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三十一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一百三十一起著雍困敦正月尽,𤣥黓掩茂十二月,凡五年。
宁宗法天备道纯徳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
庆元四年春正月己亥朔,日有食之。宋史不书,今据金史章宗纪书之。
癸卯,金谕有司:「凡馆接伴并奉使者,毋以语言相胜,务存大体」。 乙卯,上钦宗朱皇后谥曰仁懐皇后。后北迁无凶问。 丙寅,以叶翥同知枢密院事。 二月辛未,诏两省、侍从、台谏各举所知,毋荐宰执亲党。 三月壬寅,金始𣙜醋。 丁巳,金敕:随处盗贼,毋以强为窃,以多为少,以有为无啸聚三十人以上奏闻,违者杖百」。 甲子,权攒宪圣慈烈皇后于永思陵。 乙丑,金遣乌凌噶天益来吊祭。 夏四月丙戌,祔仁懐皇后、宪圣慈烈皇后神主于太庙。 丙申,始御正殿。 是月,右谏议大夫张釡请下诏禁伪学。 遣汤硕使金报谢。 五月己亥,加韩侂胄少傅,赐玉带。 己酉,右谏议大夫姚愈复上言:「近世行险侥幸之徒,倡为道学之名,窃取程頥、张载之说,张而大之,聋瞽愚俗,权臣力主其说,结为死党,陛下取其罪魁之显然者,止从窜免,馀悉不问所以存全之意,可谓至矣,奈何习之深者,怙恶不悛,日懐怨望,反以元佑党籍自比,如近日徐谊令弟芸援韩维,谪筠州日,诸子纳官赎罪以求归,待此皆假借元佑大贤之名以欺天下后世,当元佑时,宰辅如司马光辈,其肯阴蓄邪谋,窥伺神器,自谓梦寿皇授鼎,白龙登天,如汝愚之无君者乎?侍从如苏轼辈,其肯阿附权臣,妄谓风雷之变,为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徳,如刘光祖者乎?其肯当揖逊之际,有但得赵家肉一块足矣,以助汝愚之为奸如徐谊者乎?其馀百职事如秦观辈,其肯推寻宗派以为汝愚,乃楚王之裔,宜承大统,如游仲鸿者乎?其肯献佞,汝愚以为外间军民,推戴相公如沈清臣者乎?其肯阴受汝愚指教图,兼握兵柄如张致逺者乎?如此之类,见于论疏不一而足,此天下之所共知,安可诬也?夫元佑之党如此,而今伪党如彼,臣愿特降明诏,播告天下,使中外晓然知邪正之实,庶奸伪之徒,不至假借疑似,以盗名欺世」。于是命直学士院髙文虎草诏有云:「窃附元佑之众贤,实类绍圣之奸党」。韩侂胄大喜,即迁文虎于要职。 秋七月己未,四川都大茶马丁逢入对,极论元佑、建中调停之害,且引苏辙、任伯雨之言为证。时薛叔似、叶适坐汝愚党乆斥,皆起为郡,故逢有是言。京镗、何澹深悦之,荐为军器监。 辛酉,同知枢密院事叶翥罢。 以姚愈为兵部尚书。愈浮沈州县,忽忽不得志,阿附韩侂胄,遂得骤迁。寻以病免。 八月丙子,以谢深甫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许及之同知院事。及之谄事韩侂胄,无所不至,居二年不迁,见侂胄流涕叙其知遇之意,衰迟之状,不觉屈膝,侂胄恻然怜之,故有是命。侂胄尝值生辰,群公上寿,既毕集,及之后至,阍人掩关大窘,㑹门阑未闭,及之俯偻而入,当时有由窦尚书、屈膝执政之语。 