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续资治通鉴长编巻一百七十
宋 李焘 撰。
仁宗
皇佑三年春正月乙丑,幸魏国大长公主第问疾。庚午,诏翰林医官院,日轮近上医官一员,总领诸科医官,以备应奉。
乙亥,诏两浙水灾州军四等以下户税特与倚阁。 降大理寺丞谭异、王鉴为幕职,官逺小监,当初异鉴,自言赴铨磨勘,当在祀眀堂前,与闾邱孝修等一甲引见,而为有司继为二甲,致改官,不得与覃恩,请如孝修例,更迁一官,上疾其幸求,故降之。
丙子,诏江宁府、扬州、庐州、洪州、福州并帯提辖本路兵甲贼盗公事,益屯禁兵,仍分淮南为两路,扬州为东路,庐州为西路。
戊寅,以辰州溪峒彭师寳知上溪州,仍令乾元节贡献如旧。师寳,仕羲之子也,盖自咸平以来,始听溪峒二十州贡献,嵗有常赐,蛮人以为利有罪,即絶之。庆厯四年,仕羲以罪絶贡献,其后数自诉,求知上溪州,至是始许焉。 泾原经略司言,自修徳顺军水洛城底石门堡,而生户蕃族多出内附,请逓补职名,仍月给俸钱,使为属户以捍边,从之。
二月壬午朔,以太子中舎致仕胡瑗为大理评事,兼太常寺主簿,固辞之。 审官院言:「通判员多阙少,今定藩府州军凡五十一处,请各差京官一员为签判及端、封等二十二州知州,邕、桂、宜三州通判,旧制就移知县人为之,今请先用通判」。从之。
乙酉,广南西路转运司言,广源州蛮侬智髙请内属,诏转运使与本路提㸃刑狱、钤辖司具利害以闻。初,交趾发兵讨智髙不克,转运使新喻萧固遣邕州指使丌贇徃刺候,而贇擅发兵攻智髙,按原本脱「徃刺候,而贇」五字,文义未详,今㨿宋史、蛮夷传増入。
为所执,因问中国虚实,贇颇为陈大畧,说智髙内属,乃遣贇还,奉表请嵗贡方物,朝廷以其役属交趾,未听也,固言智髙必为南方患,愿赐一官以抚之,且使抗交趾,诏问固能保交趾不争智髙,智髙终不内冦,则具以闻,固言:「蛮夷视利则动,必保其徃,非臣所能。顾今中国势未可以有事于蛮夷,如智髙者,宜抚之而已。且智髙才武强力,非交趾所能争而畜也,就其能争,则蛮夷方自相攻,吾乃得以闲而无事矣!」朝廷讫不从,固言。萧固云云,㨿王安石墓志増入。
丙戌,文彦博等上眀堂大飨记二十巻,纪要二巻,上为之序,镂版以赐近臣。编修官王洙加史馆修撰,仍俟知制诰有阙除之。
己丑,诏徐、宿、泗、耀、江、郑、淮阳七州军采磬石,仍令诸路转运使访民间有蔵古尺律者上之。
甲午,诏曰:「韶夏濩,武帝王殊称,汉乐曰《大予》,唐舞为七徳,制各象徳,朕所慕焉。前诏执事考正钟律,定一代之述作,章祖宗之谟烈,而称号缺然,未副其实,其令两制及礼官参稽典制,议定国朝大乐名,中书门下审加详阅以闻」。初,胡瑗请太祖庙舞用干戚,太宗庙兼用干羽,真宗庙用羽龠,以象三圣功徳,然议者谓国朝七庙之舞,名虽不同,而干羽并用,又庙制与古异,及瑗建言,止降诏定乐名而己。
巳亥,诏三司:河北入中粮草复行见钱法。初,四税法止行于并边诸州,而内地诸州有司盖未尝请,即以康定元年诏书从事,自是三税、四税二法并行于河北,未几,茶法复壊,刍粟之入,大约虚估,居十之八,米斗七百,甚者千钱,劵至京师,为南商所抑,茶每直十万,止售钱三千,富人乘时收畜,转取厚利,三司患之,请行贴买之法,毎劵直十万,北市售三千,倍为六千,又入钱四万四千,贴为五万,给茶直十万,诏又损钱一万,然亦不足以平其直,乆之劵,北售钱三千者,才得二千,徃往不售,北商无利,入中者寡,公私大弊,知定州韩𤦺及河北都转运司皆以为言,下三司议,三司奏:自改法至今,凡得谷二百八十八万馀石、刍五十六万馀围,而费缗钱一百五十五万有竒,茶盐、香药又为缗钱一千二百九十五万有竒,茶盐香药,民用有限,𣙜货务嵗课不过五百万缗,今散于民间者既多,所在积而不售,故劵直亦从而贱。