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巻二十五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二十五起柔兆敦牂正,月尽强圉,协洽八月,凡一年有竒。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徳文眀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景徳三年正月辛未,始置常平仓。先是,言事者请扵京东西、河北、河东、陜西、江淮、两浙,每州计戸口多少,量留上供钱,自千贯至二万贯,令转运使择清干官主之,専委司农寺总领三司,无得移用,毎岁夏秋,凖市估加钱収籴,贵则减价出粜,俟十年有増羡,则以本钱还三司,诏三司集议,请如所奏,大率万戸岁籴万石,止扵五万石,或三年以上不粜,则回充粮廪,别以新粟补之。 二月丙子,权三司使丁谓等言:「唐字文融置劝农判官,检戸口田土伪滥等事,今欲别置,虑益烦扰。而诸州长吏职当劝农,乃请知州并兼管内劝农使,馀及通判并兼劝农事,诸路转运使、副并兼本路劝农使」。诏可。劝农使入衔自此始。 甲申,升宋州为应天府,以太祖旧藩也。丙戌,以唐张九龄九世孙元吉为韶州文学。元吉诣阙献眀皇墨迹及九龄真图告身,故録之。 复置都大发运使,以虞部员外郎冯亮为之。 丁亥,王继英卒。契丹既和,朝廷无事,冦凖颇矜其功,虽帝亦以自得也,待凖极厚,王钦若深嫉之,一日会朝,凖先退,帝目送凖,钦若因进曰:「陛下敬畏冦凖,为其有社稷功耶?」帝曰:「然」。钦若曰:「澶渊之役,陛下不以为耻,而谓凖有社稷功,何也?」帝愕然曰:「何故?」钦若曰:「城下之盟,《春秋》耻之,今以万乘之贵而为澶渊之举,是盟扵城下也,何耻如之?」帝愀然不悦,钦若曰:「陛下闻博乎?博者输钱欲尽,乃罄所有出之,谓之孤注,陛下寇凖之孤注也,斯亦危矣!」由是帝顾凖稍衰,凖在中书,喜用寒俊,毎御史缺,輙取敢言之士,他举措多自任,同列屡目吏持例簿以进,凖曰:「宰相所以进贤退不肖,若用例一吏职尔」。因却而不视。戊戌,凖罢为刑部尚书、知峡州,以参知政事王旦为工部尚书、平章事,旦入谢,便坐,帝谓曰:「寇凖以国家爵赏,过求虚誉,无大臣体,罢其重柄,庶保终吉也」。既而命凖出知峡州,将行,又遣近臣传㫖戒约。初,张咏在成都,闻凖入相,谓僚属曰:「寇公竒才,惜学术不足耳」。及凖知峡,咏适自成都还,凖送之郊,问曰:「何以教凖?」咏徐曰:「霍光传不可不读也」。凖莫喻其意,归取其传读,至「不学无术」笑曰:「此张公谓我也」。
吕中曰:我朝善守格例者,无若李沆、王旦、王曽、吕夷简、富弼、韩琦、司马光、吕公著之为相破格例者,无若王安石、章敦、蔡京、王黼、秦桧之为相,考其成效,验其用人,则破格例者,诚不若用格例者之为愈也。然寇凖以公心行之,故破格例而用君子也。王安石以私心行之,故破格例而用小人也。抑王安、石甞置中书条例司,温公讥之曰:宰相以道佐主,茍事皆检例而行之,胥吏可为宰相,何必择也?如温公所言,则安石亦欲循格例乎?盖温公亦未知安石用心之所在,徒见其编修条例,则谓之检例耳。不知安石正以用例为非,而尽破旧例以立法,温公以言讥之,是助之耳,此又不可不知也。
元许浩曰:孤注之喻,其言甚踈,第真宗不之察耳。夫博之为道,决于一掷,偶雉则雉,偶卢则卢尔能之,我亦能之,非可以用乎?知力也,扵是乎有孤注焉,盖赀竭势穷,不得已而为之,以侥幸于一掷之得,其危甚矣!寇凖相天子以天下而当契丹财,用我富也,士马我众也,土地我广也,人才我盛也,地利我得也,人心我和也!不啻若善奕者,灼见彼此之势。我甞有馀而坐以取胜,不待下子而后见也,是岂博之侥幸于一得者所可喻乎?钦若之说,不攻自破,真宗信之,而后人亦以为疑,岂皆知博而不知奕乎?