庚辰,白气亘天。 是月,京镗等以帝未有嗣,请择宗室子育之,诏育太祖后,燕懿王,徳昭九世孙,与愿于宫中,时年六岁。 赵师𢍰附韩侂胄,得知临安府。侂胄生日,百官争贡珍异,师𢍰最后至,出小合,曰「愿献少果核侑觞」启之,乃粟金蒲桃小架,上缀大珠百馀颗,众惭沮。侂胄有爱妾张、谭、王、陈四人,皆封郡夫人,其次有名位者又十人。或献北珠冠四枚于侂胄,侂胄以遗四夫人,其十人亦欲之。师𢍰亟市北珠,制十冠以献。十人者喜为求迁官,拜工部侍郎。侂胄尝与众客饮南园,过山庄,顾竹篱草舎,曰「此真田舎间气象,但欠犬吠鸡鸣耳」俄闻犬嘷丛薄,视之,乃师𢍰也,侂胄大笑。 九月丁未,颁《庆元重修敕令式格》。 诏造新厯。先是,太史言月食于昼,而草泽言月食于夜,诏秘书监杨子美测验,如草泽言,有㫖改作,仍命正字冯履常参定。 冬十月丁亥,金定官民存留见钱之数,设回易务,更立行用钞法。 十二月甲子朔,金主猎于酸枣林,大风寒,罢猎,冻死者五百馀人。 丙戍,蠲临安府民身丁钱。三年五年春正月庚子,夺前起居舎人彭龟年等官。初,赵汝愚定策时,枢密院直省官蔡琏从旁窃聴,因而漏言,汝愚窜之,既而逃还临安,韩侂胄闻之,乃使琏诬告汝愚定策,时有异谋,具列宾僚所言,凡七十馀纸,诏下大理捕鞫彭龟年、曽三聘、沈有开、叶适、项安世等,以实其事,中书舎人范仲艺谓侂胄曰:「章敦、蔡确之权,不为不盛,然而至今得罪于清议者,以同文狱故耳,相公胡为蹈之?」侂胄曰:「某初无此心,以诸公见迫,不容但已,盖京镗、刘徳秀主其议也」。侂胄取録黄藏之,事遂格,张釜、刘三杰、张岩、程松等论之不已,诏累经赦宥,宜免,然犹夺龟年、三聘官,而擢琏进义副尉。 壬戌,建玉堂。 二月庚午,金主御宣华门观迎佛。 金西南路招讨使布萨揆沿徼筑垒穿堑,连亘九百里,营栅相望,烽候相应,人得恣田牧,北边遂宁。辛未,司空襄言揆治边有功,召赴阙,拜参知政事。 癸酉,白气亘天。 乙酉,谏议大夫张釡劾刘光祖佐逆不成,蓄愤懐奸欺世罔上五罪。先是,光祖撰《涪州学记》,谓:「学者明圣人之道以修其身,而世方以道为伪,以学为弃物好恶出于一时,是非定于万世学者,宜谨其所先入,以待豪杰之兴」。此语闻于朝釡,因劾之,诏光祖落职,房州居住。 夏四月癸亥,金改提刑司为按察使司。 壬午,金进封英王从宪为●王。 五月壬辰朔,班统天厯。先是,诏造新厯,至是成,赐名统天,盖自建隆迄庆元二百五十年,间厯四十变,上距黄帝之厯,凡五十变矣,议者谓自渡江以来,统天尤为疏谬,金主以旱下诏责躬,求直言,避殿减膳,审理寃狱,戊戍,赐礼部进士曽从龙以下四百十一人及第、出身,是榜得真徳秀魏了翁。 己亥,金应奉翰林文字陈载言四事:其一言边民苦于冦掠。其二,农民困于军须。其三,审决寃滞,一切从寛茍纵,有罪。其四,行省官员例获厚赏,而沿边司县曽不沾及金主是之。 壬子,命诸州学置武士斋舎。 六月丁丑,金右补阙杨庭秀言:「自转对官外,复令随朝八品以上、外路五品以上及出使外路有可言者,并许移检院以闻,则时政得失,民间利病,可周知矣」。从之。 丁亥,金定宫中亲戚非公事传逹语言、转逓诸物及书简出入者罪。 是夏,盗窃太庙金寳。秋七月甲寅,禁髙丽、日本商旅博易铜钱。 八月乙亥,白气亘天。 辛巳,太上皇疾平,帝率群臣诣寿康宫上寿,成礼而还。