茶直十万,旧售钱六万五千,今止二千,至香一斤,旧售钱三千八百,今止五百,公私两失其利,请复见钱法」。可之,仍一用景佑三年约束,又惧好事者之横议也,庚子,下诏曰:「朕惟古之善为国者,使变通不倦,而公私相足。比者食货法壊,刍粟价益倍,县官之费日长,商贾不行,豪富之家,乘时牟利,本末相横,吏縁为奸,故诏近臣考决大议,今利害晓白,尚虑轻肆之人,仍舞空言,幸揺其端,夫利百而法乃变,令下而议不起,然后民听不眩而宪度行焉。自今有依前事为议者,并须究知厥理,审可施用,若其事已上而验问无状者,置之重罚。此并㨿食货志第三巻,与实録㑹要小异,今但从志,大抵食货志第三巻叙茶法,第四卷叙盐法,两法或不相关,徃往重出茶法贴买,即盐法对贴也。盐法对贴已具皇佑二年正月,嘉佑元年闰三月辛丑,又下诏戒妄陈济邉之䇿,词意与此不异,不知何也?自庆厯八年十二月初,用董沔言,行四税法,至是复行,见钱法盖不满三年。志云不十年间,恐误,今改云未几。
初用盐鐡判官董沔议,河北便籴沿边行三税法,内郡行四税法,国子博士监𣙜货务,薛向言:「祖宗之法,塞下入粟,三司出茶盐、香药、象牙、杂物,称其直,号三税法」,内郡则转运司以常赋充,今改用四税,是嵗常倍出中都钱,而茶盐、香药、象牙之物出多,而用有极,则价贱而不售,官私两失其利,寻下其议,而议者共主沔议,向又作编年书,述祖宗以来河北三税及见钱利害,书奏,不报,不三嵗,𣙜货务积交引钱七万贯,未有以偿,而山场𣙜务茶、江淮盐、中都香药等物,富商争以财算,而三边之籴不行,朝廷始命王尧臣等详定,向为检閲文字,乃黜沔补外郡,而复见钱法,且委向置场,支𣙜货务积交引钱,以救其弊,诏擢向大藩。此㨿范育所为薛向行状及吕大防墓铭并向附传。王尧臣等详定,见皇佑二年正月。薛向用见钱和籴,在嘉佑元年十月。
丙午,泾原经畧使夏安期上弓箭手阵圗初安期选弓箭手万三千人,分𨽻东西路都廵检下,属嵗丰稔,召至州大阅,技击精强,且言可当正兵五七万,既圗上阵法,乃降诏奬谕。安期传云:简弓箭手分三等,得骁勇万人为歩兵,骑又半之,教以战阵之法,由是土兵胜他路,又籍塞下闲田,募人耕种,嵗得榖百万石以备赈,𤼵名曰贷仓。
戊申,翰林侍读学士、兼龙圗阁学士、给事中、史馆修撰宋祁,坐其子与张彦方逰,出知亳州。张彦方者,贵妃母越国夫人曹氏客也,受富民金,为伪告敕,事败,系开封府,狱人𫝊以为语,连越国夫人,知开封府刘沆论彦方死,不敢及曹氏,执政以妃故,亦不复诘,狱具,中书遣比部员外郎杜枢虑问,枢扬言将驳正,亟改用谏官陈旭,权幸,切齿于枢。先是,御史中丞王举正留百官班,论张尧佐除宣徽使不当,枢乃出班问曰:「枢欲先问中丞所言何事,而后敢留班?」举正告之故,枢曰:「用此留枢可也」。至是盖累月,执政白以为罪,黜监衡州税。枢,把之弟也。杜枢事不得其时,附见宋祁出知亳州后。龙川别志云:枢録问驳正,特㫖不録问。按本传,则枢未及驳正也,盖先言之尔。别志又误以王举正为包拯,又谓宋庠奏枢越次妄言,故坐责,而正史但云执政,不出庠名,今并从正史。