己亥,以参知政事冯拯为兵部侍郎、王钦若为尚书左丞,陈尧叟为兵部侍郎,并知枢宻院事。以赵安仁为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枢宻都承㫖韩崇训、东上合门使马知节并佥书枢宻院事。 三月乙巳,客星出东南,太常丞任随上言曰:「今谏议大夫、司谏、正言,虽有数员,但充位尸禄而已。愿陛下择贤士,黜具臣,悬赏罚之文,立惩劝之道。其两省谏官,并准有唐故事,定其员数,优其俸给,限以迁官之年月,责以供职之否臧,其或献替推诚,弥缝励节,言事有禆,扵时政抗章,不避扵天,诛则请行甄擢,以劝众焉,或尸利无惭,弼违有阙,务引腹非之咎,多致面从之谀,则请行降黜,以励众焉。夫如是,则贤者劝,惰者激,庸者退,懦者立,朝廷之士咸愿效忠而报国矣。帝覧而嘉之。己未,诏谏臣悉心献替,赏罚之典,断在必行。 是月,始命朝臣提㸃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其后又増置一员,以合门祗候充。考异初置府界提㸃,会要在景徳三年,増置在四年十二月,而实録并无之,本志亦甚略,今且附见。实録二年十二月,甞记命髙继忠等提㸃府界刑狱钱帛,疑此即置官事始也。
夏四月丙子,幸崇文院,观四库图籍。 壬辰,命使六人,巡抚益利、梓䕫、福建等路,犒设将吏,存问父老,踈决系囚,仍案察官吏能否、民间利害以闻。时屯田员外郎谢涛使益利路,及还,举所部官三十馀人,宰相以为多,涛乃厯陈其治状,且愿连坐。奉使举吏连坐,自涛始。 乙未,种放赐告归终南山。 复诏群臣转对,五月壬寅朔,司天言日当食,帝避正殿,不视事,百官各守其司,既而阴翳不见,帝语宰相曰:「此非朕徳所致,但喜分野之民,不被其灾耳!」 司天奏周伯星见,群臣上表称贺。知杂御史王济乘间言扵上曰:「瑞星实符圣徳,然唐太宗以家给人足丰年为上瑞,臣愿陛下日谨一日,居安虑危,则为瑞大矣」。帝嘉纳之。 甲辰,赵徳眀遣其兵马使贺守文来贡。先是,向敏中及张崇贵与徳眀议立誓,约久未决,徳眀虽数遣使修贡,然扵七事讫莫承顺,累表但云乞先赐恩命,徐议之,时已有诏,许徳眀毋纳灵州,既又赐敏中等诏,谕徳眀,止遣子弟入宿卫,及毋得攻劫西路进奉蕃部,纵有争竞,并取朝廷和断,他约悉除之,然亦不聴回图往来及放行青盐之禁。乙巳,敏中等言二事,苟不如约,恐乖前议,请皆与之,帝以徳眀变诈难信,傥务姑息,必贻后患,复赐敏中等诏,令熟计复奏。 丙子,命王钦若、陈尧叟同修时政记,毎月十五日送中书。 度支副使李士衡言闗右自不禁觧盐已来,计司以卖盐年额钱分配永兴、同、华、耀四州军,而永兴最多,扵民不便,请减十分之四。诏悉除之。先是,内帑岁出缗钱三十万助陜西军资,帝将幸洛,士衡献粟五十万斛,又以三十万斛馈京西,朝廷以为材,故召令佐三司。考异士衡传云:「上谒陵寝,因幸洛,士衡献粟五十万斛,又以三十万斛助京西,故得度支副使」。按士衡除度支副使,乃景徳二年三月丙申,谒陵寝、幸洛,实四年正月二日事,本传误矣。今加删润,使不相抵牾。
