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一百八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八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一百八起上章阉茂,四月尽重光大渊献九月,凡一年有六月、髙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徳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四年夏四月戊寅,金罗索与萨里罕自陜州长驱入潼闗,曲端遣吴玠拒之于彭原店,而拥兵邠州为援,金人来攻,玠击败之,萨里罕惧而泣,娄宿整军复战,玠军败绩,部将杨晟死之,端退屯泾原,金乘胜焚邠州。玠怨端不为援,大诟之,由是二人有隙。 己帽,张浚引兵至房州,知金兵退,乃还。 癸未,帝次越州。 甲申,诏亲征,巡幸浙西,韩世忠追金乌珠至黄天荡,以轻舟邀战,一日数捷,乌珠窘甚,或谓乌珠曰:「老鹳河故道今虽湮塞,若凿之,可通秦淮」。乌珠从之,一夕渠成,凡三十里,遂趋建康,岳飞以骑三百、步兵三千邀击于新城,大破之,乌珠乃复自龙湾出江中,趋淮西,㑹贝勒、太一自天长趋建康,来援乌珠,乃复东还,欲济江,世忠扼之于黄天荡贝勒太一军江北乌珠军江南,见海舟乘风使篷,往来如飞,谓其下曰:「南军使船如使马,奈何?」乃募人献破海舟之䇿,有闽人王某者,教其舟中载土以平板铺之,穴船板以棹桨,俟风息则出,有风则勿出,海舟无风不可动也,且以火箭射其箬篷,则不攻自破矣,乌珠然之,又用方士技刑白马,剔妇人心,自割其额以祭天。丙申,天霁风止,乌珠以小舟出江,世忠絶流击之,海舟无风不能动,而舟上皆有五緉乌珠,令善射者乘轻舟,以火箭射之,五緉皆自焚,烟焰蔽江,孙世询、严允皆战死,师遂大溃,焚溺死者不可胜数,世忠奔还镇江,乌珠遂济江,屯兵六合。初,世忠谓镇江形势无如龙王庙者,敌来必登此,觇我虚实,乃遣兵百人伏庙中,百人伏岸浒,约闻鼓声,岸兵先入,庙兵合击之,时果有五骑闯入,庙兵喜,先鼓而出,获二骑,其三骑则振䇿以驰,一人绛袍玉带既坠,复跳而免,诘之,乃乌珠也。是役也,世忠以八千人拒乌珠十万之众,凡四十八日而败,帝前后六赐扎褒,奨拜检校少保、武成感徳军节度使、神武左军都统制。梁夫人䟽奏世忠失机纵敌,乞加罪责,举朝为之动色。 初,御营使本以行幸总齐军政,而宰相兼领之,遂专兵柄,枢府几无所预,吕頥浩在位尤颛恣,中丞赵鼎尝䟽论之,及闻韩世忠败金人,頥浩请帝下诏亲征,帝从之,鼎以为不可轻举,頥浩恶鼎异己,改鼎翰林学士,鼎不拜,改吏部尚书,又不拜,乃上䟽论頥浩过失,凡千馀言,頥浩因求去,诏以頥浩倡义勤王,宜从优礼,乃罢为镇南军节度使、醴泉观使,而复命鼎为中丞,谕之曰:「朕毎闻前朝忠谏之臣,恨不之识,今于卿见之」。命三省、枢宻院同班奏事。 己亥,以张俊为浙西、江东制置使。 是月,金人犯江西者,闻乌珠北还,亦自荆门引去,留守司统制牛皋潜军,寳丰,击败之。 五月甲辰,以范宗尹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宗尹时年三十,自近世以来,宰相未有如宗尹之年少者。 辛亥,统领赤心队军马刘晏及戚方战于宣州,败死。 壬子,金人在建康者,闻乌珠渡江而北,大肆焚掠,自静安镇渡宣化而去,岳飞邀击金人于静安,败之。 是夜,紫㣲垣内有赤云亘天,白气贯其中。 癸丑,帝至越州,驻跸州治,以白金三万两赐韩世忠军。赠战殁将士孙世询、严永吉、张渊等官。 以张守参知政事,御史中丞赵鼎签书枢宻院事。前此兵政悉𨽻御营使司,事权既分,又再经大变,文移纷乱,鼎始检故事举行,以正西府之体。 甲寅,金人陷定逺县,执阎勍去,勍不屈,死之。 乙卯,参知政事王綯罢。綯在政府一年,无所建眀,噤黙而已。 丁巳,命刘光世移军捕戚方。 癸亥,诏中原、淮南流寓士人,听所在州郡附试。 甲子,同知枢宻院事、兼两浙宣抚使周望罢。以侍御史沈与求论望脱身先遁,纵兵大掠故也。 乙丑,升髙邮军为承州。 时诸路盗贼蠭起,大者数万人,据有州郡,朝廷不能制。范宗尹言于帝曰「群盗皆乌合之众,急之则并死力以拒官军,莫若析地以处之,盗有所归,则众当怀土可以渐制」帝善之,乃以翟兴等为京湖、淮南诸路镇抚使,分地畀焉:兴,河南府、孟、汝、唐州,赵立,楚泗州、涟水军,刘位滁,濠州,赵霖和州、无为军,李成舒蕲州、呉翊。光黄州。李彦先海州、淮阳军、薛庆承州、天长军。