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巻二十六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二十六起强圉,恊洽九月,尽著雍涒滩。十二月,凡一年有竒。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徳文眀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景徳四年九月甲子朔,知华州张舒与官属率民钱修孔子庙,为民所讼,并坐赎金,因诏诸州县文宣王庙自今并官给钱完葺,无得輙赋民财。 庚午,三司请令左藏库出次色金为帯,以备赐与,帝曰:「朝廷褒宠近臣,惜费岂在扵此?」即诏已成者悉熔之,别用上色金,改造帝,以庶僚勤事。壬申,遂诏自今文武官月俸有折支者,并给实钱,愿给他物者亦聴。 己帽,诏群臣家有藏太祖旧实録者,悉上史馆,无得隐匿。 时知杭州薛映岁满当代,帝与宰相议择其人,王旦曰:「天下重地为朝廷屏翰者,不过一二十州,若皆得人,则镇抚有方,威恵兼著,小寇不能为患」。帝深然之,因曰:「近如宜州,止因刘承规虐用其下,聚为寇剽,延及他境,若长吏得人,岂致是耶?」因越班簿指孙仅、王济谓旦曰:「二人孰优?」旦曰:「济有吏干,可副是选」。遂改济工部郎中,出知杭州。 宜贼围象州久不克,曺利用等以大军击破之,卢成均挈其族来降,陈进伏诛,利用等入象州,安抚军民,分兵捕馀寇,自乾徳、开寳以来用兵及水旱振给,庆赐赏赉,有司计度支所阙者,必稽其数以贷扵内藏,俟课赋有馀即偿之。淳化后,二十年间,岁贷百万,有至三百万者,累岁不能偿,则除其籍。冬十月,帝命陈彭年撰内藏库记述其事,出以示王旦等,曰:「此库乃为计司备经费耳!计司有阙,必取扵民,苟非节用,何以获救?」 翰林学士晁迥等上考试进士新格,诏颁行之。初,陈彭年举进士轻俊,喜谤主司,宋白知贡举,恶其为人,黜落之,彭年憾焉。扵是更定条制,多意白旧事而设闗防,所取士不复拣择文行,止较一日之艺,虽杜絶请托,然置甲等者,或非人望,自彭年始也。 诏翰林学士晁迥等各举常参官堪知大藩者二人。 乙帽,诏曰:「拷掠之法,素著科条,非理擅行,兹谓惨酷,诸道官有非法讯囚之具,一切毁弃,种放复自终南山来朝,召之也」。帝令陈尧叟谕意曰:「朕虑放巻而懐之,能副朝㫖,诚为美也」。既而尧叟言,放云:「自被聘召及迁谏署,无所补报,其幸已甚。今主上圣眀,朝无阙政,若更处之显位,则重増其过矣」。帝乃遣内侍赍诏赐放,欲以枢务处之,放上表固让,帝曰:「放能守分,益可嘉也」。 十一月丁丑,刑部尚书宋白为兵部尚书致仕。白年逾六十,图进不休,御史中丞王嗣宗屡使人讽之,知枢宻院事陈尧叟,其子婿也,亦数恳劝。白不得已,始上表,帝犹以旧臣未许。再表,乃许焉。 庚辰,殿中侍御史赵湘上言,请封禅,中书以闻,帝拱揖不答,王旦等曰:「封禅之礼,旷废已久,若非圣朝承平,岂能振举?」帝曰:「朕之不徳,安敢轻议!」