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续资治通鉴长编巻二十四
宋 李焘 撰。
太宗
太平兴国八年春正月戊午朔,上御乾元殿受朝。 契丹主隆绪改元统和。
壬戌,上乳母陈国夫人耿氏卒,涪陵县公廷美之亲母也。事见雍熈元年正月。
两京诸道州府贡士一万二百六十人。甲子,命中书舍人宋白等十人权知贡举。
戊辰,建海门镇为太平军。
先是,上念征戍劳苦,月赐縁边士卒白金,军中谓之「月头银,镇州驻泊都监、酒坊使弥德超因乘间以急变闻于上云:「枢宻使曹彬,秉政嵗久,能得士衆心,臣适从塞上来,戍卒皆言月头银曹公所致,㣲曹公我辈当馁死矣!」又巧诬以他事,上颇疑之,参知政事郭贽极言救解,上不听,戊寅,彬罢为天平节度使、兼侍中。己卯,以东上閤门使、开封王显为宣徽南院使,德超为北院使,并兼枢宻副使。显初隶殿前为小吏,性谨介,不狎同辈,不践酒食之肆,上爱之,于是召显谓曰:「卿世非儒门,少罹兵乱,必寡学问。今典掌万机,固无暇博览羣书」。命左右取军戒三篇赐显曰:「读此可免于面墙矣!」癸未,诏诸道州县长吏,延见部内耆德高行,为乡里所信重者,问以民间疾苦,吏治得失,退而改之,从大理寺丞孔承恭之请也。王偁《东都事畧》有诏曰:养老乞言,哲王之丕训,观民设教,载籍之大猷,故遒人振铎以采诗,刺史褰帷而按部,所以参考风俗,周知其淑慝,延访耆艾,详求于利病,斯为茂典,可举而行。宜令州县长吏或部内有耆德高年为乡里所信者,竝须延问民间疾苦,吏治得失,退而行之,以称吾意」。
承恭又言:「仪制令有云: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望令两京诸道,各于要害处设木刻其字,违者论如律,庻可兴礼譲而厚风俗」。甲申,诏行其言。王偁东都事畧诏曰:传云:能以礼譲为国乎何有?宜令开封府及诸州于冲要处榜刻仪制,令论如律
承恭,河南人,太祖时献宫词,托意求进用,太祖怒其引谕非宜,免归田里,上即位,以赦复授故官,又尝劝上于征战地修佛寺,普度僧尼,以冀㝠福,人多笑其迂濶云。
周显德中,宋州民饥,官出义仓米三万四千石以贷其后徴督民多流移入它郡。乙酉,诏悉除之。二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丁酉,禁内属戎人私市女口,吏谨捕之,违者弃市。丙午,有司言:「先禁江南诸州民家不得私蓄弓劒、甲铠,违者按其罪。按律疏禁民私有兵器,谓甲弩矟具装等,若弓箭、刀楯、短矛,并听私蓄,望厘改之」。诏从其请。三月丁巳朔,有司言:「京诸司流外人选满并授官,勒留及有归司者,准律品官任流外及杂任于本司杖罪以下,依决罚例,徒罪以上,依当赎法。今诸司使副、三班使臣犯罪,比同品官具决罚当赎取裁,而诸司职掌,即依例当赎,非便。望自今流内品官任流外职事凖律文处分。诸司授勒留官及归司人犯徒流等罪,公罪许当赎,私罪以决罚论」。从之。 诏免监察御史孙日新,仍削籍三任,坐为荆湖同转运日,职事不治,擅侵官地为廨舍故也。 殿中丞陆范前知濠州锺离县,民有妇杀其夫者,范鞫不得实,民家诉于上,诏劾之,妇弃市,范坐免官。己未,同州言民饥,发仓粟四万斛赈之。癸亥,以右谏议大夫、同判三司宋琪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始分三司为三部,各置使。右谏议大夫、同判三司王明为盐铁使,左衞将军陈从信为度支使,如京使郝正为戸部使。正平,遥人也。上尝语宰相曰:「三司官吏,奏事朕前,纷纭异同,互有所说,此固不为私事,但迭执偏见,不肯从长商度,朕每以理开谕,若帝王躁暴,岂能优容?朕于臣下,务在将䕶,才用优劣,一一可见,随其器能,各加任使,奏对之际,无不假以辞色,善恶兼听,未尝峻折之也」。宋琪曰:「人之才用,罕有周备,陛下聪明照临,短长俱露,或又初见天威,内怀慑惧,若不赐之辞色,何由毕其恳诚?先帝晚年稍伤严急,圣心深鉴事理,曲尽物情,臣下幸甚!」
己巳,诸王及皇子府初置谘议、翊善、侍讲等官,以戸部员外郎王遹、著作佐郎姚坦、国子博士邢昺等十人为之。先是,诏丞郎、给谏以上官,于常参官中举年五十以上通经者备宫僚,遹等被举。坦、昺,皆济阴人也。据《姚坦传,太宗召坦等面谕,然与雍熈二年毕士安等为记室时,圣语不异,盖重出也。今从宝训,不载于此。
壬申,丰州刺史王承美言契丹来㓂,承美击败其衆万馀,追北百有馀里,至青冢,斩首二千馀级,降者三千帐,获羊马兵仗以万计。
癸酉,幸金明池观习水战,遂幸琼林宴射。丙子,上御讲武殿,覆试礼部贡举人,擢进士长沙王世则而下百七十五人,诸科五百一十六人,竝遂为定制。登科记是年始分甲乙。按国史志,分第甲、乙,乃五年事也。
