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一百八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续资治通鉴长编巻一百八十三

宋 李焘 撰。

仁宗

嘉佑元年秋七月辛巳朔,诏三司、开封府、台谏官、审刑院复上殿奏事,仍日引一班。自上不豫,惟二府得奏事,至是始引对羣臣。

壬午,降同提㸃广南东路刑狱公事、左藏库副使冯文俊为广南西路都监。初,审刑院断文俊前知镇戎军失入死罪二人,引去官勿论,上以人命至重,特降之。癸未,礼院言:「按明道元年天安殿恭谢,设太祖、太宗配位,又皇佑五年南郊,三圣并侑。今请大庆殿设昊天上帝、皇地祇位,以太祖、太宗、真宗并侑,前一日享太庙」。诏恭依。

乙酉,诏:京东西、荆湖北路转运使、提㸃刑狱公事,分行赈贷水灾州军,若漂荡庐舍,听于寺院及官屋寓止,仍遣官体量放今年税,其已倚阁者,勿复检覆」。丙戌,赐河北路诸州军因水灾而徙他处者米,人五斗,其压溺死者,父母妻赐钱三千,馀二千。此必因周沆奏请也。 文彦博、富弼等之共议建储未尝与西府谋也,枢宻使王德用闻之,合掌加额曰:「置此一尊菩萨何地?」或以告翰林学士欧阳修,修曰:「老衙官何所知?」于是上疏曰:「臣伏覩近降诏书,以雨水为灾,许中外臣僚上封言事,有以见陛下畏天爱人,恐惧修省之意也,窃以雨水为患,自古有之,然未有灾入国门、大臣奔走,渰浸社稷、破坏都城者,此葢天地之大变也!至于王城京邑,浩如陂湖,人畜死者,不知其数,其幸而存者,屋宇摧塌,无以容身,縳筏露居,上雨下水,累累老幼,狼籍于天街之中,又闻城外坟冢亦被浸注,棺椁浮出,骸骨飘流,此皆闻之可伤,见之可悯,生者既不安其室,死者又不得其藏,此亦近世水灾未有若斯之甚者,此外四方报奏,无日不来,或云闭塞城门,或云冲破市邑,或云河口决千百歩濶,或云水头髙三四丈馀,道路隔絶,田苗荡尽,是则大川小水,皆出为灾,逺方近畿,无不被害,此陛下所以警惧莫大之变,隠恻至仁之心,广为咨询,冀以消伏。窃以天人之际,影响不差,未有不召而自至之灾,亦未有已出而无应之变,其变既大,则其忧亦深,臣愚谓非小小有为可塞,此大异也,必当思宗庙社稷之重,察安危祸福之机,追已往之阙失,防未萌之患害,如此等事,不过一二而已,自古人君,必有储副,所以承宗祀之重而不可阙者也。陛下临御三十馀年,而储副未立,此乆阙之典也。近闻臣僚多以此事为言,大臣亦尝进议,陛下圣意久而未决,而庸臣愚士,知小忠而不知大体者,因以为异事,遂生嫌疑之论,此不思之甚也。且自古帝王有子至三二十人者甚多,材髙年长,罗列于朝者亦衆,然为其君父者,莫不皆享无穷之安,岂有所嫌而斥其子耶?若陛下鄂王、豫王在,至今则储宫之建久矣,世之庸人,偶见陛下久无皇子,忽闻此议,遂以云云尔,且礼曰:一有元良,万国以贞,盖谓定天下之根本,上承宗庙之重,亦所以絶臣下之邪谋,自古储副,所以安人主也,若果如庸人嫌疑之论,则是常无储副则人主安,有储副则人主危,此臣所谓不思也。臣又见自古帝王建立储副,既以承宗庙之重,又以为国家美庆之事,故每立太子,则不敢专其美,必大赦天下,凡为人父后者,皆被恩泽,所以与天下同其庆喜,然则非恶事也。汉文帝初即位之明年,羣臣再三,请立太子,文帝再三谦让而后从之,当时羣臣不自疑而敢请,汉文帝亦不疑其臣有二心者,臣主之情通故也。后唐明宗恶人言太子事,羣臣莫敢正言,有何泽者,尝上书乞立太子,明宗大怒,谓其子从荣曰:羣臣欲以汝为太子,我将归老于河东。由是臣下更不敢言,然而文帝立太子之后,享国长久,为汉太宗,是则何害其为明主也?后唐明宗储嗣不早立,而秦王从荣后以举兵窥觊,陷于大祸,后唐遂乱,此前世之事也,况闻臣僚所请,但欲择宗室为皇子尔,未即以为储贰也。