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一百七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七十四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元纪二十二起重光单阏,正月尽𤣥黓执徐六月,凡一年有竒顺帝

至正十一年春正月庚申,命江浙行省左丞博罗特穆尔讨方国珍。 丁卯,兰阳县有红星大如斗,自东南坠西北,其声如雷。 己卯,命绰斯嘉提调大都留守司。是月,清寜殿火,焚寳玩万计,由宦官熏䑕故也。 齐化门东一妇人忽生髭须,长一尺馀。 二月,命游皇城。初,世祖至元七年,以帝师巴斯伯之言,于大明殿御座上置白伞盖一顶,用素段,泥金书梵字于其上,谓镇伏邪魔䕶安国利,自后每岁二月十五日,于大殿启建白伞,葢佛事与众祓除不祥,中书移文诸司,拨人舁监坛汉闗羽神轿及供应三百六十坛,幢幡寳葢等,以至大乐鼓吹、蕃部细乐、男女、杂扮队戏,凡执役者万馀人,皆官给铠甲袍服器仗,俱以鲜丽整齐为尚珠玉、锦绣装束竒巧,首尾排列三十馀里,都城士女聚观,先二日,于西镇国寺迎太子游四门,舁髙塑像,具仪仗入城。十四日,帝师率梵僧五百人,于大明殿内建佛事,至十五日,请伞葢,于御座奉置寳舆,诸仪卫导引出宫,至庆寿寺,具素食,食罢起行,从西宫门外垣海子南岸,入厚载红门,过延春门而西,帝及后妃公主于玉徳殿门外搭金脊吾殿彩楼而观览焉,事毕送伞,葢复置御座上,帝师僧众作佛事,至十六日罢散,谓之游皇城,岁以为常,至是,命下中书省,臣以其非礼,谏止之,帝不听。 立湖南元帅,分府于寳庆路。 三月庚戌,立山东元帅,分府于登州。 丙辰,亲策进士八十三人,赐多列图,文允中等及第、出身有差。 壬戌,征建寜处士彭炳为端本堂说书,不至。 是月,遣使赈湖南、北被冦人民,死者钞五锭,伤者三锭,毁所居屋者一锭。 是春,成遵与图噜自济、濮、汴梁、大名行数千里,掘井以量地之髙下,测岸以究水之浅深,徧阅史籍,博采舆论,以谓河之故道,断不可复,且曰:「山东饥馑,民不聊生,若聚二十万众于此地,恐他日之忧又有重于河患者」。时托克托先入贾鲁之言,闻遵等议,怒曰:「汝谓民将反耶?」自辰至酉论辩,终莫能入。眀日,执政谓遵曰:「挽河之役,丞相意已定,且有人任其责,公勿多言,幸为两可之议」。遵曰:「腕可断,议不可易」。遂出遵为河间盐运使。 夏四月壬午,诏开黄河故道,命贾鲁以工部尚书为总治河防使,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十五万,庐州等戌十八翼军二万,自黄陵冈南达白茅,放于黄固、哈只等口,又自黄陵西至阳青村合于故道,凡二百八十里有竒,仍命中书右丞伊哩呼尔图哈、同知枢宻院事赫斯以兵镇之。 冀寜路属县多地震,半月乃止。 乙酉,诏加封河渎神为灵源神佑灵济王,乃重建河渎及西海神庙。 丁酉,孟州地震,有声如雷,圮民居屋,压死者甚众。 乙巳,彰徳府雨雹,形如斧,伤人畜。 是月,罢沂州分元帅府,改立兵马指挥使司,复分司于胶州。 帝如上都。 五月己酉朔,日有食之。辛亥,颍州妖人刘福通为乱,以红巾为号,陷颍州。