李穆坐卢多逊黜降,左右无敢言者。左拾遗、直史馆宋凖因奏事,盛言穆长者,有检操,常恶多逊专恣,固非其党也,上寤,于是,穆同知贡举,预侍立,上见穆顔色癯瘁,谓曰:「卿何故如此,岂非黜降以来,忧畏所致乎?」即日还穆旧官。甲申,除福建诸州盐禁官卖之,斤为钱二十五,又以民乏铜钱,令于建州铸大铁钱,与铜钱竝行,寻罢之,乙酉,斩孟州进士张两,两试吏部不合格,纵酒大骂于街衢中,言渉指斥,游徼吏捕以闻,上怒,故抵于法。同保九辈永不得赴举,州长吏罚一季俸。 诏:䖍州岁市铅锡六万斤,斤为钱二十九,增六钱。信州市铅,斤为钱十五,增五钱,饶州市炭,秤为钱十,增三钱,从转运使张齐贤之请也。齐贤初除转运使,辞日,上面命曰:「江左初平,民间不便事,一一条奏」。齐贤曰:「臣闻江南旧以铁为币,今改用铜钱,民间难得,而官责课,颇受鞭挞,此最不便」。上曰:「汉时呉王即山铸钱,江南多出铜,为朕宻经营之」。初,李氏岁铸六万贯,自克复增冶匠,然不过七万贯,常患铜及铅锡之不给,齐贤乃访得江南承㫖丁钊歴指饶、信、䖍州山谷産铜铅、锡之所,又求前代铸法,惟饶州永平监用唐开元钱料,坚实可久,由是定取其法,岁铸三十万贯,凡用铜八十五万斤、铅三十六万斤、锡十六万斤,齐贤即诣阙面陈其事,诏既下,颇有言其妄者,令中书召齐贤问讯,齐贤词甚确,乃可之,丁钊亦得复补殿前承㫖掌铜场,或又言新法增铅锡多者,齐贤固引唐朝旧法为言,始不能夺。然唐永平钱法,肉好周郭精妙,齐贤所铸,虽岁增数倍,而稍为麄恶矣。 国子监丞、知开封府司録参军事赵孚上言:「去岁丰稔,而科纳弛慢,尚有逋租,苟非赏罚,何以惩劝?请自今诸县令佐,凡厯三年収赋税,竝得依限齐足者,超资任以大县,厯二年,违限不足者,降资,授以小县」。诏从之。孚又言:「庄宅多有争诉,皆由衷私,妄冩文契,说界至则全无丈尺,昧隣里则不使闻知,欺罔肆行,狱讼增益,请下两京及诸道州府商税院,集庄宅行人衆定割移典卖文契各一本,立为榜様,违者论如法」。诏从之赵孚,未见。
夏四月辛夘朔,诏凡州县幕职官,差定殿最之状,分任逺近之地,以为升降,有司盖有成法,自今京朝官厘务于外,秩满曾经责罚及弛慢者,授以边逺,其课绩高者,任以近地。
先是,陈洪进发漳、泉,丁男为馆夫,给负担之役。洪进既献地,转运使犹计佣取直,凡为铜钱二千一百五十贯、铁钱三万一千五百三十贯。民诉其事,壬辰,诏除之。上尝览福建版籍,谓宰相曰:「陈洪进止以漳、泉二州赡数万衆,无名科敛,民亦不堪。比朝廷悉已蠲削,民皆感恩,朕亦不觉自喜也」。又尝谓赵普曰:「前代乱多治少,皆系帝王所为。朕抚御万方,固不能家至戸到,但持其纲领,行其正道,以齐一之。乡者偏覇掊克,凡数百种,朕悉令除去矣。更竢五七年,当尽减民租税。卿记朕此言,非虚发也」。普曰:「陛下爱民之意,发于天心,惟始终力行之,天下幸甚」。
壬寅,以丰州刺史王承美为团练使,宻日都大首领裕勒叶为怀化大将军,威约克为归德大将军,约博伊玛二族首领布桑开朗、黙恰等族大首领绥等竝为归德郎将,赏其破契丹之功也。 泗州临淮等县民逋开宝七年官所贷米麦三千八百馀石,诏除之。
上谓宰相曰:「朕顷在藩邸,颇闻朝臣有不修操,检以强词利舌,谤讟时事,陵替人物,或遣使逺方,不存事体,但规财用,此甚辱国。今朝行宁复有此等耶?若人人自修,岂不尽善?」宰相曰:「陛下敦崇风教,不严而治,轻薄之徒,自然弭息矣」。上尝作戒谕辞二,付閤门,一以戒京朝官,受任于外者,一以戒幕职、州县官。丁未,令閤门于朝辞日宣㫖朂励,仍书其辞于治所屋壁,遵以为戒。初,弭德超谮曹彬,事成,期得枢密使,及为副使,大失望官与柴禹锡同,而禹锡先授班在其上,故德超常怏怏,一日,诟王显及禹锡曰:「我言国家大事,有安社稷功,止得綫许大名位,汝辈何人,反居我上,更令我效汝辈所为,我实耻之」。又大骂曰:「汝辈当断头,我度上无执守,为汝辈所眩惑」。显等告其事,上怒,命膳部郎中、知杂御史滕中正即讯之,德超具伏。壬子,德超除名,并亲属流琼州。右拾遗、直史馆开封李韶,德超壻也,亦坐责为殿中丞、知丹徒县。德超始因李符及宋琪之荐,得事上,及符贬宁国司马,德超任枢府,屡称其寃,㑹德超败,上恶其朋党,令徙符岭表。卢多逊之流崖州也,符白赵普:「朱崖虽逺在海中,而水土颇善,春州稍近,瘴气甚毒,至者必死,不若令多逊处之」。普不答,于是即以符知春州,嵗馀卒。德超既败,上悟曹彬无它,待之愈厚,临朝累日不怿,从容谓赵普等曰:「朕以听断不明,几败大事,夙夜循省,内愧于心」。普对曰:「陛下知德超才干而任用之,察曹彬无罪而昭雪之,有劳者进,有罪者诛,物无遁情,事至立断,此所以彰陛下圣明也,虽尧舜何以过此?」由是释然,改讲武殿为崇政殿。