伏惟陛下仁圣聪明,洞鉴今古,必谓此事国家大计,当审重而不可轻发,所以迟迟尔,非恶人言而不欲为也,然朝廷大议,中外已闻,不宜久而不决,昨自春首以来,陛下服药,大臣侍于左右,如人子之侍父,自古君臣,未有若此之亲者也,下至羣臣士庶、妇女婴孩,昼夜祈祷,塡咽道路,发于至诚,不可禁止,以此见臣民尽忠,䝉陛下之德,厚爱陛下之意深,故为陛下虑之也。今之所请,天下臣民所以为爱君之计也,陛下何疑而不从乎?中外之臣,既言陛下圣躬康复,又欲见皇子出入宫中,朝夕问安,侍膳于左右,然后羣臣奉奏表章为陛下贺,词人墨客,称述本支之盛,为陛下歌之颂之,岂不美哉?伏望陛下出于圣断,择宗室之贤,依古礼文,且以为子,未用立为储副也,既可以徐察其贤否,亦可以俟皇子之生臣,又见枢宻使狄青,出自行伍,遂掌枢宻,始初议者已为不可,今三四年间,外虽未见过失,而不幸有得军情之名,且武臣掌国机宻而得军情,岂是国家之利?臣前有封奏,其说甚详,具述青未是竒材,但于今世将帅中稍可称尔,虽其心不为恶,而不幸为军士所喜,深恐因此陷青以祸,而为国家生事,欲乞且罢青枢务,任以一州,既以保全青,亦为国家消未萌之患,盖縁军中士卒及闾巷人民,以至士大夫间,未有不以此事为言者,惟陛下未知之尔!臣之前奏乞留中,而出自圣断,若陛下犹以臣言为疑,乞出臣前奏,使执政大臣公议,此二者,当今之急务也。凡世所谓五行灾异之学,臣虽不深知,然其大意可推而见也。五行传言:简宗庙则水为灾,陛下严奉祭祀,可谓至矣,惟未立储贰。易曰:主器莫若长子,逮此之警戒乎?至于水者隂也,兵亦阴也,武臣亦阴也,此推类而易见者,天之谴告,茍不虚发,惟陛下深思而早决,庶㡬可以消弭灾患,而转为福应也。臣伏读诏书曰:「悉心以陈,无有所讳」。故臣敢及之,若其他时政之失,必有羣臣应诏为陛下言者。臣言狂计愚,惟陛下裁择」。疏凡再上,皆留中不出。韩琦旧传云:欧阳修因水灾再上疏,皆留中」。修传亦云水灾即嘉佑元年事,而修传乃于作枢副后载之,误也。修奏议自有月日王德用事,据江氏杂志误云富、范盖误以文为范也,今改之。 知制诰呉奎言:「王者以社稷为本,宗庙为重,社稷必有奉,宗庙必有主。陛下在位三十五年,而嗣续未之立,今之灾沴,乃天地祖宗开发圣意,不然,何以陛下无大过?朝廷无甚失輙降如此之灾异乎?在礼:大宗无嗣,则择支子之贤者,汉成之于哀帝、孝和之于安帝,皆兄弟之子也。若以昭穆言之,则太祖、太宗之曾孙,以近亲言之,则太宗之曾孙,陛下所宜建立,用以繋四海之心者也。况陛下春秋犹盛,俟有皇子,则退所为后者,颇优其礼数,使不与他宗室等,亦何为而不可?臣愿陛下勿听阴邪巧说,以误大事,使万一仓卒之际,柄有所归,𦤺社稷宗庙不血食,书之史册,为后世叹愤,臣不愿陛下以圣明之质,当危亡之比也!臣恐此事不宜优游,愿速以时裁定之,不速,必有奸人阴贼其间,然亦不独陛下之过,辅弼之臣,未闻力争,致宗社无本,郁结羣望,感召沴气,毒流天下,所宜深罪,推之咎罚,无大于此」。范镇疏云三十五年,吴奎云三十四年奎,葢误也,当作三十五年,奎疏不得其时,因欧阳修疏附见。修内制、奎外制,官职亦相近也。 殿中侍御史吕景初亦言:「此隂盛阳,微之戒也。商周之盛,并建同姓,两汉皇子,多封大国,有唐宗室,出为刺史,国朝二宗,相继尹京,是欲本支盛强,有磐石之安,则奸雄不敢内窥,而天下有所系望矣!愿择宗子之贤者,使得问安侍膳于宫中,以消奸萌,或尹京典郡,为夹辅之势」。又言:「天象谪见,妖人讹言,权臣有虚声,兵衆所附,中外为之恟恟,此机㑹之际,间不容髪,盖以未立皇子,社稷有此大忧,惟陛下早为之计,则人心不揺,国本固矣!」景初数诣中书白执政,请出青,文彦博以青忠谨有素,外言皆小人为之,不足置意,景初曰:「青虽忠,如衆心何,盖为小人无识,则㦯以致变,大臣宜为朝廷虑,毋牵闾里恩也」。