初,王钦若既以城下之盟毁冦凖,帝自是常怏怏,他日,问钦若曰:「今将柰何?」钦若度帝厌兵,即缪曰:「陛下以兵取幽蓟,乃可刷此耻也」。帝曰:「河朔生灵,始得休息,吾不忍复驱之死地,卿盍思其次」。钦若曰:「陛下苟不用兵,则当为大功业,庶可以镇服四海,夸示外国也」。帝曰:「何谓大功业?」钦若曰:「封禅是矣。然封禅当得天瑞,希世絶伦之事乃可为」。既而又曰:「天瑞安可必得?前代盖有以人力为之者,若人主深信而崇奉焉,以眀示天下,则与天瑞无异也。陛下谓河图、洛书果有此乎?圣人以神道设教耳」。帝久之乃可,然心惮王旦,曰:「王旦得无不可乎?」钦若曰:「臣请以圣意谕旦,宜无不可,乘间为旦言之」。旦僶俯而从,然帝意犹未决,他日晚,幸袐阁,惟杜镐方直宿,帝骤问之曰:「卿博逹坟典,所谓河出图洛出书,果何事耶?」镐老儒不测,帝㫖,漫应曰:「此圣人以神道设教耳!」其言偶与钦若同,帝由此意决,遂召王旦饮扵内中,欢甚,赐以尊酒,曰:「此酒极佳,归与妻孥共之」。既归,发视,乃珠也。旦自是不复持异,天书、封禅等事始作。
龟鉴曰:「谬哉神道设教之言,何其敢于自欺如是耶?若呼万岁者三,若有景光者十二,武帝之惑于文成,五利至今为天下后世笑,今之诈又甚扵文成五利矣,吾谁欺欺天乎?自是丁谓,则以大计有馀而投之,惟演则以献祥符颂而顺之,朋邪翼设,相率为欺圣眀,天子鲜有不为之惑?然而天瑞安可必得之言?王旦得无不可之论,圣心眀知其非,双鹤飞舞之奏,帝曰:文则文矣,恐不为实,遽令易奏,是帝之心,盖已烛破其姧而不可以惑之也,卒至姧人,得以售欺,而王旦诸贤亦且俯首顺从而无异议者。或者以边事方定,人心未宁,将假是以镇抚之耳,而况岱山之封,出于兖州父老之请,天子甞止之曰:大事不可轻议,汾阴之祠,迫于河中,父老之进说,天子亦以地逺人劳为戒。则是行也,亦非天子之本心。当是时,周起有谏,马知节有谏,孙奭又数数有谏,下至草泽之士,亦以持盈守成其道,尤难为戒,莫不优容而嘉纳之,奉天有述矣,以庇民而并名,祥瑞有论矣,与勤政而偕作,真诚感格,瑞以类至图授,包羲策授黄帝,自昔亦皆有之,恐亦不得尽以为伪也。
辛巳,雨雪,帝谓王旦等曰:「瑞雪盈尺,来岁麦苗,应有望也」。遂赐近臣饮于中书。又宴馆合官扵崇文院,帝作《瑞雪诗》,令三馆即席和进,两制次日来上。 辛帽,契丹遣使左领军卫上将军耶律元等来贺承天节,元馆扵京师,甞询左右曰:「馆中日闻鼓声,岂习战阵耶?」或对以俳优戏场、闾里设宴,帝闻之,谓宰相曰:「不若以实谕之,诸军比无征战,阅习武艺,亦国家常事耳,且可以示无间扵彼也」。 十二月乙未,手札赐王钦若曰:「编修君臣事迹官各置厯,仍书逐人名下随巻奏知异时比较功程,庶分勤惰,钦若为人倾巧,所修书或当帝意褒赏所及」。钦若即自名表首以谢,或谬悞有所谴问,则戒书吏称杨亿以下所为,同僚皆疾之。 先是,帝甞问辅臣以天下贡举人数,王旦曰:「万三千有馀,约常例奏名十一而已」。帝曰:「若此,则当黜者不啻万人矣。典领之臣,必须审择。晁迥兢畏,当以委之,周起、王曽、陈彭年皆可参预」。冯拯曰:「封印巻首尤宜用素有操守之人」。旦曰:「滕𤣥晏扵士大夫间少交逰」。帝曰:「今当以朱㢲代周起知举,令起与𤣥晏同掌封印事」。扵是命翰林学士晁迥、知制诰朱巽王曽、龙图阁待制陈彭年同知贡举。始命礼部封印巻首。考异:按周起传云:起创糊名之法。又陈靖传亦云:糊名考校始扵靖。盖靖先请用之殿试,起复请用之礼部,故起首为弥封官也。