丁卯,庆及金人战于承州城下,累败之,未几,又授陈规徳安府、复州、汉阳军,解潜荆南府、归陜州、荆门、公安军、程昌㝢、鼎澧州、陈求道襄阳府、邓随郢州、范之才、金均房州、冯长宁顺昌府蔡州军、翟兴听便宜从事,俾立显功,许以世袭。李成、薛庆,軰起于群盗。翟兴、刘位、土豪李彦先等皆溃将,既无统属,有急又不遣援,故诸镇鲜能自守。 是月,刘超据荆南,分兵犯陜州,又合叛将彭筠犯复州。 河东、北经制使王俊举兵及金人战于㐮城县,败之,复颍昌府。 金达兰围楚州急,赵立命撤废屋,城下然火,壮士持长矛以待。金人登城,钩取投火中,金人选死士突入,又搏杀之,乃稍引退。至是,乌珠将北归,以辎重假道于楚,立斩其使。乌珠大怒,乃设南北两屯,絶楚饷道。 六月辛未朔,杨勍犯处州。癸酉,遣统制陈思器讨勍。 贬周望连州安置。 甲戌,罢御营司,以范宗尹兼知枢宻院事。 乙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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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统领林閠等追袭杨勍于东阳县,军败,禆将李在死之。丁丑,杨勍焚建州。 戚方犯安吉县,诏张俊捕之。 戊寅,更御前五军为神武五军,御营五军为神武副五军。滁、濠镇抚使刘位为贼张文孝所杀,命其子纲袭职。癸未,召刘光世赴行在。 甲申,岳飞破戚方于广徳军。 乙酉,锺相伪将引兵入慈利县,执其党陈诚来降。丙戍,以吕頥浩为建康路安抚大使,朱胜非为江州路安抚大使。 戚方诣张俊降。 时占象者言:夜有赤气蔽天,又有白气如练。贯之。侍御史沈与求言:「天子所在,谓之朝廷。今䖍州一、朝廷,秦州一,朝廷至以号为诏,愿敕张浚等止降指挥,勿得为诏」。又天子禁旅,刘光世辄擅之,号曰「太尉兵」,愿如龙骑、虎骑之类,别立军号。戊午,诏三省条上。 庚寅,召韩世忠率兵赴行在。 壬辰,权宻州都巡检徐文率部兵泛海来归。 乙未,真、扬州镇抚使郭仲威叛,犯镇江府,遣岳飞击之。 是月,张浚以金兵萃于淮上,惧其复扰东南,谋牵制之,且欲出兵分道由同州、鄜延,以𢷬其虚,乃遣秦鳯副总管呉玠帅师复永兴军。乌珠闻之,遂自六合趋陜西以为援。 前签书枢宻院事陈过庭卒于燕山府。 秋七月癸卯,刘光世援宣抚使例,乞便宜行事,不许。诏军兴以来,诸州得便宜指挥者并罢。 乙巳,冯长宁复顺昌府。 张浚虽重用都统制曲端,然以人言浸润,不能无疑,乃使张彬诣渭州察之。彬至,谓端曰:「今兵合财备罗索以孤军深入,我合诸路攻之,不难」端曰:「彼将士精锐,且因粮于我,我今反为客,未可胜也。若按兵据险,时出偏师以扰其耕获,彼不得耕获,必取粮河东,则我为主矣!如此一二年,彼必困敝,乃可圗也。万一轻举,后忧方大」。彬还白浚,浚不以为然。及乌珠留江淮,浚议出师挠之,端曰:「平原广野,敌便于冲突,而我军未尝习水战,金人新造之势,难与争锋,宜训兵秣马保疆而已,俟十年乃可」浚积前疑,遂承制以彭原之败罢端兵柄,寻贬阶州居住。戊申,张浚献黄金万两助军用,遣统制吕世存、王俊复鄜州,其馀州县多迎降。 庚戍,杨勍受刘光世招安。寻复叛去,犯泉州。 乙卯,金人徙二帝,自韩州之五国城去上京东北千里,洪皓自云中宻遣人奏书以桃栗粟面等献。 丙辰,张俊合诸将兵万馀赴行在。 丁巳,申命元佑党人子孙于州郡自陈尽还,当得恩数。 己未,禁闽、广、淮、浙海舶商贩山东,虑为金人乡导。 庚申,以岳飞为通泰州镇抚使。初,诸将讨戚,方飞,与战数十合皆㨗,方遂降于张俊,俊还,盛言飞可用,乃有是命,飞辞乞淮东一重难任使,收复本路州郡,乘机渐进,使山东、河北、河东、京畿等路次第而复不听。 八月辛未朔,以礼部尚书谢克家参知政事。 壬申,李成请降于江州,诏抚纳之。 张浚承制停程千秋官、文州编管。 甲戌,诏侍从官日一员轮直,进故事关治体者。 丁丑,赠监察御史常安民为左司谏,江公望为左谏议大夫,録其后二人。 庚辰,太后至自䖍州。 薛庆及金人战于扬州城下,死之。 户部侍郎季陵始为范宗尹所荐,遂致显职。宗尹尝仕伪楚,故凡受伪命者皆録用,陵因上䟽,乞诏宰执于罪戾中选择实能,量付以事,勿以一𤯝废其终身,仍诏台谏为国爱人,勿复言,诏榜其䟽于朝堂。侍御史沈与求劾陵承望宰相风㫖,且言宗尹年少为相,恐误国事,辛巳,斥与求知台州,陵提举洞霄宫,宗尹复视事。考异宋史髙宗纪:是月辛巳,沈与求、季陵以论宰相范宗尹,皆黜。按二人一党,宗尹一劾宗尹。纪以陵为论宰相被黜,大误。今从季陵传。 癸未,权知三省枢宻院事卢益罢。 张浚复永兴军,再贬曲端,万州安置。 丙戍,命李成呉翊捍御上流,翊弃城去,以成为四州镇抚使。命李捧便道过信州招捕靳赛。 