先是,开封府寡妇胡氏诉诸贾负息本钱,因尽抱劵书至庭视之,有其夫交逰书,多知名士,沆止为理所负欠,而置其书不问。及彦方狱,沆又不问越国及所与交逰者,谏官、御史以为言,上问之,沆对:「胡氏夫七品正员官,彦方举进士,尝廷试,虽交贵官与公卿子弟逰,无害也。顾臣乆在外,偶不识之尔」。帝然其言。 左正言贾黯,自以年少遭遇,备位谏官,果于言事,首论韩𤦺、富弼、范仲淹可大用,及杜枢贬,黯言枢无罪,且㫖从中出,不因臣下弹奏,恐自此贵幸近习,言一得入,则将隂肆䜛毁,害及良善,不可不察」。时言者或论事无状,辄戒厉穷诘,黯奏:「谏官御史亦既疎逺,未尝预闻时政,不免采于𫝊闻,一有失实,而诘难沮辱随之,非所以广开言路,请如唐太宗故事,毎执政奏事,听谏官一人随入」。又言执政患言事官旅进,论议上前,不肯止,遂诏:「凡欲合班上殿者,皆禀中书俟㫖。今得进见言事者,独谏官、御史。若然,言路将壅,陛下不得闻外事矣,请如故事便」。皆弗许,追复右监门卫将军、恵州刺史李渭为四方馆使。渭前在延州与郭劝同得罪,卒既十年,于是劝为言而追复之。
三月壬子朔,内侍省言:今内供奉官有过,且勒归班,给半俸,候复赴内祗应,方许全给。从之。
乙夘,命知亳州宋祁就州修唐书易史馆修撰为集英殿修撰。 管勾国信所言:「自今通事殿侍与契丹私相贸易,及漏泄机宻事者,请以军法论在驿诸色人,犯者配流海岛,若博饮鬬、争欺凌,及损壊官物、书门壁者,亦行配𨽻」。从之。 诏:「天下知县、县令若差推勘刑狱及应副军期或权知繁剧者,具奏闻。其闲慢处辄差而不奏者,以违制故失论,被差之官亦行责罚,差出日月,仍不理为资考」。庆厯七年六月、八年五月可考证。
己未,诏:「比年山场𣙜货务嵗额寖亏,其公私未便事,令三司与详定所更为条约,及江淮发运司専事掊克,使民被其患者,令三司检举之」。
谏官包拯、吴奎、陈旭言:工部尚书、平章事宋庠不戢子弟,在政府无所建眀。又言庠闻有劾章,即求退免。表既再上,乃不待答,复入视事。庚申,罢为刑部尚书、观文殿学士、知河南府。 龙圗阁学士、工部侍郎、权知开封府刘沆为参知政事,议者谓沆不敢穷治张彦方狱,贵妃徳之,坐此获进,谏官、御史相继论列,帝不听。 改泸州三江寨为宁逺寨,娑婆寨为安夷寨。
乙丑,龙圗阁学士田况言:「乡者淯井监夷人连年攻围监城,水陆不通,益梓路钤辖司官军洎白艻子弟近二万人讨之,兵战死甚衆,饥死者又千馀人,盖由本监不得人致此。请自今令转运、钤辖司举官为知监押,代还日,特迁一资」。从之。
戊辰,迩英阁讲《易》至「《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上曰:「人之情欲皆生于隂阳,而节之在人」。杨安国对曰:「臣以为人有六情:喜、怒、哀、乐、好、恶。天有六气,隂阳风雨晦眀。故人之生,天命之谓性,而命人之所禀以生也。性人之所赋以分也,言情则性之移也,语欲则情之肆也。故六情相滥,则喜生于风,怒生于雨,哀生于晦,乐生于眀,好生于阳,恶生于隂,故圣人取损象,以惩忿窒欲也」。上然之。
壬申,诏开封府曹官、赤县丞自今并除新改京官人,任满与免逺官。初令铨司选用选人,一年无过,例改京官,嵗乆改京官者甚衆,故革之。景佑三年三月,令铨差选人充曹官。
癸酉,广南西路转运司言侬智髙奉表献驯象及生熟金银。诏转运、钤辖司止作本司,意答以广源州本𨽻交趾,若与其国同进奉,即许之。
甲戌,召近臣及馆阁省府官观瑞竹于后苑,退而多为赋颂以献者。旧制,羣牧判官不与,时閤门使钱晦为羣牧都监,殿中丞李复圭为羣牧判官,复圭属晦求与,因召之,后遂成例,嘉佑五年,乃厘正之。复圭,淑子也。复圭属晦,此据江休复杂志。嘉佑五年六月始复旧制,据㑹要第一百四巻。