庚戌,同判太常礼院孙奭言:「伏睹来年正月一日享先农,九日上辛祈榖,祀昊天上帝。按春秋传启蛰而郊,郊而后耕。月令云:天子以元日祈榖于上帝,乃择元辰亲载耒耜,躬耕帝耤。先儒皆云元日即上辛郊天地。元辰谓郊后吉亥,享先农而耕耤也。六典、礼阁新仪并先云上辛祀昊天,次云吉亥享先农。伏望改用上辛祀昊天后亥日享先农,仍即著令」。诏太常寺与崇文院检讨官详定。既而判寺李宗谔言:「宋书、后魏书所载,并以上辛后日享先农,请如奭奏」。从之。 诏诸路所上军储之数,自今先下枢宻院籍记送中书。盖凡遣戍兵,必预度所在资廪丰约故也。
大中祥符元年春正月乙丑,帝召宰臣王旦、知枢宻院事王钦若等对于崇政殿之西序,帝曰:朕寝殿中帟幕皆青絁为之,旦暮间,非张烛莫能辨色。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将半,朕方就寝,忽一室明朗,惊视之,俄见神人星冠绛袍告朕曰:来月三日,宜于正殿建黄籙道场,一月,当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勿泄天机。朕悚然起对,忽已不见命笔,志之十二月朔,即蔬食斋戒,于朝元殿建道场、结彩坛九级,又雕木为舆,饰以金寳,恭伫神贶,虽越月未敢罢去,适睹皇城司奏,左承天门屋之南角,有黄帛曵于鸱吻之上,朕潜令中使往视,回奏云:其帛长二丈许,缄一物如书巻纒,以青缕三周,封处隠隠有字,朕细思之,葢神人所谓天降之书也。旦等曰:陛下以至诚事天地,仁孝奉祖宗恭己爱人,夙夜求治,以至殊邻修睦,犷俗请吏,干戈偃戢,年榖屡丰,皆陛下兢兢业业,日谨一日所致也!臣等尝谓天道不逺,必有昭报,今者神告先期,灵文果降,实彰上穹佑徳之应,皆再拜称万岁,又言启封之际,宜屏左右,帝曰:天若谪示阙政,固宜与卿等祗畏改悔,若诫告朕躬,朕亦当侧身自修,岂宜隠之而使众不知也?帝即步至承天门,焚香望拜,命内侍周懐政、皇甫继明考异封禅记,不载周懐政,今从实録。
升屋对捧以降,旦跪奉而进,帝再拜受书,置舆上,复与旦等步导,却伞盖,撤警跸至道场,授知枢宻院陈尧叟启封,上有文曰:「赵受命,兴于宋,付于眘,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既去帛,启缄,命尧叟读之。其书黄字三幅,词类尚书洪范、老子道徳经,始言帝能以至孝至道绍世,次谕以清净简俭,终述世祚延永之意,读讫,藏以金匮,旦等称贺于殿之北庑,是夕,命旦宿斋中书,晚诣道场,旦趋往,而帝已先至,丙寅,群臣入贺于崇政殿,赐宴,帝与群臣皆蔬食,遣吏部尚书张齐贤等奏告天地、宗庙、社稷及京城祠庙。 