五月丙辰朔,河大决滑州房村,泛澶、濮、曹、济诸州民田,坏居人庐舍,东南流至彭城界,入于淮,有司议大发丁夫塞之,上曰:「乡者发民塞韩村,决河水,不能成,俱为劳扰」。乃命出卒数万人,赐以内府金帛,命内客省使郭守文徃䕶其役。
丁巳,相州言风雹害稼。
司天春官正襄城楚芝兰上言:「京师帝王之都,百神所集。今城之东南,一舍而近,有地名苏村,若于此为五福太一作宫,则万乗可以亲谒,有司便于祗事,何为逺趋江水,以苏台为呉分乎?」议者不能夺。丁卯,诏从芝兰议,徙建太一宫于苏村,东上閤门使乐陵赵熔督其役,仍令芝兰及枢密直学士张齐贤同定祭法。 交州言占城国水陆象马数万来㓂,率所部兵击走之,俘斩数千计。
右补阙、直史馆洛阳董俨罢淮南转运使,就命知光州。俨狂躁务进,不乐外官,上疏求还京师。上怒,己巳,削史职,黜为秘书丞,仍知光州。
庚午,黎桓遣牙吏赵子爱以方物来贡,自称权交州三使留后。表言:「去年十月,丁璇及其母率军民以印绶与桓,桓即摄领府事」。上欲且除璇为统帅,命桓副之,或不可,则当送璇母子亲属等赴阙。竢、璇至,乃畀桓节。钺遣供奉官张宗权赍诏谕㫖,令桓审处其一,亦赐璇玺书,桓专据其国已久,不听命。
威塞节度使、判颍州曹翰,在州嵗久,专务苛酷掊敛,政事不治,上虽知之,以其有功,故优焉,㑹汝阴令孙崇望诣阙击登闻鼓,讼翰部内为奸赃,私市弓弩、枪劔、长矛、铠马、具装,又发民筑烽台,诸县有㓂盗,令举烽以应城中,又擅部署牙吏,官卖盐所得钱银,民嵗输租粟及丝绵绢,翰悉取其馀羡,又擅赋敛民以入,已侵官地为蔬圃果园。判官山元羽掌官麴翰,又取其常额外钱五百万、绢百疋,诏遣知杂御史滕中正乘传徃鞫之,狱具,法当弃市。百官集议,翰林学士承㫖李昉等议,如有司所定,壬申,诏特削夺在身官爵,御史台遣吏䕶送登州禁锢,其盗用官物及侵擅赋敛,竝徵之。
先是,关、陇贫民多流亡入蕃部,乙亥,诏所在长吏设法诱之,令复业。 令诸州掌物务官吏亏岁课当罚者,长吏以下,悉分等连坐。
六月丙戌,左谏议大夫、知开封府边珝䘚珝强力有吏干,上方欲倚任,甚嗟惜之。
丁亥,以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李穆知开封府。穆剖决精敏,奸猾无所假贷,由是豪右屏迹,权贵不敢干以私。上益知其才,始有意大用。 刑部郎中杨徽之、库部员外郎孔承恭同考校京朝官殿最。
甲午,河南府言伊、洛、瀍、榖水皆涨,坏官寺、民庐甚衆,死者以万计。诏悉加赈䘏。
己亥,以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王显为枢密使,宣徽北院使柴禹锡为南院使、兼枢宻副使如故。 陜州言大水坏军民庐舍千馀区。
戊申,以进士王世则等十八人送中书门下,特授大理评事、知令録事,馀送流内铨,并授判司、簿尉。未几,世则等移通判诸州,为簿、尉者,改试大理评事、知令録,明年郊礼毕,迁守大理评事,上因谓近臣曰:「朕亲选多士,殆㤀饥渴,召见临问,以观其材,㧞而用之,庻使岩野无遗逸,而朝廷多君子尔!朕毎见布衣搢绅,间有端雅,为衆所推誉者,朕代其父母,喜或召拜近臣,必为择良日,欲其保终吉也。朕于士大夫无所负矣!」上又谓宰相曰:「唐置采访使,盖欲察官吏善恶,人民疾苦,然所命者,官高则权势太重,官卑则威令不行,又所过州郡,承迎不暇,岂能审知利害,但虚有其名耳!曷若慎选羣才,各分任使,有功有过,赏罚分明,且国家选才,最为切务,人君深居九重,何由徧识,必须采访,茍称善者多,即是操履无玷,若择得一好人,为益无限。古人言得千良马,不若得一伯乐,得十利劔,不若得一欧冶,此言殊有理,朕孜孜访问,止要求人,庻得良才以充任使也」。赵普曰:「帝王进用良善,实助太平之理,然于采择,要在得所,盖君子小人,各有党类,先圣谓观过各于其党,不可不慎也」。上然之。 杭州进士呉铉尝重定切韵,及上亲试,因捧以献。既中第,授大理评事、史馆勘书。铉所定切韵,多呉音,增俗字数千,鄙陋尤甚。寻礼部试贡举人,为铉韵所误,有司以闻,诏尽索而焚之。
己酉,兖州太山父老及瑕丘等七县民四千一百九十三人诣阙请封禅,观察判官廖文铎䕶送之,上谦让不允,各赐束帛遣还。 右散骑常侍、判尚书都省徐铉言:「都坐议事,其所议文案,自来俟羣臣坐定,止令一吏立读讫,取官最高者一人先署名,衆人皆即随署,殊不详其事理。望自今议事合厯翰林及台省者,先以所议文案送翰林及两省官看详,三日送御史台,尚书省各三日,令各为议,俟都坐㑹议日,更相诘难,既议定,乃赴礼部郎官集成议状以闻」。从之。此据本传。铉以八年六月一日罢直学士院为右散骑常侍,受诏判督省月日,因附此议于六月末。
