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一百四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四十二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一百四十二起屠维大渊献正月尽阏逢执徐九月,凡五年有九月、理宗建道备徳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嘉熙三年春正月癸酉,以乔行简为少傅、平章军国重事、李宗勉为左丞相兼枢宻使,史嵩之为右丞相、兼枢宻使,督视两淮四川京湖军马,以余天锡参知政事,㳺似签书枢宻院事。嵩之既相,一时正人,如杜范、游似、刘应起、李韶、赵汝腾等,皆以不合逐去,王万首上䟽论嵩之,谓其:「事体迫遽,气象倾摇,太学生欲趣其归,则贿赂之迹已形,近或谓有族人发其私事,肆为丑诋者,以相国大臣而若此,非书之所谓大臣矣!时三相当国,论者谓乔失之泛,李失之狭,史失之専,然宗勉清谨守法,犹号为贤。 三月,孟珙遣兵与䝉古三战皆㨗,遂复信阳军,及樊城、襄阳,寻又复光化军,息、蔡亦降,珙因上奏曰:「取襄不难而守为难,非将士不勇也,非军马器械不精也,实在乎事力之不给尔!襄、樊为朝廷根本,今百战而得之,当加经理,如䕶元气,非甲兵十万,不足分守,与其抽兵于敌来之后,孰若保此全胜,上兵伐谋,此不争之争也」。乃以蔡息降人置忠卫军,襄、郢降人置先锋军。考异元史大宗纪:「八年丙申冬,襄阳府来附,以㳺显领襄阳樊城事。十年戊戌夏,襄阳别将刘义叛,执㳺显等降,宋、宋兵复取襄、樊。十一年己亥七月,㳺显自宋逃归」。按戊戌为嘉熙二年,而宋史孟珙传繋三年正月,亦不载刘义叛降事,今从之。五月辛未,荧惑犯太㣲垣执法星。 秋七月,蒙古以山东诸路灾,免其税粮。 八月戊戌朔,以浙江潮患告天地、宗庙、社稷。 以游似参知政事,礼部尚书许应龙签书枢宻院事,右谏议大夫林略同签书枢宻院事。 己亥,荧惑入氐。丁亥,犯房宿。 冬十月庚申,签书枢宻院事许应龙、同签书枢宻院事林略并罢。 癸亥,荧惑、太白合于斗。 乙丑,虹见。 十一月丙子,以端明殿学七范锺签书枢宻院事。 十二月己未,观文殿大学士致仕崔与之卒。与之晚出番禺,屹然有大臣风。与张九龄齐名异代,帝髙其风节,大书「菊坡」二字赐其家,家无所有,惟图书、白忩鸡」而已。赠少师,封南海郡公,谥清献。 孟珙谍知蒙古诺海等帅众号八十万南侵䇿,其必道施黔以透湖湘,乃请粟十万石以给军饷,以二千人屯峡州,千人屯归州,命弟瑛以精兵五千驻松滋为䕫声援,増兵守归州隘口万户谷,及蒙古至,珙宻遣将御之,又以千人犯施州,䝉古既入蜀,珙増营砦,分布战舰,遣兵间道扺钧州防遏,且设䇿备御,未几,蒙古渡万州湖滩,施䕫震动,珙兄璟时知峡州,帅兵迎拒于归州大垭砦,胜之,遂复䕫州。 以吏部侍郎陈埙为国子司业。诸生相庆,以为得师埙歴陈境土之蹙,民生之艰,国计之匮,且言今任用混淆,薫莸同器,遂使贤者耻与同群」。谏议大夫金渊见之,怒,埙乞补外,命知温州,未上,以言罢。 䝉古以回回商温都尔哈玛尔提领诸路课税,初,耶律楚材定课税银额,每岁五十万两,及河南降,户口滋息,増至一百十万两,至是温都尔哈玛尔请以二百二十万两扑买之,楚材持不可,曰:「虽取五百万两亦可得,不过严设法禁,阴夺民利耳!」反复争论,声色俱厉,䝉古主曰:「尔欲搏斗耶?」楚材力不能夺,乃太息曰:「民之困穷,将自此始矣!

