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七十九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元纪二十七起屠维大渊献正月尽上章困敦六月,凡一年有竒
顺帝
至正十九年春正月,陈友谅遣其党王奉国率兵号二十万,㓂信州路,江东廉访使巴延巴哈迪音又自衢引兵援信,及至,遇奉国城东,力战破走之,镇南王子大圣努、枢密院判官席闰等迎巴延巴哈迪音入城共守,后数日,贼复来攻,巴延巴哈迪音大飨士卒,出城奋击,又大破之,考异元史顺帝纪,是年春正月甲午朔,陈友谅兵陷信州路,守臣江东廉访副使巴延巴哈迪音力战死之」。而忠义传则云:「巴延巴哈迪音于正月自衢援信,大破贼,至六月而城始陷,乃自刎」。今从之。
乙巳,江南行省平章以宁越既定,欲遂取浙东未下诸郡,集诸将谕之曰:「克城虽以武而定,民必以仁,吾师比入建康,秋毫无犯,故一举而遂定。今新克婺州,正当抚恤,使民乐于归附,则彼未下郡县,亦必闻风而归。吾毎闻尔等下一城,得一郡不妄杀人,辄喜不自胜,盖为将者能以不杀为心,非惟国家所利,即身及子孙,亦䝉其福。尔等从吾言,则众心豫附,大功可成矣」。时宋龙凤五年也。 丙午,辽阳行省陷,懿州总管吕震死之,赠河南行省左丞,追封东平郡公。 戊申,江南将邵荣破张士诚兵于馀杭。 上都之初陷也,广宁路总管郭嘉闻之,躬率义兵出御。既而辽阳陷,嘉将众巡逻,去城十五里,遇青号队伍百馀人,绐言官军,嘉疑其诈,俄果脱青衣变红,嘉出马射贼,分兵两队而夹攻之,杀获甚多。嘉见贼势日炽,孤城无援,乃竭家所有衣服财物,犒义士,以励其勇敢,且曰:「自我祖父,有勲王室,今之尽忠,吾分内事也。况身守此土,当死生以之,馀不足恤矣」。顷之,贼至,围城亘数十里,有大呼者曰:「辽阳我得矣,何不出降!」嘉挽弓射呼者,中其左颊,堕马死,贼稍引退,嘉遂开西门逐之,贼大至,力战以死。事闻,赠河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太原郡公,谥忠烈。嘉,字元礼,濮阳人。祖昂、父惠,俱以战功显。嘉由国子生登泰定进士第。其守广宁也,招集义兵数千,教以坐作进退,号令齐一,赏罚明信,故东方诸郡,粮富兵精,称嘉为最。察罕特穆尔命枢密院判官陈秉直与雅谷将兵二万守冀宁。 癸丑,流星如酒杯大,有声如雷。 乙卯,方国珍遣使奉书,献金币于江南。先是,平章遣典籖刘辰招谕国珍,国珍与其下谋曰:「方今元运将终,豪杰并起,惟江左号令严明,所向无敌,今又东下婺州,恐不能与抗,况与我为敌者,西有张士诚,南有陈友定,莫若姑示顺从,藉为声援,以观其变」。遂遣使奉书随辰来,献黄金五十斤、白金百斤、金织文绮百端,于是复遣使报之,然国珍虽纳款其志,尚阴持两端也。 戊午,江南雄峰翼元帅王遇成、孙茂先率兵攻临安,张士诚遣其右丞李伯升来援,茂先击败之,伯升敛兵退守,茂先攻之不下,引兵还。佥院胡大海率兵攻诸暨州,张士诚守将华元帅战败宵遁,万戸沈胜以众降,遂改诸暨州为诸全州。嵊县万戸郝原请降于江南。二月甲子朔,张士诚复犯江阴,战舰蔽江而下。其将苏同佥者驻兵君山,坐胡床东西指画进军状。江南守将呉良御之,戒诸将勿轻动。顷之,敌兵陈于江滨,良命弟祯率一军出北门,与战锋才交,复遣元帅王子名率壮士出南门合击之,敌不能支,遂败,擒其将陶元帅以下二百馀人,溺水死者甚众。 癸酉,江南将邵荣攻湖州,屡败张士诚兵,其将李伯升敛兵退守,攻之弗克,乃还屯临安。 辛巳,枢密副使多尔济以贼犯顺寜,命张立将精锐由紫荆关出讨,命雅谷由北口出迎敌。 甲申,叛将梁炳攻辰州,守将华善击败之,以华善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 贼由飞狐、灵丘犯蔚州。 庚寅,御史台臣言:「先是召募义兵,费用银钞一百四十万锭,多近侍、权幸冒名关支,率为虚数。乞命军士,凡已领官钱者,立限出征」。诏从之。已而不果行。 是月,诏博罗特穆尔移兵镇大同,以为京师捍蔽。 置大都督兵农司,仍置分司十道,专督屯种,以博罗特穆尔领之,所在侵夺民田,不胜其扰。台哈巴哈溃散之兵数万,钞掠山西,察罕特穆尔遣陈秉直分兵驻榆次招抚之,其首领悉送河南屯种。 三月癸巳朔,陈友谅遣兵由信州略衢州,复遣兵陷襄阳路。 甲午,江南下令宥狱囚。 辛丑,京城北兵马司指挥周哈喇岱与林智和等谋叛,事觉伏诛。丁巳,张士诚兵犯建德,江南将朱文忠御之于东门,使别将潜出小北门,间道过鲍婆岭,由碧鸡坞绕出其阵后夹击,大破之,其众溃去。 