初,栾城人韩山童祖父以白莲㑹烧香惑众,谪徙广平永年县,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愚民皆翕然信之,福通与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复鼓妖言,谓山童实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福通等杀白马、黒牛,誓告天地,欲同起兵为乱,事觉,县官捕之急,福通遂反,山童就擒,其妻杨氏子韩林儿逃之武安,唯福通党盛,不可制,时谓之「红军」,亦曰「香军」。壬申,命同知枢宻院事图尔齐领阿蘓军六千,并各支汉军讨之,授以分枢宻院印。图尔齐者,緑睛回回也,素号精悍善骑射,至是与河南行省徐左丞俱进军,二将皆耽酒色,军士但以剽掠为事,剿捕之方,漫不加省,图尔齐望见红军阵大扬鞭曰:「阿布!阿布!阿布者,华言走也」。于是所部皆走,淮人传以为笑。其后图尔齐死于上蔡,徐左丞为朝廷所诛,阿蘓军不习水土,病死者过半。此事据庚申外史修入。先是庚寅岁,河南北童謡云:「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及贾鲁治河,果于黄陵冈得石人一眼,而汝、颍盗起,竟如所言。考异:叶子竒草木子云:「贾鲁劝托克托丞相求禹故道,开使北流,身专其事。濒河起,集丁夫二十六万馀人,朝廷所降食钱,官吏多不尽支,河夫多怨韩山童等,因挟诈凿石人,止一眼,镌其背曰: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预当开河道埋之」。按古今载籍,往往有掘地得䜟记者,其事后皆验,则此石人亦未必山童等所为也。今从元史贾鲁传。

史臣曰:议者往往以谓天下之乱,皆由贾鲁治河之役,劳民动众之所致,殊不知元之所以亡者,实基于上下因循,狃于宴安之习,纪纲废弛,风俗偷薄,其致乱之阶,非一朝一夕之故,所由来久矣。不此之察,乃独归咎于是役,是徒以成败论事,非通论也。设使贾鲁不兴是役,天下之乱,讵无从而起乎?

六月,发军一千,从直沽至通州,䟽浚河道。是月,刘福道、㨿朱皋攻破罗山、真阳、确山,遂犯舞阳、叶县、䓁处。前监察御史藁城张桓避乱之确山。贼久知桓名,袭获之,罗拜请为帅,弗听。囚六日,拥至渠魁前,桓直趋据榻坐,与之抗论逆顺,其徒捽桓起跪,桓仰天大呼,詈叱弥厉,且屡唾贼面。贼犹不忍杀,谓桓曰:「汝但一揖,亦恕汝死」。桓瞋目曰:「吾恨不能手斩逆首,肯听汝诱胁而折腰哉!」贼知终不可屈,遂杀之,年四十八。贼后语人曰:「张御史真鐡汉,害之可惜」。事闻,赠礼部尚书,谥忠洁。 丞相托克托议军事,毎回避汉人,南人方入内奏事,目顾同列、韩伯髙、韩大雅随后来,遽令门者勿纳,奏曰:「方今河南汉人反,宜榜示天下,令一概剿捕。诸䝉古色目因迁谪在外者,皆召还京师,勿令诖误」。于是榜出河北之民,亦有变而从红军者矣。此事据庚申外史修入。 方国珍兄弟入海,烧掠沿海州郡,博罗特穆尔兵至大闾洋,国珍夜率劲卒纵火鼓噪,官军不战皆溃,赴水者过半,博罗特穆尔被执,反为国珍饰辞上闻,朝廷复命大司农达实特穆尔、江浙参政樊执敬、浙东廉访使董守悫同招谕。国珍至黄岩,国珍兄弟皆登岸罗拜,退止民间小楼。