四年春正月辛未,彗出营室。庚辰,下诏罪已。 临安大饥,饿者夺食,于路市中杀人以卖隐处,掠卖人以徼利,日未晡,路无行人。 䝉古遣万户张柔等分道入冦,二月丙申朔,日生背气。 戊戌,大赦。 辛丑,流星昼陨,白虹贯日。 孟珙大兴屯田,条具上流备御事冝,㑹谍知蒙古于襄樊、信阳、随州招集军民布种,积船材于邓之顺阳,乃遣将分路挠其势,潜兵烧所积船材,又度其必因粮于蔡,遣兵火其积聚。二月癸丑,以珙为四川宣抚使、兼知䕫州,节制归、峡、鼎、澧军马。珙至镇,招集散民为寜武军,以降人回鹘爱勒巴图鲁所率壮士为飞鹘军,改爱勒名艾忠孝」,充总辖四川制置使。陈隆之与副使彭大雅不协,交章于朝,珙曰:「国事如此,合智并谋,犹惧弗克,而两司方勇于私鬬,岂不愧廉蔺之风乎?」驰书责之,隆之、大雅得书甚愧,珙乃厘蜀政之弊,为条班诸郡县,且曰:「不择险要立砦栅,则难责兵以卫民,不集流离安耕种,则难责民以养兵」。乃立赏罚以课殿最,俾诸司奉行之。寻兼䕫州路制置屯田,调夫筑堰,募农给种,首秭归,尾汉口,为屯二十,为顷十八万八千二百八十。又创南阳、竹林两书院,以处襄、汉、四川流寓之士,以李庭芝权知施州建始县。庭芝训农治民,选壮士杂官军教之。期年,民皆知战守,善驰逐,无事则耕,敌至则战。珙下其法于所部,行之。 丙辰,白气亘天。 三月辛未,彗灭。 乙酉,流星昼陨。 夏四月壬寅,前潼川运判呉申进对,因论蜀事,为上言:「郑损弃边郡不守,桂如渊、启渍卒为乱,赵彦呐忌忠勇不救,彭大雅险谲,变诈殊费,闗防宜进孟珙于䕫门」。又言:「张祥有保全赵彦呐、杨恢两制置之功,敌人惮其果毅,宜皆録用」。帝嘉纳之。 乙巳,召史嵩之还,进三秩,仍前右丞相兼枢宻使。 蒙古复使王楫来,楫前后凡五至,以和议未决,隠忧致疾卒,遣使归其柩于蒙古。 五月乙亥,皇子寿国公卒。 六月,江、浙、福建大旱、蝗。甲戌,大白、荧惑合于井。己丑,合于鬼。 八月己酉,荧惑、填星合于柳。 癸丑,荧惑犯填星。 冬十月癸巳,诏改明年为淳佑元年。 十一月甲子,荧惑入太㣲垣。己巳,犯左执法。辛巳,犯上相。 十二月丙辰,地震,诏求直言。 䝉古敕,州郡失盗不获者,以官物偿之,国初,令民代偿,民多亡命,至是罢之。闰月丙寅,左丞相致仕李宗勉卒。宗勉守法度,抑侥幸,不私亲党,召用老成,尤乐闻谠言,人称为公清之相,赠少师,谥文清,以游似知枢密院事,范锺参知政事,礼部尚书徐荣叟签书枢密院事。 蒙古,东平万户。严实卒,子忠济嗣。 蒙古官民贷回鹘金偿官者,岁加倍,名羊羔息,其害为甚。是岁,诏以官物代还,凡七万六千锭,仍命凡假贷岁乆,唯子母相侔而止,著为令,又籍诸王大臣所俘男女为民。淳佑元年春正月甲辰,诏曰:「朕惟孔子之道,自孟轲后不得其传,至我朝周敦,頥张载、程颢、程頥,真见实践,深探圣域,千载絶学,始有指归。中兴以来,又得朱熹精思明辩,折衷融㑹,使《大学》、《论》、《孟》、《中庸》之书,本末洞彻,孔子之道,益以大明于世。朕每观五臣论著,启沃良多,今视学有日,其令学官列诸从祀,以副朕奬,崇儒先之意」。寻又诏曰:「王安石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此万世罪人,岂宜从祀孔子?其黜之」。 丙午,封周敦颐为汝南伯,张载郿伯,程颢河南伯,程颐伊阳伯。 