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五

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五起强圉单阏正月尽屠维大荒洛十二月凡三年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徳圣功至明大孝皇帝

乾徳五年春正月庚寅朔,御乾元殿受朝,升节度使班在龙墀内金吾将军上。故事,节度使不带平章事者,皆位在卿、监下,于是特改焉。 诏以时平年丰,増上元张灯为五夜。 蜀臣民诣阙,讼王全斌、王仁赡、崔彦进等破蜀时诸不法事,于是诸将同时召还,仁赡先入见,帝诘之,仁赡歴诋诸将过失,冀自解免,帝曰:「纳李廷圭妓女,开丰徳库、取金贝,此岂诸将所为耶?」仁赡惶恐不能对。帝以全斌等新有功,不欲付吏,令中书门下追仁赡及全斌、彦进与讼者质证,凡所取受,隠没共钱六十四万四千八百馀贯,而蜀宫珍寳及外府他藏不著籍者不与焉,并按以擅克削兵士装钱、杀降致冦之由,全斌、仁赡、彦进皆具伏,壬子,令御史台集百官于朝堂,议全斌等罪。癸丑,百官言三人法当死,帝特赦之。甲寅,置崇义军于随州、昭化军于金州,以全斌为崇义留后,彦进为昭化留后,仁赡罢为右卫大将军。 丁巳,以曹彬为宣徽南院使、领义成节度使,刘光义改领镇安,张廷翰为侍卫马军都虞候、领彰国节度使,李进卿为步军都虞候、领保顺节度使。廷翰与进卿从光义平蜀,军政不扰,故赏之。初,王仁赡歴诋诸将,独曰:「清廉畏谨,不负陛下任使者,惟曹彬一人耳」帝于是赏彬特优。彬入辞曰「诸将俱获罪,臣独受赏,何以自安」帝曰「卿有功无过,又不自矜伐,茍负纎芥之累,仁赡岂为卿隠邪惩劝,国之常典,可无辞也」 帝以河堤屡决,分遣使行视,发畿甸丁夫缮治,自是岁以为常,皆以正月首事,季春而毕。又诏开封、大名府、郓、澶、滑、孟、濮、齐、淄、沧、棣、滨、徳、博、懐、卫、鄚等州长吏,并兼本州河堤使。 二月乙丑,以西川转运使沈义伦为户部侍郎,充枢密副使。初,义伦随军入成都,独居佛寺蔬食,蜀群臣有以珍异奇巧之物献者,皆却之东归,箧中所有圗书数卷而已。帝尝从容问曹彬官吏善否,彬曰:「臣止监军旅,至于采察,官吏,非所知也」。固问之曰:「义伦可任」。帝亦闻义伦清节过人,故有是命。时有譛殿前都指挥使韩重贇私取亲兵为腹心者,帝怒,欲诛之,赵普谏曰:「若重贇以䜛诛,即人人惧罪,谁敢为陛下将亲兵者!」帝乃止。寻出重贇为彰徳节度使。重贇闻普救己,他日诣普谢,普拒弗见。考异,王宗沐宋元通鉴作「重斌」,今从长编。 壬申,权知贡举卢多逊奏进士李肃合格者十人,复诏参知政事薛居正于中书覆试,皆合格,乃赐及第。三月丙辰,五星如连珠,聚降娄之次。初,窦俨善推步星,厯周显徳中为谏官,谓同列卢多逊、杨徽之曰:「丁帽岁,五星聚奎,自此天下太平。二拾遗见之,俨不与也」。卒如其言。考异:李焘曰:国史韩熙载传称奎主文章又在鲁分,时太宗镇兖海中国、太平之符也。按太宗建隆元年八月领泰宁节度,二年七月除开封府尹,安得此时犹镇兖海!传误矣。 唐主事佛甚谨,于宫苑造寺僧尼常数百人,先代嫔嫱,悉度为尼。中书舍人张洎每见,輙谈佛法,由是骤有宠,佛事愈炽。当时大臣亦多蔬食持戒以奉佛,中书舍人徐铉独否,然絶好鬼神之说,徐铉,初见天福十二年。㑹稽人张洎,初见显徳六年全椒人。 夏四月,给事中开封马士元谒枢密副使沈义伦。适有吏白事义伦与语忘顾士元,士元遽辞出,归语家人曰:「我为台省近臣,不为执政所礼,可以去矣」。己帽遂致仕。