明日,群臣奉表称贺。 戊子,立沿边诸州武举取士法。 九月庚寅朔,加韩侂胄少师,封平原郡王。 冬十月甲申,金初置审官院。 十二月庚午,建安仁宅、惠济仓库于广东诸州,以给士大夫之死而不能归者。 京镗、何澹等令言者上疏曰:「向来伪徒,其大者,已屏斥禁锢,用惩首恶,其次者亦投闲置散,使省愆咎,盖为天下后世计,使已往者得以悔过,方来者可以逺罪,融㑹党偏,咸归皇极也。今此类茍有洗濯自新者,乞明诏大臣,仰遵皇祖之训,姑与祠禄,使知小惩大戒之福。其长恶弗悛者,必重置典宪,投之荒逺,庶几咸知惩创,宿道向方,悉为皇极至正之归,以成圣明极辨之治」。是时,刘徳秀、胡紘皆去,韩侂胄亦厌前事,故镗等令言者以建极之说投之,侂胄用其言,而学禁渐弛,一时废绌之士,稍稍牵复,议者亦以为幸焉。 是月,金右补阙杨庭秀请类集太祖、太宗、世宗三朝圣训,以时观览。从之。 金进封淑妃李氏为元妃,妃名师儿,其家有罪,没入宫籍监。父湘、母王盼儿皆微贱,大定末,以监户女子入宫,与诸宫女从宫教张建学。故事,以青纱障隔内外诸宫女居障内,宫教自障外口说授之诸宫女中,唯师儿易为领解,建不知其谁,但识其声音清亮。金主尝问建诸宫女谁可教者,建对曰:「就中声音清亮者,最可教」。金主以建言求之,得师儿,宦者梁道盛誉其才美,劝金主纳之,金主好文辞,师儿性慧黠,能作字,知文义,尤善伺候颜色,迎合㫖意,遂大爱幸,封昭容进为淑妃,父湘以上三世,皆追赠官爵,兄喜儿旧尝为盗,与弟特尔格皆擢显近,势倾朝廷,射利竞进之徒争趋走其门,南京李炳、中山李著与通谱系,超取美官,胥持国附依,以致宰相,上下知其奸蠧,不敢撃之,虽击之,亦莫能去也。自钦懐皇后殂,中宫乆虚位,金主意属李氏,而祖宗故事与图克坦、唐古、富察、纳喇等诸贵家,世为婚姻,李氏微甚,恐为众所格,至是遂欲立之,大臣固执不从,台谏以为言,金主不得已进封元妃,而势位熏赫,与皇后侔矣。
六年春正月己亥,皇子坦生。 二月己巳,雨土。 己卯,率群臣奉上太上皇玉牒、圣政、日厯、㑹要于寿康宫。甲申,封媫妤杨氏为贵妃。 闰月庚寅,以京镗为左丞相,谢深甫为右丞相,何澹知枢密院事。 乙巳,复留正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 丁未,雨土。 金右补阙杨庭秀言:「乞令尚书省左右官一人应入史事者编次日厯,或一月或一季,封送史院」。金主是其言,仍令送著作局润色付之。 三月甲子,提举南京鸿庆宫致仕朱熹卒,熹登第五十年,仕于外者仅九考,立朝才四十日,家故贫,少依父友刘子羽寓崇安,后徙建阳之考亭,诸生自逺至者,豆饭藜羮,率与之共,往往称贷于人以给用,非其道义,一介不取也,时攻伪学日急,士之䋲趋尺歩,稍以儒自名者,无所容其身,从游之士特立不顾者,屏伏丘壑,依阿巽懦者,更名他师,过门不入,甚至变易衣冠,狎游市肆,以自别其非党,而熹日与诸生讲学不休,或劝其谢遣,生徒笑而不答,及疾革,以深衣及所著书授黄干,手书与诀曰:「吾道之托在此,吾无憾矣!正坐整衣冠就枕而卒,将𦵏,右正言施康年言:四方伪徒期㑹送伪师之𦵏,其相聚也,非妄谈时人短长,则缪议时政得失,望令守臣约束。从之,于是门生故旧,不敢送𦵏,唯李燔率一二同志往㑹视封窆,不少怵辛弃疾,亦为文往哭焉。