戊子,贬滕、康永州、刘珏衡州,并居住。 乙丑,诏岳飞救楚州,仍命刘光世遣兵往援。 壬辰,盗入梅州,杀守臣沈同之,大掠而去。 癸巳,命福建安抚使程迈㑹兵讨范汝为。 甲午,知虢州邵兴遣统制阎兴及金人战于解州东,屡破之。金人入承州。命陈思恭屯兵明州,以防海道。刘光世遣王徳、郦琼以轻兵渡江。乙未,遇金游骑于召伯埭,败之。 戊戍,以桑仲为㐮、邓、随、郢镇抚使。范宗尹念乡国被祸,请赦仲罪而授以官,从之。 是月,孔彦舟入潭州,宣抚司主管机宜文字傅雱,在彦舟军中,承制以彦舟权湖南副总管。 九月甲辰,太上皇后郑氏崩于五国城。 戊申,金立刘豫为齐帝。初,金主闻帝如东南,遣尼玛哈南伐,谕之曰「俟宋平,当援立藩辅如张邦昌者」及乌珠北还,众议折可求、刘豫皆可立。豫以重寳赂达兰,请立己,达兰许之,乃言于尼玛哈,未之许。髙庆裔说之曰「吾家举兵,只欲取两河,故汴京既得,则立张邦昌。今河南州郡官制不易者,岂非欲循邦昌故事邪?元帅何不早建议,而使恩归他人也」尼玛哈从之,乃遣使即豫所部咨军民所宜立者。众未及对,豫乡人张浃请立豫,议遂定。达兰以闻,于是金乃遣庆裔及知制诰韩昉备玺绶寳册,立豫为大齐皇帝」,世循子礼奉金正朔置丞相以下。豫即位,都大名府,改元曰阜昌。以张孝纯为丞相,李孝扬为左丞,张柬为右丞,郑亿年为工部侍郎,李俦为监察御史,王琼为汴京留守,子麟为提领诸路兵马兼知济南府,弟益为北京留守。册其母翟氏为皇太后,妾钱氏为皇后。钱氏,宣和内人也。朝臣之凡仕于豫而其家属在东南者,悉厚加抚䘏。豫受册之初,告天祝版,误书年号为靖康,又纯用赵野家庙祭器,识者知其不久。 刘豫命伪帅赵斌以礼聘尹焞,焞不从,以兵恐之,焞遂自商州奔蜀。 庚戌,禁宣抚司僚属便宜行事,及京西、湖南北路勿𨽻川、陜宣抚司节制。 癸丑,泾原同统制李彦琦及金人战于洛河车渡,败之。 乙卯,桑仲陷均、房州,进犯白土闗。 丙辰,金乌珠攻楚州,镇抚使赵立遣人告急,赵鼎欲遣张俊救之,俊辞不行,乃命刘光世督淮南诸镇救楚,海州李彦先首以兵至淮河,扼不得进扬州,郭仲威按兵天长阴,怀顾望光世将王徳、郦琼,多不用命,惟岳飞仅能为援,而众寡不敌,帝覧立奏,以书趣光世㑹者五,光世迄不行,金人知外援絶,进攻东城,立登磴道以观,飞礟中其首,左右驰救之,立曰:「我终不能为国殄贼矣!」言讫而絶,金人疑立诈死,不敢动,越旬馀,城始陷。立,徐州人,以敢勇𨽻兵籍,为人木强,不知书,忠义出天性,善骑射,不喜声色财利,仇视金人所俘磔以示众,未尝献馘也。事闻,赠奉国节度使,谥忠烈。 丁巳,赵霖复和州。 己未,金、均房州安抚使王彦及桑仲战于平丽县,败之。 辛酉,李捧击范汝为于建州,官军皆溃,捧遁去。 金人犯扬州,统制靳赛逆战于港河,败之。金人陷延安府,执吕世存,又陷保安军。 张浚闻金乌珠将至,檄召熈河刘锡、秦鳯、孙偓、泾原刘锜、环庆赵哲、四经略及呉玠之兵,合四十万人、马七万匹,以锡为统帅,迎敌决战,王彦谏曰:「陜西兵将,上下之情未通,若不利,则五路俱失,不如且屯利阆兴洋,以固根本,敌入境,则檄五路之兵来援,万一不㨗,未大失也」。浚不从,刘子羽亦力言未可,浚曰:「吾宁不知此,顾东南事方急,不得不为是耳」。呉玠、郭浩皆曰:「敌锋方锐,宜各守要害,须其弊而乘之」。亦不从,遂行次于富平县。癸亥,刘锡㑹将议战,玠曰:「兵以利动,今地势不利,未见其可,宜择髙阜据之,使不可胜」。诸将皆曰:「我众彼寡,又前阻苇泽,敌有骑不得施,何用他徙?」已而娄宿引兵骤至,舆柴囊土,藉淖平行,进薄诸营,锡等与之力战,刘骑身率将士薄敌阵,杀获颇多,胜负未分,而敌鐡骑直撃赵哲军,他将不及援,哲因离所部,其将校望见尘起,遂惊遁,诸军皆溃,敌乘胜而进,关陜大震,浚时驻邠州督战,既败,退保秦州,召赵哲斩之,而安置刘锡于合州,令诸将各还本路,上书待罪,帝手诏慰勉之,自是关陜不可复,论者咎浚之轻举失律。 戊辰,荆、襄贼赵延寿焚郢州。 金人入楚州,淮、扬镇抚使李彦先率兵救之,败死。 冬十月辛未,秦桧自金归。初,桧从二帝至燕,金主以桧赐达兰为所任,用达兰信之及南侵,以为参谋军事,又以为随军转运使。达兰攻楚州,桧与妻王氏自军中趋涟水军,自言杀金人监己者,夺舟而来,欲赴行在,遂航海至越州,帝命先见宰执,桧首言「如欲天下无事,须是南自南北,自北朝」士多疑其与何㮚、孙傅等同被拘执,而桧独还,又自燕至楚二千八百里,逾河越海,岂无讥诃之者,安得杀监而南,就令从达兰军,金人纵之,必质妻属,安得与王氏偕?惟范宗尹、李回素与桧善,尽破群疑,力荐其忠。桧入对,首奏所草与达兰求和书,帝谓辅臣曰「桧朴忠过人,朕得之,喜而不寐,既闻二帝、母后消息,又得一佳士也」先是,朝廷虽数遣使于金,但且守且和,而专意与敌觧仇,息兵则自桧始,盖桧在金庭首倡和议,故达兰纵之归也。 