丁亥,环庆路经畧司言:「环州辖裕勒等族叛,和州张揆以蕃官慕恩等九万七百馀人往讨之,斩首一千一百,俘三十四人,羊牛二千,馀党各献马投降,即令依旧住坐」。巳丑,出内藏库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両赈,贷河北水灾州军,其人户预买紬绢,权与倚阁。

庚寅,遣官谢晴。

壬辰,罢京师旧城里所增廵检。 殿中侍御史赵拚言:「臣近两次弹奏李仲昌等,乞行窜殛,以正典刑。近覩中书札子,仲昌等奉圣㫖:将来经恩,并不得复官及差遣,唯转运使燕度元系管勾修六塔河,并固䕶埽约,明知不便,黙无一言,盱睢随人,终致败事。今仲昌等聊示贬降,独度未䝉黜罢,有何顔面,尚拥使权,公议物情,甚未平允。臣伏望早赐黜罢燕度职司,以慰安河北人心,免更生事,又以示朝廷用法不私也」。据赵拚奏,藁以十二日上。壬辰,十二日也。巳亥,工部郎中、直史馆张瓌为户部郎中,都官员外郎刘述为兵部员外郎,屯田员外郎王彦臣为都官员外郎。知审官院胡宿等言:三人者,自明堂覃恩,逮今六年,不下磨勘文字,特迁之。刘述,湖州人。王彦臣,冲子。庚子,赐祁州团练使李珣大例俸给,仍毋得为例,以珣,章懿太后之侄也。

辛丑,三司使、户部侍郎杨察卒,赠礼部尚书,諡宣懿。察勤于吏职,雅多益善,痈方作,犹入对,商𣙜财利,归而大顿,人以为用神太竭云。

癸夘,武康节度使、知相州韩琦为工部尚书、三司使。唐制,节度使纳节不降麻,本朝丁谓自节度使为参知政事,止舍人院命词,今除琦三司使降麻,非故事也。乙巳,贷水灾民麦种。 诏麟、府州见定屈野河界至期,令边吏毋得蹂践田苗,如西人内侵,即相视逺近驱逐之。事具二年二月甲戌。

