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续资治通鉴长编巻二百八十六
宋 李焘 撰。
神宗
熈宁十年十二月丁丑朔,广东转运司奏占城国进象。辛巳,以太常丞、直史馆、检正中书五房公事俞充为集贤殿修撰、都大提举市易司兼在京诸司库务。不知谁代充为都检。正七月二十四日壬申,初除都检正,御史彭汝砺有言,十月十四日,令两浙监司体量。
壬午,诏自明年正月朔旦改元为元丰。 权发遣福建路转运使蹇周辅乞移路分都监一员驻建州,从之。诏南郊礼毕,在外学士韩维、王陶、孙永、陈荐皆东宫旧臣,依陪祠例给赐。 又诏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武功郡王髙遵甫追封卫王,定国军留后、赠侍中向经赠太傅、中书令、河间郡王。 广济河辇运张士澄以催运有劳,减磨勘三年,本不当书,以初复广济河运,故特书之。七年十月丁夘,士澄初修广济河
详定一司勅所以刑部勅来上,其朝㫖自中书颁降者,皆曰勅,自枢宻院者皆曰「宣」,凡九门,共六十三条,从之。中书时政记:十二月六日,详定一司勅所言:「凖朝㫖送下编到刑部勅,二巻共七十一条,令将所修条并后来勅札,一处看讨,其间事属别司者,则悉归本司,若两司以上通行者,候将来修入在京通用,勅已有条式者,更不重载,文义未安者,就加损益,合与海行勅相照者。己申,中书及牒重修编勅所兼详皇佑一司勅,系皇佑四年九月八日颁降,令于逐条后目为降勅日,其后来圣㫖、札子、批状,中书颁降者,悉名曰勅,枢宻院颁降者,悉名曰宣,共修成一巻,分九门,緫六十三条,已送刑部、审刑院、大理寺、律学看详后,申中书门下看详讫。其改更条件,属枢宻院内事体大者,亦已申禀,如得允当,乞降勅命。以熈宁详定尚书刑部勅为名,下本部雕印颁降,仍乞与律令格式编勅兼行,如与本部勅文意相妨者,许依本部勅,未降新勅,日前已用旧勅与夺之事,不得援引新勅追改,其熈宁十年六月终已前条贯已经编载者,更不行用。内本部见用旧法升补出官人吏,新勅无文者,并依旧条施行,候无合用旧法人吏,其条更不行用」。旧条内合入别勅,不系冲改者,未颁降新条间,且依旧施行。所有熈寜十年七月一日以后条目,为后勅」。诏刑部依此施行。时政太详,实録太畧,㑹要当用。
给度僧牒一百三,赐福州船户,以其被募征安南船有损壊故也。
甲申,手诏:「比杨琰、髙靖,检河道回,具所见条上,可召审问,参质利害,庶被灾之民,不致枉有劳役」。初,河决曹村,命官塞之,而故道已堙,髙仰水不得下,议者欲自夏津县东开签河入堇固䕶旧河七十里九十歩,又自张村埽直东筑堤至庞家荘古堤,袤五十里二百歩,计用兵三百馀万,物料三十馀万,而琰等以为口塞水流,则河道自成,不必开筑,以糜工役。上重其事,故令审问,仍诏侍御史知杂事蔡确同相视以闻,既而以确母病,改命枢宻都承㫖韩缜,后缜言:「涨水冲刷新河,已成河道,河势变移无常,虽开河就堤,及于河身剏立生堤,枉费功力,欲止用新河,量加増修,可以经乆」。从之。缜言在明年正月,今依朱本移入此。
又诏:「经制熈河路邉防财用司条上利害事,内有可行者,宜先行下,庶于田事未兴,可及时经画,以助邉费」。时以熈河用度不足,仰度支供亿,于是命入内都知李宪领经制财用司,中书具宪所条上可施行者,凡十四事,如所奏行之。八月六日。