戊申,视太学,谒孔子,遂御崇化堂,命祭酒曹觱讲《礼记、大学篇》,监学官各进一秩,诸生推恩锡帛有差。制《道綂十三赞》,就赐国子监,宣示诸生。复亲书朱熹《白鹿洞学规》,赐焉。 二月壬午,少师奉祠乔行简卒,年八十六,谥文惠。行简学于吕祖谦,厯练老成,识量𢎞逺,居官无所不言,好荐士,多至显达,所举钱时、呉如愚,皆当时隐逸贤者。 三月己酉,同知枢宻院事赵以夫罢知建康府。夏四月丁丑,诏与芮嗣荣王贵谦嗣沂王与芮,帝母弟也。 辛巳,以知澧州贾似道为太府少卿、湖广总领财赋。 五月己亥,诏沿江淮西制置使别之杰任责边防。以杜范知贡举,戒饬殿试选识,治敢言之士。戊申,赐礼部进士徐俨夫以下三百六十七人及第、出身。是榜得王应麟。 六月庚申,螟。 己帽,流星昼陨。 丙戌,荧惑入氐。 秋八月,诏求遗书。 蒙古伐髙丽屡败,乃复入贡,请平蒙古,令其王㬚入朝,当罢兵。㬚乃以其族子綧为质于蒙古。 冬十月,蒙古以伊罗斡齐行省事于燕京,主管汉民公事,以姚枢为郎中。 蒙古主乌格台嗜酒,晚年尤甚,耶律楚材数谏不听,乃持酒槽鐡口以献,曰:「此铁为酒所蚀,尚致如此,况人之五臓耶?」蒙古主自是少减。是年二月,疾笃,脉絶第六皇后特黙津氏,不知所为,召楚材问之,楚材对曰:「今任使非人,卖官鬻狱,囚繋非辜者多,宜赦天下」。后亟欲行之,楚材曰:「非君命不可」。顷之,蒙古主少蘓,后以为言,乃首肯之,赦发而脉,复生翼日而瘳。至是,将出猎,楚材以太乙数推之,亟言其不可,左右皆曰:「不骑射,何以为乐?」出田五日。十一月庚寅,还至乌特古呼兰山,温都尔哈玛尔进酒,蒙古主欢饮,极夜乃罢。翌日辛帽,殂于行殿,寿五十六,葬起辇谷,庙号太宗。太宗量时度力,举无过事,华夏富庶,羊马成群,时称治平初,有㫖以孙实勒们为嗣。实勒们,太宗第四子库楚之子也。至是,后召楚材问之,楚材曰:「此非外姓,臣所敢知,自有先帝遗诏,幸遵行之」。后不从,遂称制于和林。 蒙古诺海部汪世显复入蜀,进围成都,制置使陈隆之固守弥旬,誓与城存亡,部将田世显潜送款于䝉古,乘夜开门,北兵突入,隆之举家数百口皆死,槛送隆之至汉州,命谕守臣王䕫降,隆之大呼曰:「大丈夫死尔,勿降也!」遂见杀。汉州兵三千出战,城闭,尽为䝉古所屠。 十二月丁帽,观文殿学士致仕余天锡卒,赠太师,谥忠恵。帝之得立天锡,实始其事,故恩礼为优。 丁丑,诏彭大雅除名,谪居贑州,以侍御史金渊劾其贪黩残忍故也。 蒙古伊埒黙色来议和,从行者七十馀人,伊埒黙色曰:「吾与汝等奉命南下,楚人多诈,倘遇变,当死焉,毋辱君命」。已而驰抵淮上,守将以兵胁之曰:「尔命在我,生死顷刻间耳!若能降,官爵可立致,不然,必不汝贷」。伊埒黙色,慷慨誓曰:「吾持节南来,以通国好,反诱我以不义,有死而已!」守将知其不可逼,乃囚之长沙飞虎寨。二年春正月戊戌,右丞相史嵩之等进《玉牒及中兴四朝国史》、《孝宗经武要略》、《宁宗玉牒、日厯㑹要实録》。 二月甲戌,知枢宻院事游似罢,以范锺知枢宻院事、徐荣叟参知政事,赵葵赐出身,同知枢宻院事、江淮制置使,别之杰签书枢宻院事。 蒙古伊罗斡齐在燕,惟事货赂,以姚枢为幕长,分及之,枢一切拒絶,因辞职,去㩦家至苏门山作家庙,别为室,奉孔子及周敦、頥、程颢、程頥、张载、邵雍、司马光像,刋《小学四书》并诸经传注,以恵学者,读书鸣琴,若将终身。 夏四月甲寅,白气亘天。壬申,雨雹。 五月戊申,台臣言知建宁府呉潜三罪,诏夺职。己酉,同知枢宻院事赵葵罢知潭州。 六月壬子朔,㕘知政事徐荣叟罢。