封通利军齐贾埽宁津庙龙女为顺济夫人。
丙子,黔州司户参军栁材为校书郎、签书黔州判官事。义军都指挥使度仁义父子叛,转运司遣材等入蛮界招出而赏之。 置渠州隣水县荣支镇、广安军渠江县、望溪镇捉贼、廵检各一员。 是日,魏国大长公主薨。主,太宗第八女,母曰方贵妃,主㓜不好弄,未尝出房闼,太宗尝发寳藏,令诸女择取之,欲以观其志,主独无所取。太宗右诸女加诸王,上于主,尤所锺爱,容貎类太宗。太宗崩,宫中毎见主即起,号慕不能胜,下嫁李遵朂,賔客皆一时贤士大夫,毎有燕集,主必亲视饔饎之节,尝有盗入主第,帝命官讯邑司皂吏主请出所逮系人,以私钱募告者,后得真盗,法当死,复请贷之,故事,命妇皆服发紒,进见章献眀肃,太后命以珠错罗巾绦之,又赐金龙小冠,辞不敢服,他日固命之,然诞节称夀,犹以发紒入见太后,于政事有所访逮,主多语祖宗旧事以讽,有请以主教导六宫者,主闻之曰:「吾无徳,曷足称是哉!」初,遵朂出守许州,暴得疾,主亟欲驰视之,左右白须奏,得报乃可行,主不待报而徃,从者裁五六人,帝闻,遽命内侍督诸县逻兵,以卫主车,其后居夫䘮,衰麻未尝去身,日诵佛书,有白燕来巢,服除,不复御鲜华珍丽,尝燕禁中,帝亲为主簮花,主辞曰:「自誓不复为此乆矣!」庆厯中,因浴仆地,伤右肱,帝遣内侍责侍者,主曰:「早衰力弱,不任歩趋,非左右之过」。由是悉得免。主善笔札,喜閲圗史,能为歌诗,尤善女工之事,尝诫诸子以忠义自守,无恃吾以速悔尤,其视他子与已出均及病目,帝遣内侍挟太医诊视,禳禬无不至,自皇后、贵妃以下,皆至第候问,进拜用家人礼,奉药茗进,主甚恭,车驾临幸,侍者掖主迎立,帝命主先坐,设御坐于西,主固辞,乃移榻东南乡,因亲䑛主目,左右皆感泣,帝亦悲恸曰:「先帝伯仲之籍十有四人,今独存太主,奈何婴斯疾!」复顾问子孙所欲,主曰:「岂可以母病而邀赏耶?」赉白金三千两,辞不受,帝因谓从臣曰:「太主之疾,傥可移于朕,亦所不避也」。因命寝门垂簿,使从臣问候,又募天下能医者授以官,赐御书金字「大悲千手眼菩萨」,又赐玉石金,字太宗庙諡,皆以祝主疾也。主虽䘮眀,平居隠几,冲淡自若,尝诫诸子曰:「汝父遗令匶中无藏金玉时,衣才数袭而已,吾殁后当亦如是」。初以暴疾闻,帝趣驾徃,及道奏不起,乃即主堂易服坐,俟小敛讫,再拜奠哭,辍视朝五日,追封齐国大长公主,諡献穆,赐真珠饰棺帷,并金银供噐,诏乾元节罢乐,宰臣固请乃已,常嵗诞节主入宿禁中,俟旦称觞,是日,帝追念之,遣使持香药醴馔,置匶,前制,挽辞,仍篆碑首曰「襃亲旌徳之碑」。
夏四月癸未,诏曰:「河北流民,相属于道,而吏不加䘏,乃饰厨𫝊,交赂遗,称厚使客以取虚名,非所以同朕忧也。自今非犒设兵校,一切禁之」。
甲申,知谏院吴奎言:「国家谨礼法以维君子,眀威罚以御小人。君子所顾者,礼法也。小人所畏者,威罚也。由文武二选为士大夫,是皆君子之地也,傥不以礼法待之,则是废名噐而轻爵禄也。七十而致仕,载之礼经,臣下引年而自陈,分之常也。君上推恩而固留,权之至也。自三代以来,虽衰㣲之世,未有不谨斯礼,以塞贪暴、砺亷隅也。近日光禄卿句希仲、吏部郎中直昭文馆陆轸等,并以年髙,特与分司,初欲风动羣伦,而在位殊未有引去者,乞早以臣前奏施行」。二月癸巳,光禄卿句希仲分司西京,吏部郎中、直昭文馆,陆轸分司南京。