方国珍遣郎中张本仁以温台、庆元三路献于江南,且以其次子关为质。平章曰:「古者虑人不从,则为盟誓,盟誓不信,变而为质子。此衰世之事,岂可蹈之?凡人之盟誓交质者,皆由未能相信故也。今既诚心来归,便当推诚相与,如青天白日,何自怀疑而以质子为哉!」乃厚赐关而遣之。关后改名明完。 陈友谅遣其部将赵普胜寇宁国太平县,江南总制胡惟贤命万戸陈允同、义士江炳叔率乡兵五千击败之,获粮一万七千馀石。普胜复寇陵阳、石埭等县,佥院张德胜与战于栅江口,复破走之。 壬戌,诏定科举流寓人名额:䝉古、色目、南人各十五名,汉人二十名。夏四月癸亥朔,汾水暴涨。 贼陷金、复等州,司徒、知枢密院事福嘉努调兵平之。 甲子,毛贵为赵君用所杀,帝以天下多故,诏却天寿节朝贺,皇太子及群臣屡请举行如故,帝卒不听,曰「俟天下安宁,行之未晚,卿等其无复言」 癸酉,江南兵复池州。初,赵普胜既陷池州,令别将守之,而自据枞阳水寨,数往来寇掠境上。元帅徐达患其侵轶,遣院判俞通海等往击,败之,俘其将赵牛儿等,普胜弃舟陆走,又擒其部将洪钧等,并获艨艟数百艘,遂复池州。 江南佥院胡大海率元帅王玉等攻绍兴军,至蒋家渡,遇张士诚兵,击败之,获战舰五十馀艘,又连战于三山、斗门、白塔寺,皆捷,擒士诚卒五千馀人,恐其叛去,悉斩于双溪之上。据俞本记事録。
张士诚复犯建德,驻兵大浪滩。江南将朱文忠遣兵由乌龙岭循胥口而上,击破之。 庚辰,江南叛将陈保二寇宜兴,守臣杨国拒战,擒保二,槛送宁越伏诛。 张士诚复遣兵争建德,据分水岭,朱文忠遣元帅何世明击之,破其营,斩首五百级,馀众悉溃。 丁亥,张士诚兵犯常州,守将汤和击败之,擒卒千馀人。 己丑,贼陷宁夏路,遂略灵武等处。 张士诚将李伯升寇婺源,江南守将孙茂先击败之。 五月壬辰朔,以陜西行台御史大夫旺扎勒特穆尔为陜西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丁酉,皇太子奏请巡北边以抚绥军民。御史台臣上疏固留,诏从之。壬寅,察罕特穆尔请今岁八月乡试河南举人及避兵儒士,不拘籍贯,依河南省元定额数,就陜州置贡院应试,从之。 宋命江南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朱元璋进为行省左丞相,承制封拜如故。据刘辰国初事迹修入。
辛亥,将还建康,召胡大海于绍兴。既至,谕之曰:「宁越为浙东重地,必得其人守之。吾以尔为才,故特命尔守其衢处。绍兴进取之宜,悉以付尔。宋巴延巴哈在衢州,其人多智术,实茂伊逊守处州,善用士。绍兴为张士诚将吕珍所据,数郡与宁越密迩,尔宜与常遇春同心协力,伺间取之,此三人皆勍敌,不可忽也」。仍命左右司员外侯原善、都事王恺管勾栾凤综理钱粮军务事。未㡬,有三人称赵、宋子孙,请再命大海攻绍兴,愿为内应。丞相知其诈,命法司拷问,乃张士诚使为间,并其家属诛之。赵宋子孙以下据国初事迹。
山东、河东、河南及关中等处飞蝗蔽天,人马不能行,所落沟堑尽平,民大饥。 察罕特、穆尔图复汴梁,是月,以大军次虎牢,先发游骑,南道出汴南,略归亳、陈、蔡,北道出汴东,战船浮于河,水陆并下,略曹南,据黄陵渡,乃大发秦兵,出函关,过虎牢,晋兵出太行,逾黄河,俱㑹汴城下,首夺其外城,察罕特穆尔自将铁骑屯杏花营,诸将环城而垒,刘福通屡出战,战辄败,遂婴城以守,察罕特穆尔乃夜伏兵城南,旦日遣苗军跳梁者,略城而东,敌倾城出追,伏兵鼓噪起,邀击败之,又令弱卒立栅外城以饵敌,敌出争之,弱卒佯走,薄城西,因纵铁骑突击,悉擒其众,福通自是不敢出。 先是,陈友谅弟友德营于信州城东,绕城植木栅,急攻之,巴延巴哈迪音乘夜与贼鏖战,粮竭,矢尽而气不少衰,有大呼于城下者,曰:「有诏参谋哈噜丹临城问何来?曰:「江西来」。哈噜丹曰:「如此乃贼耳!吾元朝臣子,岂受尔伪诏?汝不闻张睢阳事乎?」伪使者不答而去。时军民唯食草苗、茶纸,既尽,括靴㡳煮食之,又尽,掘䑕罗雀,及杀老弱以食,然犹出兵大破贼。六月,王奉国来攻城,昼夜不息者逾旬,巴延巴哈迪音登城,麾兵拒之,已而士卒力疲不能战,万戸顾马儿以城叛,城遂陷。席闰出降,大圣努哈噜丹皆死之,巴延巴哈迪音力战不胜,遂自刎。部将蔡诚尽杀妻子,与蒋广奋力巷战,诚遇害。广为奉国所执,爱广勇敢,使之降。广曰:「我宁为忠死,不为降生。汝等草中一盗尔,吾岂屈汝乎?」奉国怒,磔广于竿,广大骂而絶。时义兵陈受战败,为贼所擒,亦痛骂不屈,贼焚之。先是,巴延巴哈迪音之援信州也,尝南望泣下曰:「我为天子司宪,视彼城之危急,忍坐视乎?