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续资治通鉴长编巻八十四
宋 李焘 撰。
真宗
大中祥符八年春正月壬午朔,备銮驾诣玉清昭应宫太初殿,奉表奏告尊上玉皇太天帝圣号,陈设如大祀,惟三进酒、饮福,并用金盏,羣臣朝服陪列,诸方客使、贡举人、蕃夷酋长道释,耆夀坊市民悉集宫门外。旧仪,皇帝殿上再拜,羣臣不拜,以躬率臣庶,有司定上再拜,内外皆拜,令诸州皆建道塲,设醮奏表,臣庶家悉置香台,上香望拜,官司检察之。是日,遂奉安刻玉天书于寳符阁,塑御像冠服,立侍,上升阁,备登歌酌献,还御崇徳殿受贺,大赦天下,非十恶、枉法赃及已杀人者咸除之。内外文武官满三年者,有司即考课以闻。缘河、江、淮、两浙民田经水灾者,悉蠲其税。
丁亥,赐玉清昭应宫、国子监印本经书各一部。己丑,枢宻院言:「凖诏定承天节、南郊奏䕃子弟恩例:宰臣、枢宻、节度使带平章事,子授东头供奉官,弟、侄、孙左侍禁。枢宻使、参知政事。枢宻副使。宣徽、节度使,子授西头供奉官。弟、侄、孙右侍禁。左、右仆射、太子三少。御史大夫、文明殿学士、资政殿大学士、诸行尚书。子授左侍禁。弟、侄、孙,左班殿直。三司使,翰林、资政殿。翰林侍读、侍讲。龙图阁枢宻、直学士,左右常侍、上将军、统军、太常、宗正卿。御史中丞、左、右丞。诸行侍郎。两使留后、观察使、内侍省使。子,授右侍禁。弟、侄、孙右班殿直。给事、諌议、中书舍人。知制诰、龙图阁直学士、待制、三司副使、防御、团练、客省、引进、四方馆。閤门使、枢宻、都承㫖,子授右班殿直。弟、侄、孙三班奉职。大卿、监,带职少卿、监。诸州刺史。子授三班奉职。弟、侄、孙借职。南郊,刺史以上,如承天节例。其诸衞大将军,少卿监。诸行郎中,带职员外郎,内诸司使、枢宻、诸房承㫖,子授。三班奉职。弟、侄、孙借职。诸衞将军、诸司副使。子授借职。枢宻、诸房副承㫖,子初命授同学究出身,再经恩授借职」。景徳四年十一月有诏。
是日,中书进呈御史中承一、冯极应诏,举太常博士、知桂州王专、大理寺丞、河南府军廵判官赵喻,上曰:「此所举官,当与常异,并令转官,専与转运使副,喻与通判差遣」。王旦曰:「王专前后十六人,保举转官亦已三年,诚如圣㫖处分,赵喻近得京官,欲止升差遣,今后举官,欲并以考第歴任进呈」。上然之。
庚寅,宴近臣于㑹灵观,以玉清昭应宫奏吿礼毕也。置禁军左右清衞二指挥,在雄武弩手之上,月俸钱五百,以奉宫观洒扫之役。
三班奉职袁昭庆上其祖彦周朝所授吿敕,中有二圣名讳。壬辰,诏迁昭庆官,以告敕付修史院。 诏玉清昭应宫判官自今赴宴,班在龙图阁待制之下。甲午,命兵部侍郎、修国史赵安仁知礼部贡举,翰林学士李维、知制诰盛度、刘筠同知,上览诸道贡举人数减于常嵗,因曰:「外郡官吏,未体朕意耶?比者诏命累下,但戒其狥私尔。若能精择寒畯,虽多何害?」又曰:「闻所试诸科六通已上巻中,小有㸃汚粘缀,若记验者即驳放,茍实缘误失,亦可悯也,当谕主司,勿即驳放,次场面试,以辨其真伪」。是嵗,始置誊录院,令封印官封所试巻付之,集书吏录本,诸司供帐,内侍二人监焉,命京官校对,用两京奉使印讫,复送封印院,始送知举官考校。置誊录院,实录未见,疑本脱,当考其月日。