陵州有陵井,蜀置监,岁炼盐八十万斤,广政二十三年,井口摧圮,毒气上如烟雾,炼匠入者皆死,后井益塞,民艰食,通判贾琏始建议开浚,刺史王奇谓浚之犯井龙,役夫不肯进,琏亲执锸兴役,逾年而至泉脉,初炼盐日三百斤,稍増日三千六百斤。琏上其事,即诏琏知州事。琏后卒于官,州人画像祠之。 诸道铜铸佛像,先是悉辇赴京毁之,丁酉,诏勿复毁,仍令所在崇奉,但毋更铸。考异:李焘曰:「周世宗悉毁铜佛像铸钱,谓宰相曰:佛教以为头目髓脑有利于众生,尚无所惜,宁复以铜像为爱乎!镇州铜大悲像甚有灵应,击毁之际,以斧镢自胸鑱破之。太祖闻其事。后世宗北征,病疽,发胸间,或谓其报应,太祖因重释教。此事见杨亿谈苑,今不取。 八月,河溢入卫州城,民溺死者数百。 九月,定难节度使李彛兴卒,子光睿嗣。一作「克睿」。壬辰,仓部员外郎陈郾坐赃弃市。 癸酉,度支判官侯涉言:「三司凡二十四案,盐铁主其六,户部主其四,馀皆度支主之。自荆湖、西蜀之平,事务益众,欲令三司均主其入」。诏三司推官张纯分判度支案事。 十一月乙酉朔,工部侍郎毋守素坐居丧娶妾免。 庚子,辽司天台奏月当食不亏。辽主以为祥,欢饮达旦。 赵普以母忧去位,十二月丙子,起复。

开寳元年春正月甲午,城京师。 陜、绛、懐州饥,赈之。己亥,北汉偏城砦招收指挥使任恩等来降。 二月,册宋氏为皇后,忠武节度使延渥之长女也。延渥,寻改名偓。 三月庚寅,増修县令尉捕贼功过令,颁行之。 权知贡举王佑擢进士合格者十人。考异王、薛、宋、元、通鉴皆作十八人,今从陈桱通鉴续编及李焘长编。陶谷子邴名在第六。翌日,谷入致谢,帝谓左右曰:「闻榖不能训子,邴安得登第?」遽命中书覆试,而邴复登第。因下诏:「自今举人,凡关食禄之家,委中书覆试」。 丙子,户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充史馆修撰、判馆事。多逊喜任数,善为巧发奇中。帝好读书,每遣使取书史馆,多逊预戒吏令白所上,因通夕阅览,诘朝引问,书中事多逊,应答无滞,同列皆伏,帝益宠异之。 夏四月乙帽,帝幸节度使赵彦徽第视疾。 五月,以盛暑,诏诸州恤刑,谓侍御史冯柄曰:「朕每读《汉书》,张释之、于定国治狱,天下无寃民,此所望于卿也」。 乙未,诏诸道当辇送上供钱帛等舟车,并从官给,勿以扰民。 唐以勤政殿学士、承㫖韩熙,载为中书侍郎、百胜节度使、兼中书令。熙载上䟽,论刑政之要、古今之书,灾异之变,及献所撰格言,唐主手诏褒答,而有是命。初,熙载于显徳中入朝归国,唐主景问中国大臣,熙载曰:「赵㸃检顾视不常,不可测也」。帝受禅,景益重之,欲以为相,以帷簿不修而止。 六月癸丑朔,诏民田为霖雨河水壊者,免今年夏税及沿徵物。 癸亥,诏荆蜀民祖父母、父母在者,子孙不得别财异居。 秋七月乙未,中元张灯,帝御东华门,赐从官饮。 以殿前都虞候涿人董遵诲为通逺军使。遵诲父宗本,仕汉为隋州刺史,帝微时,尝往依之,遵诲凭藉父势,多所陵忽,尝谓帝曰:「每见城上有紫云如葢,又梦登髙台,遇黒蛇,约长百馀尺,俄化为龙飞去,雷电随之,是何祥也?」帝皆不对。他日论兵战事,遵诲理屈,即拂衣起,帝乃辞宗本去,自是遵诲亦不复见紫云矣。及帝即位,遵诲累迁至骁武指挥使,一日,便殿召见,遵诲伏地请死,帝令左右扶起谕之曰:「卿尚记往,日紫云龙化之梦乎?」遵诲再拜呼万岁。俄而部下有军卒击登闻鼓,诉其不法十馀事,遵诲惶恐待罪,帝曰:「朕方赦过责功,岂念旧恶耶?汝可勿复忧,吾将録用汝」。遵诲再拜感泣。又问遵诲「母安在?」遵诲对曰:「母在幽州,患难暌隔」。帝因令人重赂边民,窃迎其母,送于遵诲,仍加优赐。至是,帝以西戎近边,命遵诲守通逺军。遵诲既至,召诸族酋长,谕以朝廷威徳,刲羊酾酒,厚加宴犒,众皆悦服。