吾知上报天子,下拯生民,馀皆无可恤者,所念者太夫人耳」。即日入拜其母鲜于氏曰:「儿今不得事母矣」。母曰:「尔为忠臣,吾即死何憾!」鲜于氏,太常典簿枢之女也。巴延巴哈迪音因命子额森巴哈奉其母间道入福建,以江东廉访司印送行御史台,遂力守孤城而死。朝廷赐谥曰桓毅。 甲子,张士诚将吕珍围诸全州,胡大海自宁越率兵救之。珍堰水以灌城,大海夺堰,反以灌珍。珍势蹙,乃于马上折箭求解兵,大海许之。王恺谓大海曰:「彼猾贼难信,不如因而击之,可大胜也」。大海曰:「吾已许人而背之,不信,纵其去而击之,不武」。遂引兵还。 是月,江南佥院俞通海攻赵普,胜不克而还,诸将患之,丞相曰:「赵普胜勇而寡谋,陈友谅挟主以令众,上下之间,心怀疑贰,用计以离之,一夫之力耳」。时普胜有门客,颇通术数,常为普胜画策,普胜倚为谋主,乃使人阳与客交而阴间之,又致书与客,故误达普胜。普胜果疑客客,惧不能安,遂来归。于是厚待客客,喜过望,倾吐其实,尽得普胜平生所为,乃重以金币资客,潜往说友谅所亲以间普胜。普胜不知见友谅使者,辄自言其功,悻悻有德色,友谅由是忌之。 秋七月壬辰朔,以辽阳贼势张甚,起前中书右丞相绰斯嘉为辽阳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乙巳,江南枢密院同佥常遇春率兵攻衢州,建奉天旗,树栅围其六门,造吕公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拥至城下,髙与城齐,欲阶之以登。又于大西门、大南门城下穴地道攻之。守臣廉访使宋巴延、巴哈等悉力备御,以束苇灌油,烧吕公车,架千斤,秤钩懒龙爪,用长斧以斫木梯,筑夹城以防穴道。遇春攻之,弗克,乃以奇兵出其不意,突入南门瓮城,毁其所架炮,督将士攻围益急。 戊申,命国王囊嘉岱、中书平章政事福嘉努、额森巴哈、知枢密院事赫哩等,统领探马赤军,进征辽阳。 赵君用既杀毛贵贵党,续继祖自辽阳入益都,丙辰,杀赵君用,遂与其所部自相雠敌。彭早住,不知所终。 是月,以张士信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八月辛酉朔,倪文俊馀党陷归州。 庚午,江南将朱文逊、秦友谅攻无为州,取之。 察罕特穆尔谍知汴梁城中食且尽,乃与诸将阎思孝、李克彛、呼勒齐等议,各分门而攻。戊寅夜,将士鼓勇登城,斩关而入,遂拔之。刘福通奉其主小明王从数百骑出东门遁走。仍据安丰,获伪后及贼妻子数万,伪官五千,符玺印章宝货无算,全居民二十万。军无所私,市不易肆。不旬日,河南悉定,献捷京师,以功拜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知河南行枢密院事、陜西行台御史中丞,仍便宜行事,诏告天下。察罕特穆尔既定河南,乃以兵分镇关陜、荆襄、河洛、江淮,而重兵屯太行,营垒旌旗相望数千里。日修车船,缮兵甲,务农积榖,训练士卒,谋大举以复山东。 己卯,蝗自河北飞渡汴梁,食田禾一空。 九月癸巳,以中书平章政事特里特穆尔为陜西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江南奉国上将军徐达、佥院张德胜率兵自无为州登陆,夜至浮山寨,击赵普胜部将胡总管,败之于青山,追至潜山界。陈友谅遣参政郭泰渡沙河逆战,德胜复大破之,斩郭泰,遂克潜山县,命詹元帅守之。 乙未,陈友谅杀其将赵普胜。初,友谅既忌普胜,又有言普胜欲归江南者。及是,愤潜山之败,友谅益欲杀普胜,乃诈以㑹军为期,自至安庆图之。普胜不虞友谅之图,已闻其至,具烧羊出迎于雁汊,登舟见友谅。友谅遂执而杀之,并其军。 乙巳,以湖南北、浙东、西四道廉访司之地皆陷,诏任其所便之地置司。 丙午夜,白虹贯天。 丁未,江南兵取衢州路。时同佥常遇春围城两月馀,攻击无虚日,枢密院判张斌度不能守,密遣其下诣遇春约降。是夕,斌潜出小西门,迎大军入城。宋巴延巴哈不知其降,犹督兵拒战。俄而城中火起,遇春等入城,众遂溃,总管冯浩赴水死,宋巴延已哈及院判多尼等被执。改衢州路为龙游府。 甲寅,江南遣博士夏煜授方国珍福建行省平章参政,国珉佥枢密分院事,各给符印,仍以所部兵马城守俟命征讨。煜至庆元,国珍欲不受业,已降,欲受之。又恐见制,乃诈称疾,但受平章印,告老不任职,遇使者亦颇倨,惟国珉开院署事。 自中原䘮乱,江南漕久不通,至是河南始平,乃遣兵部尚书巴延特穆尔、户部尚书曹履亨,以御酒、龙衣赐张士诚,徵海运粮。巴延等至杭州,传诏令方国珍具舟以运,而达实特穆尔总督其事。既而士诚虑国珍载粟不入京,国珍又恐士诚掣其舟,乘虚袭,已互相猜疑,巴延往来开谕二人,乃奉诏。据吴寛平呉録。