文武百官并以南郊赦书加恩。 殿前虎翼军都指挥使张崇换文思使,以秦鳯、熈河路计议措置邉事司攻讨山后生羌,所部获级数多故也。 诏:「内外责降官,侍从之臣,委中书、宗室委大宗正司,武臣,委枢宻院具元犯取㫖」。 诏西蕃董戬已遣使朝贡,旧系秦州解发,今既建熈河一路,委本路帅府解发,并给茶彩。 诏集庆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宗谔,崇信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宗正事宗旦,各赐球文金带。
乙酉,明州言日本国遣僧仲囬等六人贡方物。丁亥,皇子佣为天平军节度使,均国公价为武胜军节度使、建国公。 上批:「遂州西南重镇,钤辖一道兵甲,朝廷常遴择守臣。今梁端资齿庸迈,恐不足任事,可别选官」。乃差范纯礼。差纯礼,据御集,明年正月二十五日乃为河东路提举常平,当考。梁端墓铭,张舜民作。
入内东头供奉官、勾当御药院刘有方,乞罢职事,诏除东作坊使,仍帯御噐械,以勾当御药院嵗乆及逮事先朝故也。 赐京西两路捕盗赏钱五万缗,付河北东路转运司,为塞河之费。 以秦鳯等路提㸃刑狱、驾部貟外郎霍翔兼同管勾经制熈河路边防财用事,其提举官荘及营田弓箭手公事并罢,悉归本司。时政记载经制司奏请条日甚详,今但依实録八月六日。
戊子,以西蕃邈川首领、保顺军节度使董戬为西平军节度使。 诏知饶州、驾部貟外郎范子明移邻路差遣,以提㸃刑狱司言其苛察也。 编修院言:「奉诏编修官王存、林希编修㑹要,存等日讨论国史,难以专修,乞差光禄寺丞李徳刍、试校书郎陈知彦修㑹要」。从之,仍于崇文院置局。 诏:「南劔州知州、通判,邵武军知军、签判,自今并堂选。如职事修举,无盗贼惊扰,与堂除差遣一次」。 上批:「故宣庆使、昭州防御使李神福,㓜事晋邸,及即位,给事左右,亲信特异,中禁宻务,咸委办之。今裔孙舜举以家藏宸翰十馀幅来上,可赐神福坟寺为褒勤禅院,毎二年度一僧,毋得为例」。 又批:「河北縁邉米价腾贵,转运使、籴司尚増钱召人入中,不惟使逐熟细民艰食,又糜公钱以资豪右,可速指挥,如军粮可支二年,即权住收籴」。 诏:「开封府界、诸路累年灾伤,积欠二税,常平免役钱,权行倚阁,及减放河北、京东路河决水灾人户役钱,以被灾分数为差。
己丑,诣太平兴国寺、啓圣院、万夀观、神御恭谢。庚寅,诣慈孝寺神御殿恭谢,遂幸中太一宫、集禧观、大相国寺。
癸巳,徳州防御使李珣为宣州观察使、知相州。以上批:「珣自改防御使,及今已二十年,宜以章懿太后近戚之故,特迁一官」。 韩缜等上与辽人徃复公移及相见语録并地圗,诏缜同吕大忠以耶律荣等赍来文字馆伴所语録及刘忱等案视疆场与北人论议,及朝廷前后指挥,分门编録以闻。大忠服阕判兵部,迁宻院检详,不知当此时任何官。
泾原路经略司言:镇戎军熈宁寨,经乆可守御,乞且存留。从之。 以皇城使、登州防御使赵令晏提举在京诸司库务。此据朱本。宗室书姓,与常例不同,当考。
甲午,知谏院黄履言:「近因陪侍郊祭,窃观礼乐之用,以今准古,有未合者,盖自秦至于周,文章残缺,有不可考故也。然臣闻礼者,义之实也。协诸义而协则礼,虽先王未之有,犹可以义起,况因其有而正之乎?伏望命有司并羣祀考,正其大略,而归之情文相称」。诏履与礼院官讲求以闻。明年二月戊午,置详定所。