熹少时,慨然有志于道,既博求之经传,复徧交当世有道之士,延平李侗老矣,尝学于南剑,罗从彦,熹不逺数百里,徒歩往从之,其为学大抵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而以居敬为主。尝谓:圣贤道统之传,散在方册,自经㫖不明,而道统之传始晦,于是竭其精力,以研穷圣贤之经训,所著有易本义启䝉蓍卦考误、诗集传,大学中庸章句、或问、论语孟子集注、太极图、通书,西铭解、楚辞集注辨证,韩文考异所编次,有论孟集义、孟子指要、中庸辑略、孝经刋误、小学书、通鉴纲目,宋名臣言行録、家礼近思録,河南程氏遗书,伊洛渊源録、仪礼经传通解,并行于世。其门人最知名者:黄干、李燔、张洽、陈淳、李方子、黄灏、蔡沈辅广。 戊辰,金亲王、宰执、百官再请上尊号,不许。 己卯,安定郡王子恭卒。 夏四月丙戍朔,金百官再请上尊号,不许。 己酉,封宗子不璺为嗣濮王。 五月辛未,以乆旱,诏中外陈朝廷过失及时政利害。 庚辰,金地震。 六月乙酉朔,日有食之。考异:金史章宗纪不书。
戊子,太上皇后李氏崩于寿康宫,年五十六。 壬辰,遣吴旴使金告哀。 戊申,同知枢密院事许及之以母丧去位。 秋七月癸亥,金定居祖父母丧婚娶聴离法。 丁卯,以御史中丞陈自强佥书枢密院事。自强尝为韩侂胄童子师,及侂胄当国,自强入都待铨,欲见之,无以自通,僦居主人出入侂胄家为言之,侂胄召自强,比至,则从官毕集,侂胄设褥于堂,延自强升坐,再拜次,召从官同坐,从官踧踖,莫敢居上者。侂胄徐曰:「陈先生老儒,汨没可念」。坐客唯唯。明日,交章荐其才,即除太学録。未逾岁,三迁为秘书郎,既入馆,即改右正言,逾月,拜谏议大夫、御史中丞,旬日,遂秉政。 提举洞霄宫黄洽卒。 八月辛卯,太上皇崩于寿康宫,年五十四。
史臣曰:光宗㓜有令闻,向用儒雅。即位之初,总权纲,屏嬖幸,薄赋寛刑,有可观者。及夫宫闱妒悍,阉寺交构,惊忧至疾,孝养日怠,孝宗之业衰焉。
甲午,遣李寅仲使金告哀。 乙未,日中有黑子。 丁酉,左丞相京镗卒,镗居政府,唯奉行韩侂胄风㫖,又尝荐刘徳,秀排撃善类伪学之名,镗实发之,及卒,谥文穆,其子沆,以家讳请改文忠,言者以为杨亿、巨儒,既谥曰文,议者欲加一「忠」字,竟不之与,夫欲加一字,犹且不可,况谥以二字,又欲极美乎?望敕所司,自今议谥,务当其实,其或不然,当推古法,以选举不实论,若定谥,已下其子孙请再更易者,以违制论」。从之。 壬寅,皇子坦卒,追封邠王,谥冲温。 癸卯,权攒慈懿皇后于修吉寺。 九月乙卯,祔慈懿皇后神主于太庙。 己未,金修《玉牒》成,定皇族收养异姓男为子者徒三年,姓同者减二等,立嫡,违法者徒一年。 甲子,婺州布衣吕祖泰上书,请诛韩侂胄。祖泰,祖俭从弟也,性疏逹,尚气谊,论世事无忌讳。先是,祖俭以言事贬,祖泰语其友曰「自吾兄之贬,诸人箝口,我虽无位,义必以言报国,当少须之,今亦未敢以累吾兄也」至是,祖俭卒,祖泰乃击登闻鼓上书,论韩侂胄有无君之心,请诛之,以防祸乱,其略曰「道学,自古所恃以为国者也。丞相赵汝愚,今之有大勲劳者也,立伪学之禁,逐汝愚之党,是将空陛下之国,而陛下不知悟耶?陈自强何人,徒以韩侂胄童稚之师,躐致宰辅,陛下旧学之臣,若彭龟年今安在哉?苏师旦,平江之吏胥,周筠,韩氏之厮役,人共知之。