丁卯,设黄麾仗于殿前,陈宫悬、登歌,文武官、契丹使陪列,酌献三清天书。礼毕,帝歩𨗳入内,行避黄道。司天监奏三日、五日有紫云覆宫殿,乞付史馆,从之。 戊辰,大赦,改元,文武官并加恩,改左承天门为左承天祥符门。诏东京赐酺五日,以二月一日为始。 壬申,边臣言:「赵徳明邀留回鹘贡物,又令张浦率骑数千侵扰回鹘,今岁夏州饥馑,此衰败之势也」。帝曰:「朕知其旱歉,已令𣙜场勿禁西蕃市粒食者,葢抚御外国,当务含容,不然,须至杀伐,害及生灵矣」。 赵徳明尝以民饥,上表乞粮数百万,帝出其奏示辅臣,众皆怒曰:「徳明方纳款而敢渝誓约,妄有干请,乞降诏责之」。王旦请敕三司,在京积粟百万,令徳明自来取之,帝从其言,既而徳明受诏,望阙再拜曰:「朝廷有人」。乃止。 太仆少卿钱惟演献《祥符颂》,帝嘉之。甲申,擢司封郎中、知制诰。 天书降之。翌日,翰林学士李宗谔上皇帝奉迎、酌献乐章,优诏答之。时学士晁迥知贡举,杨亿被病,参知政事赵安仁实草诏云。 二月壬辰朔,帝御乾元门观酺。 丁酉,分遣中使六人锡边臣宴。 戊戌,帝语辅臣曰:「京师士庶,渐事奢侈,衣服器玩,多熔金为饰,工人炼金为箔,其徒日繁,计所费岁不下十万两,浸以成风,良可戒也」。丙午,诏三司使丁谓申明旧制,募告者赏之,自今乘舆服御、涂金、绣金之类,亦不须用。
富弼曰:「国之去奢,自上者始,则天下无不从化。真宗朝,禁销金服甚严,然累下制令而犯者不絶。故内则诏宫中已下,外则自大臣之家,悉不得以金饰衣服,复申严宪布于天下,自此更无犯者,盖自上者始,而法禁明也」。
宋抟等使契丹,言契丹惟国母,愿固盟好,而年齿渐衰,国主奉佛,其弟秦王隆庆尚武,吴王隆裕慕道,又国相韩徳让,専权既久,老而多疾,帝曰:「与彼约和已来,武臣屡言彼本疲困,惧于兵战,今国家岁赠遗之,是资敌也」。冯拯曰:「儒臣中亦有此言」。帝曰:「武臣无事之际,喜谈䇿略,及其赴敌,罕能成功,好勇无谋,盖其常耳,儒臣岂不知利害耶?前代多用儒将,然亦难其才也。
臣乾学曰:「澶渊之役,寇莱公尝画百年无事之䇿矣,而真宗畏事厌兵,曰百年后,当有捍御之者,遂使淫后姧臣邀盟结好,岁遗金缯以资敌,坐失机㑹,至于子孙,民力已殚,虽明君贤相,犹难为功,况昏庸如徽宗,姧贪如蔡京、童贯而办此耶?朱子曰:太宗、真宗之朝,可以有为而不为。又曰:真宗东封西祀,縻费巨万计,不曽做得一事,岂非有慨于此而言乎?惜哉!甲戌,兖州父老吕良等千二百八十七人诣阙请封禅,对于崇徳殿,帝令引进使曹利用宣劳而谕之曰:「封禅大礼,歴代罕行,难徇所请」。良等进而言曰:国家受命五十年,已致太平,今天降祥符,昭显盛徳,固宜告成岱狱,以报天地」。帝复曰:「此大事,不可轻议」。良等又曰:「岁时丰稔,华夏安泰?愿上答灵贶,早行盛礼」。诏赐缗帛遣之,知州邵晔又率官属抗表以请,亦不允。 己卯,兖州并诸路进士等八百四十人诣阙请封禅。 壬午,宰相王旦等率文武百官、诸军将校、州县官吏、蕃夷、僧道、耆寿二万四千三百七十人诣东上合门,凡五上表请封禅。