初,秦州民家子赵抱一牧牛田间,一夕,有扣门召之者,以杖引行,杖端有气如烟,其香可悦,俄至山崖絶顶,见数人㑹饮,音乐交奏,与人间无异,抱一骇而不能测,㑹廵检使过其下,闻乐声,疑羣盗欢聚,集村民梯崖而上,至则无所覩,抱一独在,援以下,问之,具言其故,凡经夕若俄顷,自是不喜熟食,凡火化者未尝歴口,茹甘菊栢叶、果实井泉,间亦饮酒,貌如婴儿,素不习文墨,口占辞句,颇成篇咏,有道家之趣,遂不亲农事,野行露宿。上祀汾隂,嵗至京师,犹丱角,得召见赐名,度为道士,自是间嵗或一至京师,常令居太一宫,与人言多养生事,无方外竒说,于是又诏蠲其家租税。乙未,谒玉清昭应宫。前一日,命从臣悉屏荤茹,因幸上清宫、开寳、景徳寺,王旦等以车驾诣宫寺焚香必百拜,因请自今正殿再拜外,诸殿令宰辅分拜,上不许,再表以请,乃诏礼仪院详定,差减其数焉。 是日,上幼女妙妙入道。
丁酉,加天书刻玉都监、内殿承制、入内押班周怀政为如京副使、摹勒官,御书院待诏盛亮等各进秩。初,刻玉既成,上欲自王旦而下咸迁官,旦等固让,且言怀政等尤勤其事,请行赏典,从之。
戊戌,上自滋福殿奉玊皇圣号册文赴朝元殿后幄刋刻,命周怀政専掌其事。 上封者言自今文武官授川峡任,其家属有所依而輙携赴者,请不许首罪,从之,徙棣州城。先是,河北转运使李士衡、张士逊等言:「河流髙于州城者丈馀,朝命累年,役兵修固,葢念徙城重劳民力,而去冬盛寒,尚有冲注,若冻解,必致决溢,为患滋深。今请于州之北七十里阳信县界,地名八方寺,即髙阜改筑州治,以今年捍堤军士助役,则永久之利」。诏可,令权度支判官张绩、内侍押班周文质,乘传与士衡、士逊等同莅其事,三月而役成。时故城积粮甚多,或者病其难徙,士逊视濒河数州方歉食,即计其馀以贷民,期来嵗输新治,公私便之。孙冲既徙知襄州,复上䟽论徙州非便,且著河书以献,既而大水没故城丈馀,据孙冲本传,云河决棣州,知天雄军冦凖请徙州滴河,命冲徃按视,还言徙州动民,亦未免治堤,不若塞河为便,遂以知棣州,自秋至春,凡四决口,皆塞之,及凖为枢宻使,卒徙州阳信,而冲坐守护河堤过严,民输送徃来堤上者,輙榜之,为使者论奏,徙襄州。按实录、㑹要及本志,则滴河之议乃王曙、李应机所建,非出于凖也。曙即凖女壻,岂当时议果出于凖耶?及是,则曙已去矣,衆见凖在枢宻,棣州卒徙,因以为徙州,实凖初议,恐未必然也。冲既徙襄州,犹争徙州不便,然故城没水丈馀,则州岂可不徙耶?冲传不究其本末,似因当时人所作碑志、行状畧删润之耳,葢不可信,当考。
诏:「如闻诸军亡卒,毎擒获,多妄引同軰,尝共赌愽,逮捕既衆,岂无滥刑?自今有司勿更穷究,止用本罪论决」。
甲辰,中书以准敕举官姓名进呈,请以歴任及为人所举多者入大藩知州、提㸃刑狱为一等,大藩通判、小郡知州为一等,幕职、州县官年限及元敕歴任无大过者,令铨司注替磨勘引见,从之。㑹要八年正月二十三日事。
戊申,分遣侍臣祷雨于玉清昭应宫、庙社诸神祠。庚戌,诏王钦若、陈尧叟、冯拯、赵安仁及林特等各举供奉官至殿直有武干者一人。 先是,秦州遣兵深入戎境,创建寨栅,而州之亡命,卒有为乡导以侵畧邉戸者,钤辖岑保正上言,欲与知州同廵邉,王钦若议从其请,上曰:「朕闻秦州每嵗廵邉,事体甚重,所以专任守臣者,葢有说也。若与钤辖皆行,则藩部禀令不一,久必生事」。乃诏谕保正,事无大小,皆听参议,惟廵邉止令知州独徃,事有便宜,即行讫报部署、钤辖司。㑹要系此事于正月,若正月则王钦若不当与议。钦若议,乃寳训所载,恐未必是钦若,或当移入钦若再秉枢后。