右金吾衞上将军王彦超与文明殿学士李昉、翰林学士宋白善。先是,昉白诣之,时彦超年六十九,谓昉白曰:「人言七十致仕出何书?」昉具告之,故彦超遂托白草致仕表,于是再上得请。七月丁卯,以太子太师致仕。千牛衞上将军许田呉䖍裕,时年已八十馀,性简率,发言多轻肆,尝语人曰:「我纵僵仆殿陛下,断不学王彦超,七十便致仕」。人传以为笑。
中书舍人、参知政事郭贽与东上閤门使赵熔有同府之旧,熔凭恃请托,䞇不从,熔摭堂吏过失以闻,贽见上,白熔私谒,即召熔廷辩,熔辞屈,出为梓州都廵检使。贽尝因论事奏曰:「臣受不次之遇,惟以愚直上报」。上曰:「愚直何益于事?」贽曰:「虽然,犹胜奸邪」。䞇饮酒过量,偶入对,宿酲未解,发言轻易,上怒,辛未,责授秘书少监,寻出知荆南府,俗尚滛祀,属久旱,盛祷雨之具,贽始至,悉命撤去,投之江流,不数日大雨。
郭贽既贬,中书惟赵普、宋琪。时普恩礼稍替,将复命相,廷臣谓工部尚书李昉宿旧,上欲用昉参知政事,以琪先入,当班列昉上。庚辰,琪加刑部尚书,昉守本官参知政事。
辛巳,诏开封府诸县民田为河水所伤者,竝蠲其租。陜西、河北、川峡诸州皆言大水。
八月壬辰,徳音释死罪,以下大水故也。癸巳,诏:桂州管内,先配民嵗市沙糖及茶园乆荒,吏嵗徵其课,先以官牛给与,民嵗取租,牛死而吏犹督其直,关市征商额外增钱百八十贯,竝除之。丁酉,山后两林蛮王遣其弟牟昂及子牟盖摩忙、卑愧、副使牟计等百三十九人以名马来贡,诏授牟昂怀化大将军,牟盖等三人为归德郎将,牟计等百二十二人并为怀化司戈。 诏:「自今应临轩所遣官吏,并送中书门下,考其履厯,审取进止」。时选用庻僚,不专委有司,皆引对,观其敷纳,有可采者,悉与超擢,复虑因縁矫饰,侥幸冒进,载加详审之意,乃有是诏。 辰州言奚、锦、叙、富等四州内属蛮,相率诣州,愿比内地民输租税。诏遣殿直王昭训与权沅陵县令高象元、权辰溪县令张用之,分徃四州,仔细相度,察其民俗情伪,委得久逺利便可否,及按视管界山川地形画图来上,卒不许。甲辰,诏:「诸道州府司理判官,比来悉以牙校为之,在其本部,必有亲党,自今各于邻近州府选强明厯事者充」。寻诏仍旧满三年无遗阙者与酬奬。寻诏仍旧,乃十一月辛巳,今并书。
枢密使石熈载,始以病足不能履步,多请吿,及寝疾,上幸其第临问,太医诊视,乆之未愈,上表求解职,庚戌,罢为右仆射。
辛亥,诏增周公諡法》五十五字、美諡七十一字为百字,平諡七字为二十字,恶諡十七字为三十字,仍令翰林学士承㫖扈䝉、中书舍人王祜同详定。䝉等上奏,所增五十五字皆可用,其沈约、贺琛续广諡,请废不行,诏可。太祖初以扈䝉之言,诏卢多逊録时政,月送史馆,多逊讫,不能成书。于是右补阙、直史馆胡旦复言:「五代自唐以来,中书、枢密院皆置时政记,中书即委末㕔宰相,枢密院即委枢密直学士,每月编修送史馆。周显德中,宰相李榖又奏枢密院置内庭日厯,自后因循阙废,史臣无凭撰集,望令枢宻院仍旧置内庭日厯,委文臣任副使者,与学士轮次记録,送史馆」。上采其言,是日,诏自今军国政要,竝委参知政事李昉撰録,枢密院令副使一人纂集,每季送史馆。昉因请以所修时政记每月先奏御后,付所司,从之。时政记奏御,自昉始也。㑹要云:时虽有时政记之名,但题云送史馆事件,至景德元年始题云时政记。
先是,每嵗运江淮米四百万斛以给京师,率用官钱僦牵船役夫,颇为劳扰,至是,毎艘计其直,给与舟人,俾自召募,事良便,既而舟数百艘留河津,月馀不得去,上遣期门卒侦之,计吏自言有司除常载外,别科置皮革、赤垩、铅锡、苏木等物,守藏者不即受故也,上大怒,诏书切责度支使,夺一月俸,九月癸丑朔,诏置水陆路,发运于京师,以洛苑使许田王賔领濵州刺史,与儒州刺史许昌裔、同知水路发运军器库使、领顺州刺史王继升、驾部郎中刘蟠,同知陆路发运,凡一纲计几舟,毎舟计所给挽船之直,悉以付主纲吏,令自雇民,勿复调发,凡水陆舟车辇送官物及财货之出纳,悉关报而催督之,自是贡输无滞矣。宿州言河水泛民田,郭守文塞决河堤,久不成,上谓宰相曰:「今歳秋田方稔,适值河决,塞治之役,未免重劳」,言事者谓河之两岸,古有遥堤以寛水势,其后民利沃壤,咸居其中,河之盛溢,即罹其患,当令按视,苟有经久之利,无惮复修」。戊午,遣殿中侍御史济阴柴成务本志作太常丞刘锡,今从实録及㑹要。