时中书舍人李韶言:「道揆之地,爱善类不胜于爱爵禄,畏公议不胜于畏权势。陛下以腹心寄之大臣,大臣以心腹寄之一二都司,恐不能周知天下之虑。故以之用人,则皆用其所知,岂能用其所不知。以之守法,则能守其所不与,必不能守于其所欲与」。又及济王国本宫,媪与史嵩之议不合,出知泉州。荣叟言韶议论不阿,请留之,帝不听。荣叟乞归田里,从之。 丙寅,以别之杰同知枢宻院事、端明殿学士髙定子签书枢宻院事,礼部尚书杜范同签书院事。范抗言时政无隠情,史嵩之外示寛容,接引善类,内实忌之。时帝斥逐权奸,收召名德,举朝相庆,太府寺丞姚希得以为外观形状,似若清明之朝,内察脉息,有类危亡之证,乃上疏言:「尧、舜、三代之时,无危亡之事,而常喜危亡之言,秦汉以来,多危亡之事,而常讳危亡之言。夫危亡之事不可有,而危亡之言不可无,后世人主乃履危如履坦,讳言如讳病,又言君子非不收召,而意向犹未调,一小人非不斥逐,而根株犹未痛㫁,大权若操握,而不能无旁蹊曲迳之疑,大势若更张而未见有长治乆安之道,廷臣之所讽谏,封囊之所奏陈,非不激切,而陛下固不之罪,亦不之行。自古甘蹈危亡之机,非独暗主,明君亦有焉,此臣之所甚惧。朝廷者,万化之所自出,而实根于人主之一心,今虽大明当天,犹有可议者,内小学之建人,皆知升下有意建储也,然岁月逾迈,未睹施行,人心危疑,无所系属,秦汉而下,嗣不蚤定,事出仓卒,或宫闱出令,或宦寺主谋,或奸臣首议,此皆足以危人之国也,陛下何惮而不蚤定大计?邸第之盛,人皆知陛下笃于亲爱也,然依凭者众,轻视王法请托之行,㨗扵影响,扬干,晋侯弟也,乱行于曲梁而魏绛戮其仆,晋侯始怒而终悔,晋卒以霸平原君,赵王弟也,不出租税,而赵奢刑其用事者,赵王贤而用之,赵卒以强,此皆足以兴人之国也,陛下何为而不少伸国法?至于女冠者流,众所指目,近璫小臣,时窃威福,所以然者,实因圣心乍明乍晦之所致。夫国有善类,犹人有元气,善类一败,一消元气,一病一衰,善类能几,岂堪数消消极则国随之矣。陛下明于知人,公于用人,固无权奸再用之意,然道路之口,往往窃议,此元佑、绍圣将分之机也,祸根犹伏而未去,不㡬扵安其危乎?帝改容曰:朕决不用史嵩之。 是月,积雨,浙西大水。 秋七月,常、润、建康大水,两淮尤甚。 蒙古万戸张柔自五河口渡淮,攻扬、滁、和等州。淮东忠勇军统领王温等二十四人战于天长县东,皆没。 九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蒙古攻通州,守臣杜霆载其私帑,渡江以遁。乙丑,城陷,䝉古屠其民,诏窜霆于南雄州。 十一月己亥,日南至,雷电交作,诏求直言。 十二月癸亥,蒙古兵连攻叙州,都统杨大全战死。 丙寅,同知枢密院事别之杰罢为湖南安抚大使,兼知潭州。三年春正月庚辰,荧惑入氐。 䝉古张柔分兵屯田于襄城。 二月乙丑,以吕文徳总统两淮军马,捍御边陲,以余玠为兵部侍郎、四川制置使。玠,蕲州人,家贫,落魄无行,喜功名,好大言,为白鹿洞诸生,尝携客入茶肆,殴卖茶翁死,脱走淮襄,作长短句谒淮东制置使赵葵,葵壮之,留置幕府,俾帅舟师,溯淮入河,抵汴,所向有功,累擢淮东制置副使,入对,言:「方今世胄之彦,场屋之士,田里之豪,一或即戎,则指之为粗人,斥之为侩伍,愿陛下视文武为一,勿令偏有所重,偏则必至于激,文武交激,非国之福」。帝曰:「卿人物议论皆不寻,常可独当一面」。乃授四川宣谕使,至是,加制置使,知重庆府。