后数月,复入冦,遵诲率兵深入击走之,俘斩甚众,获羊马数万,戎落以定。帝喜其功,就拜罗州刺史,使如故。遵诲尝遣其外弟刘综来贡马,及还,帝解所服真珠盘龙衣,使赍赐之,综曰:「遵诲人臣,岂敢当此赐!」帝曰:「吾委遵诲方面,不以此为嫌也」。 帝自即位,数出微行,或过功臣家,赵普每退朝,不敢脱衣冠,一夕,大雪向衣,普闻扣门声甚急,出则帝立雪中,普惶恐迎拜,帝曰:已约吾弟矣」。已而开封尹光义至,即普堂中设重裀地坐,炽炭烧肉,普妻行酒,帝以嫂呼之,普从容问曰:夜久寒甚,陛下何以出?」帝曰:「吾睡不能著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来见卿。普曰:陛下小天下耶?南征北伐,今其时也,愿闻成算所向」。帝曰:吾欲收太原」。普黙然良久,曰:「非臣所能知也」。帝问其故,普曰:太原当西北二边,使一举而下,则边患我独当之,不如姑留,俟削平诸国,彼弹丸黒子,将何所逃?」帝笑曰:吾意政尔,姑试卿耳」。于是用师荆湖,继取西川,尝因北汉界上谍者谓北汉主曰:「君家与周氏世仇,宜其不屈,今我与尔无所间,何为困此一方人也?若有志中国,宜下太行以决胜负」。北汉主遣谍者复命曰:「河东土地甲兵,不足当中国之十一,区区守此,葢惧汉室之不血食也」。帝哀其言,笑谓谍者曰:「为我语刘钧,开尔一路以为生。故终孝和之世,不以大军北伐。考异:李焘曰:按太祖云一榻之外皆他人家,则此时犹未平荆湖也。太宗以建隆三年秋尹开封,开寳六年乃封晋王。邵伯温见闻録云已约晋王者葢误,今改曰吾弟,庶得其实,又云始定下江南之议,此尤误,若谓荆湖、西川则可耳。十国纪年,北汉天㑹七年,宋帝使邢州人葢留来谓帝曰:君家自与周室为隙,何预我事,胡不改圗?使一方之民困苦兵战,虏人多诈,终不足恃,君必与中原争,何不下太行,与君疋马较胜负于懐洛间。帝遣留归,曰:为我谢赵君,余家世非叛人,欲存汉氏宗祀耳!土地士马,不能敌君十一,安敢深入?君欲决胜负,当过团栢谷来,背城一战。宋帝笑曰:存之何害?终帝世,宋帝不复北伐。天㑹七年,本朝乾徳元年也。今因刘钧死,附其事于开寳元年,文辞又与五代史不同,今从五代史。初,北汉世祖女为晋䕶圣营卒薛钊妻,生子继恩。钊死,妻改适何氏,生子继元,而何与妻皆卒。世祖以孝和帝无子,使养继恩及继元,皆冒姓刘氏。继恩事孝和,尽恭,昏定,晨省礼无违者。及为太原尹,选软不治,孝和忧之,尝谓宰相郭无为曰:继恩纯孝,然非济世才,恐不能了我家事,将奈何?」无为不对。是月,孝和卧疾,召无为,执其手以后事付之。继恩始监国,无为与侍卫亲军使蔚进不协,因出进守代州,又建议渐斥去公族,命继恩弟继忠守忻州。继忠亦孝和养子也,自称常使。契丹得冷痼病,定㐮地寒,愿留养晋阳。继恩责其观望,趣令就道。继忠颇出怨语,或以白继恩,寻缢杀之。孝和帝殂。考异。宋史:「秋七月戊申,北汉主刘钧卒」。《辽史》:「秋七月辛丑,汉主卒」。今从《长编》不日。继恩遣使告终称嗣于辽,辽主许之,然后即位,上孝和帝庙,号曰睿宗。考异庙号,诸史不载,惟《十国春秋》采李恽《千佛楼铭》,知其为睿宗云。 是月,令诸州察民有饥者,即发廪贷之。 八月丙寅,命客省使卢懐忠等二十二人领兵屯潞州,将有事于北汉也。戊辰,命昭义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继勲为河东行营前军都部署,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党进副之,宣徽南院使曹彬为都监,棣州防御使何继筠为先锋部署,懐州防御使康延沼为都监。