供奉官葛彦恭,縁河北岸,国子监丞赵孚、殿直郭载,缘河南岸,西自河阳,东至于海,同览堤之旧址,凡十州二十四县,竝勒所属官司件析堤内民籍税数,议蠲赋徙民、兴复遥堤利害以闻。载,浚仪人也,孚等使囬条奏曰:「臣等因访遥堤之状,所存者百无一二,完补之功甚大,臣闻尧非洪水,不能显至圣,禹非导川不能成大功。古者泒为九河,始能无患,臣以谓治遥堤不如分水势,自孟至郓,虽有堤防,惟滑与澶最为隘狭,于此二州之地,可立分水之制,宜于南北岸,各开其一,北入王莽河以通于海,南入灵河以通于淮,节减暴流,一如汴口之法,其分水河,量其逺近,作为斗门啓闭,随时,务乎均济,通舟运,溉农田,如此则惟天惠民,茂宣于德泽,分地之利,普洽于膏腴,既防水旱之灾,可获富庻之资也」。朝议以河决未平,重惜民力,寝其奏焉,时多阴雨,上以河决未塞,深忧之,谓宰相曰:「修防决塞,盖不获已,而秋霖荐降,役民滋苦,岂朕寡德,致其作沴乎?」赵普对曰:「尧水汤旱,时运使然,陛下劳谦勤䘏,过自刻责,下臣恐惧,无所措望,少寛宸虑,以俟天灾弭息」。甲子,诏:「临淮、寿春浮梁,先禁马高五尺以上,不得渡淮,今江浙既平,吏犹守旧法,宜除之」。
乙丑,上谓宰相曰:「朕视万民如赤子,念其耕稼之勤,春秋赋租,军国用度所出,恨未能去之,比令两税,三限外特加一月,而官吏不体朝㫖,自求课最,恣行捶挞,督令办集,此一事尤伤和气,宜下诏申儆之」。乃诏诸州长吏,察访属县,有以催科用刑残忍者,论其罪。凡政治善恶,既书于吏部南曹厯子,仍别以其状闻,当申黜陟。又谓宰相曰:「民诉水旱,即使检覆,立遣上道,犹恐后时,颇闻使者或逗遛不发,州县虑赋敛违期,日行鞭棰,民亦竢检覆改种,若此稽缓,岂朕勤恤之意乎?自今遣使检覆灾旱,量其地之逺近,事之大小,立限以遣之」。丙寅,上谓宰相曰:「荆湖、江浙、淮南诸州,每嵗上供钱帛,遣部民之高赀者,䕶送至阙下,民多质鲁,无御下之术,篙工檝师,皆顽猾不逞,恣为侵盗,民或破産以偿官物,甚无谓也」。乃诏自今直遣牙吏,勿复扰民。丁卯,交州黎桓遣使来贡方物。
庚午,吐蕃诸戎以马来献,上召其酋长对于崇政殿,厚加慰抚,赐以束帛,因谓宰相曰:「吐蕃言语不通,衣服异制,朕以禽兽畜之。自唐室以来,颇为边患,以国家兵力雄盛,聊举偏师,便可驱逐数千里外。但念其种类蕃息,安土重迁,傥加攘却,必致杀戮,所以置于度外,存而勿论也」。
癸酉,上谓近臣曰:「国家事不以大小,皆有利害。朕比閲工作见削藤者,每藤一斤削去皴,麁堪用者才三两许,馀皆弃物。因念藤産南方距京六七千里,水陆辇送,虚为劳费,宜谕广南诸州,凡贡藤,但输堪用者。又大通冶出铁,毎送作坊作兵器,复加烹鍊,十裁得四五。宜谕本冶自今制成刀劔之朴,乃以上供。若此二事,计省力役不少,天下无限利害,官吏不能为朕经度,此固小事,当有大于此者,卿等宜思之」。
丙子,占城国遣使来献驯象,能拜伏,诏飬于宁陵县。丁丑,上以河决未塞,遣枢宻直学士张齐贤乗传诣白马津,用以太牢,加璧以祭。 太平军言飓风坏官寺民舍。
冬十月甲申,诏徴马军都指挥使、定州兵马部署米信赴阙。
上以新译经五巻示宰相,因谓之曰:「浮屠氏之教,有禆政治,达者自悟渊微,愚者妄生诬谤,朕于此道,微究宗㫖,凡为君治人,即是修行之地,行一好事,天下获利,即释氏所谓利他者也。庻人无位,纵或修行自苦,不过独善一身,如梁武舍身为寺家奴,百官率钱収赎,又布髪于地,令桑门践之,此真大惑,乃小乗偏见之甚,为后代笑,为君者抚育万类,皆如赤子,无偏无党,各得其所,岂非修行之道乎?虽方外之说,亦有可观者,卿等试读之,盖存其教,非溺于释氏也」。赵普曰:「陛下以尧舜之道治世,以如来之行修心,圣智高逺,动悟真理,固非臣下所及」。上又谓宰相曰:「近者内外政事,渐成条贯,逺近官吏,无不畏谨,朕思之,不觉自喜,日行好事,利益于人,便是修行之道。假如饭一僧、诵一经,有何功德?朕夙夜孜孜,固不为已毎焚香,惟愿民庻安辑,不近理之事,断不为也。大凡为君为臣,常宜兢畏,不可放逸。后唐庄宗夹河相持,千征万战,备尝艰苦,天下甫定,便恣溺惑,不及三年,果致倾覆,若此可为鉴戒」。宋琪曰:「陛下勤俭于已,励精政务,以百姓心为心,所谓其身正,不令而行也」。焚香愿民安辑」等语,别本在十一月己丑,今从寳训,宜入此。
戊子,诏祀土德于黄帝坛,圭币牢具如太祠,俾祠官领之。
庚寅,赐诸军校建茶有差,并赐诸军翦草茶,人一斤。戊戌,衞王德崇改名元佐,广平郡王德明改名元佑,第三子德昌改名元休,第四子德严改名元隽,第五子德和改名元杰,皇侄孙德雍改名惟吉。惟吉,魏懿王子也,太祖甚爱之,视如己子,故与诸叔聨名。上即位,犹居禁中,于是出閤,始改名焉。
己酉,元佐进封楚王,元佑进封陈王,元休封韩王,元隽封冀王,元杰封益王,并加同平章事。 司徒兼侍中赵普罢为武胜节度使、兼侍中。