蜀中财赋,入户部三司者五百馀万缗,入四总领所者二千五百馀万缗,金银绫锦之类不预焉。自宝庆三年失闗外,端平三年,蜀地残破,所存州郡无㡬,国用益窘,十六年间,凡授宣抚使者三人,制置使者九人,副使四人,或老或暂,或庸或贪,或惨刻缪戾,或遥领而不至,或生隙而罕谋,终无成绩,两川无复纪律,民不聊生,监司戎帅,各専号令,擅辟守宰,荡无法度,蜀日益坏,玠至大更弊政,遴选守宰,筑招贤馆于府之左,供张一如帅所居,下令曰:「集众思广忠益,诸葛孔明所以用蜀也,士欲有谋以告我者,近则径诣公府,逺则自言,扵所在州郡,以礼遣之,髙爵重赏,朝廷不吝以报功,豪杰之士,趋期立事,今其时矣。士之至者,玠不厌礼接,咸得其欢心,言有可用,随才而任,茍不可用,亦厚遗谢之。播州冉璡及弟璞,有文武,隠居蛮中,前后阃帅辟召皆不至,闻玠贤,兄弟相率诣谒玠宾礼之馆,榖加厚,居数月无所言,玠乃更别馆以处之,且日使人窥其所为,兄弟终日不言,惟对踞,以垩画地为山川城池之形,起则漫去,如是又旬日,请见玠,屏人曰:「为今日西蜀之计,其在徙合州城乎?」玠不觉跃起曰:「此玠志也!但未得其所耳!曰:蜀口形胜之地,莫若钓鱼山,请徙诸此,若任得其人,积粟以守之,胜扵十万师逺矣,巴蜀不足守也」。玠大喜,遂不谋于众,宻闻扵朝请不次官之诏,以璡为承事郎、权发遣合州,璞为承务郎、权通判州事,徙城事悉以任之,命下,一府皆喧然以为不可,玠怒曰:「城成则蜀赖以安,不成,玠独坐之,诸君无预也!」卒筑青居、大获、钓鱼、云顶、天生凡十馀城,皆因山为垒,棋布星分,为诸郡治所,又移金戎于大获,以䕶蜀口,移沔戎于青居,兴、戎先驻合州旧城,移守钓鱼,共备内水,移利戎于云顶,以备外水,于是如臂使指,气势聨络,屯兵聚粮,为必守计,民始有安土之心,玠又作《经理四蜀图》以进,曰:「幸假十年手,挈四蜀之地,还之朝廷,然后归老山林,臣之愿也」。 三月丁丑朔,日有食之。蒙古入蜀,汪世显之功为多。至是,奎腾承制拜世显便冝总帅,统秦巩、定西、金兰、洮、㑹、环、陇、庆阳、平、凉、徳顺、镇戎、原、阶、成、岷、叠、西和二十州事,寻卒,子徳臣代为总帅,将兵从入蜀。世显重儒爱民,俭勤自持,有古名将之风。夏四月壬申,布衣王与之进所著《周礼订义》,补卞州文学。 五月,蒙古耶律楚材奏荧惑犯房,当有惊扰,然讫无事。居亡何,䝉古用兵,事起仓卒,皇后特黙津氏遂令授甲选腹心,至欲西迁以避之。楚材进曰「朝廷天下根本,根本一摇,天下将乱。臣观天道,必无患也」后数日乃定。 秋七月壬辰,四川制置司言:「蒙古兵破犬安军,忠义副总管杨世安守鱼孔隘,孤垒不降,有特立之操,威望服人,可任责边防」。诏以世安就知大安军。「世安」,宋史理宗纪作「世威」,当考。 甲午日生格气 九月壬申,诏蠲髙邮民耕荒田租。 冬十二月己丑,史嵩之五请祠,不允。时黄涛、刘应起等俱上书论嵩之奸深擅权,帝皆不听,而论者益众。

四年春正月壬寅朔,诏边将毋擅兴暴掠,虐杀无辜,以慰中原遗黎之望。 帝制训廉、谨刑二铭,戒饬中外。以李鸣复参知政事,杜范同知枢宻院事,刑部尚书刘伯正签书枢宻院事。初,范为殿中待御史,尝论郑清之、李鸣复之过,不行,即弃官归,至是,不屑与鸣复共政,上疏辞位而去。帝遣使召还,太学诸生亦上书留范,而斥鸣复,并及史嵩之,嵩之讽谏议大夫刘晋之并论,罢二人。 戊午,枢宻院言:四川帅臣余玠,大小三十六战,多有劳效,宜第功行赏」。诏玠趣上立功将士姓名等第,即与推恩。庚申,以玠兼四川屯田使。 