莱芜判官欧阳冕求应贤良方正,而大言自荐,以姬旦、皋□为比,且云:「使臣日试万言,一字不改,日覧千字,一句不遗」。由是促召赴阙,令中书试五论、三颂、诸诗四十首,共限万言。题既出,冕惶骇,自陈止应贤良,不应万言,幸假贷,乃以所上表示之,冕不敢复言,至晡但成五论、一颂共三千字。既奏御,帝令问表中所陈条目,冕伏躁妄之罪,责授下州司戸参军。 左谏议大夫陈省华卒。省华辩智有吏干,妻冯氏性严,训诸子尤力不许,事华侈,尧叟既贵,孝谨益不衰,掌枢宻时,弟尧佐直史馆,尧咨知制诰,与省华同在北省,诸孙任官者十数人,宗亲登科者又数人,荣盛无比,客至,尧叟等皆侍立其侧,客不自安,多引去。旧制,登枢近者,母妻即封郡夫人,尧叟初拜,以父在朝,止封其妻,而母但从夫邑封,尧叟表让,朝廷以彛制不聴省华,卒既逾年,帝乃封其母为上党郡太夫人,后进封滕国,年八十馀尚无恙。泾原仪渭都钤辖秦翰、知镇戎军曺玮等各请出兵讨贼,帝以徳眀累遣使修贡,虑失诚信,不许徳眀,初请命扵朝,玮言继迁擅河西地二十年,兵不觧甲,使中国有西顾之忧,今国危子弱,不即禽灭,后更盛强难制,愿假臣精兵,出其不意,擒徳,眀送阙下,复以河西为郡县,时不可失,朝廷方欲以恩致徳眀,寝其书,不报。 丁巳,幸北宅,视徳恭疾。己未,徳恭卒。 六月丙子,群臣固请聴乐,从之。 南平王黎桓卒,诸子争立,攻战连月,有司请发兵平之。帝以桓素修职贡,岂宜伐䘮,不许,而以邵晔为缘海安抚使,令譬晓之。 丁丑,京东转运使张知白上疏曰:「司天奏周伯星见,此圣徳动天而辰象昭瑞也。臣闻惧乱者治必兴,思危者安必久?陛下诚能谨戒抑畏,日新其徳,则瑞星不出,臣亦称贺苟异。扵是,则瑞星虽出,臣亦不敢同众人之贺也。况今西北二隅虽罢征战之役,然以比诸古者屈膝称臣,款塞内附,则亦事异而礼殊矣」。帝覧疏谓辅臣曰:「知白以谏官在外,而乃心朝廷,可谓知所职矣。 庚寅,以殿中丞王旭同判吏部。南曺,旭旦之弟也。自旦为政,旭避嫌,不复厘事。至是,虞部员外郎王矩言旭前宰缑氏,㢘白有政绩,帝谓旦曰:「旭之干敏,朕亦素知,且屡有言其才堪任京府僚佐者」。旦以避嫌恳辞,帝曰「朝廷用才,不可以卿,故使之沦滞」帝欲授三司判官,旦又固让,帝重违其意,故有是命。后数日,旭引对选人,帝面赐绯鱼,谓旦曰「朕向不知卿弟,犹衣緑也」。 秋七月,知益州张咏岁满,宰相王旦拟以任中正代之,议者多云不可,帝以诘旦,旦曰:「非中正不能守咏规矩,他人往,妄有变更矣」。