十一月壬子朔,以刑部尚书、参知政事宋琪、工部尚书参知政事李昉并本官同平章事。上谓曰:「世之治乱,在赏罚当否,赏罚当其功,罪无不治。或以为饰喜怒之具,即无不乱,与卿等戒之」。琪曰:「赏罚二柄,乃御世之衔勒。若马无衔勒,何以控御治天下者?苟赏罚至公,未有不致太平也」。昉初与卢多逊善,待之不疑,多逊屡谮昉,人或告昉,昉曰:「卢与我厚,不当尔」。于是上语及多逊事,昉颇为挥释。上因言:「多逊居常毁卿不直一钱」。昉始悟,上由此益重之。别本载上与宰相论赏罚,在十月甲午。按宋琪此时未为宰相,今从琪本传,附琪初拜宰相日也。
癸丑,诏川峡民祖父母、父母在别籍异财者,前诏并弃市,自今除之,论如律。
甲寅,诏自今宰相序立,宜在亲王之上。李昉、宋琪等顿首,请遵故事,上不许。琪等又叩头固辞,乆之,上曰:「宰相之任,实摠百揆,与羣臣礼絶,藩邸之设,止奉朝请而已。元佐等尚㓜,欲其知谦损之道,卿勿多辞也」。琪等拜舞称谢。 上撰莲华心轮回文偈颂十部,二百五十巻,《回文图十轴,示近臣。
高阳关捕得契丹生口,送至阙下,戊午,上召见,言契丹种族携贰,虑王师致讨,颇于近塞筑城为备,上谓宰相曰:「戎人以剽略为务,乃修筑城垒,为自全之计耳!曩者刘继元盗据汾晋,周世宗及太祖皆亲征不利,朕决取之,为世宗、太祖刷耻,亲擒继元,今日视之,犹机上肉耳!当其保坚城,结北鄙为援,岂易制乎?」宋琪对曰:「臣少䧟北庭,备知戎马之数,自晋末始强盛,然种族蕃多,其心不一,自石岭关之败,平继元,縁边诸郡,频有克㨗,以臣度之,其部下擕贰必矣,国家不须致讨,可坐待其灭亡」。久之,上复谓宰相曰:「数有人自北边来,侦知契丹事,自朝廷増修边备,北人甚惧,威虏军主财吏盗官钱,尽室奔入契丹,至涿州,州将不敢受,悉遣还,晋汉微弱,边陲无尽节之臣,率张皇事势,以要恩宠,为自利之计。今之边将,皆朕所推择,咸能尽心,无复袭旧态也。幽州四面平川,无险固可恃,难于控扼,异时収复燕蓟,当于古北口以来,据其要害,不过三五处,屯兵设堡寨,自絶南牧矣」。琪对曰:「范阳是前代屯兵建节之地,古北口及松亭关、野狐门三路,并立堡障,至今石垒基堞尚存,将来平定幽朔,止于此数处置戍可也。况奚族是契丹世仇,傥以恩信招怀之,俾为外御,自可不烦朝廷出师矣!」己未,太一宫成,凡千一百区,命张齐贤等共视之,齐贤等言:「太一,五帝之佐,天神之至贵者也,请用祭天之礼,杀其半又小损之」。上令增教坊伶官百人,自昬祠至明,如汉制,毎嵗四立,日行祀礼。此据本纪、本志,实録于明年八月丙申始书太一宫成,盖误也。
丙寅,楚王元佐等五王同日赴中书视事。 廵检河堤作坊使郝守浚责授慈州团练副使,坐不救河决,擅赴阙奏事也。
丁卯,宴饯赵普于长春殿,上赐普诗,普捧而泣曰:「陛下赐臣诗,当刻于石,与臣朽骨同葬泉下」。上动容答之,明日,谓近臣曰:「赵普于国家有大勲力,朕布素时与之逰,从齿髪衰矣,不欲烦以机务,择善地俾之卧治。因诗𨗳意,普感激且泣,朕亦为之堕睫」。宋琪对曰:「普昨至中书,执御诗涕泣,谓臣曰:此生馀年,无阶上答,庻来世得効犬马之力。臣既闻普此言,今复闻宣谕,君臣始终之分,可谓尽善矣」。 长春之宴,枢密使王显等侍侧,数视上袴,上怪而问之,显等曰:「陛下所衣袴,文缕俱倒」。上笑谓曰:「朕未尝御新衣,盖浣濯频所致耳」。上因言:「此虽逼下已甚,盖念机杼之劳苦,欲示敦朴,为天下先也」。显等拜舞称谢。
壬申,以翰林学士李穆、吕䝉正、李至并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枢密直学士张齐贤、王沔并为右谏议大夫、同签署枢宻院事。至真,定人。沔,齐州人也。穆等对于玉华殿,上谓之曰:「朕为官择人,惟恐不当,今两制之臣十馀,皆文学适用,操履方洁,穆居京府,尤号严肃,故兹奬擢,盖惟公也。因思闾里间,毎旦焚香祝天子万岁,次则大臣眉寿,朕与卿等,焉得不日思善事,以副亿兆之祷耶?」穆等咸再拜谢,上又曰:「朕览前书,备见厯代治乱,大抵君臣之际,先要情通,情通则道合,故事皆无隐,言必可用。朕厉精求治,卿等为朕股肱耳目,设有阙政,宜悉心言之,断在必行,采访外事,条目于朕,虽浮泛之说,亦以闻也。凡人在下位,见当世之务不合理者,则怏怏于心,既列高位,得以献可替否,尽展素所藴蓄矣,或所言不中程度,亦当共议而更之,俾协于道,朕毎行一事,偶有未当,久之寻绎,唯自咎责耳,固不以居尊自恃,使人不敢言也」。宋琪曰:「前代羣臣上章论事,或比之触龙鳞,今陛下喻臣等以事无长短,并许敷奏,彼思贤若渴,从谏如流者,要未能比方圣德也,敢不竭诚上,副明诏」。三佛齐国遣使来贡方物。 盐铁使王明言:「沿边岁运铜钱五千贯于灵州市马七百里沙碛无邮传,冬夏少水,负担者甚以为劳。戎人得铜钱,悉销铸为器,郡国岁铸钱不能充其用,望罢去。自今以布帛茶及它物市马」。从之。