二月癸酉,出封桩库缗钱各十万,命两淮、京湖、四川制置司収瘗频年交兵遗骸,立为义塜。 三月己未,以礼部尚书金渊签书枢宻院事。 五月戊午,蒙古兵围寿春,吕文徳帅水陆诸军御之。 六月乙亥,赐礼部进士留梦炎以下四百二十四人及第、出身。初,徐霖举礼部第一,至是登第,霖以宰相史嵩之挟边功要君,植党颛国,乃上疏厯,言其奸深之状,以为「其先夺陛下之心,其次夺士大夫之心,而其甚也夺豪杰之心,今日之士大夫,嵩之皆变化其心而收摄之矣。且其变化之术甚深,非章章然号于人使之为小人也,常于善类中择其质柔气弱易以夺之者,亲任一二,其或稍有异己,则潜弃而摈逺之以风其馀。彼柔弱者,始虽欲为君子,终以名节之尊不足以易冨贵之愿,而义利之辩亦终暗于妻妾宫室之私,则亦从之而已,此嵩之变化,士大夫之术,举朝皆受其聋瞽,鲜有不为所欺也!于凡善则归已,过则归君,入以告于陛下者,唯窥测上情,承顺风,㫖出以语于人,则曰某事吾所调停也,某人吾所斡旋也,是嵩之要誉于下,而陛下丛怨于上也,古人所谓斯谋斯猷,唯我后之徳者,嵩之曷尝有哉?䟽奏,见者吐舌,皆为霖危之。 秋七月乙帽,招收沿淮失业壮丁为武胜军,以五千人为额。 甲子,诏故直龙圗阁项安世正学直节,先朝名儒,可特赠集英殿修撰。 九月癸帽,史嵩之以父病谒告,许之,甲辰,史弥忠卒,诏嵩之起复右丞相兼枢宻使,中外莫敢言,扵是太学生黄恺伯、金九万、孙翼鳯等百四十四人叩阍上书曰:臣闻君亲等天地,忠孝无古今,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未有不孝而可望其忠也。宰我问三年之丧于夫子曰期可已矣!其意欲以期年之近而易三年之丧,而夫子犹以不仁斥之,未闻有闻父母垂亡之病而不之问,闻父母已亡之讣而不之奔,有人心天理者固如是乎?是不特无三年之爱,扵其父母,且无一日之爱于其父母矣!宰予得罪于圣门而若人者,则又宰予之罪人也,此天地所不覆载,日月所不照临,鬼神之所共殛,天下万世公论之所共诛,其去禽兽不逺矣!且起复之说,圣经所无,而权宜变,礼衰世始有之,我朝大臣,若富弼一身,闗社稷安危,进退系天下重轻,所谓国家重臣不可一日无者也,起复之诏,凡五遣使,弼以金革变礼,不可用于平世,卒不从命,天下至今称焉。至若郑居中、王黼辈,顽忍无耻,固持禄位,甘心起复,灭絶天理,卒以酿成靖康之祸,往事可覆也,彼嵩之何人哉?心术回邪,踪迹诡秘,曩者开督府,以和议隳将士心,以厚赀窃宰相位,罗天下之小人为之私党,夺天下之利权,归之私室,蓄谋积虑,险不可测,在朝廷一日则贻一日之祸,一岁则贻一岁之忧,万口一辞,惟恐其去之不速也。嵩之亡父,以速嵩之之去,中外方以为快,而陛下起复之命已下矣,陛下姑曰大臣之去,不可不留也,嵩之闻讣不行,乃徘徊牵引,弥缝贵戚,买嘱貂璫,转移上心,夤縁御笔,必得起复之礼,然后徐徐引去,大臣佐天子以孝治天下,孝不行扵大臣是率天下而为无父之国矣!鼎铛尚有耳,嵩之岂不闻富弼不受起复之事,而乃忍为郑居中、王黼辈之所为耶?夫以无父之嵩之,而陛下必欲起复之者,谓其有折冲万里之才欤?嵩之本无捍冲封疆之能,徒有劫制朝廷之术,彼国内乱,骨肉相残,天使之也,嵩之贪天之功以欺陛下,其意以为三边云扰,非我不足以制彼也,殊不知敌情叵测,非嵩之所能制,嵩之徒,欲挟制敌之名以制陛下,尔谓其有经理财用之才欤?