建雄节度使赵赞为汾州路部署,绛州防御使司超副之,隰州刺史李谦溥为都监。 九月癸未,监察御史杨士达坐鞫狱滥杀,弃市。 北汉主继恩恶郭无为专政,欲逐之而未果,是月,加无为守司空,外示优礼,内实踈逺之,继恩服衰裳视事,寝处皆居勤政阁,其左右亲信悉留太原府廨,或请召入令翊卫,继恩弗聴,于是文武百官皆进秩,继恩置酒宴诸大臣及宗子,饮罢卧阁中,供奉官侯霸荣以刅椹其胸,弑之,无为遣兵,以梯登屋入,杀霸荣并其党,迎立继恩弟太原尹继元。继恩立才六十馀日,或谓无为,实使霸荣作乱,亟诛霸荣以灭口,故人无知者。继元始立,我师已入其境,乃亟遣使上表于辽,且请兵为援,又遣侍卫都虞候刘继业、冯进珂领军扼团栢谷,以将作监马峰为枢密使,监其军峰,至洞过河,考异朔记作「铜锅河」,宋史作「铜涡河」,今从李焘长编。。与李继勲等遇,何继筠以先锋击破之,斩首二千馀级,获马五百匹,禽其将张环、石斌,遂夺汾河桥,傅太原城下,焚延夏门。继元遣殿直都知郭守斌领内直兵出战,又败,守斌中流矢,退入城中。 丁未,北汉百胜军使李琼来降。 初,道州刺史王继勲言刘鋹昏暴,民被其毒,又数出冦边,请王师南伐,帝犹未欲加兵,乃命唐主谕意,令南汉主先以湖南旧地来献,唐主遣使致意,南汉主不从。 国初縁旧制,祭东岳泰山于兖州,西岳华山于华州,北岳常山于定州,中岳嵩山于河南府」。于是有司言:「祠官所奉止四岳,今按祭典,请祭南岳衡山于衡州,东镇沂山于沂州,南镇稽山于越州,西镇吴山于陇州,中镇霍山于晋州,东海于莱州,南海于广州,西海、河渎并于河中府,北海济渎并于孟州,淮渎于唐州。其江渎,准显徳五年敕,祭于扬州扬子江口,今请祭于成都。北镇医巫闾山在营州界,未行祭享」。从之。其后望祭北镇,于定州岳祠,既而五镇之祭复阙。 十月甲戍,屯田员外郎、同州人雷徳●责授商州司戸参军。徳骧判大理寺,其官属与堂吏附㑹宰相,擅増减刑名,徳●愤惋求见,欲面白其事,未及引对,即直诣讲武殿奏之,辞气俱厉,并言赵普强市人第宅,聚敛财贿,帝怒叱之曰:「鼎铛犹有耳,汝不闻赵普吾之社稷臣乎!」引柱斧击折其上腭二齿,命左右曳出,诏宰相处以极刑,既而怒解,止以阑入之罪黜。考异:李焘曰:记闻载徳●为御史中丞。国老间谈载拾齿结带事皆误。今依本传,稍取谈苑及记闻删修之。 是月,上遣使赍诏至太原,谕北汉主继元令降,约以平卢节度使授之。又别赐郭无为、马峰等诏四十馀道,许授无为安国节度使,峰以下并与藩镇,无为得诏色动,但出继元一诏,馀皆匿之,自是始有贰志,劝继元纳款,继元不从。 初,帝使谍者惠璘伪称殿前指挥使,负罪奔北汉,无为知其谋,使为供奉官。及我兵入北汉境,璘即奔赴,至岚谷,候吏获送太原,北汉主使无为鞫之,无为释不问。有李超者,知璘状上告,无为怒,并超杀之以灭口。 十一月辛巳,诏以盗贼渐息,诸县弓手有差,令尉辄占留者,重置其罪。 先是,帝入太庙,见其所陈笾豆簠簋,问曰:「此何等物也?」左右以礼器对,帝曰:「吾祖宗宁识此?」亟命撤去,进常膳如平生,既而曰:「古礼亦不可废也」。命复设之。于是判太常寺和岘言:「按唐天寳中享太庙礼料外,毎室加常食一牙盘,五代以来,遂废其礼,今请如唐故事」。诏自今亲享太庙,别设牙盘食,禘祫、时享皆同之。考异:李焘曰:邵氏见闻録:「太祖初即位,朝太庙,见其所陈笾豆簠簋,则曰:此何等物也?侍臣以礼器为对。上曰:我之祖宗,宁识此?命撤去,亟令进常膳,亲享毕,顾左右曰:却设向来礼器,俾儒士行礼。至今太庙先进牙盘食,后行礼,康节先生曰:太祖,其于礼也,可谓达古今之宜矣。若据本志,则牙盘食乃和岘所请,且唐故事非太祖特行,当是岘揣知圣意,因献此议,而国史所载不详,见闻録又偶不及唐故事,今并増益之。