丁亥,以端眀殿学士李回同知枢宻院事。 庚寅,召张俊以兵入援。 追复李邦彦观文殿大学士。 乙未,岳飞破金人于承州。 淮宁镇抚使冯长宁叛,以城附刘豫。 环庆路统制慕洧叛,附于夏国。泾原统制张仲彦、经略司干办赵彬叛,降于金。 十一月癸卯,诏追赠元佑故相吕公著、吕大防、范纯仁、慕洧,引金人围环州。 甲辰,签书枢宻院事赵鼎罢。帝欲以副都统辛企宗为节度使,鼎言企宗非军功,持不下,帝不乐,遂罢鼎提举洞霄宫。帝欲申企宗,前命谢克家曰「如此,是使鼎得名,企宗得利,而陛下独负谤于天下后世也」乃止。 丙午,岳飞弃泰州渡江。先是,飞战于承州,三战三㨗,杀髙太保,俘酋长七十馀人,刘光世等皆不敢前,楚州遂陷,诏飞还守通,泰有㫖如不可守,但于沙洲保䕶百姓,伺便掩击,飞以泰州无险可恃,退保柴墟,渡百姓于沙上。丁未,金人犯泰州,飞退保江阴沙上。 以御史中丞富直柔签书枢宻院事。直,柔弼之后也。 以秦桧为礼部尚书。 戊申,金人陷泾原,经略使刘锜退屯瓦亭,金人遂取渭州、镇戎军。 慕洧复引金兵陷环、庆。 己酉,以孔彦舟为湖南副总管,部兵屯潭州。壬子,日南至,帝率百官遥拜二帝。自渡江至是,始有此礼,其后正旦亦然。 时所在盗起,加以饥馑,无所资食,惟蜀富饶,巨盗往往窥觊,桑仲据金州白土关,众号三十万。仲,王彦旧部曲也,以申牍请于彦,曰:「仲于公无敢犯,愿假道入蜀就食」。彦遣统领闵立为先锋击之,贼锐甚,立战死,将士失色,或请避之,彦叱曰:「枢相张公,方有事关陜,若仲越金而至梁洋,则腹背受敌,大事去矣!敢言避者斩!」即勒兵趋长沙坪,阻水据山,设伏以待,仲见官军少,蚁附搏战,彦执帜以麾,士殊死鬬,仲败走,彦休、士进撃,追奔至白沙碛,遂复房州。丁巳,张浚以彦为金均房州镇抚使。 甲子,诏诸路守臣节制管内军马。是月,金人陷徳顺军,张浚闻之,乃退保兴州,时辎重焚弃,将士散亡,惟亲兵千馀自随,人情大沮,或请徙治夔州,参军事刘子羽叱之曰:「孺子可斩也!四川全盛,敌欲入㓂久矣,直以川口有鐡山栈道之险,未敢遽窥尔,今不坚守,纵使深入,而吾僻处夔峡,与关中声援不相闻,进退失计,悔将何及!今幸敌方肆掠,未逼近郡,宣司但当留驻兴州,外系关中之望,内安全蜀之心,急遣官属出关,呼召诸将,收集散亡,分布隘险,坚壁固垒,观衅而动,庶几可以补前愆耳!」浚然其言,而诸参佐无敢行者,子羽请奉命北出,单骑至秦州,召诸亡将,时诸将不知宣司所在,及闻命,大喜,悉以其众来㑹,凡十馀万人,军势复振,子羽因请遣呉玠聚兵扼险于鳯翔大散关东之和尚原,以断敌来路,关师古等聚熈河兵于岷州大潭,孙偓、贾世方等聚泾原鳯翔兵于阶、成鳯三州,以固蜀口,金人知有备,遂引去。 十二月丙子,禁节制军马守臣便宜行事。 壬辰,金人攻熈州,副总管刘惟辅撃败之,杀五千馀人。甲午,复至,惟辅念城外尚有积粟,恐敌因之以守,出焚之,为金人所执,诱之百方,终不言,捽其头以去,惟辅曰:「今若斩即斩,吾头岂汝捽也?」顾坐上客曰:「国家不负汝,一旦遽降敌邪?」即闭口不复言而死。知兰州龛谷砦髙子孺闻城陷,先刅其家而后死,熈河马步军将韩青为金人所擒,亦骂不絶口,遂遇害。惟辅,泾州人。事闻,赠昭化军节度使,立庙成州,号忠烈。乙未,以张俊为江南招讨使,讨李成。 丁酉,范汝为降,诏补民兵统领。 是月,定差役法。初,帝在河朔,亲见闾阎之苦,尝叹知县不得其人,一充役即至破家。及即位,深加讲议,乃为定法,以二十五家为一保,一大保为一都内,选才力髙富者二人充都保主,一都盗贼烟火之事。其次有保长,若品官,则一品限田五十顷,至九品五顷免差,子孙䕃尽则同编户太学生及得觧经省试者,许募人充役,军丁、女戸及孤弱悉免。 张浚承制复海州团练副使曲端左武大夫,兴州居住。 金宻谕诸路,令同日大索两河之民,及拘行李于道,凡三日而罢,客户并籍入官,刺其耳为官字,鎻之云中,及散飬民间立价鬻之,或驱之于鞑靼诸国以易马,盖既立伪齐,以旧河为界,恐陷金者逃归豫地故尔,时乐寿县得客户六十八人,误作六百八人以报尼玛哈,必责其数县官执穷民以足之,被掠出云中者,不令出城,无以自活,士大夫往往乞食于途,尼玛哈见其多,恐或生事,聚三千馀人坑之。