是月,有彗出紫微,坦厯七星,其色白,长丈馀。八月庚戌朔,日有食之。司马光又上疏曰:「窃以为国家者,政有小大,事有缓急,知所前后,则功无不成。议者㦯曰:当今之务大而急者,在于水灾泛滥,是大不然。彼水灾所伤,不过汚下及濵河之民,若积雨既止,少疏而塞之,则民皆复业,岂能为国家之患哉?然则在于谷帛窘乏,是又不然,夫以四海之富,养之有道,用之有节,使良有司治之,谷帛不可胜用也,岂能为国家之患哉?然则在于强敌侵盗,是又不然。夫强敌侵盗,不过能惊扰边鄙之民,御之有道,备之有谋,可使朝贡相继,岂能为国家之患哉?以臣之愚,当今甚大而急者,在于本根未建,衆心危疑,释此不忧,而顾彼三者,是舍其肺腑而救四支也,不亦失乎?借有髙才之臣,能复九河之道,储九年之食,开千里之边,而本根未建,尚何益也?况复细于三事哉?今陛下圣体虽安,而四方之人未能遍知,尚有疑惧者,不以此时早择宗室之贤,使摄居储副之位,内以辅卫圣躬,外以镇安百姓,万一有出于意外之事,可不过为之防哉?窃意陛下洞照安危,䇿应已定,而尚宻之,未欲宣示于外,审或如此,亦恐不可。何则今天下之人,企踵而立,抉耳而听,以须明诏之下,然后人人自安,又何待宻哉?若以储副体大,非造次可定,或且使之辅政,或典宿卫,或尹京邑,亦足遏祸难之原,靖中外之意,今朝廷朝夕所议,大抵皆目前常事,非甚大而急者,臣恐髙拱雍容,养成国家之患,从而理之,用力难矣!此臣所以寝不能安,食不能饱,不避死亡之诛,进言不已者也」。壬子,诏秦鳯经畧司,西界移文保安军,乞抽还修古渭寨军,及索叛去张讷芝、临占等,古渭寨乃秦川属地,张讷芝临占,世为蕃官,其令保安军以此报之。癸丑,复龙图阁直学士、兵部员外郎、知池州包拯为刑部郎中、知江宁府,江南东路转运使、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唐介为户部员外郎。时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乞召拯、介还朝,宰臣文彦博因言:「介顷为御史,言臣事多中臣病,其间虽有风闻之误,然当时责之太深,请如中复所奏召用之」。故有是命。 诏大臣自今无得乞子弟及亲旧赐进士出身。 是日,知谏院范镇言:「臣伏见五月间,二星相继西流,一出天江,一出天市、出天江者,主大水,出天市者,主散财,当是时,朝廷不知观天之变以图消伏,又不知为防以备其灾,才及一月而都城大水,居民室庐及军营漂坏者,不知㡬十万区,天变之不虚发也如此。近日以来,彗出东方,孛于七星,其色正白,七星主急兵,色白亦主兵,天意若告陛下将有急兵至,欲陛下与大臣相勅警,以求消伏之术,不可晏然复如前日也!陛下自正月不豫,至于今二百馀日,既已平复,羣臣稀得进见,设有得进见者,又不与谋天下大计,天下之人,其心皇皇,所以感动上天之变也。方此时,岂无乗间观衅,起为盗贼,如大水之入都城者乎?陛下即位三十五年,以纳谏为德,以畏天为心,至于小小论议,未尝不虚怀开纳,今及宗庙社稷之计,反拒谏而不用,违天而不戒乎?臣职当言,不敢爱死黙黙以负陛下,陛下以臣言为然,乞以臣前所上章与大臣速定大议,以臣言为不然,乞加臣万死之罪,何者?陛下素有纳谏之美,因臣奏疏,使陛下有拒谏之名,臣更不敢复奉朝请,谨阖门以待万死之罪」。

甲寅,镇复遗执政书,言:「镇前后六奏,宗庙社稷安危大计,而两奏亲纳中书,厯月逾时,寂然不见有所猷为,此镇任言之责,不可以不待罪也。古之人三谏而不从,则去。今镇已六谏矣。古之人仕鲁不合则去之齐,不合则去之卫之晋,惟其意之所之。今天下一统,镇去而何所之乎?惟有待罪而已。相公又教以不可效干名希进之人,镇退而窃自惟念,不敢奉教而决然为之者,义当死朝廷之刑,不可以死乱兵之下也。此方是镇择死之时,尚安暇顾干名希进之嫌,而不为去就之决哉!夫事有缓而不可急为者,亦有急而不可缓为者,当缓而急,当急而缓,其为患均。天之见变亦然,流星与彗之变是也。今彗之变当急,而朝廷尚欲缓之,此镇宁死于朝廷之刑也。伏愿诸公携镇之书,言于上前,速定大计。如其不然,即赐镇之死,放镇归田,解镇之职,而置之散外,皆诸公之赐也」。

