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续资治通鉴长编巻五十三
宋 李焘 撰。
真宗
咸平五年冬十月癸亥朔,诏并、汾二州、大通监得替幕职、州县官,自今免其守选。
丙寅,西凉府六谷首领博罗齐遣使上言:李继迁送鐡箭诱臣部族,已戮一人、絷一人,以听朝㫖。诏褒之,听自裁处。丁夘,以卢多逊子寛为襄州司士参军。寛,雍之弟,雍既卒,乃复録寛及寛考满,诏仍给其俸。寛考满给俸在三年二月,今并书。
己巳,遣使赍药赐镇戎军将士,以其地舄卤,早寒人饮水多疾故也。 盐鐡使王嗣宗言:自今三司奏事有可纪者,请令判使一人撰録送史馆。上曰:「三司务繁,若日有著撰,必妨公务,可令逐季録送」。
乙亥,参知政事王钦若言:「司封员外郎髙如晦,顷知蔡州,逃主户二千五百九家,失国赋五万三千馀贯,荐士有十否之缪,在官无三异之称,罔知省循冐进词状,且曰:陛下止见臣面,不见臣心,不能恤臣,故令摈斥,狂躁之甚,乃敢若兹。臣请以审官院考课文籍,并如晦所进状,付有司施行」。诏下御史狱案其罪,如晦坐削两任,贬沂州别驾。髙如晦事当考。
丙子,诏诸州亡命卒捕获决讫者,经二十日,乃令赴役。知莱州齐化基献白鹰,诏还之。化基,不详邑里,大中祥符元年九月,以赃败。
戊寅,诏河东转运司,河西戎人归附者,徙内地,给以闲田。遂州观察支使陆文伟言:诸州大辟案上,委本判官録问,或有初官,未详法理,虑其枉滥,非朝廷重惜民命之意也。乃诏自今并湏长吏、通判、幕职官,同録问详断。先是,上于龙圗阁藏太宗御书,己夘召近臣观之,上手执目録以示近臣,谓曰:「先帝圣文神笔,朕集缀既久,至于题记时事,片幅半纸,及书在屏扇或㣲损者,悉加装背,巳三千七百五十巻矣」。
辛巳,泾原部署絷内属蕃部之谋叛者九十一人赴阙,请诛之,上曰:「戎心反覆,盖其常尔。国家方推恩信以示招怀,贳之可矣」。乃命分配诸州,给闲田处之,并赐粮种。癸未,洛苑使李继和言:镇戎军控扼邉要,望择防御团练使莅之,上曰:「屡有人言縁邉州军,宜如徃制,止除牧守,朕熟思之,但得其人,斯可也。前代兵权民政,悉付方伯,其利害亦可见矣」。
初,左领军卫将军薛惟吉不能齐其家,妻柴氏无子,惟吉有子安上,素与柴氏不协,柴既寡,尽蓄其祖父金帛,计直三万缗,并书籍纶诰,以谋改适,右仆射张齐贤定娶之,自京兆遣牙吏约车来迎,行有日矣,安上诣开封府诉其事,府以闻,上不欲置于理,命有司即讯柴氏,柴置对与安上状缪异,上不得已,下其事于御史狱,柴因击登闻鼓,讼兵部侍郎、平章事向敏中贱贸惟吉故第,又常求娶,已不许,以是教安,上诬告母,且隂庇之,上以问向敏中,向敏中言:「实以钱五百万贸安上居第,近䘮妻,不复议姻,未尝求㛰于柴也。上亦不复问,柴又伐鼓,讼益急,遂并其状下御史狱鞫之,乃齐贤子太子中舎宗诲,教柴为词,遂騐问柴之臧获,发取瘗藏,得金贝仅二万计。安上兄弟素不肖,先是尝争竞财货,遂有诏不许其贸易父祖赀産,而向敏中乃违诏贸其居第,令安上日出息钱二千,御史狱索要契验,向敏中所署字非一体,盐铁使王嗣宗素忌向敏中,因对,言向敏中议娶故驸马都尉王承衍女弟,宻约已定而未纳采,上询于王氏,得其实,因面责向敏,中以不直。丁亥,向敏中罢为户部侍郎,张齐贤责授太常卿,分司西京,宗诲削一任,贬海州别驾。