右正言、直集贤院、兼侍御史知杂事蔡确知制诰,以上批「确可召试」故也。 知桂州赵卨言:「邕、钦州峒丁训练未至,欲先委安抚都监刘初因提举团结,徃逐寨镇,选武艺精强上等人籍姓名外,其中下等人,委逐州峒知州等训练,至嵗终教习,増及三分,本州峒首领,各置所管人数,与转资、减磨勘年,等第给赐」。从之。 诏:「近下经制熈河路财用司画一治田等事,闻所降指挥,已入递付熈州治所,縁本司官李宪见在京师,宜别録中速札下,庶令及时早得行遣。八月六日。
经制熈河路边防财用司李宪言:「奉勅差专切经制熈河路经乆边防及财用条陈置司事:一曰备战蕃兵春秋逐族畨休,勾抽㸃阅犒设。二曰弓箭手以万人,马以六千匹为额,以渐减戍兵,于要害处筑护耕堡,农隙委官㸃阅。三曰熈河、岷州、通逺军,各置𣙜场,贸易百货,以来逺人,获利助边。四曰一路城垒依缓急先后兴功修筑,以简中保寜指挥充役。五曰于本路择水草便利䖏,约以古法,置监牧养牛羊等。诏㩁场以市易司为名,馀令立法以闻。丁酉,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昌州团练使、知河州苖授知雄州,西上閤门使、果州团练使、秦鳯路钤辖刘昌祚知河州。刘昌祚知河州,朱本乃于明年正月九日别书,今止从墨本。
知制诰、知审官西院蔡确知諌院兼判司农寺。 诏三司于永兴、秦鳯两路支年额盐钞钱三十万缗,付羣牧司买马。 知桂州赵卨乞専委横山寨主、监押招诱蛮人买特磨道等战马,从之。
辛丑,辽主遣贺正旦国信使,长宁军节度使耶律孝淳,副使太常少卿、史馆修撰李俨来贺正旦。 客省使、达州刺史、熈河路钤辖王君万兼同管勾经制本路边防财用事君万言:「乞推示恩信,诱结董戬等部族首领」。诏熈河路经略司:「应董戬般擦到本路,即令开谕首领,有愿补汉官者,保明以闻」。君万兼经制财用,朱本乃于明年正月九日别书,今止从墨本。
枢宻院言:「东作坊使、知乾宁军向绰上签书枢宻院事曽孝寛问候书,不合叙说到恩州故城村,有一贾家系保正在村恣横,号截道虎,州县囬避保甲作贼因依,已差替」。诏与驻泊或州都监差遣。此据宻院时政记。
诏以诸路禁军阙额数多,遣大使臣七貟于开封府界、京东西、陕西、荆湖路与长吏及当职官招简填补。 増徐州彭城县丞、一、貟于利国监。 又诏:「经制熈河路边防财用司兼秦鳯路财利事,及置市易务,不𨽻都提举市易司,其熈河、秦鳯路市易务并罢。明年正月癸亥,当考。
癸卯,河北路体量安抚安焘言:「乞河北两路被水灾户第四等以下放税及七分者,望许赴常平仓借请粮,以口率为差。又流民所至,当行赈救,宜许于常平省仓或封桩粮借支,以度僧牒所兊米数拨还,如不足,则劝诱力及之家出备,即毋得于数外掊敛」。从之。 河北东路经略使韩绛言:殿中丞、权通判代州赵咸根括地毕,乞推恩」。诏赵咸迁一官,升一任。 经制熈河路边防财用司言:「州军城寨各有蕃部弓箭手官荘营、田水利等,事务繁多,乞依常平司逐州军差通判或职官一貟,逐城寨选使臣一貟充管勾官」。从之。 诏南劔、汀、建、邵、武四州军自今为重法地分,从转运使蹇周辅请也。元丰元年六月二十九日可考。
宣政使李宪为宣庆使。 诏彭汝砺所言俞充事,访闻系虞部貟外郎宋均国说与台官,令均国分析闻奏。时政记十二月二十七日事。明年正月二十三日,均国分析到讫,无行遣。
甲辰,诏铸钱司并以「元丰通寳」为文。 又诏礼院讲求亲祠太庙而不及配享功臣礼例以闻。明年闰正月壬午配享。
是嵗,宗室子赐名、授官者五十四人,断大辟三百八十九人。天下主客户一千四百二十四万五千二百七十,口三千八十万七千二百一十一。此据王圭㑹要増入,实録无之。