今师旦乃以潜邸随龙,筠以皇后亲属,俱得大官,不知陛下在潜邸时果识所谓苏师旦者,椒房之亲,果有厮役之周筠者乎?侂胄之徒,自尊大而卑朝廷,一至于此,愿亟诛侂胄、师旦、筠,而逐罢自强之徒,故大臣在者,独周必大可用,宜以代之,不然,事将不测。书下三省,朝论杂起,御史施康年以为必大实使之,遂露章奏劾,且谓淳熈之季,王淮为首相,必大尝挤而夺之位,首倡伪徒,私植党与,今屏居田野,不自循省,而诱致狂生,扣阍自荐,以觊召用。林采言伪学之成,造端自周必大,乞加贬削,遂镌必大一官,降诏吕祖泰挟私上书,语言狂妄,拘管连州。右谏议大夫程松与祖泰狎友,惧曰:人知我素与逰,其谓我与闻乎?乃独奏言祖泰有当诛之罪,且其上书必有教之者,今纵不杀,犹当杖脊黥面窜之逺方,殿中侍御史陈谠亦以为言,乃杖祖泰一百,配钦州牢城,必大上表谢曰:臣疏庸一介,际遇四朝,逮事髙皇,已徧尘于台省,受知孝庙,复乆玷于机衡,不思勉效于同寅,乃敢与闻于异论,既肺腑众所共见,岂口舌独能自明?惟光宗兴念元僚,亦屡分于阃寄,肆陛下曲怜末路,爰俾遂于里居,首将正于狐丘,巣忽危于燕幕,狂生妄发,姓名輙及,樵苏公议,大喧论罚,盍输薪粲,仅削司徒之秩,犹存平土之官,陛下崇徳尚寛,驭民敬故国,皆曰杀虽微可恕之情,耄不加刑,姑用惟轻之典,遂令衰朽,亦与生全,臣有愧积中无阶,报上省愆田里,视桑䕃之几何,托命乾坤,比栎材而知免。初当路欲文致以罪,而难其重名意,或有辨论,乃置于贬,及奏至,引咎纡徐,言正文婉,诏复其秩,祖泰自期必死,冀以身悟朝廷,了无惧色。既至府廷,尹为好语诱之曰:谁教汝共为章试言之,吾且寛汝。祖泰笑曰:公何问之愚也!吾固知必死,而可受教于人,且与人议乎?尹曰:汝病风丧心耶?祖泰曰:以吾观之,若今之附韩氏得美官者,乃病风丧心耳!尹乃宗室善,坚据案作色,莅制挺焉。祖泰大呼曰:公为天族,同国休戚,祖泰乃为何人家计,安危而获斯辱也!尹亦惭,趣使去。祖泰道出潭州,钱文子为醴陵令,私赆其行。侂胄使人迹其所在,祖泰乃匿襄、邓间。时又有太学生于斋生题名中,削去,何澹以其排道学也。澹大怒,临安尹希指捕治之。太学生福人,敖陶孙尝为诗以吊赵汝愚,而侂胄未得其名,俾其人并承之,辞不伏,乃移送大理,劾其事,掠治无完肤,狱竟不就,犹坐不应,削澹名,岭南编管。 丙子,遣丁常任使金,致遗留物。 冬十月,加韩侂胄太傅。 辛丑,雨土。十一月癸丑朔,日有食之。考异,宋史不书。今据金史章宗纪书之。
诏宗子与愿更名曮,除福州观察使,令资善堂授书。 乙卯,金以国史院编修官吕卿云为左补阙兼应奉翰林文字。审官院以资浅驳奏,金主谕曰:「明昌间,卿云尝上书言宫掖事,辞甚切直,皆他人不能言者,卿辈盖不知也。臣下言事不令外人知,乃是谨密,正当显用,卿等宜悉之」。 己未,皇后韩氏崩,谥恭淑。 癸亥,皇子増生。丙寅,东北地震。 十二月癸未朔,皇子増卒,追封郢王,谥冲英。 金诏改明年为泰和元年。 乙酉,日中有黑子。 辛卯,雨土。 权攒宪仁圣哲慈孝皇帝于永崇陵,庙号光宗。 己亥,金遣乌库哩谊来吊癸。 壬寅,权攒恭淑皇后于广教寺。 癸卯,祔光宗神主于太庙。 诏改明年为嘉泰元年。 遣虞俦使金报谢。 乙巳,日中黑子灭。 庚戌,祔恭淑皇后神主于太庙。