柴用䕃赎铜八斤,安上坐违诏贸居第,笞之,以所得瘗藏金贝赎还其居第,仍令台府常纠察焉。既而上谓吕䝉正等曰:「向敏中所负如此,腾于清议,不可不加黜免,朝廷进退宰辅,亦非细事,卿等更思持正守道,以辅朕躬」。先是,翰林学士宋白尝就向敏中假白金十铤,向敏中靳不与,于是白草向敏中制书,极力诋之,有云:「对朕食言,为臣自昧」。向敏中读制泣下。 诏:「天下有窃买祠部牒,冒为僧者,限一月扵所在陈首,释其罪,违者论如律,少壮者𨽻军籍」。
先是,麟府部署曹璨,请遣别将王万海万海,未详。
屯丰州,与王承羙同主戎事,上曰:「丰州迂僻,不足为邉隅捍蔽,故命承羙自庇其部族,朝廷因授团练之任,俾之防遏,受俸同蕃官例,今若复委万海,又湏挽运刍粮,非惟外分兵力,乆益劳民,不可许也」。扵是,丰州言修城工毕,又请葺䕶水城,上曰:「若再兴版筑,劳民亦甚矣,不若量留戍兵,捍部族之耕种,如㓂至,即归部署司,并力拒战,足以张军势,而免劳内地民力也」。三司小吏贾用自北靣部署司主案代还,上封言:「部署、兵籍机事,皆亲吏掌之,及主帅受代,即擕文簿以去,使后来者无所检案,因致漏泄」。庚寅,诏西北靣部署司,自今择从行使臣主兵马机宜事,勿复委亲吏。 待御史知杂事田锡言:「伏覩内殿起居,近罢转对,封章迭送,今已逾年,复令百官转对在三十年十一月壬午,此云罢已逾年,当考,或罢字误。景徳三年四月乙未,又令羣臣转对,岂咸平五年尝罢转对,而史失不记乎?
在班行之中,颇有窃议,盖为上章应诏,并无旌酬,失仪被弹,即有责罢,虽左右廵使见失仪,不敢不弹,在辅相大臣,知此事不合不奏,国家比开言路,将导化源,既欲求其谠言,又不舍其小过,虽弭是非之论,寜符虗伫之懐?况刍荛之词,尚有可采,岂簮缨之列,略无所长,盖未尝奬一嘉谋,亦未曽降一优诏,今郊禋俯近,庆赐将行,可令中书检寻转对,分其优劣,奏其姓名,或降奬谕敕书,或与转改官秩,所贵知陛下鉴其用意,感陛下赏其尽忠,表明君好谏之心,彰至仁待下之意。臣又覩近敕,戒励大臣,谓其不守廉隅,多置资産,禄厚而不知耻者,尚应慊,恨官崇而能自省者,岂不忧慙?斯乃陛下示之以止足之训词,责之以贪饕之显过,然敕文尚有漏略,事意未得精详,盖文武班官僚,不该戒励,似王者命令,有失均平,更湏颁行,诏书遍下,分明条贯,在京则已行止絶,外郡则未有指挥,况近畿闤闠之间,悉大臣资産之地,好利忘义,未知云何,擅富兼贫,一至于此,可以检郡县税籍,自然见公卿户名,其务殖货财,不知纪极,以贪化下,安得风俗淳和,忘国忧家,岂令官吏廉洁?今敕命施行之后,兼文武豪富之家,可于赦书更布新令,食厚禄者,不得与民争利,居崇官者,不得在处囘图,此乃申明旧章,备载前史,可师古制,以戒贪夫!臣又闻有劳绩稍殊,未与区别,有刑禁久滞,未与辩明,今略举一二言之,其如都官郎中李韶,差在广济河,令催辇运,访闻自前界分,每年般得八万馀石,今来李韶界分,一年般得四十五万石,未见酬奬,却归东京,又闻屯卫上将军王汉忠,颇读儒书,甚知方略,轻财重义,临事有谋,未尝交结中官,亦不曲奉同列,昨赴京阙,似失圣恩,遽令归班,又差典郡,闻于舆论,疑其被䜛,今已云亡,孰不嗟惜?