以西上閤门使夏守贇都大提举草塲。先是,守贇任崇仪使,与閤门祗候刘承渥、李居中同提㸃仓塲,至是迁秩,故命差降之,仍令承渥等每公事誊申,守贇不得连签。二月癸丑,三司言:「陜西入中粮斛,交抄并多,富民抑其价值,既贱市之,又稽留之,有害商旅,致入中艰难,须有厘革,用惩其弊。元定百贯交抄,官给十九千,今请依市所买,毎百贯有加擡者,官给十二千,无者官给十一千收市之」。上虑其夺民利,止令权宜行之,不得著为定式。㑹要𣙜易门以为七年二月,今从实录,据本志亦有不同,当考。
甲寅,占城国遣使来贡。 宗正寺火,有司奉玉牒属籍置他舍得免,判寺官并坐责黜,命盐鐡副使叚晔择地营宗正寺,自今判寺官不得携家属居之,因诏诸司库务益严火禁。 诏内侍省选官为太庙宫闱,令嵗满无遗阙者,当与甄奨。 䕫州路转运使言,黔州西南宻州蕃族张声进遣使贡马,诏许赴阙,既而又言声进至南宁州,龙汉𤩊邀而刼之,遂相雠杀不已,乃降敕书安抚焉。降敕安抚乃闰六月,今并书,然则张声进所贡竟未曽入也。实录、正史皆以西南宻州为南寕州,今姑从㑹要。按九域志,黔州领覊縻四十九州,独无宻州,当考。
京西转运使陈尧叟议开滑州小河以分水势,河北转运使李士衡以为流患魏愽,请罢之,上曰:「各庇所部,非公也」。丙辰,命户部副使李及、西上閤门使夏守贇视河利害,及等还,言开河为便,于是规度自杨村北治之,复开汊河于上㳺,以泄其壅塞,诏可。 诏诸科旧举人,宜复塲后引试考较,经御试者,终塲引试考较。 西番首领嘉勒斯赉埒克遵、温布、且摩罗木丹并遣牙吏贡名马,估其直约钱七百六十万。诏赐嘉勒斯赉等锦袍、金带、供帐什物、茶药有差,凡中金七千两,他物称是。丁巳,诏礼部贡院官,暴得疾者,委监门使臣与无干碍官,视其所苦,速令归第。 三司借内藏库钱十五万贯玊,清昭应宫言:「太初明庆殿,惟朝命乃建道塲,其皇亲、近臣许于紫微殿寳符阁下,馀人止于诸小殿及道官廨宇醮设」。从之。
壬戌,给泾原路笼竿城公用钱嵗二十万。时都钤辖曹玮等言本城民鬻酒嵗二百三十万,请以其羡数给公用」。故有是赐。玮又言泾原界掌事蕃僧哩硕琳布齐等四人,乞赐紫方袍、师号,诏从其请。
丙寅,以楚王元佐为天䇿上将军、兴元牧,赐劔履上殿,诏书不名。唐及后唐天䇿上将军并开府时,元佐久病,特加褒号,不开府,仍结衔在功臣上。帝谓宰臣曰:「楚王加恩兴,元府必遣人来,重于烦扰,宜速止之」。府牧自此始。
淮南、两浙民饥,丁卯,遣知制诰陈知微、戸部判官虞部员外郎袁成务等四人,分路廵抚,所至按视储粮阙乏处,规度转给,因察访廵检使臣能否有弛职者,换易以闻。 増澶州公用钱嵗五十万,从知州靳怀徳之请也,上尝谓王旦曰:「怀徳涖官㢘,勤不张事势,河上夫役躬亲廵察,有敛乞者,立就衆中区断,由是下无敢犯。近城小圃,内侍过之」,询灌园者,且云:旧纳蔬州廨,自怀徳至即罢,如此谨畏,可委烦重」。且曰:「怀徳经学出身,通方干济,年迨七十,弥精吏事,诚可奨也」。
戊辰,诏申禁诸司奏事取进止,而疑似两取指挥者。先是,吏部铨引选人,中书以累有论荐,勘事未行,坐误入人死罪,准敕原放,命与小处官铨曹奏取进止。上曰:「此自当从敕处分」。因申明旧敕禁约之。三月十七日事,此据㑹要,当考。
癸酉,亲谒玉清昭应宫,幸开寳寺、上清宫祈雨。甲戌,令登州于八角镇海口治官署,以待髙丽、女真使者。