嘉泰元年春正月壬戍,谢深甫等荐士三十有五人,诏籍名中书,以待选擢。 己巳,金太府监孙复言:「方今在仕者三万七千馀员,而门荫补叙居三之二,诸司待阙,动至累年。盖以补荫猥多,流品混淆,本末相舛。至于进纳之人,既无劳绩,又非科第,而亦荫及子孙,无所分别。欲流之清,非澄其源,不可」。金主从之。诏更定荫叙法。庚午,以葛邲配飨光宗庙庭。 丙子,金遣完颜充来吊祭。 二月戊子,诏诸州访求明厯之士。 壬辰,遣俞烈使金报谢。 癸巳,修光宗实録。 辛丑,雨土。 三月丙寅,雨雪,雨雹。 戊辰,雨电。 颁庆元寛恤诏令、役法撮要。 己巳,复雨雹。 戊寅,临安大火,四日乃灭,焚民居五万三千馀家。帝下诏罪已避殿减膳,命临安府察奸民纵火者,治以军法。出内府钱十六万、米六万馀斛,分赐被火之家。 夏四月辛卯,诏以风俗侈靡,灾后官军营造,务遵法制,内出销金铺翠,焚之通衢,禁民无或服用。 五月丁卯,命有司行寛恤之政十有六条。乙亥,监太平惠民局夏允中,请用文彦博故事,以韩侂胄平章军国重事,侂胄上疏,歴叙家世荣宠,言:「臣不能自奋,滥叨世赏,陛下龙飞之日,面奉宪圣皇后㫖,俾臣朝夕仰禆初政,臣深惟绵薄,不足以副使令,忽闻局务,言有札子,引文彦博故事,肆为狂妄之言,臣骇汗如雨,斯人固不足责,而臣之出处,岂容不明?伏望特降睿㫖,许臣守本官致仕,以全愚分」。帝手批慰留,允中坐免,仍令临安府押出国门。 丁丑,雨雹。 六月己亥,金敕尚书省,举行奢僭之禁。 丙午,太白经天。秋七月乙卯,知枢密院事何澹罢。时吴挺子曦为殿前副都指挥使,自以世守西蜀,为国籓屏,而身留行都,不得如志,乃厚赂宰辅,规图帅蜀。未及赂澹、韩,侂胄已许之,澹持不可。侂胄怒曰「始以君肯相就,黜伪学,汲引至此,今顾立异耶」遂与祠澹急于荣进,阿附侂胄,斥逐善类贤士,为之一空,士论罪之。 癸亥,雨雹。 甲子,以陈自强参知政事,张釡佥书枢密院事。 金主谕刑部官,凡上书言及宰相者,不得申省。 己巳,以吴曦为兴州都统制。曦至兴州,因谮副都统制王大节罢之,由是兵权悉归于曦,异志遂成矣。 金初禁庙讳「同」音字。 八月甲申,佥书枢密院事张釜罢,以张岩参知政事,程松同知枢密院事。岩、松皆附韩侂胄,松谄之尤甚。初,侂胄尝以小故出其爱姬,松时知钱塘县,以百千市之,至则盛供帐舎诸中堂,夫妇奉之甚谨。居亡何,侂胄意解,复召姬姬,具言松敬待之意,侂胄大喜。不二年,擢为谏议大夫,满岁未迁,殊怏怏,乃市一妾献之,名曰松寿。侂胄曰「奈何与大谏同名」答曰「欲使贱名常逹,钧聴耳」侂胄怜之,遂得佐枢。 直龙图阁致仕李祥卒。祥直谅老成,遏过扬善,以植公论,因罹党籍。后谥肃简。 西辽主珠勒呼出猎,奈曼屈出律伏兵八千擒之,而据其位,尊珠勒呼为太上皇」,朝夕问起居,珠勒呼寻死,辽祀始絶。 九月戊申朔,金更定赡学养士法,生员给民佃官田,人六十亩,岁支粟三十石。国子生人百八畆,岁给以所入,官为掌其数。 先是,户部尚书袁说友等言:「浙西围田相望,皆千百畆,陂塘漊渎悉为田畴,潦则无地可潴,旱则无水可戽,不严禁之,后将益甚,无复稔岁矣。辛亥,遣大理司直留佑贤、宗正寺主簿李澄往浙西行视。自淳熈十一年立石之后,凡官民围里者悉开之。 己未,雨土。 冬十月丙戍,起居郎王容请以韩侂胄定策事迹付史馆,从之。 壬寅,金敕:有司:购遗书,宜髙其价以广捜访,其藏书之家有珍惜不愿送官者,官为誊冩,毕复还之,仍量给其直之半」。甲辰,编光宗御集。 十一月丙寅,太白昼见。 十二月乙卯,太白经天。 庚寅,复蠲临安民身丁钱三年。辛卯,雨土。 辛巳,金司空襄等率百官再请上尊号,不许,仍断来章。 丁酉,金司空襄等进《新定律令敕条格式》五十二卷。辛丑,诏颁行之。 乙巳,金初定廉能官升注格。