冬十月庚申朔,诏京师十一门皆筑瓮城,造吊桥。 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壬申,江南元帅俞廷玉率兵攻安庆,不克,卒于军。廷玉,佥院通海父也。 张士诚兵犯江阴,江南守将呉良遣万户聂贵、蔡显率众间道出无锡、三山絶其后,士诚兵遁去。张士信既受江浙行省平章政事之命,乃大发浙西诸郡民筑杭州城,分为三番,以一月更代,皆裹粮远役,而督事长吏复藉之酷,敛鞭朴棰楚死者相望,自七月兴工,至是月始毕。僚属立碑以纪其功,比之南仲、山甫,识者嗤之。据元史及乐郊私语修入。
初,嘉兴通判缪思恭当张士信来攻,杨旺扎勒命典火攻,官军大捷。及是城杭州,士信檄思恭统所属工徒就役,欲乘此僇辱之,俾治西北面数十百丈。思恭毎作则先人,止则后众,劳来督罚,殊得众心。视他所筑倍坚好士,信亦无奈何。一日,巡工至其所,日已暮而工犹未辍。士信曰:「日入而息,何独劳民如此!」思恭曰:「平章礼絶百司,犹日夕敬共王事,况小民敢偷馀晷?」士信曰:「此人口利如锥,何怪杉青闸畔烈烈逼人?」思恭曰:「今幸太尉革面,国家借此得成奬顺之典,若念杉青之役,犹恨不力纵逸平章耳」。士信曰:「别驾好将息,言及杉青,犹使人肉跳不止。采乐郊私语。
十一月壬寅,江南兵取处州路。初,经略使李国凤至浙东,承制拜实茂伊逊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以守处州。江南丞相既定宁越,即命耿再成驻兵缙云之黄龙山,谋取处州。至是,佥院胡大海帅师入境。伊逊遣元帅叶琛屯桃花岭,参谋林彬祖屯葛渡,镇抚陈仲贤、照磨陈安屯樊岭,元帅胡深守龙泉以拒敌。久之,右司郎中刘基弃官而归,伊逊无可与谋者,将士怠弛,皆无斗志。考异元史顺帝纪取处州在癸卯,今从明太祖实録。又实録于此下云:胡深叛,伊逊间道来降,具言处州兵弱易取,胡大海闻之大喜云云。钱氏辨证曰:按神道碑与行述深出,见大海在克处州之后,而实録则以为深间道来降,乃献谋取处州,此大异也。以实録本传考之,似当从碑与行。述胡公受实茂公国士之遇,既解甲内附,而又献谋以取处州,此穿窬小人之为,而谓君子为之乎?苏伯衡撰缪美列传云:己亥十一月,美从胡公击处州军,据矾岭,其地险隘,众莫利先登。美率敢死士持梃鱼贯奋击,夺其壁以入。我师守将石抹参政弃城而窜,分兵略定浮云,得元帅叶琛,使谕元帅胡深,深乃出降」。然则深之降在处州既下,实、茂弃城之后彰彰矣。实茂既遁,深不得已来降,岂有背实茂来降,复献计取处之事哉!此可以证实録一时之讹,白仲渊千载之诬矣。今从钱说,据碑传修入,不用实録。
大海乃出军,扺樊岭,与再成合攻之,连抜桃花岭、葛渡二砦进薄城下,宜孙战败,弃城走,将士皆溃散,遂克处州。胡大海部将缪美分兵略定诸县,得叶琛,使谕胡深曰:「丞相,天授也,士之欲立功名者,不以此时自附,将谁与僇力?且去年尔之众,战而大败,今年我之师不战而胜,则天意亦可见矣。与其阻险,偷生旦夕,何如改图可以保富贵也!」深然之,乃出降。龙泉、庆元皆平。叶琛谕降胡深事,据苏伯衡所撰缪美列传修入。
戊申,陈友谅兵陷杉关。 十二月甲子,张士诚以分水县之败,复遣其将陆元帅等据新城三溪结寨,数出寇掠江南元帅何世明击破之,斩陆元帅以下千馀人,分水兵溃去。自是士诚不敢窥严、婺。 戊辰,江南丞相命佥院常遇春帅师攻杭州。杭民尚奢侈,无蓄积,时城门闭三月馀,越数日,米既尽,糟糠亦与米价等。又数日,糟糠亦尽,以油车糠饼捣屑啖之,至有合家沈于水者。城中之人饥,死十六七。采辍耕録。
知枢密院事乌兰哈岱领台哈巴哈军,其所部托克托与弟巴克勒穆尔时保辽州,乌兰哈岱屯孟州。是月,与察罕特穆尔部将巴布斯等交兵。已而乌兰哈岱独引达勒达军还京师,托克托等乃从察罕特穆尔。 先是,陈友谅破龙兴,其伪主徐寿辉欲徙居之,友谅恐其来不利于已,遣人止其行,寿辉不得已而止,至是,寿辉复欲往,友谅仍遣人止之,寿辉不听,引兵发汉阳,行次江州,友谅阳遣使出迎,而阴伏兵于城西门外,寿辉既入门,闭伏发,尽杀其部属,以江州为都奉寿,辉居之,友谅自称汉王,立王府于西门外,置官属,自此事权一归于友谅,寿辉但拥虚位而已。 上都宫阙既废,是岁以后,帝不复时巡。 帝在位久,而皇太子春秋日盛,军国之事皆其所临决皇后竒氏,乃谋内禅,遣资政院使巴布哈谕意于丞相太平,太平不答,皇后又召太平至宫中举酒申前意,太平终依违而已,太子欲去之,知枢密院事努尔噶闻而叹曰:「善人!