乙亥,诏淮南路廪粟为糜粥以济饥民,遣兵戍扬、楚、泗、庐、润五州。州一指挥,警盗也。
丙子,诏礼部贡院,进士六举、诸科九举以上,虽不合格,并许奏名。
知永兴军、龙图阁直学士陈尧咨,好以气凌转运使乐黄目表陈,因求解职,诏不许。己卯,徙尧咨知河南府、兼留守司事,上闻尧咨多纵恣不法,诏黄目察之,尽得其实,上不欲穷治,止落职,徙知邓州。他日,上谓宰相曰:「或言黄目在陜西,条约邉事,虽主将亦罕饶假」。王旦曰:「太祖朝,邉臣横恣,或得一儒臣,稍振纪纲,便为称职」。上曰:「近闻外官多事依违,黄目茍能如此,亦可嘉也,然不可过当生事,宜宻戒之」。尧咨徙邓,乃四月壬申,今并书之。
庚辰,大雨,上作甘泽应祈歌赐近臣。
三月辛卯,中书上羣臣应诏所举官,上览之曰:「皇甫选人言其好谈民政。陈绛亦闻有吏干」。王旦等曰:「选好师慕古人,而临事迂濶,无益于用。绛制䇿上等,外任有声,而性多简倨」。时李永锡亦在举中,旦等言:「永锡即顷年妄陈封事被绌者」,上因曰:「搢绅之士,多恣毁訾,近日颇协附有位,久则便成朋党,深宜絶其本源也」。旦等曰:「唐文宗朝,二李各树朋党,迭相升黜,晚年自不免祸,职由此也」。
甲午,上又作诸岳祭吿文,皆遣使刻石于庙中。丁酉,赐邕州公用钱二十万,以其地管蛮洞,备犒设也。戊戌,赵安仁等上礼部合格人数姓名,上顾谓宰相曰:「今嵗举塲,似少谤议,安仁等适对,朕亦以此语之矣」。王旦曰:「条式备具,可守而行,至公无私,其实由此」。癸卯,上御崇政殿覆试,多所黜落,又疑所㸃抹者或未当,命宰相閲视之,旦曰:「考官过为艰难,公在其中矣」。于是得进士蔡齐以下百九十七人,并赐及第,六人同出身,又赐六举以上特奏名,进士七十八人同三礼出身,赐诸科三百六十三人及第、同出身,试将作监主簿,除官,如元年之制,齐等既考定,上顾问王旦等曰:「有知姓名者否?」皆曰:「人无知者,真所谓捜求寒俊也。故事,当赐第,必召其髙第数人并见,又参择其材质可者,然后赐第。一时新喻人萧贯,与齐并见齐仪状秀伟,举止端重,上意已属之,知枢宻院㓂凖又言:「南方下国人,不宜冠多士」。齐遂居第一,上喜谓凖曰:「得人矣!」特召金吾给七驺,出两节传呼,因以为例。凖性自矜,尤恶南人轻巧,既出,谓同列曰:「又与中原夺得一状元」。齐,胶水人也。 上之亲试进士也,召崇文舘检讨冯元讲《周易泰卦》,元因推言:「君道至尊,臣道至卑,必以诚相感,乃能辅相财成」。上说,特赐五品服。
甲辰,诏増镇戎军公用钱嵗二十万。初,本军嵗给一百三十万,地当极邉,军屯颇衆,故増焉,仍赐白金千两,以备器用。 又赐凤翔河中府、青潭州长吏添支钱有差。乙巳,诏缘邉诸州士卒为蕃界所部送官者,如实投蕃,即依元敕区断,若因缘避役,即决𨽻本指挥名下。从知镇戎军李馀懿之请也。
夏四月辛亥,以殿中侍御史廖安世知太平州。庭试举人日,安世为封弥官,不时请觐,觊望恩宠,故出之。癸丑,召宰相观书玉宸殿,閲御制《皇王帝覇五臣等论》,遂临水轩赋诗,各赐衣带器币,吏部尚书王钦若、户部尚书陈尧叟、刑部尚书冯拯、兵部侍郎赵安仁预焉。乙卯,宴近臣于长春殿。镇定路都部署、歩军副都指挥使、振武节度使王能来朝。故事,节帅陛见必赐宴,掌兵者则不及,至是,特令用藩臣例。有司言:「能既赴坐,而殿前马军帅曹璨等皆当侍立,品秩非便」。