嵩之本无足国裕民之能,徒有私自丰殖之计,且国之利源,盐厕为重,今钞法屡更,利之归扵国者十无一二,而聚之于私帑者,已无遗算,国家之土壤日削,而嵩之之田宅益广,国家之帑蔵日虚,而嵩之之囊橐曰厚,陛下眷留嵩之,将以利吾国也,殊不知适以贻无穷之害尔,嵩之敢于无忌惮,而经营起复为有弥逺,故智可以效尤,然弥逺所丧者庶母也,嵩之所丧者父也,弥逺奔丧而后起复,嵩之起复而后奔丧以弥逺,贪权固位,犹有顾忌、丁艰于嘉定,改元十一月之戊午,起复于次年五月之丙申,未有如嵩之匿丧㒺上,殄灭天常,如此其惨也!且嵩之之为计亦奸矣,自入相以来,固知二亲已耄,为有不测,旦夕以思,无一事不为起复张本,当其父未死之前,已预为必死之地,近畿总饷,本不乏人,而起复未卒,哭之马光祖,京口守臣,岂无胜任,而起复未终丧之许堪故里,巷为十七字之谣曰:光祖做总领,许堪为节制,丞相要起复,援例夫以里巷之小民犹知其奸,陛下独不知之乎?台谏不敢言,台谏,嵩之爪牙也,给舍不敢言给舍,嵩之腹心也。侍从不敢言,侍从,嵩之肘腋也。执政不敢言执政,嵩之羽翼也。嵩之当五内分裂之时,方且擢奸臣以司喉舌,谓其必无阳城毁麻之事也,植私党以据要津,谓其必无吕恵卿反噬之虞也,自古大臣不出忠孝之门,席宠怙势,至于三世,未有不亡人之国者,汉之王氏、魏之司马氏是也。史氏秉钧,今三世矣,军旅将校惟知有史氏,天下士大夫惟知有史氏,而陛下之左右,前后亦惟知有史氏,陛下之势,孤立于上,甚可惧也,天欲去之而陛下留之,堂堂中国,岂无君子?独信一小人而不悟,是陛下欲艺祖三百年之天下,坏于史氏之手而后已,臣方涕泣裁书,适观麻制有曰:赵普当乾徳开创之初,胜非在绍兴艰难之际,皆从变礼,迄兹武功,夫拟人必于其伦,曽于奸深之嵩之,而可与赵普诸贤同日语耶?臣愚所谓擢奸臣以司喉舌者,此其验也。臣又读麻制有曰:谍谂愤兵之聚,边传哨骑之驰,况秋髙而马肥,近冬寒而地凛,方嵩之虎踞相位之时,讳言边事,通州失守,至逾月而后,闻寿春有警至危,急而后告,今圗起复,乃宻谕词臣,昌言边警,张皇事势,以恐陛下,盖欲行其劫制之谋耳!臣愚所谓擢奸臣以司喉舌者,又其验也。窃观嵩之自为宰相,动欲守法,至于其身,乃跌荡于礼法之外,五刑之属三千,其罪莫大于不孝,若以法绳之,虽加之鈇钺,犹不足谢天下,况复置诸具瞻之位,其何以训天下后世耶?臣等于嵩之本无宿怨私忿,所以争进阙下,为陛下言者,亦欲挈纲常于日月,重名教于丘山,使天下后世为人臣、为人子者死忠死孝,以全立身之大节而已,惟陛下裁幸不报。武学生翁日善等六十七人、京学生刘时举、王元野、黄道等九十四人上书,略曰:陛下拳拳于嵩之而不忍释者,岂以秋风向深,冬寒又迫,非嵩之素谙敌情,熟识边事,莫能当此寄耶?然臣等不忧敌国之势盛,而忧陛下之势孤。昔者金人之盛,十倍鞑靼,吾国之専政者秦桧尔!桧死而逆亮南牧,兵号百万,孰不束手无䇿?时宰臣陈康伯以静定运庙谟,词臣虞允文以忠义鼓士气,竟能成采石之㨗,成诛亮之功,桧死而有陈康伯、虞允文,孰谓嵩之去而无如康伯、允文者耶?惟是陛下所进,今不知其亡,凡当世杰特之士,皆销落于嵩之排摈之馀,如王万、谢方叔以争不胜最先去游,似以大政不使闻而激之去,刘应起以转对直言去,张蟠以转对触讳去,刘汉弼以台论攻嵩之之党,去赵与欢,以才名轧已而嗾逐斥去,李韶以侍从数嵩之専柄去,王伯大以意向不合去,赵汝腾以麻词无佞语,阴摘其小疵而遣去,徐荣叟、赵葵皆堕其机阱,别之杰号为长厚,又以每事必问,本未假托而挤之去,杜范尤为膺圣眷、负人望,上前敢论诤,遇事有分决,则又用李鸣复而速其去。