绍兴总管台哈巴哈欲命壮士袭杀之,达实特穆尔曰:「我受诏招降,公欲擅命耶?」乃止。仍檄台哈巴哈亲至海濵,散其徒众,授国珍兄弟官有差。 八月丁丑朔,中兴路地震。 丙戌,萧县人李二及老彭、赵君用陷徐州。考异老彭,即本纪十七年,所称彭大者是也。彭早住乃彭大之子,与芝麻李同反,兵败奔濠州者,彭大也,非早住也。明太祖实録以奔濠者为早住,误矣,详见十二年。李二号芝麻李,以岁饥,其家惟有芝麻一仓,尽以济人,故得此名。时河工大兴,人心不安,芝麻李与其社长赵君用谋曰:「颍上香军起,官军无如之何,当此之时,真男子取富贵之秋也」。君用曰:「我所知惟城南老彭,其人勇悍有胆略,不得其人,不可举大事,我当为汝致之」。即访其家,见老彭讽以起事。老彭曰:「其中有芝麻李乎?」曰:「有老」。彭即欣然从之,与俱见芝麻李,共得八人,㰱血而盟。是夕,伪为挑河夫仓皇投徐州城,宿四人在内,四人在外,夜四更,城内火发,城外亦举火,应之夺守门军仗,斩闗而入,内外相合,同声叫杀,民久不见兵革,一时惊惧,皆束手听命。天眀,竖大旗募人为军,从之者十馀万人,四出略地,徐州属县皆下。芝麻李」以下,据庚申外史,修入老彭外史作彭二,今改从元纪。先是,濮州童謡云:「挖了石佛眼,当时木子反,石佛即开河所得之石人。木子者,芝麻李之姓也。 是月,帝至自上都。 蕲州罗田人徐寿辉举兵为乱,亦以红巾为号,寿辉一名贞一,考异元史顺帝纪云:「徐贞一名寿辉」,庚申外史作「徐真逸」。今从明太祖寳録。体貌魁岸,木强,无他能,以贩布为业,往来蕲、黄间,因烧香聚众。初,袁州慈化寺僧彭莹玉以妖术惑人,其徒周子旺因聚众欲作乱,事觉,江西行省发兵捕诛子旺等,莹、玉走至淮西,匿民家,捕不获。既而黄州麻城人邹普胜复以其术鼓妖言,谓弥勒,佛下生,当为世主」。遂起兵为乱,以寿辉貌异于众,乃推以为主云。 九月壬子,丞相托克托奏以其弟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知枢宻院事,及卫王寛格萨总率大军出征河南妖冦,诏从之。壬戌,诏以髙丽国王布达实哩之弟巴延特穆尔袭其王封布达实哩本名祯。巴延特穆尔本名祺,时国王王昕无道,祯之庶子也,立三年,遇鸩卒,国人请立祯弟祺,遂从之。此事据髙丽史修入。 是月,刘福通陷汝寜府及息州、光州,众至十万。徐寿辉陷蕲水县及黄州路。 冬十月戊寅,荧惑犯太㣲垣。 癸未,命知枢宻院事老章以兵同额森特穆尔讨河南妖冦。 己丑,荧惑犯岁星。 辛卯,立中书分省于济寜。 癸卯,以宗王神保克复睢寜、虹县有功,赐金带一,从征者赏银有差。 丙午,荧惑犯左执法。 是月,天雨黑子于饶州,大如黍菽。 徐寿辉据蕲水为都,国号天完,僭称皇帝,建元曰治平,以邹普胜为太师。 十一月己酉,有星孛于西方,见于娄、胃、昴、毕之间。 壬子,中书省臣言:「河南、陜西、腹里诸路,供给繁重,调兵讨贼,正当春首耕作之时,恐农民不能安于田畆,守令有失劝课。宜委通晓农事官员,分道巡视,督勒守令,亲诣乡都,省谕农民,依时播种,务要人尽其力,地尽其利。其有曽经盗贼水患供给之处,贫民不能自备牛、种者,所在有司给之。仍令总兵官禁止屯驻军马,毋得踏践,以致农事废弛」。从之。 以资正院使多尔济巴勒为中书平章政事。多尔济巴勒首言「治国之道,纲常为重。前西台御史张桓仗节死义,不污于冦,宜首旌之,以劝来者」。