国之纪也,茍去之,国将何赖乎?」数于帝前左右之,故太子之志不得逞。㑹努尔噶卒,太子遂决意去太平,以中书左丞成遵及参知政事赵中,皆太平所用,两人去,则太平之党孤,于是监察御史玛珠、僧格实哩,承望风旨,嗾寳坁县尹邓守礼弟子初等诬告,遵中与参议萧庸等六人皆受赃,太子命御史台、大宗正府等官杂问之,锻炼使成狱,遵等皆杖死,中外寃之太平,知势不可留,数以疾辞位。后数年,御史台臣辩明遵等诬枉,诏给还所授宣敕。 初,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琳赴召,由海道入朝,扺黑水洋阻风而还。至是,复由海道趣直沽山东,俞寳率战舰断粮道纳琳,命其子安安及同舟人拒之,破其众于海口,遂扺京师。帝遣使劳以上尊,皇太子亦馈酒脯,而纳琳感疾日亟,卒于通州,年七十有九。 京师有鸱鴞百群,夜鸣至晓,连月乃止。居庸,关子规啼。二事据《庚申外史》修入。
钱清场盐司㑹稽杨维桢,迁江西儒学提举,未上,値兵乱,避地杭州,张士诚闻其名,欲见之,维桢谢不往,复书斥其所用之人,其略曰:「阁下乘乱起兵,首倡大顺,以奬王室,淮呉之人,万口一辞,以阁下之所为,有今日不可及者,四兵不嗜杀,一也。闻善言则拜,二也。俭于自奉,三也。厚给吏禄而奸贪必诛,四也。此东南豪杰望阁下之可与有为者也。然贤人失职,四民失业者尚不少也。吾惟阁下有可畏者又不止,是动民力以摇邦本,用吏术以括田租铨于私人,不承制出纳国廪不输受降人不疑,任忠臣而复贰也。六者之中,有其一二可以丧邦,阁下不可以不省也。况为阁下之将帅者,有生之心,无死之志矣。为阁下之守令者,有奉上之道,无恤下之政矣。为阁下之亲族姻党者,无禄养之法,有行位之权矣。有假佞以为忠者有托诈以为直者,有饰贪虐以为廉良者。阁下信佞为忠,则臣有靳尚者用矣。信诈为直,则臣有赵高者用矣。信贪虐为廉良,则跖蹻者进,随夷者退矣。又有某绣使拜虏而乞生,某太守望敌而先退,阁下礼之为好人,养之为大老,则死节之人少,卖国之人来矣!是非一谬,黑白俱紊,天下何自而治乎?及观阁下左右参议赞密者,未见其破切政病,规进阁下于远大之域者,使阁下有可为之时,有可乘之势,而讫无有成之效,其故何也?为阁下计者少,而为身谋者多也。阁下身犯六畏,衅隙多端,不有内变,必有外祸,不待智者而后知也。阁下狃于小安而无长虑,东南豪杰又何望乎?仆既老且病,爵禄不干于阁下,惟以东南切望于阁下,幸采而行之,毋蹈群小误人之域,则小伯可以为钱鏐,大伯可以为晋重耳,齐小白也。否则麋鹿复上姑、苏台始忆杨维子之言于乎晚矣。众恶其切直,目为狂生。时四境日蹙,朝廷方倚达,实特穆尔为保障,而纳贿不已。维桢上书讽之,由是不合,久之,乃徙居松江采贝阙,杨铁崖传。
二十年春正月己丑朔,察罕特穆尔请以巩县改立军州万戸府,招民屯种,从之。 御史大夫乐迪斯、中丞纠珠奏:「今后各处从宜行事官员,毋得阴挟私雠,明为举索,辄将风宪官吏擅自迁除,侵扰行事,沮坏台纲」。从之。己亥,夏煜自庆元还建康,言方国珍奸诈状,非兵威无以服之。丞相曰:「吾方致力姑苏,未暇与校」。乃遣都事杨宪、傅仲章往谕之曰:「及今能涤心改过,不负初心,则三郡之地庶㡬可保。不然,吾恐汝兄弟败亡妻子为僇,徒为人所指笑也」。国珍不省。时宋龙凤六年也。 癸卯,大宁路陷。 乙卯,㑹试举人知贡举平章政事巴圗玛实哩、同知贡举翰林学士承旨李好文、礼部尚书许从宗、考试官国子祭酒张翥、同考试官太常博士傅亨等奏:「旧例,各处乡试举人,三年一次,取三百名,㑹试取一百名。今岁乡试所取,比前数少,止有八十八名,㑹试三分内取一分合取三十名,如于三十名外,添取五名为宜」。从之。 丙辰,五色云见,移时。 是月,张士诚破濠州,遣其将李济据之。据平呉録。
寻又破泗、徐、邳等州。据王逢梧溪集。
二月戊午朔,中书左丞相太平罢为太保,俾养疾于家,御史台臣奏言当时事之艰危,正赖贤材之宏济,太平以师保兼相职为宜,帝不能从,㑹阳翟王阿噜辉特穆尔倡乱,骚动北边,势逼上都,皇太子乃言于帝,命太平留守上都,实欲置之死地,太平遂往有同知太常院事托欢者,太平子额森呼圗故将也,闻阳翟王将至,乃引兵缚王至军前,太平不受,令生致阙下,北边遂宁。初,努尔噶卧病,谓人曰:「我病固不起,而太平亦不能久,于位,可叹也!」至是,其言乃验。 庚申,福建行省参政袁天禄遣古田县尹林文广以书纳款于江南,时义兵万户赛斧丹、阿里黙丹据泉州,陈友谅兵入杉关,攻邵武、汀州、延平诸郡县,群盗乘势窃发,闽地骚动,天禄知国势不振,故遣文广由海道来纳款,而福清州同知张希伯亦遣人请降,丞相皆厚赏之,遣还招谕。 是月,江南将徐达克高邮,寻复失之。据俞本记事録。