乃诏璨等皆预坐,自是掌兵者率以为例。 令翰林学士陈彭年以赵安仁等知贡举起请事件著于式。 诏陜西缘邉镇寨都监、监押寨主,知蕃兵侵㓂熟户,即时部兵䇿应,违者重行朝典。 先是,怀、卫、滨州以部内官属少进士登科者,因聚数州进士都试之,乃诏自今诸州发解,如乏试官,宜令转运司选隣州官充,不得移举人,就他州并试。丙辰,诏知荆南马亮发潭州虎翼军五百人屯鼎州,俟辰州有警,则徃赴之,以辰州言溪蛮扰动故也。于是知辰州张纶请入陈利害,加兵翦除,亮亦请济师,王旦曰:「此蛮贼之小者,不足以烦天诛,但当备御剽窃,勿使得至境上,杜其无厌之来,即安静矣」。上曰:「观纶此奏,必能抚绥深入之议,特须裁制,不可行也」。十二月乙酉,命东染院使、平州刺史曹克明知辰州,或移此段于彼。
戊午,丁谓言㑹灵观颂记,望赐御制御书」。从之。 邠宁副都部署王守斌言,西界蕃部指挥使朗宻囊、玛魁、孟双二人投环州归顺,诏先有熟戸蕃部逃亡,为西界所纳者,可移牒追取,俟其遣还,乃以朗宻囊等付之。辛酉,赐宰相御制良臣正臣、忠臣、奸臣权臣论》。壬戌,以枢宻使、同平章事冦凖为武胜军节度、同平章事。先是,凖恶三司使林特之奸邪,数与忿争,特以河北嵗输绢阙,督之甚急,凖颇右转运使李士衡而沮特,且言在魏时,尝进河北绢五万,而三司不纳,以至阙供,请劾主吏以下,上勉从其请,而用赦释之,葢京师嵗费绢百万,而凖所助才五万而已。凖又以三司放駞坊军士,不俟给装钱为特过,特方有宠,上不悦,谓王旦等曰:「凖年髙,屡更事,朕意其必能改前非,今观所为,似更甚于畴昔」。旦等曰:「凖好人怀恵,又欲人畏威,皆大臣所当避,而凖乃以为己任,此其所短也。非至仁之主,孰能全之?」凖之未为枢宻使也,旦尝得疾,久不愈,上命肩舆入禁中,使其子雍与直省吏扶之,见于便殿,劳问数四,因曰:「卿今疾亟,万一有不讳,使朕以天下事付之谁乎?」旦谢曰:「知臣莫如君,惟明主择之」。再三问,不对,上曰:「张咏何如?」不对,又问:「马亮何如,不对,上曰:「试以卿意言之」。旦强起举笏曰:「以臣之愚,莫若㓂凖」。上怃然有间曰:「凖性刚褊,卿更思其次」。旦曰:「他人,臣所不知也。臣病困,不任久侍」。遂辞退,及凖为枢宻使,中书有事闗送枢宻院,碍诏格凖即以闻,上谓旦曰:「中书行事如此,施之四方,奚所取则?」旦谢曰:「此实臣等过也」。中书吏既坐罚,枢宻院吏皇恐,吿凖曰:「中书、枢宻院日有相干,旧例止令诸房改易,不期奏白而使宰相谢罪」。既而枢宻院有事送中书,亦碍诏格,吏得之,欣然以呈旦,旦令却送与枢宻院吏白凖,凖大慙,翌日,谓旦曰:「王同年大度如此耶?」旦不荅,旦毎见上,必称凖之才,而凖数短之,一日,上谓旦曰:「卿虽谈其美,彼専道卿恶」。旦谢曰:「理固当然。臣在相位久,政事阙失必多。凖对陛下无所隐,益见其忠直,此臣所以重凖也」。上由是愈贤,旦及凖自知当罢,使人私于旦,求为使相,旦大惊曰:「使相岂可求耶?且吾不受私请」。凖深恨之,既而上问旦:「凖罢当为何官?」旦曰:「凖未三十,已䝉先帝擢置二府,且有才望,若与使相,令处方面,其风采亦足为朝廷之光也」。及制出,凖入见,泣涕曰:「非陛下知臣,何以至是?」上具道旦所以荐凖者,凖始愧叹,出语人曰:「王同年器识,非凖所可测也」。司马光记旦荐凖事,以为旦将卒时,且云时张咏、马亮皆为尚书。