夏四月辛卯朔,天书又降于大内之功徳阁。 甲午,诏以今年十月有事于泰山,遂遣官告天地、宗庙、岳渎诸祠。乙未,以知枢宻院事王钦若、参知政事赵安仁并为封禅经度制置使。初,议封禅未决,帝以经费问权三司使丁谓,谓曰:「大计固有馀矣」。议乃决,即诏谓计度泰山路粮草,引进使曹利用、宣政使李神福相度行营道路,翰林学士晁迥李宗谔杨亿龙、图直学士杜镐、待制陈彭年与太常礼院详定仪注。王旦请依郊禋故事,面命五使,帝曰:「升中大礼,五使之职,当于中书、枢宻院以班次领之」。丙申,以王旦为大礼使,王钦若为礼仪使、冯拯为仪仗使,陈尧叟为卤簿使,赵安仁为桥道顿逓使,其礼仪、桥道顿逓使事,令拯尧叟分掌之。钦若、安仁并判兖州,仍更迭往乾封县,禁于泰山樵采者。山下工役,无得调发丁夫,止用兖郓州兵行宫除前后殿外,馀悉张幄幕、金帛、刍粮,委三司规度收市,或转输供用,他所须物,悉自京辇致,无得輙有科率。发陜西上供木,由黄河浮筏郓州,给置顿之费。 诏东都縁路禁采捕修建行宫,无得侵占民田,扈驾步骑,輙蹂践苗稼者,御史纠之。壬寅,帝御崇政殿亲试进士,仍録题解,摹印以示之。初于殿廊设幔,列坐席,标其姓名,又掲榜表其次序,令视讫就坐。命翰林学士李宗谔等八人为考官。帝遍至幄次,谕宗谔等务极精详,勿遗贤俊。翌日,又命宗谔等出诸科义,题刻板模本,遣中使就坐给之。宗谔等上所定进士文巻,诏宰相覆考讫,乃临轩赐进士郑人姚晔等及第、出身有差。先是,谢恩始令释褐,是日,特赐緑袍靴笏,即命以职。 丙午,诏作昭应宫以奉天书。 时上封事者言:「两汉举贤良,多因兵荒灾变,所以询访阙政。今国家受瑞建封,不当复设此例」。于是悉罢吏部科目。丙辰,诏太祖、太宗朝诸路所献祥禽异兽,皆在苑囿,可上其数,俟封禅礼毕纵之。 遣使驰诣岳州,采三脊茅三十东,备藉神缩酒之用。有老人董皓识之,授皓州助教,赐束帛。戊午,诏东巡取郓州临酅路赴泰山。礼毕,幸兖州。取中都路还京。 先是,监察御史张士逊为贡院监门官,时贡举初用糊名之法,士逊白主司,有亲戚在进士中,明日当引试,愿出以避嫌。主司不聴,乃自言引去。帝是之,记名于御屏,遂诏自今举人与试官有亲嫌者,皆移试别头。是月,江南转运使阙,中书进拟人数见郄,帝乃自除士逊为之。士逊谒宰相王旦于政事堂,自言骤领使职,愿闻善教,旦从容曰:「朝廷𣙜利至矣!」士逊起谢士逊,后徙广西、河北,毎思旦言,不敢妄有兴建云。 五月壬戌,王钦若言泰山下醴泉出锡山、苍龙见,河北转运使李士衡奏罢内帑所助钱八万缗。于是又请辇本路金帛刍粟四十九万赴京东,以助祀事。帝曰「士衡临事有心力」遂赐褒诏,因留士衡于澶州,管勾东封事。 有司详定仪注,请于泰山上置圜坛,径五丈,髙九尺,圜坛东南置燎坛,髙一丈二尺,方一丈,山下封祀坛如圜丘,制社首坛如方丘制,又为瘗堋于壬地及天地、玉牒、玉册、石䃭、金玉匮、受命寳之制甚备,诏悉从之。 丙寅,命王旦、冯拯、赵安仁等分撰玉牒、玉册文,帝谕之曰「其文当首叙上天降鉴,符瑞沓委,次述为民祈福之意」。 初,有司请依唐故事,皇帝告庙出京,泰山、社首山并用法驾。