二年春正月癸丑,以苏师旦兼枢密都承㫖。初,韩侂胄为平江兵马钤辖时,师旦以刀笔吏事之,侂胄爱其辩慧。帝登极,窜姓名于藩邸吏士内,遂以随龙恩得官。至是,权势日盛。 丁卯,陈自强等上髙宗实録。 侍御史林采、右正言施康年上疏曰:「臣闻习伪者名教之僇人,欺君者臣子之大罪。欺与伪盖人材风俗之所深患,不可不察也。茍有人焉,方伪习之炽则从之,及伪习之衰则攻之,彼自以为媒身干进之计,而不知堕在欺君之域,其罪莫赎也。臣尝谓由庆元初迄今,人之趋向,一归于正谨守,而堤防之权在二三,执政大臣,其次在给舎,又其次在台谏,设使朝廷未知其人有所除授,给舎不缴驳,台谏不论列,百执事从而指其人声,其罪可也。今乃不然,徒肆诸空言,遂使当世哗然指攻,伪为钓取爵禄之资,乃投匦而上书,陛辞而进说,召见而赐对,其论一本于此,臣愚亦窃料陛下之厌闻也。欲望下臣此章,播告中外,继自今专事忠恪,毋肆欺谩,不唯可以昭圣朝公正之心,抑亦有以杜伪习淆乱之患。时禁学之祸虽本于韩侂胄,欲去异已以快所私,然实京镗创谋。及镗死,侂胄亦厌前事之纷纭,欲稍更改,以消中外之议,且欲开边,而往时废退之人,又有以复雠之说进者,故言官遂有此疏。 二月甲申,弛伪学党禁。张孝伯知韩侂胄已厌前事,因谓之曰「不弛党禁,恐后不免报复之祸」籍田令陈景思,侂胄之姻也,亦谓侂胄当勿为己甚,侂胄然之。于是赵汝愚追复资政殿学士,党人见在者徐谊、刘光祖、陈傅良、章頴、薛叔似、叶适、曽三聘、项安世、范仲黼、黄灏、詹体仁、游仲鸿诸人,咸先后复官自便。又削荐牍中不系伪学一节,俾勿复有言。 丁亥,修髙宗正史寳训。 戊子,颁治县十二事以风厉县令。 癸巳,禁私史有商人私持起居郎熊克中兴小厯及九朝通略》等书,欲渡淮、盱眙军以闻,遂命诸道察郡邑书坊所鬻书,凡事干国体者,悉令毁弃,言者因请取礼部员外郎李焘续通鉴长编、知龙州王偁,东都事略、监都盐仓李丙丁未録》及《通略》、《语録》、《家传》等书,下史房考订,或有禆于公议,即乞存留,从之。 夏四月庚寅,雨雹。 五月甲辰朔,日有食之。 金主如泰和宫。壬戌,谕有司曰:「金井、捺钵不过二三日留,朕之所止,一凉厦足矣。若加修治,徒费人力。其籓篱不急之处,用围幕可也」。甲子,更泰和宫曰庆宁,长乐川曰云龙。 己巳,赐礼部进士傅行简以下四百九十七人及第、出身。 金敕御史台、京师拜庙及巡幸所过州县,止令洒扫,不得以黄土覆道,违者纠之。 六月己卯,临安火。 壬午,浚浙西运河。 辛卯,禁都民以火说相惊者。 庚子,大雨雹。 秋七月辛亥,封子觌为安定郡王。 八月丙子,以吏部尚书袁说友同知枢密院事。 癸未,建寳谟阁,以藏光宗御集。己丑,作寿慈宫请太皇太后还内。 丙申,金有司奏凤凰见于磁州武安县鼓山石圣台。 甲午,谢深甫等上庆元条法事类。 丁酉,金皇子特哩生,群臣上表称贺。特哩,元妃李氏所生也。