按咏死于祥符八年八月,亮时但为工部侍郎,虽旦卒,时亮亦未为尚书也,果问咏,即当在八年,以前凖未使枢宻时,凖所以得使枢宻,则由旦此荐也,其后复入中书,则距旦之卒几三年矣。记云:旦殁,嵗馀,上卒用凖葢误尔。凖使枢宻由旦此荐,则问张咏固当前此,若前此,则马亮方为给事中、知洪州,上未必有意擢置两府,恐不当遽问,或问他人,而蓝元震听闻不审,司马光亦姑记之乎?事皆参差不合,然旦扶病入对,上问张咏及旦荐凖,必不诬也,但决非临卒时尔,今輙附见凖罢枢宻时,更须详考之。所载马亮,亦仍其旧。司马光记旦入对延和殿,按延和殿本承明殿,祥符七年始建,景佑元年改名,当时未有延和殿也,今止称便殿,本传云:旦将罢相,独对滋福殿,令左右掖扶而升荐贤士大夫十数人,自此以前,未尝云旦得独对也。今輙以荐凖事为凖,未使枢宻时者,旦素体羸多疾,其扶掖入见,恐不但将罢相乃如此尔。若将罢相,乃得独对,则与司马光所记差同,但张咏殁既数年,上不应更以为问也,且殿名滋福,不名延和,岂旦亦尝独对承明,不止滋福耶?据实录、本纪,则天禧元年六月旦,两得召对,一在崇政殿,一在滋福殿,而本传不备载,则承明独对,本传固不书,而本纪、实录亦有所脱,畧未可知也。承明独荐凖,滋福所荐又十数人,疑实两事,要不敢决,然上问张咏,及旦荐凖,蓝元震所闻,决不诬,顾时之先后有可疑,并问马亮,亦所不晓尔。
以吏部尚书王钦若、戸部尚书陈尧叟并为枢宻使、同平章事,令缘邉知州军廵检月徃诸军营宇廵敎。 増绛州公使钱嵗五十万,从知州钱惟济之请也。甲子,上谓王旦曰:「上封者言中书不言事,罕接宾客,政令颇稽滞」。旦等曰:「中书当言者,惟进贤退不肖。四方邉奏、郡县水旱、官吏能否、刑法枉直此数事,日奉徳音,动遵睿㫖,外人不知者,是臣等无漏言也。罕接宾客,诚亦如之。如转运使副、提㸃刑狱、邉要藩郡守臣,及非次将命羣臣,陛辞之后,未尝不见,或赍到札子者,观其所述,可以详悉,洎复询问,即渉徼求,大约中书庶事,动守程式,不敢随意増损,行遣疾徐,日有奏籍,然思虑不至,事或有未便,未免重烦圣断,是臣等过也」。皆再拜,上慰谕之。王圭㑹要以此事系之三年十月,今不取。
上又谓旦等曰:「朕毎有所闻于中书无隐,必宣示之,而臣僚言事,多请不付中书,恐贻怨责,然或漏露,何也?」王旦曰:「臣等毎奉徳音,或有施行,至视事阁中,尽屏左右,亲录进止,授本房吏,外无知者,或虑舍人草词,笔吏誊本之故,当益戒令严宻。然朝廷命官,如转运使副、三司判官之类,不出藩郡知州,久经事务者,外人或能预料,十得五六,茍能拟议符合,则无所逃谤」。上曰:「此事不免有之,但心存至公,亦无所害。朕孜孜博访,欲在位尽公,致天下人,安无他意也」。乙丑,兵部侍郎赵安仁兼宗正卿、权判都省,改判宗正寺。朝廷以陵庙事重,司宗者位卑不称,故有是命。丙寅,诏曰:「自我京畿,逹于淮泗,仓庾相望,转输至多,若无増损之欺,宁有羡馀之积,俾均出纳,以便公私。应装纳仓敖之处,及在京诸仓监官等,并须两平受纳,不得侵削所收羡剰,不理为劳绩,但一界干集,别无逋负,即依元敕施行」。先是,监百万仓国子博士夏侯晟等,收到出剰,乞行酬奨,有司以咸平条制,凡仓庾所收出,剰不为劳绩,至是,申明之。晟,峤子。