朔记云:上亲享四室,见牲体用生肉,曰:「我祖考岂能食此耶?」命设菜盘食,哭而祭之,乃系其事于乾徳元年,误矣,今不取。岘又言:「乾徳初,郊祀上帝,就望燎位,而燎坛稍逺,有司不闻告柴燎之声。臣时为礼官,职当赞导,亲闻徳音,令举烛相应。按史记封禅书:秦常以十月郊见,通爟火,状若桔槔,欲令光明逺照,通于祀所。望敕有司率循前制」。从之。 壬寅,亲享太庙。 癸卯,日南至,合祭天地于南郊,改元开寳,大赦,蠲乾徳五年以前逋租。御乾元殿宰相普等奉玉册寳,上尊号曰应天广运大圣神武明道至徳仁孝皇帝。考异长编作「应运圣文神武明道至徳仁孝皇帝」,今从宋史。 是月,辽遣兵援北汉,李继勲等皆引归,北汉因入冦,大掠晋降二州之境。 北汉主刘继元弑其母郭氏。 唐主纳后周氏,昭惠后之妹也,美姿容,先已得幸于唐主。昭惠疾甚,忽见后入,顾问「妹几时进宫?」后幼未有知,以实对曰:「数日矣」。昭惠怒,遂转乡而卧,不复顾。既殂,常出入禁中,至是,纳以为后。其夕,燕群臣韩熙载等皆赋诗以风,唐主亦不之谴也。 唐主颇留情乐府,监察御史张宪上䟽曰:「道路皆言以户部侍郎孟拱宸宅与教坊使袁承进,昔髙祖欲拜舞人安叱奴为散骑侍郎,举朝皆笑。今虽不拜承进为侍郎,而赐以侍郎居宅,事亦相类矣」。唐主赐帛三十段,旌其敢言,然终不能改。

二年春正月己帽朔,以出师,不御殿。 二月乙帽,命曹彬、党进等各领兵先赴太原。戊午,诏亲征。己未,以开封尹光义为东京留守,枢密副使沈义伦为大内部署,昭义节度使李继勲为河东行营前军都部署,建雄节度使赵赞为马步军都虞候,先赴太原。甲子,车驾发京师。丁帽,次王桥顿。彰徳节度使韩重贇来朝,帝谓之曰:「契丹知我是行,必率众来援,彼意镇、定无备,将由此路入。卿可为朕领兵倍道兼行,出其不意破之」。乃以重贇为北面都部署,义武考异,宋史作「彰武」。节度使郭延义副之。 己巳,次相州。庚午,次磁州。乙亥,次潞州,以霖雨驻跸,时诸州馈饷毕集城中,车乘塞路,帝闻之,以为非理稽留,将罪转运使赵普曰:「六师方至,而转运使获罪,敌人闻之,必谓储偫不充,非所以威逺之道,但当择治剧者,莅此州耳」。丙子,命户部员外郎、知制诰王佑权知潞州。佑即发遣车乘,行路无阻,以枢密直学士赵逢为随驾转运使,仍铸印赐之。 北汉刘继业、冯进珂屯于团栢谷,遣衙队指挥使陈廷山领数百骑来侦逻㑹,李继勲等前军至,廷山即以所部降,继业、进珂知众寡不敌,亦奔还晋阳,北汉主怒,罢其兵柄,继勲等遂围城。时辽使内侍韩知璠册命北汉主为帝,北汉主夜开门纳之,明日置宴,群臣皆预,宰相郭无为哭于庭中,拔佩刀自刺,北汉主遽降阶持其手,引之升坐,无为曰:「奈何以孤城抗百万之师乎?葢无为欲以此揺众心也! 三月,帝驻跸潞州,凡十有八日,获北汉谍者,问之,对曰:「贼中民罹毒久矣,日夜望车驾,恨其迟耳」。帝笑,给衣服纵之。壬辰,发潞州。戊戌,次太原。庚子,观兵于城南,始命筑长连城。辛丑,临汾河作新桥。以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知太原行府事。 乙巳,帝至城东南,始命筑长堤壅汾水。先是,有欲増兵攻城者,左神武统军陈承昭进曰:「陛下自有数千万兵在左右,胡不用也?」帝未寤,承昭以马䇿指汾水,帝大笑,因使承昭董其役。丙午,决晋祠水灌城。丁未,命李建勲军于城南,赵赞军于西,曹彬军于北,党进军于东,为四寨以逼之,北汉人乘晦突门,潜犯西寨,赵赞率众与战,弩矢贯赞足未退,时党进遣东寨都监李谦溥伐木西山以给军用,谦溥闻鼓声,即引所部兵赴之,北汉人乃退,帝遽至战所,怪赴援者非精甲,问之,则谦溥也,甚悦。