帝以前诏惟祀事丰洁,馀从简约,于是改用小驾仪仗,寻改小驾名曰鸾驾。 辛未,赵安仁奏,得太仆寺状,金玉辂合先赴泰山,辂髙二丈三尺,阔一丈三尺,所经州县城门桥道有隘狭,请令修拆。帝曰:「若此,则劳人矣。可于城外过,有坟墓处避之」。 三司假内藏库银十万两,从之。 甲申,放后宫一百二十人,厚资遣之。 六月壬辰,详定所上《封禅仪注》,帝览之曰「此仪久废,非典礼具备,岂为尽美」即手札疑难凡十九事,令五使参议厘正而行之。 命都官员外郎孙奭至契丹境上,告以将有事于泰山。 先是,五月丙子,帝复梦向者神人,言来月上旬,复当赐天书于泰山,帝即宻谕王钦若,于是,钦若奏:是月甲午,木工董祚于醴泉亭北见黄素书曳林木之上,有字不能识,言于皇城使王居正,居正见其上有御名,驰告钦若,钦若等就取得之,遂建道场,明日,跪授中使,捧诣阙,奏至,帝亟召王旦等谕其事,欲自出奉迎,即命旦为导卫使,具仪仗,奉迎天书,安于含芳园之正殿,帝再拜受,授陈尧叟启封,其文曰:「汝崇孝奉,育民广福,锡尔嘉瑞,黎庶咸知,秘守,斯言善解吾意,国祚延永寿歴遐岁」。读讫,召百官示之,时久雨顿晴,景色澄廓,苑中有云五色读天书,次黄云如鳯驻殿上。 赐文武百官泰山醴泉。 庚戌,曲赦兖州繋囚流罪以下。 辛亥,群臣上尊号曰崇文广武仪天尊道寳应章感圣明仁孝皇帝。 秋八月己丑朔,上太祖尊谥曰启运立极英武圣文神徳𤣥功大孝皇帝,太宗曰至仁应道神功圣徳文武大明广孝皇帝。 命详定仪注官晁迥而下,习泰山圜台封祀仪于都亭驿。 乙巳,令天下禁屠宰一月,自十月始。 己酉,王钦若来朝,献芝草八千馀本。 九月戊午,令有司勿奏大辟案。 己未,诏告太庙,以芝草、嘉禾、瑞木列于天书辇前,及陈于六室。 庚申,命兵部侍郎向敏中权东京留守。 皇城使刘承圭诣崇政殿上新制天书法物,有鹤十四来翔天书,扶侍使丁谓奏双鹤度天书辇,飞舞良久。翌日,帝顾谓曰:「昨所睹鹤,但于辇上飞度,若云飞舞良久,文则文矣,恐不为实,卿当易此奏也」。谓再拜曰:「陛下以至诚奉天,以不欺临物,正此数字,所繋尤深。皇帝徽猷,莫大于此。望付中书,载于时政记」。帝俯首许之。 癸亥,奉天书于朝元殿。甲子,扶侍使等奉天书,升玉辂,赴太庙南城门内幄殿。有顷,车驾至,诣幄殿酌献讫,奠告六室,至太祖、太宗室,告以严配之意,帝涕泗交下,行祀,次白云如龙鳯,仙人正在庙室上,有鹤十四来翔。 庚辰,赵安仁献五色金玉丹紫芝六千七百馀本。 乙酉,帝亲习封禅仪于崇徳殿。初,礼官言无帝王亲习之文,帝曰:「朕以逹寅恭之意,岂惮劳乎?」 是月,京东西、河北、河东、江淮、两浙、荆湖、福建、广南路皆大稔,米㪷钱七文。 冬十月庚寅,诏:「所经州县,采访民间不便事并市物之价,车服权衡、度量不如法者,举仪制禁之。有竒才异行隠沦不仕者,与所属长吏论荐。鳏寡惸独不能自存者,量加振恤。官吏政迹尤异,民受其恵,及不守廉隅、昧于政理者,孝子顺孙、义夫节妇为鄊里所称者,并条析以闻。官吏知民间利病者,亦为録奏。 司天言五星顺行同色。辛卯,车驾发京师,奉侍使、奉天书先导。 辛丑,次郓州。