己卯,诏河东、江、浙、川峡、广南官自今满三考并与除代。庚辰,诏:「史馆所修太平总类,自今日进三巻,朕当亲览。宋琪等言穷岁短晷,日閲三巻,恐圣躬疲倦」。上曰:「朕性喜读书,开巻有益,不为劳也。此书千巻,朕欲一年读徧,因思学者读万巻书,亦不为劳耳」。寻改总类名曰御览。先是,上数召廷臣新安吕文仲、丹阳吴淑、无锡杜镐等入禁中,令读古碑及文选江、海诸赋,于是命文仲以著作佐郎充翰林侍读,寓直御书院,与侍书王著更宿,而书学葛湍亦直禁中。毎暇日,多召问文仲以经书,著以笔法,湍以字学。有孙景璠者,本杭州水军,篆千字,文为五十馀体以献,上善之,诏取去黥文,隶御书院。宰相宋琪请以官秩,上曰:「爵禄非所惜也,顾此人面痕尚在,岂称冠带乎?」琪固言之,乃授国子书博士。此事不得其时,今附见。
十二月壬午朔,令绥、银、夏等州官吏招诱没蕃民令归业,仍给复三年。
丁亥,河北、河东縁边戍卒,人赐黄绢襦一,京城诸军米,人一斛。 淮海国王钱俶三上表乞解兵马大元帅、国王、尚书、中书令、太师、开府仪同三司等官。诏止罢元帅,馀不许。
癸卯,滑州言河决已塞,羣臣称贺。先是,役丁夫十馀万,功乆不就,议者多,请罢之。殿直刘吉确称役不可罢,即令助郭守文监督,及是而堤成。未几,河复决,上谓宰相曰:「迩来塲屋混淆,颇闻有僧道还俗赴举者,此辈不能专一科教,可验操履,他日在官,必非廉洁之士。进士先须通经,遵周、孔之教,或止习浮浅文章,殊非务本之道,当下诏切戒之」。甲辰,令诸州禁还俗僧道赴举。进士免贴经,只试墨义二十道,皆以经中正文大义为问题。又增进士及诸科各试法书墨义十道。进士增试律义,据本志增入,实録、㑹要并阙之。雍熈二年,又复贴经,罢试律。
又诏诸道下第举人,依旧重请文解,不得凖近例常赴贡部。别本实録在八月癸卯,今并书。
丙午,右补阙、直史馆胡旦献《河平颂》,言逐卢多逊出赵普事,其序略曰:「贼臣多逊,阴泄大政,与孽弟廷美呪诅不道,共造大难,强臣普恃功贪天,违理背正,削废大典,架豪杰之罪,餙帝王之非,榛贤士之路,使恩不大赉,泽不广洽」,颂复有「逆逊投荒,奸普屏外」等语,上览之震怒,召宰相谓曰:「旦词意悖戾,朕自擢置甲科,厯试外任,所至悉无善状。知海州日为部下所讼,狱已具,适㑹大赦,朕録其才而舍其过,乃敢恣胷臆狂躁如此!今朝多君子,旦岂宜尚列侍从耶?亟逐去之」,且下其颂史馆。中书舍人、史馆修撰王佑等奏:「旦指斥大臣,谤讟圣代,下流讪上,宜加窜斥。丁未,责旦为殿中丞、商州团练副使。戊申,上于禁中读书,自己至申始罢,有苍鸖飞上殿鸱吻,逮掩巻乃去,上怪之,以语近臣,对曰:「上好学之感也,昔有鹳雀衔三鳝鱼坠,杨震讲堂下,抑亦类此」。 宥州言戎人二万衆入㓂,廵检李询率所部蕃汉卒击走之,斩首二千级。
己酉,诏:「戎人鬻马,官取良而禁驽,又禁民私市,徃来道死者甚衆,戎人少利,由是岁入之数不充。自今委长吏谨市马之良驽者,印以试之,许民私市」。 福州言:本州兼用铁钱,铜钱三直铁钱一,计赃为重轻,请自今悉以铜钱定罪」。从之。 以懿州刺史田汉琼为锦州刺史,锦州刺史田汉希为懿州刺史,皆五溪之酋也。愿易其地,因而授之。 潭州言醴陵县水中草变为稻。先是,上谓赵普曰:「比诸军颇有善治生者,盖多方约束,不使横费所致,且怨怼生于不足,此辈贪勇复寡思虑,若从其横费,虽倍给衣粮,亦当不足,计无所出,则为盗贼耳。晋汉时,军粮皆红腐不可食,今菽粟亦皆精好矣」。普对曰:「朝廷岁漕江淮秔稻,槩量饶足,营伍无所侵尅,陛下训以治生之道,致其赡济,此岂晋汉所当拟耶?」是冬,军士有夜刼民家者,上厚立赏捕之,既获,悉戮于市,因谕诸军徧索曾经罪罚,凶猾无頼者,得百馀人,上不忍杀,以铁钳,钳其首,覊于本州,明年二月乃释之,仍各赐钱三千。
是月,权知相州、右补阙、直史馆田锡上疏,言:「管𣙜货财,网利太密,躬亲机务,纶㫖稍频,所谓网利太密者,酒麴之利,但要增盈,商税之利,但求出剩,或偶有出剰,不询出剰之由,或偶有亏悬,必责亏悬之过,逓年比扑,只管增加,逓月较量,不管欠折。然国家军兵数广,支用处多,课利不得不如此徵収,管𣙜不得不如此比较穷尽,取财之路,莫甚于兹,疏通货殖之源,未闻适变,似不知止除无定期,今乞国家以关市之征,定其常数,酒麴之利,授以常规,或偶有増加,不可于增加,上更求出,剰或偶有亏折,即可令于出剰时补填。且如州县徵科农桑,税赋年丰,则未闻加纳,岁歉则许之倚徵,自然理得其中,民知所措。所谓纶㫖稍频者,君有居上之威仪,臣有奉上之职业,君道务简简,则号令审而人易从,臣道务勤勤,则职业修而事无壅。臣伏见陛下忧民太过,视事太勤,每日早于崇德殿受百僚之朝,未日午于讲武殿,视万机之事,或进呈甲仗,或拣阅军人,或躬问缧囚,或亲观战马,自匦而进者,或详其词理,挝皷以闻者,或询彼寃诬,盖陛下虑四聪或有所未达,万机或有所未知,文王之心,遂乾乾而夕惕,成汤之意,贵孜孜于日新,然陛下何不移此勤劳而劳于求贤,何不改此精专,而专于选士?