司马光以书与吴充,言:「光愚戆迂僻,自知于世无所堪可,以是退伏散地,茍窃㣲禄,以庇身保家而已。近闻道路之人自京师来者,多云相公时语及姓名,或云亦常有所荐引,未知虚实。光自居洛以来,仕宦之心乆已杜絶,在少壮之时,犹不如人,况年垂六十,须髪皓然,视昬听重,齿落七八,精神衰耗,岂复容有干进之心?但以从游之乆,今日特蒙齿记,感荷知己之恩,终身岂敢忘哉?顾惟相公富贵显荣,丰备已极,光踈冗之人,无一物可以为报,惟忠信之言,庶㡬仰醻盛徳之万一耳!伏惟明主厯选周行,登用人杰,以毗元化,以光不敢忘知己之心,知相公必不轻孤于明主也。窃见国家自行新法以来,中外恟恟,人无愚智,咸知其非,州县之吏,困于烦苛,以夜继昼,弃置实务,崇饰空文,以刻意为能,以欺诬为才,闾阎之民,迫于诛敛,人无贫富,咸失作业,愁怨流离,转死沟壑,聚为盗贼,日夜引领,冀朝廷之觉寤,弊法之变更,凢几年于兹矣!相公聪明,岂得不闻之邪?今府库之实,耗费殆竭,仓廪之储仅支数月,民间赀産,朝不谋夕,而用度日广,掊敛日急,河北、京东、淮南蠭起之盗,攻剽城邑,杀掠官吏,官军已不能制矣,若不幸复有方二三千里之水旱霜蝗,所在如是,其为忧患,岂可胜讳?㢤此得谓之细事,保其必无,而恬然不以为意乎?贾谊当汉文之世,以为譬如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谓之安,若当今日必谓之火已然,而安寝自若者也。昔周公勤劳王家,坐以待旦,䟦胡疐尾,羽敝口瘏,终能为周家成太平之业,立八百之祚,身为太师,名播无穷,子孙奄有龟䝉,与周升降。王夷甫位居宰辅,不思经国,专欲自全,置二弟于方镇,以为三窟,及晋室阽危,身亦不免,然则圣贤之心,岂皆忘身徇物,不自为谋哉?盖以国家兴隆,则身未有不预其福者也。顾衆人之识近,而圣贤之虑逺耳,如相公之用心,固周公之用心也,今若法弊而不更,民疲而不恤,万一䑕窃益多,蠭䘍有毒,则窃恐庙堂之位,亦未易安居,虽复委逺机柄,均逸外藩,外藩固非息肩之䖏,乃至投簮解绂,啸傲东山,东山亦非髙枕之地也,然则相公今日救天下之急,保国家之安,更无所与让矣!救急保安之道,茍不罢青苗、免役、保甲、市易之息、征伐之谋,而欲求其成效,是犹恶汤之沸而益薪皷橐,欲适鄢郢而北辕疾驱也,所求必不果矣,欲去此五者,而不先别利害,以寤人主之心,则五者不可得而去矣!欲寤人主之心,而不先开言路,则人主之心不可得而寤矣!所谓开言路者,非如向时徒下诏书,使臣民言得失,既而所言当者,一无所施行,又取其稍讦直者,随而罪之,此乃塞言路,非开之也。为今之要,在于辅佐之臣,朝夕啓沃,惟以亲忠直、纳谏诤、广聪明、去壅蔽为先务,如是政令之得失、下民之疾苦,粲然无所隠矣!以圣主睿明之资,有贤相公忠信之助,使谠言日进,下情上通,则至治可指期而致,弊法何难去?㦲夫难得而易失者,时也。今病虽已深,犹未至膏肓,茍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尚有反掌之易,失今不治,遂为痼疾,虽邴魏、姚宋之佐将,莫如之何?必有噬脐之悔矣!相公读书从仕,位至首相,展志行道,正在此时,茍志无所屈,道无所失,其合则利泽及于四海,其不合则令名髙于千古,丈夫立身事君,始终如此,亦可以为无负矣!充代王安石为相,知天下不便新法,欲有所变更,尝乞召还光及吕公著、韩维、苏颂,又荐孙觉、李常、程颢等十数人,皆安石所斥退者,故光遗以此书,而充不能用,光亦卒不起。光与充书,不知何时,据光书云:「年垂六十,充以熈宁九年十月代王安石为相,光是年五十八,其明年当熈宁十年,光年五十九,因取光书附十年末。