绍兴元年春正月己亥朔,帝在越州,不受朝贺,下诏改元,释流以下囚。 复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 翰林学士汪藻上䟽曰:「方今诸将爵禄已极,家赀已盈,习成悍骄,无复斗志,一方有警,辄狐疑相杖,无一人奋然为国请行者,或敦迫不得已而行,则邀例外之赏,肆无名之求,使朝廷黾勉曲从,不啻如奉骄子,是岂能为国家平祸立功者哉?臣于此有驭将之说三:一曰示之以法。古者人君以恩结人,必有人臣为朝廷任其责者。李佑夜入蔡州缚呉元济,其功大矣,违诏进马,温造劾之,佑曰:今日胆落于温御史。夫违诏进马,于军政未有害也,而且不贷如此,今诸将虽骄,然臣得之传闻,亦尚知畏朝廷之法,使知朝廷有人小过不贷,则恶意不复萌于胸中矣。二曰:运之以权君之于将,必得其要领,而使之心畏诚服。唐宰相杜黄裳,令髙崇文将兵讨蜀,以崇文素惮刘澭,使人谓曰:君不奋命,当以澭代。崇文惧,尽力缚贼以献,是以澭代崇文者,黄裳得其要领也。陛下于平居之时,亦当深察其好恶如刘澭,代崇文之术,不可不知,三曰别之以分唐,太宗所与谋者,房杜而已,英卫之徒不得而与也。今陛下对大臣不过数刻,而诸将皆得出入禁中,是大臣见陛下有时,而诸将无时也,此曹何识,不能上补聪眀,不过入则求恩泽,出则藉权势而已,道路流传,遂谓陛下进退人材,诸将或与焉,致人言如此,必有可疑之迹,不可不慎也。又庙堂者,具瞻之地,大臣为天子立政事以令四方者也,今诸将率骤谒径前,便衣宻坐,视大臣如僚友,百端营求,期于必得,朝廷岂不惧卑哉?祖宗时,三衙见大臣,必执梃趋庭,肃揖而退,非文具也,以为等威之严,乃足相制,以今观之,一何陵夷之甚邪?兼国家出师遣将,诏侍从集议者,所以博众人之见也,而诸将必在焉。夫诸将听命者也,乃使之预谋,彼既各售其说,则利于公,不利于私者,必不以为可行便于己,不便于国者,必不以为可罢,欲责其冒锋镝、趋死地,难矣!自今诸将当律以朝仪,每有奏陈,必使如有司之式,毋数燕见,其至政事堂,亦有祖宗故事,且毋使参议论,庶名分,不致混淆,而可以责其功效。是三说者果行足以驾驭,诸将何忧乎?保民?何艰乎弭盗,何患乎遏敌哉?若夫财用则民穷至于骨,臣愿陛下毋以生财为言也。今国家所有不过数十州,则所谓生者,必生之于此数十州之民,其何以堪?惟痛加裁损,庶乎其可耳。外之可损者,军中之冒请,内之可损者,禁中之泛取。今一军之中,非战士者,率三居其二,有诡名而请者,一人而挟数人之名是也。有以使臣之名而请者,一、使臣之俸,实兼十战士之费,有借补官资而请者。四方游手窜名军中,既得主帅借补,便悉支禄廪,与命官同访,闻岳飞军中如此类者数百人,州县惧于凭陵,莫敢诃诘,其盗支之物,不可胜计。臣窃观国家军旅之饷、百官之廪,乘舆之奉,悉在有司,而禁中时有须索,如戸部银绢以万计,礼部度牒以百计者,月有进焉,以陛下清心恭俭,必无宴游侈费,营缮浮耗,然人主用财,要须有名,使有司与闻用而无名,是取民膏血掷而弃之沟中耳!至于度牒,则国家以虚名而权实利,以济军兴之用,诚非小补,幸毋以为方寸之纸捐以予人而不惜也。若内外并加裁损大农之计,虽未至有馀,其视不知节用而专务生财者有间矣,臣复有私忧过计者,自古以兵权属人乆,未有不为患,国家以三衙管军,而一军之出,必待宻院之符,祖宗于兹,盖有深意,今诸将之骄宻院己不得制臣意,偏裨中必有英豪及今之时,用汉建诸侯,法众建之而少其力,精择偏禆十馀人,人裁付兵数千,直𨽻御前,而不𨽻诸将,合为数万,以渐销诸将之权,此万世计也。 时孔彦舟据武陵,张用据襄、汉,李成据江、淮、湖、湘十馀郡,连兵数万,有席卷东南之意,多造符䜟,幻惑中外,朝廷患之。戊申,以张俊为江淮路招讨使,俊请岳飞同往,许之。 以李光为吏部侍郎。光奏䟽,极论朋党之害,曰:「今议论之臣,各怀顾避,莫肯以持危扶颠为己任,驻跸㑹稽,首尾三载,自去秋迄今,敌人无复南渡之意,淮甸咫尺,了不经营,长江千里,不为限制,惴惴焉日为乘桴浮海之计,晋元帝区区草创,犹能立宗社、修宫阙、保江浙,刘琨、祖逖与北人拒战于并、冀、兖、豫、司、雍诸州,未尝陷没也。石季龙重兵已至歴阳,命王导都督中外诸军以御之,未尝专主避敌如今也。陛下驻跸㑹稽,江浙为根本之地,使进足以战,退足以守者,莫如建康、建康至姑孰一百八十里,其隘可守者有六:曰江宁镇,曰碙砂,夹曰采石,曰大信,其上则有芜湖繁昌,皆与淮南对境,其馀皆芦筱之场,或碕岸,水势湍悍,难施舟楫,莫若预于诸隘,屯兵积粟,命将士各管地分,调发旁近乡兵,协力守御,乞明诏大臣参酌施行。 复江池路为江东西路,分荆湖、江南诸州为荆湖东、西路,置安抚司,治池、江、鄂、鼎四州。 以吕頥浩为江东路安抚大使,朱胜非为江西路安抚大使。 马进陷江州,守臣姚舜眀弃城走,端眀殿学士王易简等二百人皆遇害。 己酉,金人攻扬州,呉玠败金人于秦州。庚戌,金人犯西宁州,守臣俱重迎降。 辛亥,参知政事谢克家罢。 壬子,张仲孚以原州叛,降于金。 辛酉,诏曰:「太祖创业垂统,徳被万世,神宗诏封子孙一人为安定郡王,世世勿絶。自宣和末,至今未举有司,其上应袭封人名,依故事施行」。金人再围环州。 二月壬申,初定岁祀天地、社稷,如奏告之礼。 戊寅,禁州郡统兵官擅招安乱军盗贼。 