壬寅,驻跸。知制诰朱巽言,奉玉册、玉牒至翔銮驿,有神光起昊天玉册上,亟遣翰林学士李宗谔驰往致谢。丙午,次翔銮驿。 丁未,法驾入乾封县奉髙宫,帝即诣昊天玉册前,焚香再拜,以谢神光之贶。 占城、大食诸蕃国使以方物迎献道左,大食蕃客李麻勿献玉圭,长尺二寸,自言「五代祖得自西天屈长者,云谨守此。俟中国圣君行封禅礼,即驰贡之。 戊申,帝斋于穆清殿。王钦若等献芝草三万八千馀本。 己酉,五色云起岳顶,帝与近臣登后亭望之,名亭曰瑞云。知制诰朱㢲奉玉册牒及圜台行事官并先升山,上以回马岭至天门,路险絶人给横板各二两,首施彩帛,㢲亲从卒推引而上。庚戌,昼漏未上五刻,帝服通天冠、绛纱袍,乘金辂,备法驾,至山门,改服靴袍,乘步辇以登,卤簿仗卫列于山下,黄麾仗卫士亲从卒,自山址盘道至太平顶,凡两步,一人彩绣相间供奉马,止于中路御帐,亚献寕王元偓、终献舒、王元偁、卤簿使陈尧叟从登,有黄云覆辇,上道经险峻,必降辇步进,有司议益扶卫,皆却之,导从者或至疲顿,而帝辞气益壮,至御幄,召近臣观玉女泉及唐髙宗、明皇二碑,前一夕,山上大风,裂帟幕,迟明未已,及帝至,天气温和,纎萝不动,奉祀官㸃检习仪于圜台,祥光瑞云交相晖映,是夕,山下罢警场。 辛亥,享昊天上帝于圜台,以太祖、太宗配。命群官享五方帝诸神于封祀坛,仪卫使奉天书于上帝之座,帝衮冕奠献,侍从、导卫悉减去,茀翟止于壝门,笼烛前导亦撤之。摄中书侍郎周起读玉册玉牒,文帝饮福,摄中书令王旦跪称曰:「天赐皇帝太一神策,周而复始,永绥兆人」。三献毕,封金玉匮,摄太尉王旦奉玉匮,置于石䃭,摄太尉冯拯奉金匮以降,将作监领徒封䃭。帝登台阅视讫,还御幄。司天监奏庆云绕坛,月有黄辉氛,宰臣率从官称贺,山下传呼万岁,振动山谷。帝即日还奉髙宫,百官奉迎于谷口,日有冠戴,黄气纷郁。 壬子禅,祭皇地祗于社首山,如封祀之仪,前夕阴晦,风势劲猛,不能然烛,及行事,风顿止,天㝢澄霁,烛焰凝然,封䃭讫,紫气䝉坛,黄光如星,绕天书匣,悉纵四方所献珍禽竒兽于山下,法驾还奉髙宫,日重轮,五色云见,诏以奉髙宫为㑹真宫。 癸丑,有司设仗卫宫悬于朝觐坛下,坛在奉髙宫之南,帝服衮冕,御坛上之寿昌殿受朝贺,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文武官并进秩加恩。 赐天下酺三日。改乾封县为奉符县。泰山下七里内禁樵采,大宴穆清殿,又宴近臣及泰山父老于殿门,赐父老时服、茶帛。 甲寅,车驾发奉符县,次太平驿。是日,始复常膳。帝劳王旦等以久食蔬,旦等皆再拜马。知节独言:「蔬食唯陛下一人,臣等在道,未尝不私食肉」。帝顾旦等曰:「知节言是否?」旦再拜曰:「诚如知节言」。知节为人,质直类此。 丙辰,次兖州,以州为大都督府。 十一月戊午朔,上服靴袍,诣文宣王庙酌献,孔氏家属陪列,有司定仪,止肃揖,帝特再拜。又幸叔梁纥堂,命刑部尚书温仲舒等分奠七十二子、先儒暨叔梁纥颜氏,帝制赞刻石庙,中复幸孔林,以树木拥道降舆,乘马,至文宣王墓奠拜,诏加谥曰𤣥圣文宣王,仍修葺祠宇,给近便十户奏茔庙。