先是,奎及包拯皆言在官年七十而不致仕者,并令御史台以时案籍举行。知制诰胡宿独以为:「文吏当养其亷耻,武吏当念其功旧,今欲一切以吏议从事,殆非优老劝功之意。当少缓其法,武吏察其任事与否,勿断以年文吏,使得自陈而全其节」。朝廷卒行宿言。㨿胡宿本𫝊称,至今有之,当考。
丙戌,以献穆大长公主子华州观察使李端懿为镇国留后,越州观察使李端愿为镇东留后,西京左藏库使、资州刺史李端慤领陵州团练使,内殿承制李谅为供备库副使,内殿崇班李评、李说并为内殿承制。又以其壻东上閤门使、贵州团练使钱晦领忠州防御使。 诏淄、青等州,自春已来,民颇艰食,其军储留及一年,馀尽以赈贷之。
丁亥,御崇政殿,閲诸军转员,凡三日。 吏部尚书陈执中加观文殿大学士。 废九龙庙池。先是,庙楹摧圯,诏许修葺,而为𫝊池。水能愈疾,都人赴者不可胜计,上以其惑衆而塞之。
辛夘,契丹国母遣忠顺节度使、左金吾卫将军耶律纯、利州观察留后曹昌,契丹遣懐徳节度使萧果、崇禄少卿刘永端,来贺乾元节。
庚子,迩英阁讲易鼎卦,上问:「九四之象,施之人事如何?」杨安国对曰:「鼎为烹饪成新之噐,上承至尊下,又应物上承下施任重,非据故足折而覆餗矣。其犹任得其人,虽重而可胜,非其人,必有颠覆之患」。上曰:「任人不可不谨也」。
辛丑,集庆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徳用为太子太师致仕,大朝㑹缀中书门下班。 龙圗阁直学士、给事中张奎为枢宻直学士、京东路安抚使、知郓州。时京东盗起,奎至数月,盗悉平。 河北转运使、工部郎中、直史馆吕公弼为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公弼在职逾年,通御河,漕粟实塞下,又置鐡冶,佐经用,减近邉屯兵,使就食京东,以省支移,诸州増壮城兵,専给版筑,以寛民役,又蠲冗赋及民负责不能偿者数百万计,而官用亦饶,上以为能,故加秩而因任之。谏官陈旭言:公弼藉父馀䕃,干求荐引,不当遽有此除,公弼因是乞罢,上谓辅臣曰:「古之君子,贵夫几谏,今则务讦人隂私,以沽直名,朕不取也」。上以公弼为能,据本𫝊云在部四年,恐误。皇佑二年二月,公弼始除河北漕,三年四月遂除都漕,在部才一年馀尔。陈旭弹奏上云云,则据寳训也。
丙午,江南东路转运司言:知江州林咸徳老昏,而通判梅得臣又非才多病,请择人代之,上曰:「一州军民将何所寄乎?其令咸徳致仕,得臣罢归」。
丁未,御迩英阁,谓讲读官曰:「易㫖精微,朕毎以疑难问卿等,得无为烦乎?」曽公亮对曰:「臣等幸承圣问,惧不能对,岂敢言烦」。上曰:「卿等宿儒博学,多所发眀,朕虽盛暑,亦未尝倦,但恐卿等劳尔」。丁度复进曰:「自古帝王临御日乆,非内惑声色,则外穷兵黩武,陛下即位三十年,孜孜圣学,虽尧舜之聪,眀不是过」。因顿首称谢。戊申,诏:「比者齐、郓、棣、博等州,㓂盗羣起,其令巡检、县尉㑹合捕讨之,其不任职者,安抚、转运、提㸃刑狱司察举以闻」。