壬寅,擢中正工部郎中、知益州。在郡凡五岁,遵咏条教,人甚便之,众乃服旦知人。 乙巳,太白昼见。 壬子,邵晔上邕州至交趾水陆路及控制宜州山川等图。帝曰:「祖宗辟土广大,惟当慎守,不必贪无用地,苦劳兵力。 甲子,大宴含光殿,始用乐。 忠武节度使髙琼卧疾,帝欲临幸其第,王钦若恨琼附寇凖,且沮凖澶渊之功,因言:「琼虽久掌禁兵,备宿卫,然未甞有破敌功,凡车驾临问,所以宠待勲臣,施之扵琼,恐无以示甄别」。乃止。及卒,有司言当辍一日朝,帝以琼未甞有过,特废朝二日。考异:按宋史,琼卒于十二月戊寅,今从长编附记于此。盖李氏亦因真宗欲临幸而并及之,非谓其卒于是月也。
八月,种放既归终南,教授山中,表求太宗御书及经史音疏,诏悉与之。因谓辅臣曰「近中使还,言放居草屋、食野菜荞面而已,如此淡薄,亦人所难也」 癸未,诏以来年春朝谒诸陵,王旦言行宫损壊,要须修葺。帝曰:「如此,亦劳民矣」。乃诏所至州县,但増饰馆驿,不得更建行宫,侍从臣僚并百司供拟及供御之物,并令减省。 九月庚戌,诏以稼穑屡登,机务多暇,自今群臣不妨职事,并聴㳺宴,御史勿得纠察。上已二社,端午重阳,并旬时休务一日,祁寒、盛暑大雨雪,议放朝著扵令。 丙辰,御崇政殿亲试贤良方正直言极谏、光禄寺丞钱易、广徳军判官石待问,并入第四等,以易为袐书丞,待问为殿中丞。 雄州团练使何承矩,以老疾求解邉任,帝令自择其代,承矩荐安抚副使李允则,丙寅,即命允则知雄州,兼安抚使,改授承矩齐州团练使,便道之任。承矩至齐州才七日卒,縁邉洎涿易,州民闻之皆挥涕,有相率诣雄州发哀饭僧者,承矩习熟戎事,有方略,能绥抚异俗,其后契丹使至者,言国中皆畏服承矩之名,甞扵雄州北筑爱景台,植蓼花,日至其处,吟诗数十首,刻于石人,谓何六宅爱蓼花,不知其经始塘泊也,尤好儒学,宾礼贤士大夫,其知潭州日,李沆、王旦实为佐属,承矩器,以公辅待之絶厚。丁帽,鄜延钤辖张崇贵入奏,赵徳眀遣牙校刘仁朂来进誓表,请藏盟府,且言所乞回图及放青盐之禁,虽宣命未许,然誓立功效,冀为异日赏典也,帝赐诏嘉奬焉。冬十月庚午朔,以赵徳眀为定难军节度使、兼侍中,封西平王,给俸如内地,又録徳眀誓表,令渭州遣人赍至西凉府晓谕诸蕃,转告甘沙首领,因责徳眀子弟入质徳眀,谓非先世故事不遣,惟献驼马谢恩而已,未㡬,契丹亦册徳眀为夏国王。
吕中曰:太祖之待李彝兴,不过世袭之邉将耳。李继捧来朝,朝廷不能行太祖收方镇之法,遽欲使之内属而收其故地,所以启继迁之叛,其失一也。然继迁之叛,其始亦不过邉庭叛将耳,自其赐以国姓,名以保吉保,忠名不正、言不顺,愈以启其骄心,其失二也。然屡叛屡服,未至于与契丹并立而为患也,自朝廷力不能制,乃使保吉复入夏台故地。自保吉既降,朝廷复赐以夏、绥、银、静、宥五州,则是无故而与之重地,所以启其入寇之心,其失三也。