乙夘镇又言:「臣前六奏宗庙社稷之大计,四奏进入,两奏奉圣㫖送中书,陛下不以臣章留中,而令送中书者,是欲使中书大臣奉行也。臣两至中书,而中书递相设,辞以拒臣。以此观之,是陛下欲为宗庙社稷计,而大臣不欲为也。为大臣而不欲为宗庙社稷计,非所以为大臣也。臣窃原大臣之意,恐行之而事有中变,故畏避而为容身之计也。今星变主急兵,万一兵起,大臣家族首领顾不保,其为身计亦已疎矣,就使事有中变而死陛下之职,与其死于乱兵,不犹愈乎?乞陛下以臣此章示大臣,使其自择死所」。

丁巳,镇又言:「臣伏见天禧二年六月彗星见,未㡬而册陛下为皇太子。方是时,真宗皇帝只有陛下一人,天下人心已有所系,然真宗皇帝遽立陛下为皇太子者,欲预定其分,塞觊觎之路也,非私为陛下也,为宗庙社稷之计,与应天谴之变,皆当然也。今陛下未有皇嗣,天下人心无有所系,故天初见流星,继以大水,告陛下以简宗庙之罚,陛下君臣不知觉悟,故天又出彗以告陛下,而陛下君臣晏然复如前时,此臣当言之责,所以恐惧而待罪也。初流星示变时,大臣岂意必有大水乎?及大水入都城,大臣亲领徒役,以捍水患。今大水已定,而不知致大水之本,本由简宗庙而为宗庙计,故天又示彗也。彗之变主急兵,大臣又不先定大计以备兵变,及兵如水之至而后亲捍之,虽勤劳如捍水之时,亦无益矣。陛下为民父母,已视民有压溺之患,又忍使遭戮辱之祸,而不为宗庙社稷计,以荅天谴乎?

庚申,起居舍人、直秘阁、同知谏院范镇为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镇固辞不受,曰:「陛下以臣言为非,即当加臣万死之罪。以臣言为是,岂可不先宗庙社稷计,而遽为臣转官迁职也?」

辛酉,降湖南转运使李肃之知齐州,知荆南王逵知兖州,知辰州宋守信为邓州都监,通判辰州贾师熊通判邵州,以肃之、守信、师熊等入峒讨彭士羲,而军士被伤者四十馀人,逵给军士不均也。