又言宜守荆襄、湖广以絶后患。又数论祖宗之用兵,匪专于杀人,盖必有其道焉。今倡乱者止数人,顾乃尽坐中华之民为畔逆,岂足以服人心!其言颇忤丞相托克托意。时托克托倚信左司郎中汝中柏、员外郎巴克特穆尔两人,因擅权用事,而多尔济巴勒正色立朝,无所附丽。适陜州危急,因出为陜西行台御史大夫。 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贾鲁以四月二十二日鸠工,七月疏凿成,八月决水故河,九月舟楫通行。是月水土工毕,河复故道,南汇于淮,又东入于海。帝遣贵臣报祭河伯,召鲁还京师,鲁以河平图献。帝适览台臣奏疏,请褒托克托治河之绩,次论鲁功,超拜荣禄大夫、集贤大学士,赏赉金帛。都水监并有司官有功者三十七员,皆升迁其职。敕翰林承㫖欧阳𤣥制河平碑,以旌托克托劳绩,具载鲁功,且宣付史馆,并赠鲁先臣三世,赐托克托世袭达喇罕之号,仍赐淮安路为其食邑。𤣥既撰河平碑,又自以为司马迁、班固记河渠沟洫,仅载治水之道,不言其方,使后世任斯事者无所考,则乃从鲁访问方略,及询过客质吏牍,作《至正河防记》,欲使来世罹河患者按而求之,其略曰:治河一也,有疏、有浚、有塞,三者异焉,酾河之流,因而导之谓之疏,去河之淤,因而深之,谓之浚抑河之暴,因而扼之,谓之塞。疏浚之别有四:曰生地,曰故道,曰河身,曰减水。河生地有直有纡,因直而凿之,可就故道,故道有髙有卑髙者平之,以趋卑,髙卑相就,则髙不壅,卑不潴,虑夫壅生溃,潴生堙也。河身者,水虽通行,身有广狭,狭难受水,水益悍,故狭者以计辟之,广难为岸,岸善崩,故广者以计御之,减水河者,水放旷则以制其狂,水隳突则以杀其怒,治堤一也。有创筑、修筑、补筑之名,有刺水堤,有截河堤,有䕶岸堤,有缕水堤有石船堤治埽一也。有岸埽水埽,有龙尾、栏头、马头等埽,其为埽台及推巻牵制、薶挂之法,有用土、用石、用铁、用草、用木、用杙,用絙之方,塞河一也,有缺口,有豁口、有龙口,缺口者,已成川。豁口者,旧甞为水所豁,水退则口下于堤,水涨则溢出于口,龙口者,水之所㑹,自新河入故道之潨也。又曰:决河势大,南北广四百馀步,中流深三丈馀,益以秋涨,水多故河十之八,两河争流,近故河口,水刷岸北行,洄漩湍激,难以下埽,且埽行或迟,恐水尽涌入决河,因淤故河,前功遂隳。鲁乃精思障水入故河之方,以九月七日癸丑,逆流排大船二十七艘,前后连以大桅或长桩,用大麻索竹絙绞缚,缀为方舟,又用大麻索、竹絙将船身缴绕上下,令牢不可破,乃以铁猫于上流硾之水中,又以竹絙絶长七八百尺者,系两岸大橛上,每絙硾二舟或三舟,使不得下船,腹略铺散草,满贮小石,以合子板钉合之,复以埽宻布合子板,上或二重,或三重,以大麻索缚之急,复缚横木三道于头桅,皆以索维之,用竹编笆,夹以草石,立之桅前,约长丈馀,名曰水帘,桅复以木榰拄,使帘不偃仆,然后选水工便捷者,毎船各二人,执斧凿立船首尾,岸上捶鼓为号鼓鸣,一时齐凿须叟舟,穴水入舟,沉遏决,河水怒溢,故河水暴増,即重树水帘,令后复布小埽土牛,白阑长,稍杂以草土等物,随宜填垛以继之,石船下诣实地出水,基址渐髙,复卷大埽以压之,前船势略定,寻用前法沉馀船以竟后功,昏晓百刻,役夫分番甚劳,无少间断。