丁丑,以张崇贵为赵徳眀旌节官告使,太常博士赵湘副之,赐徳眀袭衣、金帯、金鞍勒马、银万两、绢万疋、钱二万贯、茶二万斤。 丁酉,𦵏眀徳皇后于永熙陵。 十一月壬寅,周伯星再见。 庚戌,徙知永兴军府周莹为邠宁、环、庆都部署,以孙全照代之。 乙卯,以宰臣王旦为朝拜诸陵大礼使。 先是,江、淮岁运米输京师,未有定制,是岁始定六百万石为岁额,从发运副使李溥之请也。考异:按本传云:「江、淮运米输京师,岁才三百五十万斛,李溥増至六百万,因除发运副使。按溥除副使,实録不书,会要扵景徳三年十一月载溥请定岁额,则溥已为副使矣,恐传未必可据也。今从会要。
契丹群臣加上萧太后尊号曰睿徳神略应运启化法道洪仁圣武开统承天皇太后,上其主尊号曰洪文宣武至徳广道昭孝皇帝,置中京扵七金山下,其地本奚王牙帐也。 十二月乙酉,狩近郊,以亲获白兔,付有司荐庙。是冬,沙州曺宗寿致贡扵契丹。
四年春正月,遣工部尚书王化基乘驿诣河中祭后土庙,用大祀礼,告将朝陵也。 甲辰,以枢宻院事陈尧叟为东京留守。 乙巳,以权三司使事丁谓为随驾三司使,盐铁副使林特副之。谓机敏有智谋,善附㑹而有心计,在三司案牍填委,吏久难解者,谓一言判之,众皆释然。己未,车驾发京师。庚申,次中牟县,除逋负,释囚,系赐父老衣币,所过如之。 甲子,次巩县,罢鸣鞭及太常奏严,金吾传呼。或献洛鲤,帝曰:「吾不忍食也」。命放之。 丙寅,斋扵永安镇行宫,太官进蔬膳。 丁帽,夜漏未尽三鼓,帝乘马,却舆辇伞扇,至安陵外次,易素服,步入司马门,行奠献之礼,次诣永昌、永熙陵,又各诣下宫,凡上宫用牲牢祝册,有司奉事,下宫备膳羞,内臣执事,百官皆陪位,又诣元徳皇太后陵奠献,又扵陵内设幄,奠祭,如下宫礼,帝毎至陵寝,望门而哭。初,有司具仪,止常服,帝特制素服,礼毕,遍诣孝眀、孝恵、孝章、懿徳淑徳、眀徳皇后陵,又至庄懐皇后陵,遂单骑寻视陵阙,以内臣从,又亲奠䕫王、魏王、岐王、恭孝太子、郓王、周王、安王诸坟,辰后,暂至幄次更衣,复诣陵奉辞,有司以朝拜无辞礼,帝感慕哀切,未忍去,故复往焉,及午而还,左右进伞,帝却之,度昭应水,乃许进至行宫,始御甞膳,又遣官祭一品坟皇诸亲墓,徳音减西京及诸路流罪以下囚,释逋欠,赐畿县民租税有差,建永安镇为县。 二月戊辰朔,车驾遂如西京,夕次偃师县,始复奏严。帝犹服靴袍,不举乐。 己巳,至西京,始奏乐,道经汉将军纪信冡、司徒鲁恭庙,诏赠信为太尉,恭为太师。 辛未,命吏部尚书张齐贤祭周六庙,诏从官先茔在洛者,赐告祭拜。 壬申,谓辅臣曰:「前代内臣恃恩恣横,蠧政害物,朕甞深以为戒,至扵班秩赐与,不使过分有罪,未甞矜贷,此辈常亦畏惧」。王旦等曰:「前代事迹昭然,足为龟鉴,陛下言及此,社稷之福也」。内侍史崇贵甞使嘉州还,上言:「知县某贪浊有佐官,某㢘干,乞擢为知县」。帝曰:「内臣将命,能采善恶,固亦可奬,然便尔赏罚,外人必未厌伏,当须转运使深察之」。