臣今闻奏,贵陛下细知,虑侯伯之中,有素秉忠良,不事权贵,介然公直,因致䜛言,况临事有谋者,求之实难,轻财重义者尤不可得,良将之体,汉忠得之,未谕此时,弃而不用,今若有似王汉忠辈,望陛下选择用之,注意求之,推诚待之,必有英杰,可副指呼。又闻齐州制勘公事,颇甚淹延,著作佐郎张检、国子博士张瓘,并是制勘使臣,欲望宣令对扬,问其事意,或法寺受人请嘱,固称奏案未圆,或上司有人主张使令诣阙披诉,张检等必一一闻奏,望陛下亦一一审详。又访闻宻院、中书政出,吏胥行遣,只检旧例,无旧例则不行,枢相商议,别无逺谋,别无逺谋,则多失失于邉计者,去年失清逺军,今年失灵州,失于邦计者,不知府库有无,不知仓廪虚实,戎夷深入,则请大驾亲征,将帅无功,则请圣慈裁断,所以仓廪盈虚,过不在枢宻院,邉防动静,事不属中书,因此相承,寖以成例,圣恩若且任用,则不失享富贵,圣㫖若令罢免,则不过归班行。昔汉之三公,若罢免,则放之归农,若诛戮,则赐其自尽,其任用既重,则黜责非轻,操国柄者,所以不敢不尽心,持兵权者,所以不敢不尽节,今则不然,臣下得优逸而君上但焦劳,劳逸失于尊卑,实为倒置也。故隂阳不顺,水旱不调,法令滋章,盗贼多起,尚率京城父老与百辟千官,五度上章,请加尊号,頼圣君英睿,以为天不可欺,御札丁宁,示志不可夺,必断来表,深惬羣情,由是见宰相以甘言佞上求圣知,以国计军机非已任,盖自来任重责轻之所致也。今之所急者,国家帑藏无馀钱,仓廪无积粟,但急备邉之用,不思经国之谋,地愈荒而黎民愈贫,事弥繁而资货弥少,官吏自救过不暇,国家欲求治实难,若加以水旱之灾,乗以戎夷之患,不知在庙堂者用何智略,总军兵者作何筹谋,臣不晓机务,但以稽古闻于逹聪,望陛下详臣所言,听臣所奏,赏罚二柄,不必一一问中书,通变万机,不必一一由宻院,然后所切者辨认䜛谤,察访忠良,速究危乱之已萌,早觉衰㣲之有渐也」。锡自注云:咸平五年九月二十一日。按锡称近敕大臣不守亷隅,多置资産,盖指宰相向敏中也。向敏中罢相在十月丁亥,不应在九月便有此奏,当是九月字误,今移附十月。
十一月壬辰朔,诏麟州给复一年。
癸巳,命度支员外郎李士衡、内殿崇班閤门祗侯李诣陜西诸州,增酒𣙜之课,时士衡言:「陜西𣙜酤,尚多遗利,今西鄙屯戍至广,经费实繁,望遣使经度其事,可济邉用而不扰民」。故有是命,由是嵗増钱二十五万焉。本志云万馀缗,今从李传。
甲午,六谷首领博罗齐遣使来贡马五千匹,诏厚给其直,别赐彩百疋、茶百斤,仍宴犒其部族。 雄州言侦得契丹调兵,将谋入冦,上曰:「北敌知郊祀有日,张此虚声以耸邉境耳」。辅臣言:「北面虽有兵备,而押阵使臣犹在辇下,宜令进发」。诏使臣有在河北、河东及近京诸州者,可就遣之。
乙未,民有自眉州来贡奉者,上念其遐逺,诏禁止之。辛丑,享太庙。前一日,㣲雨,至是开霁。
壬寅,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诸路欠咸平四年已前残税,河北、河东欠五年贷粮,并天下逋负,升州、广德军率分钱,洪筠州临江军酒麴脚钱,婺州竹园虚收孳生竹四十亿六千一百五十一万,悉除之。申严销金衣物之禁。 初议南郊,三司使王嗣宗等以郊祀经费繁重,请止行谒庙之礼,而推庆赐。宰相吕䝉正曰:「前代停郊谒庙,盖因灾沴。今无故罢祀,典礼无据」。上曰:「不惟典礼无据,郊坛一日之费,所省几何,殊非寅恭事天之意也」。