刘继业复以突骑数百犯东寨,党进挺身逐继业,麾下数人随之,继业走匿壕中,北汉兵出援之,继业縁缒入城,获免。 夏四月戊申朔,帝临城东观筑堤。辛亥,遣海州刺史孙万进领军数千人围汾州。壬子,帝复至城东,赐群臣及诸军时服,宴从臣。初,何继筠为石岭关部署,屯阳曲。帝闻辽兵分道来援北汉,其一自石岭关入,乃驿召继筠诣行在所,授以方略,并给精骑数千,使往拒之,且谓继筠曰:「翌日亭午,俟卿捷奏至也」。时已盛暑,帝命太官设麻浆粉赐继筠,食讫,辞去,战于阳曲县北,大败辽兵,擒其武州刺史王彦符,斩首千馀级,获生口百馀人,马七百馀疋,铠甲甚众。己未,帝登北台以俟,见一骑自北来,逆问之,乃继筠子承睿来献捷也。北汉阴恃辽援,城久不下,帝乃以所献铠甲首级示之,城中人气夺。 五月,辽分兵由定州入冦韩重贇,阵于嘉山以待之。辽人见旗帜,大骇,欲遁去,重贇亟击之,大破其众,获马数百匹。己未,使来告捷,帝大喜,手诏褒之。甲申,帝临城东南,命水军乘小舟,载强弩进攻其城,内外马步军都军头王廷乂亲鼓之,免胄先登,流矢中其脑而颠。庚寅,廷乂卒。辛帽,殿前指挥使都虞候石汉卿亦中流矢,溺死。癸巳,赠廷乂建武节度使、汉卿袁州防御使。 帝以暑气方盛,深念缧绁之苦,乃诏西京诸州,令长吏督掌狱掾,五日一至狱户,检视洒扫,洗涤杻械,贫困者给饭食,病者给药,轻系小罪即时决遣。自是毎岁仲夏,必申明是诏,以戒官吏焉。此诏自戊子日降,今移见于后。 闰月戊申,太原南城为汾水所陷,水注城中,城中大惊扰,帝临长堤观焉,水口渐阔,北汉人縁城设障,为我师所射,障不得施,俄有积草自城中飘出,直抵水口而止,我师弩矢不能彻,北汉人因以施功,水口遂塞,郭无为复劝北汉主出降,北汉主不聴阉人,卫徳贵极言无为反状明白,不可赦,北汉主杀之以徇,城中稍定,北汉人俄自西长连城潜出,将焚我攻战之具,我师击走之,斩首万馀级,夜半,忽传呼壁外云:「北汉主降!」帝令卫士擐甲,将开壁门,八作使赵璲曰:「受降如受敌,讵可半夜轻出乎?」帝使问之,果谍者诈为也。 己酉,帝临城南,命水军乘轻舟焚其门。 右仆射魏仁浦卒。先是,仁浦侍春宴,因前上寿,帝密谓曰:「朕欲亲征太原,如何?」仁浦曰:「欲速则不达,惟陛下审思」。帝嘉其对。宴罢,就第赐上尊酒十石、御膳羊百口。既而从行,中途遇疾,还,卒于梁侯驿,赠侍中,谥曰宣懿。 太原城久不下,东西班都指挥使李懐忠率众攻之,战不利,中流矢几死,殿前指挥使、都虞候赵翰率诸班卫士叩头,愿先登急击,以尽死力,帝曰:「汝曹皆吾所训练,无不一当百,所以备肘腋,同休戚也,我宁不得太原,岂忍驱汝曹冒锋刃,蹈必死之地乎?」众皆感泣。时大军顿甘草地中,㑹暑雨多破腹病,而辽亦复遣兵来援。壬子,太常博士李光赞上言曰:「陛下战无不胜,谋无不臧,四方恃险之邦,僭窃帝王之号者,昔与中国为邻,今与陛下为臣矣!蕞尔晋阳,岂须亲讨?重劳飞挽,取怨黔黎,得之未足为多,失之未足为辱,国家贵静,天道恶盈所虑向来恃险之邦,闻是役也,竭府库之财,尽生民之力,中心踊跃,各有窥觎,传曰:邻之厚,君之薄也,岂若回銮复都,屯兵上党,使夏取其麦,秋取其禾,既寛力役之征,便是荡平之䇿,惟陛下裁之」。帝览奏甚喜,复问赵普,普亦以为然,因使普召光赞慰抚之,癸丑,移驻城东罕山之南,始议班师。 己未,徙太原民万馀家于山东、河南给粟,庚申,分命使者十七人,发禁军䕶送之,因屯于镇、潞等州,用绛人薛化光䇿也。化光言:「凡伐木先去枝叶,后取根柢,今河东外有契丹之助,内有人戸赋输,窃恐岁月间未能下,宜于太原北石岭山及河北界西山东静阳村、乐平镇、黄泽关、百井社各建城寨,扼契丹援兵,起其部内人户于西京,㐮邓、唐、汝州给闲田使自耕种,絶其供馈,如此,不数年间,自可平定」。