富弼曰:人主聴纳,不可不慎,慎之之术,惟在防微,防微之术,莫若左右之言不入也。真宗不以一内侍之言进退官,吏扵聴纳之道,慎之至也。
甲戌,幸上清宫,诏赐酺三日。 乙亥,诏罢西京𣙜酤官卖麴如东京之制。 丙子,加号列子为冲虚至徳真人。帝之次巩县也,太子太师吕䝉正舆疾来见,不能拜,命中使挟之以进,赐坐劳问。壬午,幸其第,赐赉甚厚。甲申,御五凤楼观酺,召父老五百人,赐饮楼下。 丁亥,幸元偓宫。 戊子,葺周六庙,増封唐孝子潘良瑗及其子季通墓。 庚寅,诏河南府置五代、汉髙祖庙。 辛帽,车驾发西京,谓辅臣曰:「归途陵阙在望,虽已遣官祭告,朕岂安然而过乎?」壬辰,帝乘马至孝义镇吏訾村,复设次,与亲王望陵祭奠,群臣扵幄殿东望拜,毎进酒食,帝执爵举匕箸,涕泗哀感。 甲午,次郑州,遣使祀中岳及周嵩、懿二陵。考异,东都事略作「嵩、庆二陵,今从宋史。
丁酉,赐隠士杨璞缯帛。 三月己亥,帝至自西京。 乙丑,以曺玮为西上合门使,赏其捍邉功也。玮在镇戎,甞出战少㨗,侦敌去已逺,乃驱所掠牛羊辎重而还,颇失部伍,其下忧之,言扵玮曰:「牛羊无用,徒縻军,不若弃之,整众而归」。玮不答,敌兵去数十里,闻玮利牛羊而师不整,遽还袭之,玮行愈缓,得地利处乃止以待之,敌军将至,逆使人谓之曰:「蕃军逺来,必甚疲,我不欲乘人之怠,请憩士马,少选决战」。敌方苦疲,皆欣然严军而歇,良久,玮又使人谕之曰:「歇定可相驰矣!」扵是各鼓军而进,一战大破之,敌帅遂弃牛羊而还,徐谓其下曰:「吾知彼已疲,故为贪利以诱之,比其复来,㡬行百里矣!若乘锐便战,犹有胜负逺行之人,若少憩则足痹不能立,人气亦阑,吾以此取之」。契丹城辽西,为中京大定府,契丹主常过七金山土河之濵,南望云气,有郛郭楼阁之状,因议建都,扵此择燕冀良工仿临潢,置宫掖、楼阁、府库、市肆、廊庑、城郭,以汉户实之。 辛巳,皇后郭氏崩。周悼献王,后所生也。王薨,后悲感生疾,遂不起。后性谦约,寛仁恵下,尤恶奢靡。族属入谒禁中,或服饰华侈,必加戒朂。有以家事求言扵帝者,后终不许。兄子出嫁以贫,欲祈恩赉,但出装具给之。帝甞使观宜圣殿诸库后辞曰:「国之寳库,非妇人所当入,陛下欲恵赐六宫,愿量颁之,妾不敢奉诏」。帝尤加礼重焉。壬午,帝谓辅臣曰:「皇后自东宫事朕,至正位中壼,小心逊顺,有内助之勤,降年不永,深所嗟悼。 宰相王旦言:「诸路各置转运使,复遣官检举酒税,竞以増益课利为功,烦扰特甚」。帝曰:「官吏务贪劳绩,不恤民困,朕甚闵之」。