因诏三司非禋祀所须,并可减省。于是省应奉杂物十万六千,功九万九千。 左藏库监官郭守素言:「淮南升、润州细,绢价髙,望不给冬服,留充郊祀赏给,可获数倍之利」。上曰:「朝廷方覃大庆,岂复规小利也」。罢之。 郊祀礼毕,有司请用是月丁亥或辛亥大宴,时许国长公主在殡,上曰:「主以丙午啓攅,此二日柩方在途,未葬之前,朕情所不安」。咸曰:「王者礼絶朞」。上曰:「礼能行之,即为例矣」。因诏用乙巳大宴,就未启攅之前也。
丙午,大雪,上谓宰相吕䝉正等曰:「昨郊祀之际,重隂变晴,今兹成礼,又获嘉雪,朕以薄德,托于人上,守祖宗基业,日谨一日,不遑宁居,至于奉天事神,未尝不夙夜祗戒,惟恐未臻治道,而灵贶荐至,盖天意敷佑烝黎,亦卿等调燮之力,丰年可期矣」。
太常少卿卢之翰在广州,无亷称,上以职方员外郎、直史馆凌策熟南海风俗,戊申,赐策金紫,命徃代之,翰徙之翰知永州。之翰传云:与转运使凌策不叶,策发其隂事。按策传,此时在朝廷,不在南海也。策固尝为转运使,盖前此矣。
己酉,以皇子佑为左卫上将军,封信国公。宰相执旧典,请加王爵,上不许。
庚戌,左仆射、平章事吕䝉正加司空,门下侍郎、平章事李沆加右仆射,羣臣咸以序加恩。十二月丁丑,宋白等罚俸。
楚王元佐为右羽林卫上将军。按宋史本纪,是日,楚王元佐为右羽林军上将军,雍王元份守太傅,兖王元杰守太保、曺国公元俨同平章事。此编所载,似有脱文
议者云:「唐德宗朝,六军各置统军,秩从二品,羽林、龙武、神武是也。十六卫置上将军,与统军同,左右卫、骁卫、武卫、威卫、领军、金吾、监门、千牛卫是也。今楚王当为统军,而以上将军命之,且王前为左金吾上将军,按仪制,金吾在统军上将军之上,是则王乃降秩,非迁秩也,有司失于讨阅矣。壬子,诏陜西振武军士逃亡捕获,曽为盗及情理蠧害罪至徒者,所在处斩讫奏,杖罪部送阙下,首身如旧法。振武兵皆取自乡民,俸钱惟五百,而他物给半,及其逃亡,则依禁军罪至死。上以其禄廪颇殊,而条禁太重,故有是命。
癸丑,以职方员外郎、分司西京乐史、直史馆史年七十馀,于是奉留司表入贺。上召见,嘉其筋力不衰,且笃学,好著书,故授以旧职,悉取所著书藏秘府,史与其子黄目俱直史馆,时人荣之。
乙夘,以内侍髙品张仁恭为内侍省、内侍殿直,仁恭从晋国长公主积嵗,颇勤干,主为言求迁秩,上以仁恭迁殿头髙品,而给事主第,其名非便,故特置此职命之,仍给殿头髙品俸料。
己未,令近京诸州募强壮愿充军者,给衣服装钱送阙下。
庚申,河阳节度判官清池张知白上䟽曰:「臣闻创王业期于无穷者,必政事为基,是以王业盛者,其政事必经久可取,逺大可法,然后速见治平之运。窃以古今之言事者,鲜不以防邉为急务,故多举西北二隅攻守之事,以献方畧,由是竒兵之谋,纷然竞兴,夫五行之中,金为兵,以五事配之,则金为义,兵之为用,实不可去也,乃知言弭兵者,罪莫大焉!穷兵者,亦罪莫大焉!夫史籍所载,京师为阳,而诸夏为隂,盖取诸内外之义也。阳主生物,隂主杀物,故知四夷扰边,不足异也,在制之有道尔。又和乐为阳,愁苦为隂,王者必先内和人心,而后制四夷,此崇阳抑隂之义也。臣伏见去春大雪,今夏暴雨,稽《洪范》之书,则系乎咎恶之文。伏惟陛下自即大位,日谨一日,而复温厚恭肃,祗畏勤俭,讨论方册,思广治道,圣德无缺,则咎恶何从而起,岂非政令之间,有不便于天时者乎?