鲁甞有言水工之功,视土工之功为难,中流之功,视河濵之功为难,决河口视中流又难,北岸之功,视南岸为难,用物之效草虽至柔柔能狎水,水渍之生泥泥与草并,力重如碇,然维持夹辅,缆索之功居多,盖由鲁习知河事,故其功之所就如此。是役也,朝廷不惜重费,不吝髙爵,为民辟害,托克托能体上意,不惮焦劳,不恤浮议,为国拯民,鲁能竭其心思智计之功,乘其精神胆气之壮,不惜劬瘁,不畏讥评,以报君相知人之眀,宜悉书之,使职史氏者有所考证也。十二月己卯,立河防提举司,隶行都水监。 丁酉,命托克托于淮安立诸路打捕鹰房民匠钱粮总管府。 辛丑,额森特、穆尔复上蔡县,擒韩咬儿等,送京师訹之。是月,太白屡经天。 是岁盗起汝颍,已而蔓延于江浙,江西之饶、信、徽、宣、铅山、广徳,浙西之常湖、建徳,所在不守,江浙行省平章庆通,分遣僚佐,往督师旅,曽不逾时,以次克复,既乃令长吏按视民数,凡诖误者,悉置不问,招徕流离,俾安故业,发官粟以振之,省治毁于兵,则拓其故址,俾之一新募贫民为工役,而偿之以钱,杭民赖以存活者尤众。 蕲、黄贼造船北岸,鋭意南攻,九江居下流,实江东西襟喉之地。江州路总管李黼治城壕,修噐械,募丁壮,分守要害,且上攻守之策于江西行省,请兵屯江北以扼贼冲,不报,黼叹曰:「吾不知死所矣!」乃独椎牛飨士,激忠义以作其气,数日之间,纪纲粗立。 庐州盗起,淮西廉访使陈思谦言于宣让王特穆尔巴哈曰:「承平日久,民不知兵,王以帝室之胄,镇抚淮甸,岂得坐视?思谦愿与王戮力殄灭。且王府属集赛人等数亦不少,必有能摧锋陷阵者,惟王图之」。王曰:「此吾责也,但鞍马器械未备,何能御敌?」思谦括官民马,置兵甲,不日而集,分道并进,遂禽渠贼,庐州平。既而颍冦将渡淮,思谦又言于王曰:「颍冦东侵,亟调芍陂屯卒用之」。王曰:「非奉诏不敢调」。思谦言非常之变,理宜从权,擅发之罪,思谦坐之。王感其言,从之。其侄立本为屯田万户,召语曰:「吾祖宗以忠义传家,汝之职,乃我先人力战所致。今国家有难,汝当身先士卒,以图报效,庶无负朝廷也」。寻召入,为集贤侍讲学士,修定国律。 济寜路总管董搏霄奉㫖从江浙平章教化进征安丰,兵至合肥定林站,遇贼,大破之。时朱皋、固始贼复猖獗,军少不足以分讨,有大山民砦及芍陂屯田军,搏霄皆奬劳而约束之,遂得障蔽朱皋。我军屯朱家寺,贼至,追杀之,乃遣进士程眀仲往谕贼中,招徕者千二百家,因悉知其虚实,夜缚浮桥于淝水,既渡,贼始觉,贼众数万据磵南,我军渡者,辄为其所败,搏霄乃麾骑士别渡浅滩袭贼后,贼曰:「东南向,与骑士迎敌」。抟霄忽跃马渡磵,扬言于众曰:「贼已败」。诸军皆渡,一鼓而击之,贼大败,亟追杀之,相藉以死者二十五里,遂复安丰。抟霄,磁州人,由国子生释褐。 方国珍兵起,江浙行省檄前沿海上副万户实玛宜孙守温州,宜孙即起任其事。已而闽冦犯处州,复檄宜孙以兵平之,以功升浙东宣慰副使,分府于台州。顷之,处之属县,山冦并起,宜孙复奉省檄往讨之,至则筑处州城,为御敌计。宜孙性警敏嗜学,问其先辽之迪烈糺人也,太傅阿噜图出守和林,卒。