帝嘉纳之。考异:李焘曰:此据范镇东斋记。按欧阳修志薛奎墓乃云父化光以䇿下太原,不见用修,葢误也。太年兴国四年平太原,得户三万五千二百二十,兵二万。先是,陈洪进以漳、泉二州降,得户十五万一千九百七十人,兵一万八千七百二十七。继元所统凡十一,州军得户不及漳泉五之一。葢化光之䇿行,其耕民多南徙,所存无几,且兵数与民数略同,殆以一户奉一兵也,欲国不亡,得乎?本纪止称山东,今从十国纪年并书河南。 壬戌,车驾发太原,我师陷敌百人,帝遣骁雄副指挥使孔守正领骑军往救,守正奋击,尽夺以还,北汉主籍我所弃军储,得粟三十万、茶绢各数万,丧败罄竭,頼此少济。 戊辰,次镇州,召道士苏澄入见,谓曰:「朕作建隆观,思得有道之士居之,师岂有意乎?」对曰:「京师浩穣,非所安也」。壬申,幸其所居,谓曰:「师年逾八十,而容貌甚少,盍以养生之术教朕!」对曰:「臣养生,不过精思炼气耳。帝王养生,则异于是。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正。无为无欲,凝神太和。昔黄帝、唐尧享国永年,用此道也」。帝悦,厚赐之。 六月庚辰,诏车驾所过,民无出今年秋租。 癸未,以右补阙大名王明为荆湖转运使,将用兵于岭南也。 己丑,次滑州,唐主遣其弟从谦来贡。辛帽,见于胙城县。唐水部员外郎查元方掌从谦笺奏,帝命知制诰卢多逊燕从谦于馆。多逊奕棋次,谓元方曰「江南竟如何?」元方敛衽对曰:「江南事大朝十馀年,极尽君臣之礼,不知其他」。多逊愧谢曰:「孰谓江南无人!」元方,文徽子也。文徽,初见天福八年,此据十国纪年乃六月事。 癸巳,车驾至自太原,曲赦京城系囚。是月,北汉主决城下水注之台骀泽,水已落而城多摧圮。辽使者韩知璠犹在太原,叹曰:「宋师之引水浸城也,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若知先浸而后涸,则并人无类矣」。时辽遣其将南大王来援,屯于太原城下。刘继业言于北汉主曰:「契丹贪利弃信,他日必破吾国。今救兵骄而无备,愿袭取之,获马数万,因籍河东之地以归中国,使晋人免于涂炭,陛下长享富贵,不亦可乎?」北汉主不从。南大王数日北还,赠遗甚厚。秋七月,诏自今祀天地用太牢,馀当用牛者代以羊豕。 八月,灵武节度使冯继业杀兄代父领镇颇骄恣,戎人不附,又抚士卒少恩,部下多携贰,继业虑其为变,请举族内徙。庚辰,以继业为静难节度使。 己亥,户部员外郎、知制诰王佑权知大名府。辞日,帝谓之曰:「大名,卿之故乡,古人所谓昼锦者也」。 朝廷择可使代冯继业者,时考功郎中段思恭知泗州,帝以思恭常有功眉州,乃召赴阙,命知灵州。先诏之曰:「冯继业言灵州非蕃帅主之,戎人不服,虽卫、霍名将,必见逐矣。意谓非我,他人不能治也。汝能治之乎?」思恭曰:「谨奉诏」。帝壮之,又谓曰:「唐李靖、郭子仪皆出儒生立大功,岂我朝独无人耶?」厚赐遣之,仍以途涉诸戎,令别赍金帛以遗之。思恭既视事,矫继业之失,悉心绥抚,夷落安静,周访利病,多所条奏,甚得吏民之情。 散指挥都知杜延进等谋作乱,事觉,帝密诏殿前都虞候杨义擒捕,迟明皆获。庚寅,悉斩于市,夷其族。 是月,初令民典买田土者输钱印契。冬十月丁亥,诏自今西川、山南、荆湖等道举人往来给劵。 辛帽,诏归、峡州并直𨽻京师相、深、赵三州丁夫死太原城下者三百三十四人,诏复其家三年。 己亥,帝燕藩臣于后苑,酒酣,从容谓之曰:「卿等皆国家宿旧,久临剧镇,王事鞅掌,非朕所以优贤之意也」。