今夫春者,发生之月也,可生而不可杀也,国家每嵗春夏将交之时,禁止采捕,是仁及鸟兽,而不闻禁决死罪。夫人者,万物之灵,岂不重于鸟兽?今建寅之月,三元之始,孟夏乃是正阳之月,于卦为乾,况正律所载,有秋分已前,不决死罪之制,月令当春则曰无肆掠,谓不可以隂政犯阳,又曰:宜行仁而不可以举义事,及夏则曰:挺重囚,出轻系,并无决死刑之文。唐朝悉依此制,若罪在十恶,尤为巨蠧者,则决不待时。自唐氏失驭,政事多隳,今《刑统》内惟存晋天福七年敕:立春、立夏两日,不决死罪,盖以天福之间,方为战国,天下生灵犯罪戾、抵滛刑者,不可胜纪,杀戮之刑,仅无虚日,故不可全避春夏盛德之月,止取其两日,以代两季,今天下每嵗所决,大辟至鲜,一嵗之中,凡有二十四气,每气各主十五日,臣以为天下列郡,每嵗所决,死罪虽不可禁,春夏两季,亦可于立春、立夏气至之时,各禁十五日,以应一孟之节,全发生之阳气,若罪在十恶,决不待时者,亦可改斩为绞,以免流血之刑,自馀杂犯死罪,若有已断,具狱可取半月外行决,其邉防屯兵之地,以军法从事者,不在此限。又按礼经,季夏中气之后,十五日不可兴土功,为土将用事,气欲静也,请诏天下每嵗起,季夏中气后,至立秋节半月内,非邉陲防警,捍敌浚城,及完治堤防,以御水害,馀并不得起创土功,其整葺頽隳者,不在此限。臣又闻《周礼六官:其一曰秋官、主刑,又《月令》孟秋中气之后,则命有司缮囹圄,具桎梏,断薄刑,决小罪,秋风则申严百刑,斩杀必当,无留有罪,无或枉挠,此并顺上天,行肃杀之令也。命使决狱,多不拘于此时,或在三春,或当九夏,虽勤恤庶狱,虑有滞留,其如未顺四时之令也,欲望自今除盛夏仍旧降诏恤刑,每嵗自孟秋中气后,秋分前,遴选周行,分道决狱,如此则顺天行刑,万务必乂,而又四方之风謡,因之得以知,列郡之纲条,因之得以振,且一嵗之中,必顺令决狱,与其行之于别季,不若行之于此时,臣又闻先王垂训,重德教而轻刑罚,所以见王道之盛也。今法令之文,大为时所推尚,自中及外,由刑法而进者甚衆,虽有循良之吏,亦改节而务刑名也。然则刑法者,治世之具,而不独任,必参之以德教,然后可以言善治矣。夫德教之大,莫若孝悌,若舍此而欲使民从化,是犹释利檝而求济于无涯之津也,故宜旌劝孝悌,以厚风俗。臣伏见朝廷明有诏命,优恤孤穷无告之民,令异其姓名,别为一簿,每遇有科徭赋敛,则令去重就轻,蠲劳为逸,斯则苏疲羸疗疾瘵之一术也,其如官吏鲜能奉行成制,乡县之内,因而别致惨舒,若令佐尽得其人,则孤穷无告之民,皆得上簿,不得其人,则委之人吏,责自乡胥,狥私任情,移易贫富,嗷嗷之民,孰敢吐一言以伸诉,散为流庸,委弃沟壑,是故将欲兴礼义,在舒民心,将欲舒民心,先在均贫富,欲均贫富,先在正簿书。然养民之道,郡踈而县亲,故知百里之长,不可不精采择,盖列郡之牧,数至少而睿鉴可以周知,邑宰之任,官至卑而朝廷难以徧察,夫亲民之官,亷而不明者,则失于驭下,明而不亷者,则失于徇私,必待亷明兼备,中和在躬者,然后可用,是故备其位者则多,中乎选者弥少,邦国至大也,庶官至衆也,有人而置诸散地,未可知也,当其位而不能使尽其心,亦未可知也。