乃诏三司取一年中等之数,立为定额,自今中外勿得更议増课,以图恩奬。 五月丙申朔,日有食之。帝与辅臣言及朝士有交相奏荐者,王旦曰:「人之情伪,固亦难知,或言其短而意在荐扬,或称其能,而情实排抑。唐刘仁轨,甞忿李敬𤣥异己,将以计去之,乃称其有将帅才,而敬𤣥卒败军事,此皆不以国家为虑者也」帝曰「若然,则险伪之辈,世所不能絶也」。 戊申,诏以鼓司为登闻鼓院,登闻院为登闻检院。命右正言周起、太常丞路振同判鼓院,吏部侍郎张咏判检院,检院亦置鼓,先有内臣勾当鼓司自此悉罢。诸人诉事,先诣鼓院,如不受,诣检院又不受,即判状付之,许邀车驾,如不给判状,聴诣御史台自陈。先是,帝谓王旦曰:「开广言路,治国所先,而近日尤多烦紊。车驾每出,词状纷纭,洎至披详,无可行者,故有此更置焉」。 汀州黥卒王㨗自言于南康遇道人,姓赵氏,授以小钚神剑,盖司命真君也,宦者刘承圭以其事闻,命赐㨗名中正。是月戊申,真君降中正家之新堂,是为圣祖,而祥瑞之事起矣。 戊午,増孔子守茔二十戸。 初置杂卖场。 闰月戊辰,减剑、陇等三十九州军岁贡物,䕫贺等二十七州军悉罢之。 壬申,御崇政殿试贤良方正、著作佐郎陈绛、溧水县令史良、丹阳县主簿夏竦。先是,帝谓宰臣曰:「比设此科,欲求才识,若但考文义,则济时之用,安得而知?朕以为六经之㫖,圣人用心,固与子史异矣。今策问宜用经义,参之时务」。因命两制各上策问,择而用焉。绛、竦所对入第四次等,擢绛为右正言,竦为光禄寺丞。 是月,立中书枢宻院,互报法事闗军机民政者,必互相闗报。时中书命杨士元通判凤翔府枢宻院,又令监香药库,两府不相知,故有是命。
吕中曰:中书主民,枢宻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宻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国初宰相、都提举发运使,又以宰相兼枢宻使,其意微矣。自王显用事,一日六召中书,不闻于是有岐沟之败,至是中书用杨士元通判,而枢宻又令之掌库正,犹熙宁初赵徳眀与西人战,中书赏功而枢宻不知,此盖不相通之患,互报之法不可以不立也。六月壬子,司天言:五星当聚鹑火而近太阳,同时皆伏。按占云:五星不敢与日争光者,犹臣避君之眀也,厯千百载所未曽有,望付史官,以彰殊事」。从之。 乙帽,𦵏庄穆皇后于永熙陵之西北。初定谥,命宗正卿告庙,王钦若疑其事,因对具言,王旦曰:「国朝故事,昭献之谥,太尉率百官告庙,孝眀之谥,止宗正卿告庙,今当以孝眀为比」。帝顾钦若曰:「皆有故事,不足疑也」。 庚申,知枢宻院王钦若以五星聚东井,庆云见,奉表称贺,诏付史馆。按纪、志五星并无聚东井事,不知钦若何据,或即壬子司天所奏乎?
