物论,庶无忧疑也」。奏藁在九月六日后,十一日前,不得其的时,今因狱竟,乃附此数日之内三出内降文字,与曾氏所记一日七封不同,必曾氏误也,今两存之,竢考。吕景初传云:内遣中人置狱,景初有言,乃更遣御史同讯,据赵拚奏藁,则当时固已遣御史,但以四内臣监之尔。又据曾氏南游记旧,则吴中复始受命,亦是内降文字。中复入对,纳内降,乃自中书行出,而中复本传载此事亦不详,未知孰是也。乙巳,河北转运使、少府监李参为右谏议大夫。参前自盐铁副使、司封郎中迁少府监,将漕河北,至是才三月也。书此为三年五月郭申锡降官张本。十二月戊申朔,右司谏吕景初言:「伏覩诏书,今后虽遇辰牌,当留一班,令台官上殿,欲望谏官同此」。从之。壬子,兵部侍郎、平章事刘沆,罢为工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应天府。范师道、赵拚既出,御史中丞张昪言:「天子耳目之官,进退用舍,必由陛下,奈何以宰相怒斥之?愿明曲直,以正名分」。又请与其属俱出,吴中复指沆治温成丧,天下谓之「刘弯」,俗谓鬻棺者为弯,则沆素行可知,沆亦极诋台官朋党。先是,狄青以御史言罢枢宻使,沆因奏御史去陛下将相,削陛下爪牙,殆将有不测之谋,而昪等益论辨不已,凡上十七章,沆知不胜,乃自请以本官兼一学士守南京,故有是命,寻诏沆遇大朝㑹缀中书班,出入,视其仪物,昪为中丞,弹劾无所避,上谓昪曰:「卿孤特,乃能如是!」昪曰:「臣朴学愚忠,仰托睿圣,是为不孤。今陛下之臣,持禄养交者多,而赤心谋国者少,陛下似孤立也」。上亦为之感动。 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中书舍人、集贤殿修撰、权知开封府曾公亮为给事中、参知政事。 龙图阁直学士、刑部郎中、知江宁府包拯为右司郎中、权知开封府。拯立朝刚严,闻者皆惮之,至于闾里童稚妇女,亦知其名,贵戚宦官为之敛手。旧制,凡讼诉,不得径造庭下,府吏坐门,先收状牒,谓之「牌司」,拯开正门,径使至庭,自言曲直,吏民不敢欺,京师大水,因言中官势族筑园榭,多跨惠民河,故河塞不通,乃悉毁去,或持地劵,自言有伪增歩数者,皆审验劾奏之。置太常寺郊社局令一员。

乙夘,太子中允、天章阁侍讲胡瑗管勾太学。始,瑗以保宁节度推官教授湖州,科条纎悉备具,以身先之,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视诸生如其父兄,诸生亦信爱如其子弟,从之逰者常数百人。庆厯中,兴太学,下湖州,取其法,著为令。瑗既为学官,其徒益衆,太学至不能容,取旁官舍处之,礼部所得士,瑗弟子十常居四五,随材髙下,喜自修饰,衣服容止,往往相类,人遇之虽不识,皆知其为瑗弟子也,于是擢与经筵,治太学犹如故。实録称瑗以天章阁侍讲管勾太学。按墓表,嘉佑元年,迁太子中允、天章阁侍讲,仍居太学,然不见初除天章阁侍讲是何月日,当考。丙辰,太子中允、集贤校理丁讽言:「按春秋纬,五帝之名曰灵威仰、赤熛怒、含枢纽、白招矩、汁光纪。今每嵗奉祠,而祝文、位版皆书其名,令有司斥呼,非所以恭神之意」。于是下太常礼院议而去之。

己未,羣牧判官、太常博士王安石,提㸃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 如京使、知府州折继祖领康州刺史,仍赐钱五十万。继祖改葬其父而请借月俸,因以推恩也。壬戌,枢宻使贾昌朝辞兼侍中,从之。

甲子,夏国主谅祚遣族汝威眀兴则庆瑭及徐舜卿等来告其母宻藏氏卒。初,李守贵者,尝为约噶掌出纳拜锡齐特济勒者,尝侍曩霄及宻藏氏于戒坛院,故出入宻藏氏所无所间,宻藏氏既通守贵,又通齐特济勒,守贵愤怒,于是杀齐特济勒及宻藏氏鄂特彭族守贵保养谅祚,因以其女妻焉,时谅祚生九嵗矣。是年十月丁夘,实録书环庆经畧司言:夏国小大王阿叔威宻烈,圭与宻藏鄂特彭杀其国母及拜锡相公,而鄂特彭挈小大王归其族,已戒沿边镇寨预备之。按所称小大王,即谅祚也。拜锡相公即齐特济勒也。威宻烈圭,或是李守责,然事与正史差不同,今但同正史及实録谅祚传,宻藏鄂特彭死,当是今年秋,既不得其月,因遣使来告,始书之。乙丑,辍视朝,以谅祚母丧故也。

戊辰,开封府判官、祠部郎中、集贤校理冯浩为祭奠使,文思副使张惟清为吊慰使。

癸酉,契丹国母遣奉国节度使、骁卫上将军萧扈。起居郎中、知制诰、史馆修撰韩孚,契丹遣懐德节度使耶律晔、广州防御使韩惟良来贺正旦扈等,言阳武寨天池庙侵北界。中书枢宻院按旧籍,阳武寨地,本以六蕃岭为界,康定中,北界耕户聂再友、苏直等南侵岭二十馀里,代州累移文朔州,而朝廷以和好存大体,命徙石峯,未几,又过石峯之南,遂开堑以为限天池庙,属宁化军横岭铺。庆厯中,北界耕户杜思荣侵入冷泉村,近亦有石峯为表,乃诏馆伴使王洙以圗及本末谕扈等。王洙持地图谕扈等,乃明年正月壬午,今并书。张方平载王洙诘萧扈事,见熙宁八年正月乙酉。聂再友、苏直、杜思荣事,见庆厯元年十二月庚辰,又五年五月甲寅并此。嘉佑元年十二月癸酉,其初葺天池庙,在大中祥符九年五月甲辰朔。

乙亥,诏尚书省:「司勲、司封、职方、驾部、库部、度支、金部、仓部、都官、比部、司门、主客、膳部、屯田、虞部、水部:自今以未有差遣,带职京朝官领之,如阙人,即差正郎或员外郎。自转运使、提㸃刑狱、知州得替人,如又阙人,即差通判,得除员外郎,月给添支钱五千,京官三千。其鸿胪、太仆、卫尉、寺丞、将作监,差得替卿监一人,月给七千,并许伺候合入差遣,仍各差提印剰员四人」。

是月,命宰臣文彦博监修国史。初,除彦博为昭文馆大学士,止兼译经润文使,以刘沆为监修国史,至是沆罢,彦博始有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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