十二年春正月丙午朔,诏印造中统元寳交钞一百九十万锭、至元钞十万锭。 戊申,竹山县贼䧟襄阳路。考异庚申外史云:「是年正月,盂海马䧟襄阳」。孟海马盖即竹山贼渠之姓名也。今从本纪,但云竹山贼。同知额森巴哈等惊溃,达噜噶齐博罗特穆尔领义兵二百人,且战且引至监利县,遇沔阳府达噜噶齐纠珠等军,时濵江有船千馀,乃纠合诸义兵丁壮水工五千馀人,畀以军号,给以刀矟,具哨马五十,水陆继进,比至石首县,闻中兴路亦陷,乃议趣岳州就元帅特杰,而道阻不得前,仍趋襄阳。贼方驻杨湖港,乘其不虞撃之,获其船二十七艘,生禽贼党刘纠尔,讯得其情,进次潜江县,又斩贼数百级,获三十馀,船枭贼将刘万戸、许堂主等甫止兵,未食而贼大至,与战抵暮,纠珠等军各当一面不能救,博罗特穆尔被重创,麾从子玛哈实立使去,曰:「吾以死报国,汝无留此」。玛哈实立泣曰:「死生从叔父!」既而博罗特穆尔被执贼,请同为逆,博罗特穆尔怒骂之,遂遇害。玛哈实立帅家奴求其尸,复与贼战,俱没于阵,举家死者凡二十六人。博罗特,穆尔,髙昌人也,是日,荆门州亦䧟。 初,妖贼起䧟邓州,人情恟恟,俄而贼锋自邓抵南阳境南阳县达噜噶齐,锡都以计获数贼,诘之云:「贼将大至」。锡都乃悉斩之,以安众心,昼夜督丁壮巡逻守备,时大司农钱穆尔以兵驻于诸葛庵,为贼所袭,死之,贼遂乘鋭取南阳,锡都守西门,望见贼势盛,即与家人诀曰:「吾与汝等不能相顾矣,但各逃生,吾分死此以报国也」。已而城中皆哭,锡都策厉义兵,奋力与贼搏,贼退去,明日复至,与战甚力,杀贼凡数百,贼知无后援,战愈急,南阳遂陷,锡都突围将自拔,贼横刺其马,马蹶,锡都鞭马跃而起,手斩刺马者,他贼追之,身被数创,不能斗,遂为所杀。妻邢氏闻之,帅家僮数人出走,遇贼,夺贼刀斫之,且骂且前,亦见杀,一家死者二十馀人,事闻,赠南阳路判官。锡都,河西人,姓周氏,时冨珠哩逺调襄阳县尹,须次居南阳,贼起逺,以忠义自奋,倾财募丁壮,得千馀人,与贼拒战,俄而贼大至,逺被害,逺妻雷氏为贼所执,贼欲妻之,雷曰:「我参政冡妇,县令嫡妻,夫死不贰,肯从汝狗彘以生乎?」贼丑其言,将污之,雷号哭大骂不从,乃见杀,举家皆被害。逺,翀之子也。 丙辰,徐寿辉遣其将丁普郎、徐明逺陷汉阳。丁巳,陷兴国府。 己未,徐寿辉将邹普胜䧟武昌。先是,贼氛益炽,湖广行省平章星吉㑹僚属议之,或曰:「有郑万户,老将也,宜起而用之」。星吉乃命募土兵,完城池,修器械,严巡警,悉以其事属郑,贼闻之,遣其党二千来约降,星吉与郑谋曰:「此诈也,然降而郄之,于事为不宜,受而审之可也」。果得其情,乃殱之,械其渠魁数十人以俟命,适有㫖召入为大司农,星吉去,同僚受贼赂,且嫉其功,乃诬郑罪,释其所械者,明日,贼大至,内外响应,威顺王寛彻布哈、行省平章华善皆弃城走,城遂陷,武昌之人骈首夜泣曰:「大夫不去,吾岂为俘囚乎?」有冯三者,湖广省一公使也,素不知书。武昌䧟皂隶辈拉三共为盗,三固辞曰:「贼名恶,我等岂可为?」众怒,将杀之,三遂唾骂,众乃缚诸十字木,舁之以行,而刲其肉,三益骂不止,扺江上,断其喉,委去,其妻随三号泣,俯拾刲肉,纳布裙中,伺贼逺,收三血骸,脱衣裹之,大哭,投江而死。 命刑部尚书阿噜收捕山东贼,给敕牒十一道,使分赏有功者。 辛酉,徐寿辉将鲁法兴陷安陆府,知府超尔死之。法兴之来攻也,超尔募兵得数百人,帅以拒贼,败贼前队,乘胜追之,而贼自他门入,亟还兵,则城中火起,军民溃乱,计不可遏,乃归服朝服,出坐公堂,贼胁以白刄,超尔犹喻以逆顺,一贼排超尔下,使拜不屈,且怒骂贼,渠不忍害,拘之,明日又逼其从乱,超尔疾叱曰:「吾守土臣,寜从汝贼乎?」