翌日,又遣吏部尚书张齐贤等以太牢致祭,赐其家钱三十万、帛三百疋,以四十六世孙同学究出身圣佑为奉礼郎,近属授官及赐出身者六人,又追封叔梁纥为鲁国公,颜氏为鲁国夫人人,伯鱼母亓官氏为郓国太夫人。又追谥齐太公曰昭烈武成王,令青州立庙,周文公曰文宪王,曲阜县立庙。 己未,帝御回銮覃庆楼观酺,凡三日。 壬戌,发兖州。丁卯,次范县。赐曲阜县《𤣥圣文宣王庙《九经》、《三史》,令兖州选儒生讲说。又赐太宗御制御书。又以经史赐兖州。 丙子,发陈桥,次含芳园。时近辅、淮甸、京东、河朔之民,自泰山迎候车驾者,道路不絶。 丁丑,车驾至自泰山,扶侍使丁谓奉天书归大内,赐百官休假三日,中书枢宻院一日,帝之巡祭也,往还四十七日,未尝遇雨雪,严冬之候,景气恬和,咸以为诚感所致。 诏以正月三日天书降日为天庆节,丁谓请以祥瑞编次撰赞绘画于昭应宫,从之。 甲申,命王旦摄太尉,奉上太祖、太宗谥册,礼毕,亲享六室。 乙酉,大宴含光殿,劳旋也。 十二月辛卯,御朝元殿受册尊号。 命丁谓、李宗谔等编修封禅记,从陈彭年之请也。 丁酉,内出泰山封祀上尊酒及玉女白龙、王母池水新醴泉赐辅臣。诏东京留守司及在京掌事内臣不该赐物者特给之。诏江、淮发运司,部内各留三年之储,以备水旱。先是,江、淮米悉运送京师,至是,司天监言扬、楚之分当水旱为沴,防患故也。 庚戌,置京新城外八厢。帝以都门之外,居民颇多,旧例惟赤县尉主其事,至是特置厢吏,命京府统之。 辛亥,命户部尚书冦凖知天雄军兼驻泊都部署。契丹使尝过大名,谓凖曰:「相公望重,何故不在中书?」凖曰:「主上以朝廷无事,北门锁钥,非凖不可耳」。吕中曰:「君子内则小人,外小人内则君子,外当冦凖之主,亲征也,恐钦若有以沮其议,则出于天雄军及钦若之用国事也,恐冦公有以夺其议,则亦出于天雄军。然君子在朝廷则朝廷重,在边郡则边郡重,此冦公所以起北使敬畏之心欤?
许浩曰:「澶渊之役,冦凖奋不顾身,竭力捍御,功固在宋,而契丹亦实惧之矣!凖之用舍,彼所属意故问也,使凖于是时微有不平之意,而稍露其所以不在之,故岂不为所窥乎?今权词以应之,俨然若朝廷之重乎边事,而特置于此者,敌莫测矣!夫在内而能使朝廷重在外,而又能使边境重凖,则忠矣。真宗有臣如此,不使之居内以重夫,朝廷顾使之居外,而使敌人窥伺,可胜惜哉!
甲寅,以南衙为锡庆院。先是,酺宴则集于尚书省或都亭驿,诞节斋㑹则就相国寺。帝以佛舍中烹饪优笑,有亏恭洁,乃令内臣度馆于显敞者易之。南衙即太宗尹京时府邸,秦王、许王继居焉,厥后虚其位,故以为院。诏进奏院不得非时供报朝廷事,宜令进奏官五人为保,犯者科违制之罪。 是岁,天下戸七百九十万八千,有竒,口一千七百八十万有竒。 契丹主追尊按巴坚庙曰太祖,徳光曰太宗,璟曰世宗乌裕
,明曰穆宗舒噜
,贤曰景宗,明记:
又赠东丹人皇倍为䕶国皇帝,自在太子阮为恭顺皇帝。 契丹萧图玉伐甘州回鹘降之。
资治通鉴后编巻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