戊辰,昭徳军节度使信都安简王徳彛卒。徳彛娶王显孙,既纳采而女未归也,上疑其礼,以问翰林学士陈彭年,彭年曰:「按礼,娶女有吉日而女死,壻服齐衰而吊,既葬而除之。今请女服斩衰于室,既葬,或攅而除之」。上然之。 诏忠彭州彭文绾自今嵗赐锦袍,又赐下溪州刺史彭儒猛奨,诏以辰州言其捕获蛮㓂故也。己巳,赐戎泸州、富顺监圣恵方各一部,以其地多瘴疫也。
辛未,以监察御史李仲容为右司谏、直史馆。上之亲试进士也,内出诗赋论题,先令考官析其义,仲容所对颇详备,上嘉之,特命中书召试而有授焉。壬申,荣王元俨宫火,自三鼓至翊日亭,午乃止,延烧内蔵、左蔵库、朝元门、崇文院、秘阁,是日,上为信都郡王徳彛,制服发哀,羣臣进名奉慰,不及成礼,王旦等请对于内东门之便殿,上曰:「祖宗所积,朕不敢妄费,一朝殆尽,诚可惜也」。旦等曰:「陛下富有天下,财货不足,忧虑政令赏罚有所不当耳。臣等备位宰辅,天灾如此,谨当罢斥。窃闻主蔵者收救钱帛,诸班军校皆戮力争前,人百其勇」。上曰:「朕所忧者,惟军储耳,钱帛所伤不多,至于大礼赏给,亦可以渐致,若军储不足,须至累民,此朕所甚忧也」。遂下诏罪已,令文武百官上封论事,无或隐蔽。 命参知政事丁谓为大内修葺使,殿前都指挥使曹璨、马军指挥使张是入、内都知秦翰同管勾修葺公事。 赐救火诸军亲事官缗钱。
戊寅,以比部员外郎、判三司都磨勘司王膺通判道州。膺准诏言事,辞理荒谬,有乖诏意,故出之。王膺,当考。
五月辛巳朔,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王随言:「准诏劾荣王元俨宫遗火事,本元俨侍婢韩盗卖金器,恐事发,遂纵火,其知情干连人,悉具以闻」。诏韩氏断手足,令衆三日,凌迟处死,知情人处斩,馀并等第决配。先是,当死者甚衆,王旦独请对,言曰:「始失火时,陛下以罪已诏天下,而臣等皆上章待罪,今乃过为杀戮,恐失前诏意也。且火虽有迹,宁知非天谴邪!」上欣然纳之,由是减死者几百辈。当失火时,固已知自荣王宫矣。命官勘劾,事理当然,非因大臣建议也。旦所以谏,葢虑缘坐者衆,或及无辜尔。若云不宜罪人,则恐失实。欧阳修神道碑乃由旦子素遗行录略加删润耳,今取参考修入。
秦翰言内臣端午时服,望权住给赐,从之。壬午,安静武信军节度使、荣王元俨夺武信节度使,降封端王,出居故驸马都尉石保吉第。记室参军崔昈坐辅导无状,亦谪官。 诏西来辉、和尔赍碙砂系禁物,并释其罪。以蕃部未知条约故也。 禁缘邉人收市,夏州贡奉使所乘马。
癸未,诏罢贡举一年。 中书门下、枢宻院请罢给月俸,不许,又请罢赐端午时服,许之。
甲申,命冦凖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司事。乙酉,上幸东华、祥符、左银台、升龙等门及朝元殿,赐役工缗钱。 占城国王遣使波轮诃罗帝来贡,诃罗帝自言有弟陶珠,顷为交州所掠,押驯象赴阙,今幸得见,欲携以还蕃,许之,仍赐陶珠衣币、装钱。
辛卯,河北转运使李士衡等言,管内诸军准备支用外,有钱四十万贯、紬五千匹、丝三千两、布二十万匹,请悉以上供。优诏褒之,其钱帛令本路贮积,勿更辇致。壬辰,诏于右掖门外创崇文外院,别置三馆书库。时宫城申严火禁甚峻,上以羣臣更直寓宿,寒冱之月,饮食非便,乃命翰林学士陈彭年检唐故事而修复之。 废内侍省黄门,其髙班内品,改为前殿祗候、髙班内品。癸巳,上御崇政殿,亲虑系囚,死罪情轻者贷之。以瀛州圑练使李延渥为右领衞大将军、演州圑练使,棣州圑练使陈直为右监门衞将军、诚州圑练使,皆久病,莅官无状故也。 诏自宫禁迨臣庶之家,一切服玩,皆不得以金为饰,严其科禁,自是遂絶。王偁东都事畧:诏宗室、皇亲及外廷臣庶之家,不得销金戗金、金线之类,为衣服用。