三月戊子朔,田丰陷保定路。 彗见东方。 江南改淮海,翼为江南等处分枢密院,以缪大亨同佥院事,总制军民。大亨有治才,寛厚不挠,多惠爱及人,至于禁戢暴强,剖折狱讼,皆当其情,民甚悦之。 甲午,廷试进士三十五人,赐玛珠、魏元礼等及第出身有差。 乙巳,冀宁路陷。 壬子,复拜辽阳行省左丞相绰斯嘉为中书右丞相。时帝益厌政,而宦者朴巴哈乘间用事为奸利,绰斯嘉因与结构相表里,四方警报及将臣功状皆壅不上闻。 是月,江南征青田刘基、龙泉章溢、丽水叶琛、金华宋濓。至建康初,丞相至婺州,既召见,濓及克处,又有荐基及溢琛者,即遣使以书币徵之。时总制孙炎先奉命聘基,使者再往,反不起。炎为书数千言,陈天命以谕基,基乃与三人者同至,入见丞相,甚喜,赐坐,从容问曰:「四海分争,何时而定?」溢起对曰:「天道无常,惟德是辅,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丞相称善。基陈时务十八事,且言:「明公因天下之乱,掘起草昧间尺土,一民无所凭藉,名号甚光明,行事甚顺,应此王师也。我有两敌,陈友谅居西,张士诚居东,友谅、包饶信跨荆襄,㡬天下半,而士诚仅有边海地,南不过㑹稽,北不过淮扬,首鼠窜伏,阴欲背元阳则附之,此守虏耳,无能为也。友谅劫君而胁其下下,皆乖怨性,剽悍轻死,不难以其国尝人之锋,然实数战民疲,下乖则不驩,民疲则不附,故汉易取也。夫攫兽先猛,擒贼先强,今日之计,莫若先伐汉汉,地广大得,汉天下之形成矣!」丞相大悦,称先生而不名。初,基之弃官而归也,集乡党以自保,避方国珍之乱者,多依以居,或说以勾践事业,基笑曰:「生平恶国珍,士诚辈所为,今乃效尤可乎?天命行,有属子姑待之」。及婺处已定,基置酒延客,指乾象示曰:「此岂人力也耶?」㑹孙炎使数至,乃来谒,既见退,谓人曰:「天星数验,真可附也,愿委身事之」。考异刘文成行状云:公与鲁道元、宇文公谅日纵酒㳺西湖,一日,有异云起西北,二人以为庆云将赋诗,公大言曰:天子气也。应在金陵十年后,英主出其下,我当辅之。撰明史者,无不取以为美谈」。钱氏实録辨证》曰:「按刘文成以至正十一年为江浙儒学副提举,十月辞疾归。十二年,以浙东元帅府都事从纳琳哈喇,筑庆元城。十三年,以行省都事从特哩特穆尔招谕方氏,与朝议不合,羁管。绍兴。十六年,行省复以都事起,公与实茂谋括寇。十七年,实茂伊逊总制处州,分院治处,以公为其院经厯,又辟郡人胡深、叶琛、章溢参谋其军事,用公等谋,尽平处盗。十八年,我兵取兰溪,且逼婺,实茂遣胡深等救婺,不克。上既定婺,即命耿再成驻兵缙云,以规取处,实茂遣胡深等分屯以拒王师。公虽不在行间,然未尝不在实茂院中,实茂盖倚之以谋我师也。实録本传云:改行枢密院经厯,与实茂守处州,以拒国珍。当是时,实茂与耿泗国对垒于黄龙、樊岭间,其所拒者非国珍也,国史纡其词耳。元史:是年经略使李国凤至浙东承制拜宜孙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行状载公迁右司郎中,李国凤上其功,不録则公之迁右司郎中,亦国凤承制拜之也。明年己亥十二月,我兵取处,而实茂弃城去矣。公久在实茂院中,其弃官归青田山中,或在实茂未败之先,要亦不甚相逺也。李国凤经略江南上公之功在十八年十二月,王师克婺之后,行状、实録本传俱云弃官逃归青田山中,以其时考之,当在十九年春夏间,去实茂败时无㡬也。方孝孺撰孙炎传云:上克处方欲用人,而秀民有能才者,皆伏匿山中,不肯出炎钩致一二人,録其姓名为书,遣使者招之。而刘基、叶琛、章溢尤为处士所推。基最有名,豪侠负气,自以为不当为他人用,使者再往,反不起,以一寳剑奉炎,炎作诗封还之,为书数千言,开谕天命,基无以答,逡巡就见,炎遂致基于京师。又苏伯衡撰缪美传云:处州既下,龙泉、庆元皆平,遂以胡深、叶琛、刘基入见。处平之后,公迁延避匿,待孙炎辈钩致久之始入见,非独以仕元日久,不欲轻为我用,亦不忍负实茂也。读覆瓿集与实茂倡和诗公之心事,二百年后,可以想见。行状载西湖见庆云,谓金陵有天子气,我当辅之。及上取金华,指乾象示人之云云:吾以为皆佐命之后,其门人子弟从而为之辞,非公之本心也。封诚意伯诰云:朕提师江左兵至,括苍挺身来谒于金陵,归谓人曰:天星数验,真可附也,愿委身事之。于是乡里顺化。封宏文馆学士诰云:当是时,括苍之民尚未深信尔,老卿一至山,越淸寜公之事我。太祖倾心佐命,盖在金陵谒见之后,太祖之知公深矣。为著其梗概如此,今削去行状。西湖占云之说及明初野史附㑹云:预知为金陵佐命者,一概不録,其指乾象示人之言,则与封伯诰辞天星数验相符,殆非行状附㑹,故仍取之。