己卯,日中有黒子,四日乃没。 辛巳,以礼部尚书秦桧参知政事。 丙戍,复置秘书省。 壬辰,雨雹。 丁酉,宣教郎范寿与孟忠厚有憾,诬与太后宻飬钦宗子,帝曰:「朕与太后如母子,安得有此!」即治其罪,除名潮州编管。是月,马友遣其党犯鄂州,总管张用拒却之。李允文以友权湖南招捉公事,友大掠汉阳而去。过岳州,守臣呉锡遁,友据之。 三月戊戌朔,吕頥浩遣崔増、王𤫉合兵撃李成于湖口,大败之。 壬寅,禁诸路遏籴。 丙午,孔彦舟焚掠潭州,趋衡州。 初,越王偲从上皇北行,至庆源境,乏食而卒。至是,有男子崔绍祖诸寿春府,称越王中子,受上皇蜡诏,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兴师恢复。镇抚使赵霖以闻。辛亥,召赴行在,事败,送台狱,伏罪,斩于越州市。 甲寅,罢诸免行钱。 乙卯,金人陷阶州。 甲子,始下诏罪李成,募人禽斩赦胁从者。 是月,张俊闻李成将马进在筠州,以洪州介江筠之间,遂急趋之,既入城,喜曰:「我已得洪,破贼决矣」及进犯洪州,连营西山,俊敛兵若无人者。居月馀,进以大书牒索战,俊以细书状报之,进以俊为怯,岳飞曰:「贼贪而不虑后,若以骑兵自上流絶生米渡,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因请自为先锋,俊大喜,乃令杨沂中絶生米渡,飞重铠跃马,潜出贼右,突其阵,所部从之,进大败,走筠州,飞抵东城,进出城布阵,飞设伏,以红罗为帜,上刺岳字,选骑二百,随帜而前,贼易其少薄之,伏发,进复败走,飞使人呼曰:「不从贼者坐,吾不汝杀!」坐而降者八万人,俊与沂中复前后夹撃,贼大溃,进以馀卒奔南康,飞夜引兵至朱家山,又斩其将赵万成,闻进败,自引兵十馀万来飞,遇成于楼子荘,大破之,追斩进,遂复筠州。成复以十万众与俊夹河而营,沂中夜衔枚渡河,与俊夹攻,成又大败,俊乘胜追至江州,成势迫絶江而去,走蕲州、兴国军等处,群盗皆遁,振淮南、京东西流民。 金乌珠陷巩、洮、河、乐兰、廓、积石、西宁州,自是泾原、熈河二路皆为金有。 武功大夫张荣撃败金兵于兴化,荣本梁山泺,渔人聚舟数百,以劫掠金人,杜充时尝借补武功大夫,金人南侵,攻之不克,及金兵退,荣袭据通州,联舟入兴化缩头湖,作水砦以守。金达兰在泰州谋再渡江,欲先破荣砦,荣率舟师与之遇,见金战舰不多,馀皆小舟,时水退,隔泥淖不能前,乃舍舟登岸,大呼撃之,金人不得骋,舟中自乱溺水及陷泥淖者不可胜计,俘馘五千馀人。达兰收馀众奔还楚州,退屯宿迁,寻北去,荣告㨗于朝,遂以荣知泰州。金人破福津,蹂同谷,以迫兴州。张浚退保阆州,而以张深为四川制置使,与刘子羽趋益昌。王庶为利夔制置使、节制陜西诸路、知兴元府。 夏四月己巳,张浚承制分利、阆、剑、文、政五州为利州路,置经略安抚使。 秦桧言:「臣昨与何㮚、孙传、陈过庭、张叔夜同扈二圣北狩,今臣偶获生还,而四人皆死异域,望依聂昌例赠官,仍给其家,以为死事之劝」。诏并特赠开府仪同三司,各与十资恩泽。既而御史章谊、论㮚误国,遂格赠典,桧再为眀其死节,乃赠观文殿大学士。 庚午,金达兰渡淮,屯宿迁县乐马湖。 壬申,太白昼见。 乙亥,刘光世复楚州,阶州统领杜肇复其城。 庚辰,隆佑皇太后孟氏崩。帝事太后极孝,虽帷帐皆亲,或得时果,必先献太后。太后患风疾,帝旦暮不离左右,衣弗觧帯者连夕。至是,崩于行宫之西殿,年五十九。遗命择地攅殡,俟军事宁,归𦵏园陵。太后性节俭谦谨,有司月供千缗而止。帝尝诏文书应奏者避太后父名,不许。群臣请上太皇太后号,亦不许,命学士院降诏戒敕孟忠厚不得与闻。朝政通贵近,至私第谒见宰执,以恩泽当得官者近八十员,未尝陈请。 癸未,桑仲陷邓州,守将谭兖弃城走,河东招捉使王俊引兵来援,仲执斩之,以其党李横知州事。乙酉,为太后制朞年服。辛卯,群臣三上表,始听政。 癸巳,命荆湖东路安抚向子諲发兵及广西安抚许中同拒险要,防孔彦舟入广,仍许胁从自新,以招谕之。 是月,京西贼李忠陷商州,守臣杨伯孙弃城走。 金闻耶律大石在和州之域,恐与夏人合,遣使索之。夏国报以境土不相接,亦不知大石所往。尼玛哈以耶律伊都辽之近族,必知其巢穴,以番汉及女真军万人付伊都,使攻大石于漠北曷董城临行,质其妻子,仍起燕云河东。夫运饷曷董去云中三千馀里,三路之夫,道路死者不可胜计。 五月癸卯,内殿宣示大宋受命中兴之寳,并道君所获元圭。 金人犯和尚原,呉玠撃败之。 丙午,初复召试馆职之制。 刘光世使都统制王徳袭扬州,擒郭仲威,送行在,斩之,时仲威谋据淮南以通刘豫故也。己酉,诏以米价踊贵,令州县诱积糓之家出粜,自三千石至二万,䂖补官有差。 辛亥,水军统制邵青叛,围太平州,刘光世招降之。 