张方平上书言:「臣闻好兵犹好色也,伤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贼民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此理之必然者也。夫惟圣人之兵,皆出于不得已,故其胜也,享安全之福,其不胜也,必无意外之患。后世用兵,皆得已而不已,故其胜也,则变迟而祸大,其不胜也,则变速而祸小,是以圣人不计胜负之功,而深戒用兵之祸,何者?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殆于道路者七十万家,内则府库空虚,外则百姓穷匮,饥寒逼迫,其后必有盗贼之忧,死伤愁怨,其终必致水旱之报,上则将帅拥衆,有䟦扈之心,下则士衆乆役,有溃叛之志,变故百出,皆由用兵。至于兴事首议之人,冥谪尤重,盖以平民无故縁兵而死,怨气充积,必有任其咎者,是以圣人畏之重之,非不得已不敢用也。自古人主好动干戈,由败而亡者,不可胜数,臣今不敢复言,请为陛下言其胜者。秦始皇既平六国,复事逺畧,戍役之患,被于四海,虽拓地千里,逺过三代,而坟土未乾,天下怨叛,二世被害,子婴被擒,灭亡之酷,自古所未尝有也。汉武帝承文景富溢之馀,首挑匈奴,兵连不解,遂使侵寻及于诸国,嵗嵗调发,所至成功,建元之间,兵祸始作,是时蚩尤旗出,长与天等,其春戾太子生,自是师行三十馀年,死者无数,及巫蛊事起,京师流血,僵尸数万,太子父子皆败,故班固以为太子生长于兵,与之终始,帝虽悔悟自克,而没身之恨,已无及矣!隋文帝既下江南,继事西北,炀帝嗣位,此志不衰,皆能诛灭强国,威震万里,然而民怨盗起,亡不旋踵,唐太宗神武无敌,尤喜用兵,既已灭突厥髙昌、吐谷浑等,犹且未厌,亲驾辽东,皆志在立功,非不得已而用,其后武氏之难,唐室凌迟,不絶如綫,盖用兵之祸,物理难逃,不然太宗仁圣寛厚,克已裕人,㡬至刑措,而一𫝊之后,子孙涂炭,此岂为善之报也哉?由此观之,汉唐用兵于寛仁之后,故胜而仅存,秦隋用兵于残暴之馀,故胜而遂灭,臣毎读书至此,未尝不掩巻流涕,伤其计之过也。若使此四君者,方其用兵之初,随即败衂,惕然戒惧,知用兵之难,祸败之兴,当不至此,不幸毎举輙胜,故使狃于功利,虑患不深,臣故曰胜则变迟而祸大,不胜则变速而祸小,不可不察也!昔仁宗皇帝覆育天下,无意于兵,将士惰媮,兵革朽钝,元昊乗间窃发西鄙,延安、麟府、泾原之间,败者三四,所䘮动以万计,而海内宴然,兵休事已而民无怨言,国无遗患,何者?天下臣庶知其无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谅其有不得已之实故也。今陛下天锡勇智,意在富强,即位以来,缮甲治兵,伺候邻国,羣臣察见此指,多言用兵,其始也,弼臣执国命者,无忧深思逺之心,枢臣当国论者,无虑害持难之识,在台谏之职者,无献替纳忠之议,从㣲至著,遂成厉阶,既而薛向为横山之谋,韩绛効深入之计,陈升之、吕公弼等,隂与协力,师徒䘮败,财用耗绌,较之寳元、庆厯之败不及十一,然而天怒人怨,边兵叛背,京师骚然,陛下为之旰食者累月,何者?