江南丞相召常遇春于杭州,遇春之出师也,丞相戒之曰:克敌在勇,全胜在谋。昔关矦号万人敌,为吕䝉所破,为无谋也,尔宜深戒之」。及攻杭州,战数不利,元帅刘宣、固岱及掾史商尚质皆战死,城不得下,故遣使召还。夏四月庚申,命大司农司都事乐元臣招谕田丰,至其军,为丰所害。 辛未,佥行枢密院事张居敬复兴中州。 五月丁亥朔,日有食之,雨雹。 乙未,陈友谅将罗忠显陷辰州。 帝欲修上都宫阙,工役大兴,参议中书省事陈祖仁上疏谏止,其略曰:「上都宫阙,创自先帝,修于累朝,自经兵火,焚毁殆尽,所不忍言,此陛下所为日夜痛心,亟图兴复者也。然今四海未靖,疮痍未瘳,仓库告虚,财用将竭,乃欲驱疲民以供大役,废其耕耨而荒其田亩,何异扼其吭而夺之食,以速其毙乎?陛下追惟宫阙,念兹在兹,然不思今日所当兴复,乃有大于此者,假令上都宫阙未复,固无妨于陛下之寝处,使因是而违天道,失人心,或致大业之隳废,则夫天下者亦祖宗之天下,生民者亦祖宗之生民,陛下亦安忍轻弃之乎?愿陛下以爱养民力为本,以恢复天下为务,信赏必罚,以驱策英雄,亲正人,远邪佞,以图谋治道。夫如是,则承平之观,不日咸复,讵止上都宫阙而已乎?」疏奏,帝嘉纳之。 是月,张士诚海运粮十一万石至京师。由是方面之权悉归士诚,丞相达实特、穆尔尸位而已。 陈友谅兵寇池州,江南将徐达等击败之。初,友谅既杀赵普,胜即有窥池州之意,丞相察知之,遣使谓达与常遇春曰:「友谅兵旦暮且至,尔当以五千人守城,遣万人伏九华山下,俟彼兵临城,城上扬旗鸣鼓发,伏兵往絶其后,破之必矣」。至是,友谅兵果至,其锋甚鋭,直造城下城上扬旗鸣鼓,伏兵悉起,縁山而出,循江而下,絶其归路,城中出兵夹击,大破之,斩首万馀级,生擒三千馀人。遇春欲尽杀之,徐达不从,遂以闻丞相遣使谕诸将,令释之以为后用,至则遇春已杀之,止存三百人。丞相闻之不怿,命悉放还。 闰月丙辰朔,陈友谅率舟师攻太平,守将枢密院判花云与朱文逊等以兵三千拒战,文逊死之。友谅攻城三日,不得入,乃引巨舟迫城西南,士卒縁舟尾攀堞而登,城遂陷,云被执,缚急,怒骂曰:「贼奴!尔缚吾!吾主必灭尔斫,尔为脍也!」遂奋跃大呼而起,缚皆絶夺,守者刀连斫五六人,贼怒,縳云,于舟樯丛射之,云至死,骂贼不絶口。院判王鼎、知府许瑗俱为友谅所执,亦抗骂不屈,皆死之。云自濠州隶麾下,毎战辄立奇功,因命宿卫常在左右,至是,出守太平,遂死于难,年三十九。妻郜氏,一子炜,生始三岁,战方急,郜氏㑹家人抱儿拜家庙,泣谓家人曰:「城且破,吾夫必死。夫死,吾宁独生!然花氏惟此一儿,为我善䕶之」。云被执,郜氏赴水死,侍婢孙氏收其尸葬之,抱儿欲逃他所,为友谅兵所虏。文逊,丞相养子也。瑗,饶州乐平人。鼎初为院判仪真,赵忠养子,袭忠职,守太平,寻复姓王氏,至是与云并死于难。其后追封云为东平郡侯,瑗高阳郡侯,鼎太原郡侯,立忠臣祠于太平,命有司岁时致祭。 戊午,陈友谅杀其主徐寿辉而自立。友谅之犯太平也,挟寿辉以行,及太平既陷,急谋僭窃,乃于采石舟中使人诣寿辉前,佯为白事,令壮士持铁锤自后击之,碎其首,寿辉死,友谅遂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称皇帝,国号汉,改元大义,仍以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张定边为太尉。群下立江岸草次行礼,値大雨至,冠服皆濡湿,略无仪节。考异:按友谅杀主,在太平陷后,元史顺帝纪以其事系五月丁亥朔,日食之下,误也。今从明太祖实録。
庚申,陈友谅遣人约张士诚同侵建康,士诚未报,友谅自采石引舟师东下,建康大震。献计者或谋以城降,或以锺山有王气,欲奔据之,或言决死一战,战不胜,走未晚也,独刘基张目不言丞相心,非诸将议,乃召基入内问计,基曰:「先斩主降及奔锺山者,乃可以破贼」。丞相曰:「先生计将安出?」基曰:「天道后举者胜,吾以逸待劳,何患不克?明公若倾府库以兴士怒,开至诚以固人心,伏兵伺隙击之,取威制胜以成王业,在此举也」。丞相意益决,或议先复太平以牵制之,丞相曰:不可,彼据吾上游,舟师十倍于我,顺流而下,猝难御也。或又劝自将击之,丞相曰:此亦不可,敌知我出门,以偏师缀我,我欲与战,彼不交锋,而以舟师顺流,直趣建康,半日可达,吾步骑亟回,非一日不至,纵能得达,百里趋战,兵法所忌,皆非良策也。吾有一计,足以破之」。