金主宴群臣于神龙殿,遣官报谢太庙、山陵、太清宫、北岳长白山。 九月丙寅,嗣秀王伯圭卒,追封䝉王,谥宪靖。 庚午,金封皇子特哩为葛王。 冬十月乙亥,加上太皇太后尊号。 是月,追复朱熹焕章阁待制致仕。 十一月甲辰,金更定徳运为土,腊用辰。 庚戍,以陈自强知枢密院事、前同知枢密院事许及之参知政事。 十二月癸酉,金以皇子特哩晬日放僧道度牒三千,设醮于𤣥真观,为特哩祈福。 甲戍日中有黑子,凡十二日乃消。 丁丑,金主御庆和殿,浴皇子。诏百官用元旦礼仪进酒称贺,五品以上进礼物。 甲申,立贵妃杨氏为皇后。后少以姿容选入宫,帝即位,封媫妤。恭淑皇后崩,贵妃与曹美人俱有宠。韩侂胄以后颇渉书史,知古今,性警敏,任权术,而曹美人柔顺,劝帝立曹氏,帝不从,竟立后,后由是怨侂胄。 加韩侂胄太师。侂胄以势利蛊士大夫薛叔似、辛弃疾、陈谦等皆起废显用,当时困于乆斥者,往往损晩节以规荣进,政府、枢密、台谏、侍从,皆出侂胄之门,而苏师旦、周筠,又侂胄厮役,亦得预闻国政,群小满朝,势焰熏灼。 庚寅,大阅。 闰月丁未,诏讲官随事开陈。 乙卯,封福州观察曮为卫国公。 复周必大,少傅、观文殿大学士。是冬,皇子垧生,未逾月卒,追封华王,谥冲穆。 䝉古特穆津,姓却特氏,其十世祖曰勃端察尔勃。端察尔卒,子巴噶哩台哈必齐嗣,生子曰玛哈多丹玛哈多丹之孙曰海都,众立为君,以兵攻伊罗勒,而臣属之形势寖大,四旁部族归之者渐众。海都卒,子拜星呼尔嗣。拜星呼尔卒,子敦巴该嗣。敦巴该卒,子噶布勒汗嗣。噶布勒汗卒,子巴尔达木嗣。巴尔达木卒,子伊苏克依嗣,并吞诸部落,势益盛大,是为烈祖。初,伊苏克依伐塔塔尔,获其部长特穆津。伊苏克依妻谔楞适生男,因以所获特穆津名之,是为青吉斯皇帝。䝉古本鞑靼国,汉匈奴北单于地也。其种有二:曰白鞑,曰黑鞑、白鞑。与山后九州接壤,地狭而族少。黑鞑通漠北,地广而族多,因蒙古山以为号。鞑语谓银曰蒙古女真,名其国曰大金,故黑鞑亦名其国曰大银自是为青吉。斯至此,据徐霆黒鞑事略邹伸之使鞑日録修入
族人岱齐古特部号最强,旧与伊苏克依相善,后生嫌隙,絶不与通。及特穆津卒,伊苏克依㓜岱齐古特率众来攻,特穆津太集诸部兵与战,破走之。时岱齐古特诸部多苦其主非法,见特穆津寛仁,时赐人以裘马心悦之,往往慕义来降。㑹塔塔尔部长玛固沁实埒图背金约,金主遣丞相襄帅兵逐之北走,特穆津闻之,发近兵自鄂诺河迎击,杀玛固沁实埒图,尽虏其辎重。克埒部长王汗名托里,受金封爵为王,番言音重,故称王为王汗。初,王汗为其叔父珠尔所败,以百馀骑奔蒙古伊蘓克依,亲将兵逐珠尔走西夏,复夺部众归王汗王汗徳之后,复为奈曼所败,王汗出而复归,中道粮絶困乏之甚,特穆津以父交好,遣人往招王汗,安置军中振给之,遂㑹于图喇河上,尊之为父王汗,因此部众稍集。已而特穆津与弟楚齐格尔伐奈曼,大败之,尽杀其诸将族众,积尸以为京观,奈曼之势遂弱。时岱齐古特犹强特,穆津㑹王汗,与其部长杭爱等大战鄂诺河上,败走之,斩获无算。是岁,奈曼大㑹诸部众来侵,特穆津与王汗倚阿尔兰为壁,大战于吹丹之野,奈曼使神巫祭风雪,欲因其势进攻,既而反风逆击其阵,奈曼军不能战,欲引还,雪满沟涧,特穆津勒兵乘之,奈曼大败。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