前鳯翔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彦超谕帝指,即前奏曰:「臣本无勲劳,久冒荣宠,今已衰朽,乞骸骨归邱园,臣之愿也」。前安逺节度使、兼中书令武行徳、行徳,初见天福十二年。前䕶国节度使郭从义、前定国节度使白重赞、前保大节度使杨庭璋,竞自陈攻战阀阅及履歴艰苦,帝曰:「此异代事,何足论也」。庚子,以行徳为太子太傅,从义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彦超为右金吾卫上将军,重赞为左千牛卫上将军,廷璋为右千牛卫上将军。时节度与燕者皆罢镇改官。考异:李焘曰:「寳训及故事并称向拱、袁彦亦同日罢方镇,授环卫」。按今年七月,彦自静难徙保大,拱自西京徙安逺,此时皆不在京师,葢误也,今不取。 太子太傅王溥迁太子太师,入谢。帝顾曰:「溥十年作相,三迁一品,福履之盛,近世所未有也」。 十一月庚申,回鹘、于阗皆遣使来贡方物。回鹘使者道由灵州交易于市,知州段思恭遣吏市碙砂,吏与胡人争直忿竞,思恭释吏不问,械系胡人,数日始贷之。胡人归,诉于其国,回鹘可汗遣使赍牒诣灵州,询械系之由,思恭自知理屈,不敢报。自是数年,回鹘不复入贡。戊辰,诏中书舍人李昉、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分直学士院、直学士院,自昉及多逊始也。先是,堂吏以事至翰林,拜于堂下,学士略离席劳揖,事已即退,未尝与坐。昉前在翰林犹然,及是,有白事者,遂拜堂上,更展叙,中外无复曩日之礼。昉愕然,询于同列,则云如此承袭数年矣,莫诘其故也。礼部尚书杨昭俭喜讥訾,因扬言昉谒堂吏,常获其刺字云。昭俭,嗣复曽孙,初见清泰二年。 十二月癸未,帝幸中书视赵普疾。 乙巳,以房州防御使王彦升为原州防御使。彦升有膂力,善击剑,军中目曰「王剑儿」。性残忍,在原州凡五年,戎人有犯汉法者,彦升不加刑,召僚属饮宴,引所犯戎人于前,手捽其耳嚼之,下以卮酒。戎人流血被体,股栗不敢动。前后啖其耳者数百,戎人畏惧,不敢犯塞。 戊午,以辛文悦知房州事。帝幼从文悦肄业,及即位,召见,授太子中允,判太府寺。周郑王时在房州,帝谓文悦长者,故有是命。 夺右赞善大夫王昭文两任,配𨽻汝州,坐监大盈仓,其子与仓吏为奸赃故也。 是岁,辽天顺皇帝璟为帐下所杀,璟性严忌,㑹醉,索食不得,欲斩庖者,庖者捧食挟刃,杀璟于黒山下,王氏宋元通鉴云:契丹主乌里酖酒,好田猎,嗜杀不已,常以虞人侦鹅,失期,加炮烙、铁梳之刑,又以获鸭甚欢,除鹰坊刺面之令,政刑紊乱,国人怨之。至是,畋于懐州,获熊欢饮,夜分近侍萧格、盥人华格、庖人锡库等弑之。璟立凡十九年,庙号穆宗,无子,诸部首领迎立天授皇帝乌裕之子明记考异:辽史景宗纪云:「讳贤,小字明扆。今从长编。号天赞皇帝,更名贤,改元保宁。以上枢密使、知政事令髙勲守政事,令封秦王。侍中萧守兴为尚书令,封魏王。毎朝,必命,坐议国事,纳守兴女燕燕为皇后。初,乌裕与妻同日遇害,明记年九岁,有以毡束之,藏于积薪中,由是得免。及即位,婴风疾,国事皆燕燕决之。考异明记:妻萧氏,即燕燕也。仁宗实録》乃以燕燕为北宰相萧思温女」。按辽史萧思温传》,小字寅古,景宗立,册思温女为后,封魏王,不名。守兴。后妃传亦云「景宗睿知皇后萧氏,讳绰,小字燕,燕北府宰相思温女。长编独云守兴,未知何据。

资治通鉴后编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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