己酉,知谏院吴奎言:「太祖革唐末、五代之弊,削外,诸侯威权,専用文臣,假守列郡,名品虽下,而眷待之意,固异常僚,故才者得以设施,不才者难乎冐进。太宗、真宗,钦承前宪,遴选守臣,责效既严,败官亦鲜,故能措世于盛平,陛下求治之意,固祖宗所同也,其如知州之选,泛滥太甚,京朝官为通判两任,例皆除授,不计人才,虽于中书呈騐,而卒无可否之意,其顾待禄赐,与通判、知县、监押,殊无所异,又徃往待阙至一二年,故士人厌薄,有辞知州而求监当者。请以天下州府军监地望,分为等数,其推择叙迁、顾待禄赐、考校沮劝诛赏之法,更为条令,而必行之」。 御史中丞王举正言:「河北朝廷根本,而雄州又河北咽喉,先朝用人如何承矩守邉累年,官止遥郡刺史李允,则几二十年,亦不过引进使。今所用未尽得人,而克日待迁,使后有功者何劝?」且言在许州、应天府六年,更转运使十六人,转运使所使察官吏能否与民疾苦,而数易如此,岂能究宣朝廷徳泽乎?」举正所言,不得其时,姑附吴奎论知州后,当考。
刑部郎中、知制诰、兼侍讲、史馆修撰曽公亮为翰林学士。公亮自为集贤校理,即预经筵,凡十馀年,上毎厚遇之,及迁学士,管勾三班、三班吏,世所贱薄,老胥抱文书升堂取判者,皆髙下在口,异时长官漫不省察,谨占署而已,公亮尽取前后条目,置座侧案以从事,吏束手无能为,后至者皆莫能易。五月庚戍朔,诏恩、冀等州旱,其令长吏精䖍祷雨,决系囚,无或淹滞,仍令转运司体量今年夏税以闻。辛亥,眉州彭山县上瑞麦圗,凡一茎五穂者数本,上曰:「朕尝禁四方献瑞,今麦秀如此,可谓真瑞矣,其赐田夫束帛以劝之」。
丁巳,诏中书堂后官,自今毋得佩鱼,若士人选授至提㸃五房者,许之。
丁夘,召近臣馆阁䑓谏官观书于御书院。庚午,宰臣文彦博等言:「臣等毎因进对,尝闻徳音,以搢绅之间,多务奔竞,匪裁抑之,则无以厚风俗,若恬退守道者,稍加旌擢,则奔竞躁求者,庶几知耻。伏见工部郎中、直史馆张瓌,十馀年不磨勘,朝廷奬其退静,尝特迁两浙转运使,代还,差知颍州,亦未尝以资序自言。殿中丞王安石进士,第四人及第,旧制一任还,进所业,求试馆职,安石凡数任,并无所陈,朝廷特令召试,亦辞以家贫亲老。且馆阁之职,士人所欲,而安石恬然自守,未易多得。大理评事韩维尝预南省髙荐,自后五六嵗不出仕宦,好古嗜学,安于退静,并乞特赐甄擢」。诏赐瓌三品服,召安石赴阙,俟试毕,别取㫖,维令学士院与试安石,维并辞不就。安石,临川人。维,亿之子也。记闻又有曾公定姓名,实録无有,当考。
壬申,初置河渠司,𨽻三司,命盐鐡副使、户部员外郎刘湜、判官、金部郎中邵饰领之。 太子中舎、知长水县孙复签书南京㽞守判官事、兼南京国子监说书。初,知谏院吴奎等言:「复坐狂人孔直、温赠诗,由国子监直讲谪降,再更大赦,未复旧资,况复素不与直温相识,若遂沉弃,恐知名士为奸徒所诬,则善良难以自立」。故稍迁叙之。实録云:由诸王官侍讲谪降,按复本传及墓志,未尝为诸王官侍讲也,但为国子监直讲尔。
乙亥,颁简要济衆方,𠡠长吏按方剂以救民疾。丁丑,御崇政殿録系囚,杂犯罪以下递降一等,杖以下释之。
六月丙戌,诏宗正寺,春秋朝陵,遣本寺官一员省视礼料及察行事之遗失者,其军人并给仪注衣帽,无致凟慢。
丁亥,无为军献芝草三百五十本,上曰:「朕以丰年为瑞,贤臣为寳,至于草木虫鱼之异,焉足尚哉!」知军茹孝标特免罪,仍戒天下自今毋得以闻。
戊子,汝州部署杨景宗求为郡,上谓辅臣曰:「景宗,章恵太后之弟,朕岂不念之!然性贪虐,老而益甚,今与郡,则一方之民受祸矣」。不许。本𫝊云:景宗愿还眀堂,恩所改官,求为郡,帝不许,复授建宁留后。按二年十一月丙申,景宗以左监门衞大将军、汝州钤辖,复建宁留后。本州部署,实録已载,并不载圣语,于此始载之,又不载景宗愿还所改官事,当考。