用兵之端,陛下作之,是以吏士无怒敌之意,而不直陛下也,尚赖祖宗积累之厚,皇天保佑之深,故使兵出无功,感悟圣意,然浅见之士,方且以败为耻,力欲求胜,以称上心,于是王韶作祸于熈河、章敦造衅于横山,熊本发难于渝泸,然此等皆残杀已降,俘累老弱,困敝腹心而取空虚无用之地以为武功,使陛下受此虚名而忽于实祸,勉强砥砺,奋于功名,故沈起、刘彝复发于安南,使十馀万人暴露瘴毒,死者十而五六,道路之人毙于输送,赀粮噐械不见敌而尽,以为用兵之意且少衰,而李宪之之师复出于洮州矣!今师徒克㨗,锐气方盛,陛下喜于一胜,必有轻视四裔,陵侮敌国之意,天意难测,臣实畏之。且夫战胜之后,陛下可得而知者,凯旋㨗奏,拜表称贺,赫然耳目之观耳!至于逺方之民,肝脑屠于白刄,筋骨絶于馈饷,流离破産,鬻卖男女,薫眼折臂,自经之状,陛下必不得而见也。慈父、孝子、孤臣寡妇之哭声,陛下必不得而闻也,譬犹屠杀牛羊,刳脔鱼鳖,以为膳羞,食者甚美,见食者甚苦按苏轼文集作死者甚苦
使陛下见其号呼于梃刄之下,宛转于刀几之间,虽八珍之美,必将投筯而不忍食,而况用人之命以为耳目之观乎?且使陛下将卒精强,府库充实,如秦汉隋唐之君,则既胜之后,祸乱方兴,尚不可救,而况所任将吏,罢软凡庸,较之古人,万万不逮,而数年以来,公私窘乏,内府累世之积,扫地无馀,州郡征税之储上供殆尽,百官廪俸仅而能继,南郊赏给乆而未办,以此举动,虽有智者,无以善其后矣!且饥疫之后,所在盗贼蠭起,京东、河北尤不可言,若军事一兴,横敛随作,民穷而无告,其势不为,大盗无以自全,边事方深,内患复起,则胜广之形,将在于此,此老臣所以终夜不寐,临食而叹,至于恸哭而不能自止也。且臣闻之,凡举大事,必顺天心,天之所向,以之举事必成,天之所背,以之举事必败,盖天心向背之迹,见于灾祥丰歉之间,今自近嵗日食、星变、地震、山崩、水旱疫疠,连年不解,民死将半,天心之所向背,可以见矣,而陛下方且断然不顾,兴事不已,譬如人子得过于父母,惟有恭顺静黙,引咎自责,庶㡬可解,今乃纷然诘责奴婢,恣行棰楚,以此事亲,未有见赦于父母者,故臣愿陛下逺览前世兴亡之迹,深察天心向背之理,絶意兵革之事,保疆睦邻,安静无为,为社稷长乆之计,上以安二宫朝夕之养,下以济四方亿兆之命,则臣虽老死沟壑,瞑目于地下矣!昔汉祖破灭羣雄,遂有天下,光武百战百胜,祀汉配天,然至白登被围,则讲和亲之议,西域请吏,则出谢絶之言,此二帝者,非不知兵也,盖经变既多,则虑患深逺。今陛下深居九重,而轻议讨伐,老臣庸懦,私窃以为过矣,然而人臣纳说于君,因其既厌而止之,则易为力,迎其方锐而折之,则难为功,凡有血气之伦,皆有好胜之意,方其气之盛也,虽布衣贱士,有不可夺,自非智识特逹,度量过人,未有能于勇锐奋发之中,舎已从人,惟义是听者也。今陛下盛气于用武,势不可囬,臣非不知而献言不已者,诚见陛下圣徳寛大,听纳不疑,故不敢以衆人好胜之常心望于陛下,且意陛下他日亲见用兵之害,必将哀痛悔恨,而追咎左右大臣,未尝一言,臣亦将老且死,见先帝于地下,亦有以藉口矣,惟陛下哀而察之」。书辞盖方平,托苏轼为之,上颇为感动,讫不从也,至永乐败,乃思其言云。十朝纲要云:是嵗,以提举茶场司李杞言,始尽𣙜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