窃闻其时太学九士叩阍上䟽,乞罢鸣复而留范,九士,囊封未彻于宸旒之聴,而亲馆之门生已入台端矣!庸邪小人,奉承唯谨,即令同僚交章论范,陛下所藉以为耳目心腹者,皆尽空于嵩之之一网。陛下虽尊居九重,身处佚愉,旁无可谋之人,外无入告之益,是以独善之清躬,游于史氏之党局,君父至此,天下谓何?宗学生与寰等三十四人上书,略曰:肃读麻制,私切有疑。陛下谓史嵩之修法度、制敌国,能捍御三边,发踪百将,可以慰中外之望。凡此数者,必非陛下之意,乃嵩之之腹心小人无忌惮者,为陛下之喉舌也。嵩之不孝,上彻于天,吊者在门,贺者在闾,即欲舍苫块而坐庙堂,脱衰绖而被公衮,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纵使陛下属念史氏,则公圭旄节,鱼鳞杂袭,陛下之恩亦至矣,而嵩之今乃一日不肯释相位者,其意将安底止耶?惟陛下决去大奸,则社稷幸甚。建昌军学教授卢钺亦上书切谏,皆不报。武学生刘耐知帝向意,用嵩之遂叛四学,而上书曰:秦人焚坑之祸,汉末党锢之狱,使名士沦亡典籍,消灭其端,始于一二,愚士横议耳。郑人聚于乡校,以议执政之然否,而子产不禁,人皆贤之,臣独恨子产之,无以变士习,淑民心也。今陛下置辅相于左右,而轻儇浮薄者,乃指名大骂之,然则朝廷何以为朝廷?中国何以为中国?若使嵩之果匿丧旬馀,设谋起复,固无以逃天下后世之议,若起复出于陛下忧时之本心,亦当显示天下,揭臣此章于四学,俾轻儇浮薄者有所警戒,诸生乃榜于太学斋廊,云丞相朝入,诸生夕出,诸生夕出丞相夕入,时范锺、刘伯正暂领相事,恶京学言事,谓皆游士鼓倡之讽,京尹赵与筹逐游士诸生闻之,作卷堂文,辞先圣以出,曰天之将丧斯文实系兴衰之运,士亦何负于国,遽罹斥逐之辜,静言思之,良可丑也。慨祖宗之立国,广学校以储才,非惟衍丰芑以遗后人,抑亦隆汉都而尊国士,肆惟皇上克广前猷,炳炳宸奎,厘为四学,戋戋束帛,例及诸生,䝉教育以如天,恨补报之无地,但思粉骨,宁畏触鳞,尽言安石之奸,共惜元城之去,实惟公议,不利小人,始阴讽其三缄,终尽打于一网,不任其责,咎归于君,是诚何心空人之国?昔郑侨且谓毁校不可,而李斯尚知逐客为非,彼既便已行之,吾亦何颜居此厄哉?吾道告尔同盟,勿见义而不为当行已而有耻,茍为饱暖,忍贪周粟之羞?相与携持,毋蹈秦坑之惨。斯言既出,明日遂行京尹,遂尽削游士籍,将作监徐元杰,时适轮对,言臣前日进侍经筵,亲承圣问,以史嵩之起复,臣奏陛下出命太轻,人言不可沮抑,陛下自尽陛下之礼,大臣自尽大臣之礼,玉音赐俞,臣又何所容喙?今观学校之书,使人感叹,且大臣读圣贤之书,畏天命,畏人言,家廷之变,哀戚终事,礼制有常,臣窃料其何至于忽送死之大事,轻出以犯清议哉?前日朝廷出命之易,士论所以凛凛者,实以陛下为四海纲常之主,大臣身任道揆,扶翊纲常者也。自闻大臣有起复之命,虽未知其避就若何,凡有父母之心者,莫不失声涕零,是果何为而然,人心天理,谁实无之?兴言及此,非可使闻于邻国也,陛下乌得而不悔悟,大臣乌得而不坚忍?臣恳恳纳忠,何敢诋讦,特为陛下爱惜民彝,为大臣爱惜名节而已,䟽出朝野传诵,帝亦察其忠亮。 癸丑,荧惑、填星合于轸。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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