吏部侍郎张咏以病疡乞郡。辛酉,诏咏知升州。 徙向敏中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司事。先是,旧相出镇者,多不以吏事为意,冦凖虽有重名,所至终日宴㳺,张齐贤倜傥任情,获劫盗或时纵遣之,所至尤不治,帝闻之,皆不以为喜,惟敏中勤扵政事,所至著称,帝曰:「大臣出临方面,不当如向敏中邪?」 秋七月丁帽,祔庄穆皇后神主,扵别庙殿室在庄懐皇后之上。 髙班内品裴愈出隶唐州,愈前监广州,纲遇交州使,因言龙花蕊难得之物,宜以充贡,至是州,采之为献,且言愈甞道诏㫖,帝曰:「朕懐抚逺俗,何甞有所宣索?」即下愈御史台劾问,而有是责,仍以龙花蕊还交州。 帝谓辅臣曰:「近见词人献文,多故违经㫖以立说,此所谓非圣人者无法也,有太甚者,当黜以为戒」。知宜州刘永规驭下严酷,六月乙帽,军校陈进因众怨,鼓噪杀永规,拥判官卢成均为帅,僭号南平王,据城反。甲戌,奏至,诏忠州刺史曺利用等领兵进讨,仍谕贼党,有来归者并释罪。 权三司使丁谓言:「景徳三年,新收戸比咸平六年计増五十五万,有竒赋入増三百四十六万有竒,望特降诏㫖,自今以咸平六年戸口赋入为额,岁较其数,具上史馆」。从之。 黎龙廷自称权安南静海军留后,遣其弟眀昶等来贡,帝赐以《九经》及佛氏书。辛巳,授龙廷静海节度使、交趾郡王,赐名至忠,给以旌节。 戊子,帝谓辅臣曰:「近日以来,殊无献言者,卿等宜勤接士大夫,察问四方事以闻」。 诏翰林遣画工分诣诸路,图上山川形势地里逺近,付枢宻院,毎发兵屯戍,移徙租赋,以备检阅。 癸巳,复置诸路提㸃刑狱官。先是,帝出笔记六事,指其一谓王旦曰:「勤恤民隐,遴拣庶官,朕无日不念也。所虑四方刑狱官吏未尽得人,一夫受寃,即召灾沴。先帝甞选朝臣为诸路提㸃刑狱,今可复置,仍以使臣副之,所至専察视囚禁,审详案牒。其官吏贪浊弛慢者,具名以闻」。 八月乙巳,置群牧制置使,命知枢宻院事陈尧叟兼之,寻又増置判官一员。丁未,中书门下言,庄穆皇后祥除,已乆秋宴,请举乐」,不允。 以右监门卫上将军钱惟治为右武卫上将军,月给俸钱百万,仍许在家养疾。时惟治弟太仆少卿惟演上圣徳论,帝览之,谓宰臣曰:「惟演文学可称,且公王贵族而能留意翰墨,有足嘉者,可记其名,并以论付史馆」。因曰:「钱氏继世忠顺,子孙可念,如闻惟治颇贫乏,尤可轸恻也」。遂有是命。 己酉,益州地震。 出府库钱五十万贯,付三司市菽麦,时宰臣言今岁丰稔,菽麦甚贱,为富民所蓄,请官为敛籴以恵农民故也。 辛亥,赐孔子四十六世孙圣佑同学究出身。圣佑,延世子宜孙也。翰林侍讲学士、兼国子祭酒邢昺以羸老自陈曺州故乡,愿给假归视田里,帝命坐,慰劳之。壬子,拜工部尚书、知曺州。是日,特开龙图阁,召近臣宴崇和殿,帝作诗二章赐之,预宴者咸赋。昺视壁间礼记图,因陈中庸九经大义,帝嘉纳焉。及行,又命近臣祖送设㑹,扵宜春苑,侍讲学士外使自昺始。 癸巳,帝谓王旦等曰:「前诏群臣言事,除机宻外,不得用无名札子,非合面奏公事,不得上殿。盖防人之多言,寖成萋菲也,且必有显状,封章弹奏,有何不可?近日戚纶面陈诏㫖不便,因出纶奏示旦等,曰:纶意以疏逺之人难得面奏,然自下诏已来升殿奏事者,未甞有阻」。旦曰:「飞语譛言,圣虑固不为惑,但近日论利害者差少,亦宜留意省察」。王钦若曰:「臣下升殿一二次,即希恩泽,比来中外章疏,若以前诏条约,皆当付所司鞫问」。帝曰:「纶性纯谨,有学问,此奏乃未谕诏㫖耳」。丁巳,诏修太祖、太宗正史,命王旦监修,王钦若、陈尧叟、赵安仁、晁迥、杨亿同修。 置龙图阁直学士,以杜镐为右谏议大夫,充其职,班在枢宻直学士之下。 权三司使丁谓上景徳会计録六巻诏奬之。 是月,诸路皆言大稔。
资治通鉴后编巻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