谏官则置之左右,御史即委以纠弹,给事中当材者,许之封驳诏书,起居郎有文者命之,纪録言动百职如是,各举其业,千官如是,各得其人,则何忧事不允厘,何虑民不受赐。今有司指挥,多以札子取圣㫖,官员注拟,必须引见听敇裁,事若允当,则既由宸事,若未当,则亦归睿断,如此皆劳天听,安用有司,致陛下视事太勤,忧民太过,况宫阙乃尊严之地,轩墀列清切之班,可以延伫贤良,询求理道,岂宜使押来囚系,或病患军人,或虚诬越诉之徒,或侥幸希恩之辈,引之便殿,得面天顔,陛下则随事指挥,临时与夺,其间有骤承顾问,上惧天威,或偶有敷陈,稍惬圣㫖,怯懦蹇讷者,口虽奏而未尽其心,奸诈辩词者,言虽当而未必有理,陛下或赐之恩泽,或置以刑名,然睿览周通,出令固无于枉滥,而帝廷清肃终朝,岂称于喧嚣?加以条理事宜,或伤频并,施行诏敇,遂至稠重,《书》曰:临下以简,又曰御衆以寛。御衆不以寛,则获罪者多,临下不以简,则从令者少。况帝王有常道,禁令有常程,施令贵乎必行,设禁贵乎必止,若令之无节,奉而行之者必难,禁之无时,遵而止之者亦寡,臣所谓网利太宻既如彼,纶㫖稍频又如此,愿陛下寛臣敢言之罪,察而审之,望陛下听臣敢谏之言,择而行之,臣复有未谕圣意之事三,又有奏请可行之事,二未谕者。今内职诸司各有公署,禁林近侍,各有本㕔,中书是宰相视事之堂,相府是陛下优贤之地,今则于中书外庑置磨勘一司,较朝臣功过之有无,审州郡劳能之虚实,睠言是职,本属考功,岂考功之职不修,而磨勘之名互出,殊非雅称,深损大纲,此臣所谓未谕圣意之事者一也。其次御史台本不禁人,今为系囚之所,大理寺旧来置狱,今为检格之司,况授人之职者,本贵当材,鞫狱以情者,自然无滥,或诸侯有大过,或百姓有深寃,乃命台官委为制使,宪府之风规自别,刑曹之按鞫无疑,今则或挝皷闻天,虚词诣阙,多差殿直承㫖使为制勘使臣,殊非理公之才,骤委鞫人之罪,其间有未明推劾,因致淹延,或未晓刑章,妄加深刻,旣临以制书之命,置乎缧绁之中,人畏严威,谁敢拒捍,及当録问,皆伏欵词,虽罪至流徒,必该申奏,然按既圆备,即遽施行,岂无䧟于非辜,岂无失于有罪,亏陛下慈仁之㫖,损朝廷钦䘏之恩,此臣所谓未谕圣意之事者二也。臣毎读史书,至于文集,或匹妇有贞亷之节,野人有孝行之风,尚旌彼门闾,或赐以粟帛,将以励浇漓之俗,亦以行风教之规,修身者由此彰名,尚义者因兹立节。今国家官僚,逺宦不得般家,父母云亡,不得离任。墨縗视事,寜安孝子之心,明诏未行,深损圣人之教,此臣所谓未谕圣意者三也。河朔数州衙前军将,应宣命配来者,多江南两浙之人,虽曾有赦文,许令自便,然各无去著,犹系职名,其间有不请衣粮,只望差使,设有得该,请受,多是折支,时寒无衣,日馁无食,老少相聚,冻饿贫穷,覉旅无图,咨嗟愁苦,与其配之而无用,孰若舍之而放归,此乃可言者一也。国家封疆甚广,州县至多,令録阙员,据资劳而迁授,簿尉满任,循嵗月以除移,其间廉吏虽多,抑亦贪夫不少,贪者偶无彰露,刑罚宁加,廉者未有升闻,旌酬弗及,言乎赏劝,似未精详,宜委诸州,徧令申奏,州有几县,县有几员,奏其善者,则不善者自彰,奏其廉者,则不廉者自显,或就加奬餙,或聊与转迁,则廉能者既有所归,猥滥者宁无自愧,扬清激浊,实为致理之先,易俗移风,宜自亲民之始,此臣所谓可言者二也」。䟽入不报。此据锡奏议,锡自注云:七年十二月十四日,自相州入递。又据锡睦州所上疏,言六年九月十三日上疏,䝉诏奬,七年十二月十四日,再上疏,即不报,其不报者,乃此疏也。
是岁,赐译经院额曰「传法」,令两街选童子五十人,就院习梵学、梵字,从天息灾等所请也。 达勒达国遣使唐特黙与高昌国使安骨卢俱入贡,骨卢复道夏州以还,忒黙请道灵州,且言其国王欲观山川迂直,择便路入贡,诏许之。 荆湖南北路转运使李惟清入奏事,上问曰:「荆湖管内累年丰稔,又无徭役,民间舒苏否?」惟清曰:「臣见官场卖盐,斤为钱六十四足,百姓毎以三数斗稻价方能买一斤,此亦甚不易也」。乃诏斤减十钱。此事不知的是何时,五年七月戊申,惟清自湖北运判改运副,八月己卯迁使,七年九月戊戌兼总南路,九年六月乙酉徙京西,其入奏不知何年,今附八年之末,本纪附五年之末,要未可据也。
惟清,下邑人,尝为涪陵尉,民尚淫祀,疾病不疗治,听命于巫,惟清始至,禽大巫笞之,民以为必及祸,他日又加棰焉,民知不神,然后教以医药,稍变其风俗,时遣官督输造船木,纵恣不法,惟清奏杀之,由是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