臣是以夙夜为国家思求人之术,宜歴选周行,有经公举者,擢而用之,使先莅大邑,试其政事,朞年之间,较其成绩,茍能正其簿书,均其户籍,而孤穷之民,得庇者为上,然后酬之以不次之恩。臣又闻圣人居守文之运者,将欲清化源,在乎正儒术。古之学者,简而有限,其道粹而有益,今之学者,其书无涯,其道非一,是故学弥多,性弥乱,至于经史子集,其帙殆万,在于前者,悉谓之古法,在于编者,悉谓之古书,殊不知法有可法,不可法也,书有可𫝊,不可传也,若尽使知之,则可谓劳而少功,博而寡要,当年不能究其学,累世不能穷其业。今进士之科,大为时所进用,其选也殊,其待也厚,进士之学者,经史子集也,有司之取者,诗赋策论也,故就试者惧其题之不晓,词之不明,惟恐其学之不博,记之不广,是故五常六艺之意,不遑探讨,其所习泛滥而无着,非徒不得专一,又使害生其中,何为其然?且羣书之中,真伪相半,乱圣人之㣲,言者既多,背大道之宗㫖者非一,若使习而成功,得不糅淳粹之性,荡中正之气,其为吏也,安能分挈治柄,使教令不黩哉!中庸》曰: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是知为儒不可不重其所习,董仲舒曰:《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今夫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无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此仲舒讥汉之失,引《春秋大一统之说,言诸侯统于天子,不得自专,亦犹百家之说,不得与圣教并进,惧乎乱皇王之大道也!今之世,望汉之世,其章句之学弥盛,而异端之书又滋多乎数倍矣,安可不定其成制哉?况夫儒者之术,不以广记隠奥为博学,不以善攻竒巧为能文,若使明行制令,大立程式,每至命题考试,不必使出于典籍之外,叅以正史,至于诸子之书,必湏辅于经、合于道者取之,过此并斥而不用,然后先策论,后诗赋,责治道之大体,舍声病之小疵,如此则使夫进士之流,知其所习之书,简而有限,知其所学之文正而有要,不施禁防,而非圣之书,自委弃于世矣,不加赏典,而化成之文,自兴盛于世矣」。上览而嘉之,召知白赴阙,试含人院,除左正言。此䟽当删修,正传又太畧,今姑存之。
十二月壬戌朔,石隰副都部署耿斌等言:「准诏,徙河西投降杂户,𨽻石州平夷等县,给以闲田,今州界絶无旷土」。上曰:「此辈凡二万馀户,虽署以职,然未有养生之计,虑其失所,宜令转运司籍部下逋民田给之」。乙丑,赐侍禁刘守素白金百两。守素,继元之子,以贫求外任,上曰:「朕知其贫,已尝赐与。然广南、西川、江南诸国,伪主亲属,率多窘乏,此僭侈之后,不知稼穑艰难,靡费无度之所致也」。
己巳,知宁化军刘永锡制手炮以献,且言戎冦攻逼城垒,唯此可以抗拒,诏縁邉造以充用。刘永锡,未见。
西凉府及宻本族各遣使来贡,上曰:「灵州河外贺兰山侧,有大凉小凉,部族甚盛,旧与贼迁修好,朕虑其合势为患,近累得邉奏,知与贼迁有隙,迭相攻掠。今西凉宻本使来,可召问其委,曲因其归,俾赍诏抚谕,令助讨迁贼,俟立功则重赏之」。