于是召指挥康茂才谕之曰:「有事命汝,能之乎?茂才曰:「惟所命。丞相曰:汝旧与友谅㳺,今友谅入冦,吾欲速其来,非汝不可。汝今作书伪降,约为内应,且使分兵三道,以弱其势。茂才曰:诺。家有老阍,旧尝事友谅,使赍书以往,必信无疑。丞相以其谋语李善长,善长曰:方忧寇来,何为更诱致之?丞相曰:失今不为,使二寇相合,吾何以支?今先破此贼,则东寇胆落矣。遂遣阍者乘小舸径至友谅军。友谅得书甚喜,问康公今何在?阍者曰:「见守江东桥」。又问桥何如?曰:木桥也。乃与酒食遣还,谓曰:归语康公,吾即至」。至则呼老康为验,阍者诺,归具以告,丞相喜曰:贼入吾彀中矣!」乃命善长夜撤江东桥,易以铁石。比旦桥成,有富民自友谅军中逸归者,言友谅问新河口道路,即令张德胜跨新河筑虎口城以守之,命冯国胜、常遇春率帐前五翼军三万人伏石灰山侧。徐达等陈兵南门外,杨璟驻兵大胜港,张德胜、朱虎率舟师出龙江关外,丞相总大军屯卢龙山,令持帜者偃黄帜于山之左,偃赤帜于山之右,戒曰:寇至则举赤帜,举黄帜,则伏兵皆起,各严师以待。乙丑,友谅舟师至大胜港,杨璟整兵御之,港狭,仅容二舟入,友谅以舟不得并进,遽引退,出大江,径冲江东桥,见桥皆铁石,乃惊疑,连呼「老康老康」无应之者,始知阍者之绐已,即与其弟号五王者,率舟千馀向龙湾,先遣万人登岸立栅,其势鋭甚。时酷暑,丞相衣紫茸甲张盖督兵,见士卒流汗,命去,盖众欲战,丞相曰:「天将雨,诸军且就食,当乘雨击之」。时天无云,人莫之信,忽云起东北,须臾雨,大注赤帜,举下令抜栅诸军竞前抜栅,友谅麾其军来争,战方合而雨止,命发鼓鼓大震。黄帜举冯国胜、常遇春伏兵起,徐达兵亦至。张德胜、朱虎舟师并集,内外合击。友谅军披靡不能支,遂大败,溃兵走,登舟値潮退,舟胶浅,猝不能动,杀溺死者无算,俘其卒二万馀人。其将张志雄、梁铉、喻兴、刘世衍等皆降,获巨舰百馀艘。友谅乘别舸脱走于其所,弃舟卧席下,得茂才所遗书,丞相笑曰:「彼愚至此,诚可嗤也」。张志雄者,本赵普胜部将,善战,号长张,尝怨友谅杀普胜,故龙湾之战无斗志。及降,言于丞相曰:「友谅之东下,尽撤安庆兵以从。今之降卒,皆安庆之兵」。友谅既败走,安庆无守御者」。丞相乃遣徐达、冯国胜、张德胜等将兵追友谅,又命元帅余某等将兵取安庆。德胜追及友谅于慈湖,纵火焚其舟。至采石,又与大战,德胜死焉。国胜以五翼军蹴之,友谅与其将张定边出皂旗,军号黑,旋风者迎战,又败之。友谅昼夜不得息,遂收馀兵,弃太平遁去,达帅舟师追至池州而还。俞元帅遂进取安庆,守之。友谅还至江州,据以为都德胜。庐州梁县人也。 戊寅,江南兵取信州路。初,友谅之寇龙江也,丞相命胡大海直𢷬信州以牵制之,大海遣元帅葛俊率兵以往,道过衢州,都事王恺止。俊乘馹至金华,谓大海曰「广信为友谅门戸,彼既倾国入寇,宁不以重兵为守,非大将统全军以临之不可。今偏师尝敌,设若挫衂,非独广信,不可下吾衢,先驿骚矣」大海然之,乃亲率兵攻信州。至灵溪,城中步骑数千出迎战,大海击败之。督兵攻城,守者不能御,众溃,遂克之。先是,招安郡县将士皆徵粮于民,名之曰寨粮」,民甚病焉。大海以闻丞相,亟命罢之。 六月己丑,命博罗特穆尔部将托克托守御岚、兴、保德州等处。又诏今后察罕特穆尔与博罗特、穆尔部将毋得互相越境,侵犯所守信地,因而雠杀,托克托不得出岚、兴界,博罗特、穆尔亦不得侵其地。辛亥,江南更筑太平城。初,太平城俯瞰姑溪,故陈友谅舟师得縁尾攀堞而登,至是常遇春复太平,乃移城去姑溪二十馀步,增置楼堞,守御遂固。 婺州之失也,实茂伊逊弟厚孙,并其母为江南所获,令以书招伊逊,伊逊不至。及破处州,伊逊将数十骑出走,至建宁聚兵,欲图恢复,而所至人心已散,知事不可为,叹曰:「处州,吾所守也,今吾势已穷,无所于往,不如还处州境,死亦为处州鬼耳」。遂以兵攻庆元县,耿再成击败之。伊逊众溃,走竹口,欲还福建,道经桃花坑,为乡兵叶月岩等所邀击,伊逊力战而死。其部将李文彦收其尸,葬于龙泉。都事孙炎以闻,丞相嘉其尽忠死事,遣使祭之。复处州民所立生祠。朝廷赠伊逊集贤大学士,追封越国公,谥忠愍。 张士诚遣其将吕珍率舟师自太湖入陈渎港,分兵三路寇长兴,江南守将耿炳文御之,遣左副元帅刘成出五里牌,总管汤泉出蒋婆桥,张珙出下新桥,泉、珙皆战死,成与相拒一昼夜。炳文乃亲率精兵与成合,遂大败之,获甲仗船舰甚众。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七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