癸亥,枢宻使、䕶国节度使狄青罢枢宻使,加同平章事、判陈州。青在西府四年,京城小民闻青骤贵,相与推说,诵咏其材武,青每出入,輙聚观之,至壅路不得行。上自正月不豫,青益为都人所指目,又青家犬生角,数有光怪,知制诰刘敞请出青于外以保全之,未听,敞出知扬州,又极言:「今外说纷纷,虽不足信,要当使无后忧,宁负青,无使负国家」。并谓宰相曰:「向者天下有可大忧者,又有可大疑者,今上体平复,大忧去矣,而大疑者尚存」。具以青事告之,宰相应对唯唯,敞既至官,拜表,又徧遗公卿书,曰:「汲黯之忠,不难于淮阳,而眷眷于李息」。朝廷皆知为青发也。及京师大水,青避水,徙家于相国寺,行坐殿上,都下喧然,执政闻之始惧,以熟状出青判陈州。自皇佑末有日食之变,敞尝献救日论三篇,备言所以防奸御变之术,青见而恶之,谓所亲曰:「刘舍人以此洗涤青邪!」敞初建言,或以为过,至是乃服。此据刘攽行状。攽又云:敞出知扬州,见上,请出青于外,上曰:「可谕中书」。按仁宗自正月得疾,至七月乃见羣臣,攽所云必误,葢上疏论列尔。今略加删修,庶不失事实。 三司使、工部尚书韩琦为枢宻使,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吏部侍郎、知益州张方平为三司使,自西鄙用兵,两蜀多所调发,方平还自益州,奏免横赋四十万贯匹,及减兴、嘉、卭州铸钱千馀万,蜀人便之。始,方平主计,京师有三年粮,而马粟倍之,至是马粟仅足一嵗,而粮亦减半,因建言:「今之京师,古所谓陈留,天下四冲八达之地,非如雍洛有山河形胜足恃也,特依重兵以立国尔。兵恃食,食恃漕运,汴河控引江淮,利尽南海,天圣以前嵗发民浚之,故河行地中,有张君平者,以疏导京东积水,始辍用汴夫,其后浅妄者争以裁减费役为功,河日以堙塞,今仰而望河,非祖宗之旧也」。遂画漕运十四策,宰相富弼读方平奏上前,昼漏尽十刻,侍衞皆跛倚,上太息称善,弼曰:「此国计大本,非常奏也」。悉如所啓施行,退谓方平曰:「自庆厯以来,公论食货详矣,朝廷每有所损益,必以公奏议为本,凡除主计,未尝敢先公也,其后未期年,而京师有五年之蓄」。或取方平集奏议详载之,然不当即附此年。 先是,枢宻直学士、右谏议大夫、权知开封府王素,数与欧阳修称誉冨弼于上前,弼入相,素颇有力焉,意弼引已登两府,既不如志,因加诋毁,且求外官,于是改龙图阁学士、知定州。诋毁事,据司马光记闻,当考。 以冀州新河镇为新河县,废堂阳镇。本州言堂阳人户稀,而新河交易所㑹故也。 是夕,彗星灭。 范镇言:「臣近以都城大水及彗星谪见,为变非常,故乞速定大计,以荅天谴,阖门待罪,祈以死请,臣人微言轻,固不足以动圣听,然所陈者,乃天之戒,陛下縦不用臣之言,可不畏天之戒乎?彗星尚在,朝廷不知警惧,彗星既灭,则不复有所告戒,后虽欲言,亦无以为辞,此臣所以恐惧而必以死请也。今除臣侍御史知杂事,则臣之言责益重于前,所有告勅,未敢祗受」。镇又言:「臣本为谏官,有言责,不见从,故阖门待罪,待罪之中,除臣知杂御史,是臣之言责益重也,使臣何以处之?若陛下寛臣之罪,不置以死,即乞解臣言责,使归馆供职,或除臣逺小处一知州差遣,则陛下再造之赐,于臣为无量也」。

甲子,出恭谢乐章,隶于太常。 诏三司出绢三万市马于府州,以给河东骑军。 殿中侍御史赵拚言:「臣去年春夏间,累次弹奏宰相陈执中,乞正其罪而罢之。是时,范镇不顾公议,一向阴为论列,营救执中,上惑圣听。臣寻与御史范师道抨镇阿党之状,今朝廷除镇知杂,臣见居台职,风宪之地,趣向各异,难为同处。伏望特赐指挥,除臣江、浙一州军合入差遣,且以避镇,亦臣之私便也」。初奏,十五日甲子也,二十六日再奏,今止存初奏。 范镇言:「臣窃闻赵拚因除臣知杂御史,言与臣论陈执中事不同,乞淮甸一小郡者。初,臣自河北送伴还,陛下谕臣御史言:卿中路有文字救雪执中,不知卿初无文字。臣奏臣有无文字,惟陛下可知,臣在外,亦闻此说,未以为信。今陛下既宣谕臣,容臣却与御史理辨,自后两奏,仍乞榜朝堂,不䝉施行,及陈执中罢去,陛下谕臣,御史言执中与其女子奸通,臣奏执中身为宰相,有此大恶,固当斩于朝堂以令天下,岂可复为使相、兼判亳州?如其无此,为御史所诬,亦乞斩御史以令天下,无使䜛言,公然得行。自后三奏乞穷究,仍乞札付御史,亦不䝉施行,窃虑臣前后五奏留中赵拚,不知本末,至今交结,毁臣不已,伏乞检㑹前奏,并今状降付中书明辨施行,仍札示赵拚,免致小人阴相架扇,以中伤臣。所有臣乞免知杂御史事,已具前奏,臣深不欲上烦圣听,然赵拚为御史,而持论如此乖谬,终不觉悟,反以为能,臣若不乞明辨,窃恐坏国伤化,事体不细也」。