赵彬及金人合兵围庆阳府,守臣杨可升撃败之。 元懿太子卒,帝未有后,范宗尹造膝请建太子。帝曰:「太祖以神武定天下,子孙不得享之,遭时多艰,零落可悯。朕若不法仁宗,为天下计,何以慰在天之灵?」甲寅,诏知内外宗正事,令广选年㓜宗子将育于宫中。 庚申,孔彦舟引众过潭州,马友迎撃,大败之。彦舟趣鄂州。李允文以彦舟为湖东副总管,屯汉阳。 贼赵延据分寕县壬戍,吕頥浩招降之。 是月,张俊引兵渡江,追李成至蕲州黄梅县,大败之,其众数万皆溃,成北走,降刘豫。舒蕲镇抚使张用复叛冦江西,岳飞与用俱相人,以书谕之曰:「吾与汝同里,今吾在此,欲战则出,不战则降」。用得书,遂帅众降,江淮悉平,俊奏飞功第一,寻诏进飞右军都统制,屯洪州,弹压盗贼,飞过庐陵,托宿㕓市,质眀为主人,泛扫门宇,洗涤盆盎而去,郡守供帐饯别于郊师,行将絶谒未得,通问大将军何在?云:已杂偏禆去矣」。其严肃如此。 湖州进士呉木上书论宰执,送徽州编管。 初,给事中陈戬尝䟽论五失,一谓宰执尚寛厚,示大体而务姑息。二谓宠任将臣轻授之柄,遂使邀赏恃恩,至谓本兵大臣出其门下,三谓台谏观望朝廷,交结权幸,毛举细务以塞责。四谓监司、郡守身自犯法,岂能律奸?五谓内侍之权渐盛,附结将帅,恐临安之变生于不测。帝奬其言,至是,又论诸将造政事堂,与大臣狎,紊乱朝,纲恐缓急不可用,于是枢臣上章待罪,诸将亦不自安矣。 蠲江西路被贼州县赋税。 六月己巳,始鬻承直、修武郎以下官。 壬申,册谥皇太后曰昭慈献烈。 乙亥,月犯心。 庚辰,上虞县丞娄寅亮上书曰:「先正有言,太祖舍其子而立弟,此天下之大公。周王薨,章圣取宗室育之宫中,此天下之大虑。仁宗感悟其说,诏英宗入继大统,文子文孙,宜君宜王,遭罹变故,不断如帯,今有天下者,独陛下一人而已,属者椒寝未繁,前星不耀,孤立无助,有识寒心,天其或者深戒陛下,追念祖宗公心长虑之所及乎?崇寕以来,谀臣进说,独推濮王子孙以为近属,馀皆谓之同姓,遂使昌陵之后,寂寞无闻,仅同民庶,艺祖在上,莫肯顾歆,此金人所以未悔祸也。望陛下于伯字行内,选太祖诸孙有贤徳者,视秩亲王,俾牧九州,以待皇嗣之生,退处藩服,庶几上慰在天之灵,下繋人心之望」。书奏,帝读之感叹,壬午,权櫕昭慈献烈皇后于越州。 张琪犯徽州,守臣郭东弃城去,琪入据之。 诏旧相呉敏复观文殿学士、充广西、湖南宣抚使,范宗尹荐之也。敏寻辞去。 邵青复叛,己丑,犯江阴之福山,遣海州镇抚使李进彦、中军统制耿进,率舟师,㑹刘光世讨之。 张浚承制,以呉玠为陜西诸路都统制。 时关陇六路尽没于金,止馀阶、成、岷、鳯洮五郡,及鳯翔之和尚原、陇州之方山原而已,尼玛哈以所得陜西地悉与伪齐。 刘豫置招受司于宿州,诱宋逋逃。 秋七月乙未朔,以马友权荆湖东路副总管,趣讨孔彦舟。 刘光世以枯秸生穗为瑞,奏之,帝曰:「岁丰人不乏食,朝得贤辅佐,军中有十万鐡骑,乃可为瑞,此外不足信。朕在潜邸时,梁间有芝草,府官皆欲上闻,朕手自碎之」。于是宰执以下叹服。 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吕好问卒于桂州。 辛丑,封太祖后令话为安定郡王。令话,徳昭元孙也。 甲辰,诏宻书省长贰通修日厯。 丙午,金达兰自宿迁北归。 癸亥,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兼知枢宻院事范宗尹,罢宗尹有才智,毅然以国事自任,然为政多私,屡为言者所诋。是岁,当祀眀堂,文武有合转官者,宗尹以为多所侥幸,乃建言讨论崇观以来滥赏,而秦桧力赞之,帝手札云:「朕不欲归过君父,敛怨士夫」,而宗尹坚谓可行,即日求出,于是桧复以此事挤宗尹,帝亦恶其为人,㑹侍御史沈与求条宗尹罪状二十,宗尹力请罢政,遂予祠,未几,又落职。 是月,王彦数击败李忠,赵彬来归,张浚承制以彬为陜西转运使。 八月丙寅,以孔彦舟为蕲黄镇抚使。丁卯,张浚杀前威武大将军曲端。浚自败于富平,乃思端言,召之还,稍复其官,徙阆州,将复用之,呉玠憾端,因言端再起,必不利于公,王庶又从而间之,玠复书「曲端谋反」四字于手以示浚,庶又言端尝作诗题柱曰:「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江上泛渔舟」,谓其指斥乘舆,浚乃送端于恭州,狱有武臣康随者,尝以事忤端,端鞭其背,随恨端入骨,浚以随提㸃䕫路刑狱,端闻之曰:「吾其死矣!」呼天者数声。端有马名鐡象,日驰四百里,至是,连呼鐡象可惜者又数声,乃赴逮,既至,随令狱吏絷维之,糊其口,熁之以火,端乾渇,求饮,与之酒,九窍流血而死。