壬辰,同判太常寺王洙言:「毎内降新物,荐于宗庙,有司皆择吉日,至渉三四日而物已损败,自今令礼院预行关报,于次日荐之,庶以称奉先勤尽之意」。从之。乙未,给事中、权知开封府魏瓘知越州。初,内东门索命妇车,得赂遗掖廷物,付开封验治,狱未上,内降释之,知谏院吴奎言:「陛下前因祀眀堂,下诏凡求恩泽,若免罪内降指挥者,所承官司毋得施行。瓘敢废格诏书,请论如法」。瓘坐是出。
丁酉,上谓辅臣曰:「近遣内待徃嘉州祈雨,而本州具僧道威仪,迎俟境上,如此则逺人多扰矣,其令转运司禁止之」。 诏:「威、茂、黎、集、壁等州及戎、泸州通判,自今令转运司举本路京朝官、知县,前任成资,今任一年,或前任一年,今任二年者为之,候满三年,理初任。通判谏官包拯言:「臣读先朝实録,大中祥符中,并、益二州嵗满当代,先帝徧閲侍从官姓名,谓辅臣曰:此等各有所长,然求其文雅适用,可委方面者鲜矣。毎念有唐名贤,比肩而出,何当时得人之多也?」王旦等曰:「方今下位,岂无才俊,或恐㧞擢未至尔。然观前代求贤,不求其备,不以小疵掩其大徳,今兹立朝之士,谁为无过,陛下毎务保庇之,然流言稍多,则亦梗于任使,大都迭相称誉近乎党过,相纠讦近乎公,鉴其爱憎,唯托上圣,诚哉是言至切至当,缘近世之患,正患如此,四海之广,不患无贤,而患在信用之不至尔。且顷嵗以来,凡有才名之士,必假险薄之名以中伤之,逮乎摈弃,卒不得用,议者迄今痛惜之,欲望圣慈,申命宰执,应臣僚中素有才行,先以非辜被谴,如杨紘、王鼎、王绰等曽并叙用,未复职任者,并乞复与甄擢,或委之繁剧,必有成效,如是则风化日益美,贤杰耸慕,积和之气,洽乎上下矣!」戊戌,徙知越州、刑部郎中杨紘为荆湖南路转运使,王鼎先自深州徙知建州,寻亦除提㸃河北路刑狱,鼎前在江东坐苛察免,及复起治,奸𧷢愈急,所举劾于贵势无避。眀年六月,绰除江西宪,惟鼎除河北宪,不得其时,今附此。
时盗盐茶者衆,鼎一切杖遣之,监司屡以为言,鼎不为变。
辛丑,天章阁待制梅挚请复百官进对,上曰:「今朝廷得失,军民利害,自公卿至于士庶,皆许指事而陈之,纵渉缪妄,亦未尝加罪,何用此纷纷也?」
癸夘右屯卫大将军克悚为左龙武大将军。克悚,徳钧孙也。献所为文,召试学士院,特迁之。克悚父承鉴,徳钧子。
丙午,改广州南海县为畨禺县。
秋七月辛亥,诏开封府,齐国大长公主𦵏其践蹂田稼者,遣官检视,减其租。
壬子,诏太学生旧制二百人,如不能充数,止以百人为限。
癸丑,诏:「外任少卿监以下,年七十,不任厘务者,其令转运、提㸃刑狱司以闻,在京委御史台、审官院尝任馆阁、台谏及提㸃刑狱者,令中书裁处,待制以上,能自引年,则优加恩礼,不湏用为定制」。
甲寅,赐陕州草泽魏闲清逸处士闲野子,世有隠徳,知州李昭遘上其行义,故有是赐。
先是,太常博士李夀朋言:「帝后诸陵,荐飨皆有时,独昭宪皇后以合𦵏安陵,不及时祭,矧诞育二圣,为国文母,而二仲之祀不及,于礼未安」。礼院言:朝拜仪注,牲牢并如太庙常飨例,诸陵止奠一爵,而安陵奠两爵,两賛再拜,但祭馔不兼设,盖有司失之。乙夘,诏安陵昭宪皇后祝版、币帛,御封香、牲牢,依太庙同室礼,更造诸陵祭噐,贮别库。夀朋,淑之子也。
丙辰,诏:「兖州仙源县,自国朝以来,以孔氏子孙知县事,使奉承庙祀,近嵗废而不行,非所以尊先圣也,自今宜复以孔氏子孙知县事」。