壬申,遣使分诣黄、汴河视守冻军士,其冬衣未给者,就制与之。 开封府言诸司狱空无系囚,诏奨之。先是,公主、郡县主以下诸亲外命妇之入内者,因诞节郊祀,许奏戚属恩泽,初无定制,于是有求补閤门祗侯者,上以宣賛之职,非恩泽可授,乙亥,诏自今叙迁者至殿直止。实録于明年十一月甲寅重出此诏,今不取。
丁丑,以宰臣吕䝉正、李沆并兼门下侍郎。旧制,三师、三公、左右仆射、平章事并兼两省侍郎。先是,学士宋白、梁周翰草二相加恩制书,遗忘旧制,既而上问白等,白等不能对,第请改正,不复降制,止帖麻用印,重冩告身,白等,各罚一月俸。 泾原部署陈兴等言,若贼衆奔突,则请并东山、陇山等七堡兵入镇戎军,合力以拒贼。诏许之,仍令逺其斥堠,其七堡刍粟、军器、防城、什物等,无得多畜。
士午赐京城老人祝道嵒爵一级,道嵒百十九嵗,率其徒百五十四人上尊号,上叹其夀考,故奬之,馀赐时服、茶帛。 广南转运司言:「新州刘鋹,日因运茶,嵗久积弃,以其价数十万分配部民,郭怀智等百馀丁输之,遂以为常,民贫力所不逮,请均赋诸县」。诏悉除之。 先是,麟州界首领拉尔结玛等三族千五百帐,以浊轮寨失守,相率越河内属,遂分处邉境,既而帅臣屡言拉尔结玛常徃来贼中,恐复叛去,乃命徙置宪州楼烦县,遣使赐金帛慰抚,俟贼界宁谧,即放还。浊轮寨失守,史不曽载其月日,当考。
上以龙图阁及后苑所藏书籍尚多舛误,欲重加雠对,甲申,诏流内铨,于常选人内,择歴任无过知书者十五人以闻,命吏部侍郎陈恕、知制诰杨亿试之,于是,得馆陶尉大名刘筠等七人,给本官俸料,大官供膳,就崇文院校之,逾年而毕,并授大理评事、秘阁校理。丙戌,令审官院考校京朝官,今任及五年已上无赃私罪者,以名闻,当迁其秩。诸路转运使副,令中书进拟。是月,上谓宰臣曰:「御厨嵗费羊数万口,市于陜西,颇为烦扰。近年北面𣙜场,贸易颇多,尚虑失于豢牧」。吕䝉正言:洛阳南境有广成川,地旷逺而水草美,可为牧地,即遣使视之。㑹要乃咸平五年十二月事,或移见他处,则当削彼存此。熙宁三年五月二十一日,始罢买𣙜场羊。
是嵗,契丹稍侵掠邉境,所在击走之,卒不深入。于十一月甲寅,北面诸州奏敌骑悉散去,上曰:「吾固知其虚声也」。辅臣曰:「陛下顷者不令趣遣押阵使臣,圣断诚得之」。实録于十一月甲寅书北面诸州奏契丹遁去,事无首尾,今削去,特著此事于嵗末。
诏:「自来臣僚奏异姓亲及门客,或除簿、尉,赐出身,自今并罢之,止许奏同姓亲。如当除簿、尉者,授试寺、监主簿,已有官者不得求迁」。㑹要称五年,无其月。
侍御史知杂事田锡言:锡奏议无月日,因改五年附此。
「窃覩唐宪宗即位,改元元和。元和四年冬十月,御宣政楼册皇太子。又按李绛论事集:元和三年,翰林学士李绛等上言:古先哲王以天下为大器,知一人不可以独理,四海不可以无本,立太子以副已,设百司以分职,然后人心大定,宗社永宁,有国家者,不易之道也。陛下嗣膺大宝,四年于兹矣,而储闱未建,典册不行,是开窥觎之端,乖重谨之义,非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也。宪宗依所请下制敕,所司择日备礼册命,今陛下自纂承大位,改元以来,五年于兹矣,储闱未建,典册不行,岂不虑窥觎之端,岂不思重谨之义?宜速以宗社永宁为大本,人心预定,为逺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