知制诰钱维演献其父所赐礼贤宅,优诏奨之,赐维演钱五千万,令均给六房,仍各赐宅一区。
乙未,西凉府斯多特遣使来贡。 诏契丹国信物旧用金为饰者,并易以锦绣。
己亥,诏:「近禁销金,虑北境人至𣙜塲,未知条式,或卖违禁物,与近邉商旅贸易,宜令知雄州李允则以意谕北境,仍录所降诏付之」。
庚子,放宫人一百八十四人。
壬寅,中书门下请以库藏熏损匹帛、杂物给所请月俸及衣赐五分折支。文武百官学士而下相继拜章以请,诏不许。章再上,乃许之。
甲辰,妖人谷隐黥面,配琼州牢城,遇赦不还。靳重荣汀州,靳有方沙门岛,仍以诏谕解州民庶,自今无得传习隐术。隐先坐罪编管解州,因用妖术惑衆,重荣师事之。有方尝绐取隐资财甚衆,至是付御史鞫劾而谪焉。丁未,礼仪院详定:「自今大礼,皇帝位褥依旧例,及别敕用红紫罗外,其非时诣宫观、寺院焚香,并用黄紬褥,羣臣行事、斋醮、宴设、谢恩、拜表,并用紫紬褥,永为定式。先是,仪鸾司乞改制锦褥,上谓三司使林特曰:「朕内庭未尝践锦绣,此褥止外庭杂用,殊无爱惜,自今当诏礼官止用黄紬紫紬褥可也」。因言:「仪鸾司什物,如道塲中锦绣供具,本奉真圣,而掌事者輙自取用,或至践履。衞绍钦尝掌仪鸾,一夕,朕闻外黄门语喧,乃私取锦褥,为绍钦夺去。又衞昭易掌御厨内侍,数移换食,而昭易执不与,虽小事当官执守,亦大不易。国家一毫之用,尽出于民,典司者能各惜费,乃是薄赋之原也」。 诏江淮两浙驻泊及廵检兵士,并遣习水者,徃以旧兵不习水难,使捕冦故也。
六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诏自今吏部选人有罪犯者,铨司未得定入官资叙,并具考第及所犯取㫖。先是,铨司请今后曽经追停人再理考限及格,乃得令入录,上曰:「如是,则沉滞者衆矣。朕近见一选人,淳化中及第,二十馀年无公私事故,至今未及十考。由是而言,不宜更加考数」。因条约之。㑹要六月一日事。
壬子,丁谓言修葺大内诸殿毕功。
癸亥,诏弓弩院所造戎器用金饰者,以他物代之。 白波发运判官林潍,请自今开浚汴口,令有司先事以闻,朝廷遣官祭告,从之。潍,特之子也。又诏自今汴水泛涨,逾七尺五寸,即发军士三千人防守河堤,又遣内臣分掌京城门钥,如汴水泛涨,防河军士至彼,并即开闗,㸃閲放过。
甲子,改乾元门曰正阳门,朝元殿曰天安殿,日华、月华门曰左右太和门,又避太宗旧名,改含光殿曰㑹庆殿,天光门曰大宁门。
乙丑,新授杭州观察推官朱昌符等四百六十人入谢,上顾谓辅臣曰:「其中才不才,未可尽知」。王旦等曰:「选衆㧞士,十得二三,亦为多矣。然遭逢盛时,登此科级,傥才行兼全,则亨途何逺?」因言昌符即台符之弟,上曰:「台符有文学,其著述可采」。甚嗟念之。 给事中、知荆南马亮言:「窃见天下庶官职田,过为优厚,请三二年间权住支给,聊助经费,臣今嵗所得米麦四百二十馀石,已牒本府纳官讫」。诏奨之。
辛未,令诸州以御制七条刻石,从䕫州路转运使陜人臧奎之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