丁巳,翰林学士承㫖王尧臣等言:「案太常天地、宗庙、四时祠祀乐章,凡八十九曲,自《景安》而下七十五章,率以安名曲,岂特本道徳政教嘉靖之义,亦縁神灵祖考安乐之故,臣等谨上议,国朝乐宜名《大安》。诏曰:「朕惟古先哲王,随代立乐,亦既制作,必有称谓,缘名以讨义,繇义以知徳,盖名者,徳之所载,有行逺垂乆之效焉,故《韶》以绍尧,《夏》以承舜,《濩》以救民,《武》以象伐,𫝊之不朽,用此道也。国家举坠正失,典章交备,独斯体大而有司莫敢易言之,朕悯然念兹,大惧列圣之休,未能昭掲于天下之聴,是用申𠡠执事,逺求博讲,而考定其衷。今礼官、学士迨三有事之臣,同寅一辞,以大安之议来复,且谓艺祖之戡暴乱也,安天下之未安,其功大。二宗之致太平也,安天下之既安其徳盛?洎朕之承圣烈也,安祖宗之安,安其仁厚?祗览所议,熟复于怀。恭惟神徳之造基,神功之戢武,章圣恢清净之治,冲人蒙成定之业,虽因世之迹各异,而靖民之道同归,以之播钟球,文羽龠,用诸郊庙,告于神眀,曰大且安,诚得其正恭依」。辛酉,河决大名府馆陶县郭固口。
乙丑,上谕辅臣曰:「近日职司以长吏不理,闻者多矣,中书未尝施行,且长吏者,民之性命,可不重乎?宜择其甚者罢之,小者易之」。文彦博等慙谢而退,于是自鄂州王开、台州吕士宗等,或以衰老,或以弛慢而罢斥对移者凡十六人,实録不载,文彦博等慙谢及十六人姓名,今从㑹要。
丁夘,免天平军节度推官沈起擅去官私罪。初,起因父疾请假,不待报而归,法官论以私罪,上曰:「若此,何以厚风俗,其除之」。起,鄞县人也。
己巳,知制诰王洙、直集贤院掌禹锡上皇佑方域圗志五十巻。
庚午,宿州言:百姓董奉者,屡尝获强盗,近又与盗鬬死,其子海复获所鬬盗三人,请加甄赏。上曰:「海非独除去民害,兼能复其父仇,宜优赏之」。遂以为三班奉职,赐袍笏、银帯,就差本州廵捉盗贼。
先是,虞部员外郎、通判濮州井渊,部夫张郭为羣盗所执,已而得脱,责监全州税。渊,清丰人也。殿中侍御史张择行言:「井渊身任按察为通判,不能为国除盗,而反至为盗所縳,其辱命甚矣!降充监当,斯协公议。知州聂世卿盗发所临,罪固有在,今闻止移莱州,亦乞降充监当」。癸酉,职方员外郎、知莱州聂世卿降知信阳军。世卿,冠卿弟也。㑹要:皇佑三年七月二十五日,书世卿责信阳军,今从之。按实録于五年七月乃书井渊责全州监税,盖误也。今附世卿未责前。
乙亥,徙判澶州、宣徽南院使、彰信节度使李昭亮判成徳军,昭亮辞判澶州也。知成徳军枢宻直学士、刑部侍郎李昭述为龙圗阁学士、知秦州。枢宻直学士、刑部郎中吕公绰赴阙。已而御史中丞王举正、知谏院包拯言:「昭亮素奸囬,妄有所请,昭述懦庸,不宜付以重镇,公绰当其父夷简执政时,多所干预,若遽令代还,恐更圗进用」。乃诏各复任如故。复任在八月壬午,今并书。
公绰,通敏有才,然夷简执政时,多渉干请,喜名好进者趋之,时漏除拜以市恩,时人以比窦申。 初,龙圗阁直学士、吏部郎中孙沔既除母䘮,授陕州都转运使,沔求知眀州,许之,于是京东多盗,乃徙沔知徐州,沔眀购赏诛罚盗,以故止。 降提㸃河北刑狱、度支郎中席平知棣州,以职业不修也。丙子,减湖南郴永、桂阳监丁身米。初,马氏科民采木,不以贫富,皆计丁取数,国初量给其直,令随税输米,而重轻不等,贫者苦之,上命三司取最下数为凖,凡嵗减十万馀石。韩贽使荆湖,奏罢丁米,贽本𫝊云尔,然此时贽犹未出,八月丙戌乃受命,恐贽传餙说,今不取。赵良规为湖南漕,奏罢马氏所赋丁口米数万石,良规本𫝊载此,当考。
丁丑,赐汴河役卒缗钱。 医官使齐士眀等援例,乞同管勾本院公事,上曰:「士眀等輙敢违条妄陈,以供奉药饵有功效,特免劾罪,令提举所严加戒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