丙寅,刑部员外郎、知制诰石扬休为契丹国母生辰使,文思使、康州刺史沈惟恭副之。刑部员外郎、直史馆、同修起居注唐询为契丹生辰使,东头供奉官、閤门祗候王锴副之。侍御史范师道为契丹国母正旦使,供备库副使刘孝孙副之。右司谏马遵为契丹正旦使,内殿崇班、閤门祗候陈永圗副之。寻以祠部员外郎、判度支勾院、集贤校理刁约代师道,师道被疾故也。沈惟恭、王锴、刁约、刘孝孙、陈永图,未见。 宰臣文彦博等请罢恭谢前一日,谒太庙,表二上,许之,仍诏宰臣摄事。 翰林学士胡宿知审刑院。详议官阙,判院者,当择人荐于上,宿与同列得二人,此二人才智明法无上下一人者。监税河北,以水灾亏课,同列议曰:「亏课小失不足白」。上以累才宿不可,至上前悉白之,且曰:「此人小累,才足惜」。上曰:「果得才,小累何䘏?」遂除详议官,同列退,诮宿曰:「详议欲得人,公固欲白上,縁是不得,奈何?」宿曰:「彼得与不得一详议官尔,是固亦有命也。宿以诚事主,今白首矣,不忍丝髪欺君,以䘮平生节,为之开陈,听主上自择尔」。同列惊曰:「某从公乆,乃不知公所存如此!」此据胡宗愈所作胡宿行状,不知同列者谓谁,当考。宿尝奏河朔被水灾,濵、棣、德、博四州之民,皆归罪于李仲昌、张怀恩、蔡挺三人,乞斩此三人,以谢河北。因进呈韩绛体量札子,仲昌、怀恩、挺卒坐重责。

戊辰,礼院言,大庆殿恭谢,请如明堂故事,用銮驾仪仗,从之。

乙亥,朝谒景灵,降京城系囚徒罪一等,杖笞释之。初,李照斥王朴乐音髙,乃作新乐,下其声,太常歌工病其太浊,歌不成声,私赂铸工,使减铜齐,而声稍清,歌乃协,然照卒莫之辨。又朴所制编钟皆侧垂,照及胡瑗皆非之,及照将铸钟,给铜于铸䥱务,得古编钟一,工不敢毁,乃藏于太常,钟不知何代所作,其铭云:「粤朕皇祖实和钟粤斯万年,子子孙孙永寳用」。叩其声,与朴钟夷则清声合,而其形侧垂,瑗后改铸,正其钮,使下垂,叩之弇郁而不扬其铸,钟又长甬而震掉,声不和,著作佐郎刘羲叟谓人曰:「此与周景王无射钟无异,上将有眩惑之疾」。已而果然,于是范镇言:「臣伏见国家自废祖宗旧乐,用新乐以来,及今四五年,日食,星变,冬雷,秋雹,大雨不时,寒暑不节,不和之气,莫甚此也。使乐无所感,动则已,乐而有所感,动则衆异之至,未必不由是也。去年十二月晦,大雨雪,大风,宫架輙坏,元日大朝㑹乐作,而陛下疾作,臣恐天意以为陛下不应变祖宗旧乐而轻用新乐也。不然,何以方乐作之时,而陛下疾作?此天意警陛下之深也。自初议乐时,臣屡论新乐非是,其间书一通,最为详悉,今再具进呈,乞下执政大臣参详,臣书有如可采,伏乞且用祖宗旧乐,以俟异时别加制作」。丁丑,诏太常恭谢用旧乐。

戊寅,诏湖北钤辖司、下溪州刺史彭士羲侵扰边境,为患不已,其相度招安之。初,魏瓘受命帅荆南,建言:「五溪之险,师行鸟道,诸将贪功生事,于国家何所利?」因条上三䇿,以招安为上,守御为下,攻取为失。不报。后卒如瓘䇿。

己夘,诏麟府钤辖贾逵,自今无得差禁军回易。初,逵令五人为一保,给钱十万,凡回易五十日,出息钱四十万以备犒军。及下转运司体量,以为旧例如此,即无私入,故戒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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