初,浚尝按视端军营中,閴无一人,浚欲㸃视,端以所部五军籍进浚,命㸃其一,则于庭间开笼,纵一鸽以往而所㸃之,军随至,浚为愕然,既而欲徧阅,乃悉纵五鸽,则五军顷刻而集,戈甲焕烂,旗帜精明,浚虽赏而实忌之,端既死,陜西士大夫莫不痛惜军士,怅恨有叛去者。 张用部兵至瑞昌归张浚,浚以用为本军统制。 癸酉,复以汪伯彦为江东安抚大使。时,黄潜善已死,张守复荐用伯彦,侍御史沈与求论劾之。诏禠、伯彦新职,守亦引疾求去,寻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 乙亥,袝昭慈献烈皇后神主于温州太庙。 工部侍郎韩肖胄尝宻启帝追褒元佑诸臣,是日,诏复程頥、任伯雨、龚夬、张舜民官,帝谓宰执曰:「党籍追赠,至今未了,卿等为朕留意,此四人名徳尤著者也」。 戊寅,以李回参知政事,富直柔同知枢宻院事。 时沈与求再居言路,或疑其凡范宗尹所引用者,将悉论出之,与求曰:「近世人才,以宰相出处为进退,盖习以成风。今当别人之邪正能否,而公言之,岂可谓一时所用皆不贤哉?」人服其言。 中书省言池、江二州地势僻隘,失祖宗分道置帅之意。庚辰,诏江东西路依旧以升洪为帅府。 壬午,铸绍兴钱。 丁亥,以秦桧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兼知枢宻院事。范宗尹既去,相位乆虚,桧欲得其位,因扬言曰:「我有二策,可耸动天下」或问「何不言」,桧曰「今无相,不可行也」帝闻,乃有是命。 庚寅,复李纲资政殿大学士,募人往京东、河南伺察金、齐动止。 是月,知鄂州曹成掠湖西,犯沅州,与知复州李宏合屯浏阳,既而攻宏,宏奔潭州。 九月丁未,诏岁再遣使者谒诸陵,因抚问河南将士。 庚戍,命宗室右监门卫大将军士芑朝飨温州太庙。 辛亥,合祭天地于眀堂,太祖、太宗并配,大赦。 罢诸州守臣节制军马。 録用元符末上书人子孙。 癸丑,复以吕頥浩为尚书左仆射、同平章事、兼知枢宻院事,頥浩入对,首言:「先平内冦,然后可御外侮,今李成摧破江淮,虽张琪、邵青两冦不乆可平,而闽中之冦不一。又孔彦舟据鄂,马友据潭,曹成等在湖南、江西之间,而南雄、英、韶诸郡贼兵多寡不等,然闽㓂最急,广盗次之,葢闽去行在不逺,二广不经残破,若非速除,为害不细」。帝深然之。 龙圗阁学士、知湖州汪藻上䟽,言:「本朝实録,自艰难以来,金匮石室之藏,无复存者。伏观列圣自哲宗皇帝而上,皆有成书,流人间颇有其本,朝廷已诏藏御府,若太上皇帝、渊圣皇帝及陛下建炎改元,至今三十馀年,并无日厯,乞诏有司纂述,未见施行。臣窃惟自古有国必有史故书榻前议论之辞,则有时政记録,柱下见闻之实,则有起居注,类而次之,谓之日厯,修而成之,谓之实録,所以广记备言,成一代之典也。若旷三十年之乆,漫无一字之传,将何以示来世乎?及今耳目所接,尚可追求,更数年间,事将埋没,虽有良史,莫知所凭,况比年风俗之衰,公论不立,士大夫取予,皆出爱憎,因一事为一人,而著书行世者多矣,若不乘时订正,则数世之后,信以传信,疑以传疑,是非浑淆白黒颠倒,小人之说行,而君子受其诬矣,可不惧哉!臣政和中,为著作佐郎,修太上皇帝,日厯东观凡例,臣与闻焉。今所领州,又幸经兵火之馀,独不残毁,视诸故府,案牍具存,如御笔手诏,赏功罚罪之文,尚班班可考,失今不辑,臣实惜之。古之有国家者,虽在颠沛中,史官不废,况今邉烽稍息,群盗屏除,正朝廷搜补阙疑之时也。伏望睿慈,许臣郡政之馀,将本州所有御笔手诏赏功罚罪文字,截自元符庚辰至建炎己酉,三十年间,分年编类,仍量给官钱市纸,札募书工之类,缮冩进呈,以备修日厯官采择」。帝从之,即以命藻。其后中书舍人兼史官纂修綦崇礼奏乞令藻以已成文字赴本所,藻奉诏访求甚备,未及排纂,崇礼取而专之。 甲寅,帝谕宰执曰:「朕居位五祀,而王室已微,念兹永怀,惨苦焚灼,比因宗祀明堂,投诚上帝,冀获悔祸,以雪神人之耻,而赦文夸大,殊咈朕心。又除吕頥浩制,首以中兴圣绪兼创业守文为言,徒使四方诮于有识,可与外任」。于是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席益予郡而去。 辛酉,诏四方有建䇿能还两宫者,实封以闻,有效者赏以王爵。 是月,长星见,诏求直言。 金达兰北归,路由东平府,刘豫不出迎,且遣人议于达兰曰:「豫今为帝相见,无拜礼逹」。兰大憾之,尽却所献之物而去,豫遣伪相张孝纯随而和解之,数日乃还。达兰至祁州,迁其民,许只携行李,其钱糓之类皆留,遂以祁城为元帅府。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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