贼怒,以刀斫超尔左胁,断而死,贼愤其不降,复以布囊纒其尸,舁置其家,超尔妻侯氏出,大哭,且列酒肉满前,渴者令饮酒,饥者令食肉以绐贼之,不防已,至夜自经死。事闻,赠超尔河南行省参知政事,侯氏寜,夏郡夫人表其门曰双节」。 丙寅,以河复故道,大赦天下。 辛未,徐寿辉兵陷沔阳府,壬申,陷中兴路,沔阳推官象山俞述祖领民兵守緑水,洪城陷,被执,械至寿辉所,述祖骂不辍,寿辉怒,支解之。其犯中兴也,山南宣慰司同知伊古伦实出战,众溃,宣慰使锦卓尔巴哈弃城走,山南廉访使布哩裕敦以兵与抗射,贼多死,明日,贼益兵来袭东门,力战被执,不屈而死。考异元史顺帝纪云:「锦卓尔巴哈与布哩裕敦俱遁」。今从忠义传。武昌既陷,江西大震,贼舳舻蔽江而下,行省右丞博罗特穆尔方驻兵于江,闻之亦遁去。总管李黼虽孤立,辞气愈奋厉。时黄梅县主簿伊逊特穆尔愿出撃贼,黼大喜,向天沥酒与之誓,言始脱口,贼㳺兵已至境,急征诸乡落聚木石于险塞处,遏贼归路,仓卒无号,乃墨士卒面,统之出战,黼身先士卒,大呼陷阵,伊逊特穆尔继进,贼大败,逐北六十里,乡丁依险阻,乘髙下木石,横尸蔽路,杀获二万馀,黼还,谓左右曰:「贼不利于陆,必由水道以舟薄我,茍失备御,吾属无噍类矣」。乃以长木数千,冒铁锥于杪,暗植沿岸水中,逆刺贼舟,谓之七星桩㑹。西南风急,贼船数千果扬帆顺流,鼓噪而至,舟遇桩不得动,进退无措,黼帅将士奋撃,发火翎箭射之,焚溺死者无算,馀舟散走。行省上黼功,拜江西行省参政,行江州南康等路军民都总管,便宜行事。 二月乙亥朔,濠州定逺人郭子兴起兵,自称亳州节制元帅,据俞本皇明纪事録。子兴兄弟三人,皆善殖赀产,由是豪里中子兴知天下必有变,乃散家财,阴结豪杰,至是,与孙徳崖及俞某、鲁某、潘某等起兵攻城。甲申,邹平县马子昭为乱,官军捕斩之。 乙酉,徐寿辉兵陷江州,总管李黼死之,遂陷南康路。时贼势逾盛,西自荆湖,东际淮甸,守臣往往弃城遁,黼中外援絶。贼将薄城,分省平章政事坚图巴哈自北门遁。黼引兵登陴,布战具。贼已至甘棠湖,焚西门,乃张弩箭射之。贼趦趄未敢进,转攻东门,黼救之,而贼已入矣。与之巷战,知力不敌,挥剑叱贼曰「杀我母,杀百姓」贼自巷背来,刺黼堕马,黼与兄冕、子秉昭俱骂贼而死,郡民哭声震天,相率具棺𦵏于东门外。黼死逾月,参政之命始下,冕居颍,亦死于贼。事闻,赠黼淮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陇西郡公,谥文忠。诏立庙江州,赐额曰崇烈,官其子秉方集贤待制。 丙戌,霍州灵石县地震。 房州贼陷归州。 戊子,诏徐州内外群聚之众,限二十日不分首,并与赦原。置安东、安丰分元帅府。 己丑,逰皇城。 庚子,郭子兴陷濠州,据之。俞本云:二月二十六日克濠州,二十六日庚子也。 辛丑,邓州贼王权、张椿陷澧州,龙镇卫指挥使俺图喇哈曼等帅师复之。 褒赠仗节死义者宣徽使特穆尔等二十七人。是月,贼侵滑,浚命徳珠为河南右丞,守东明,徳珠时,致仕于家,闻命,即驰至东,眀浚城隍,严备御,贼不敢犯。徐寿辉将欧普祥陷袁州。普祥,黄冈人,以烧香聚众,从寿辉起兵为元帅,人称欧道人,至是,引兵掠江西诸郡县,攻破袁州,焚室庐,掠人民以去,令别将守之。 三月乙巳朔,追封太师、忠王玛扎尔岱为徳王。 丁未,徐寿辉将许甲攻衡州,洞官黄安抚败之。 徐寿辉将陶九陷瑞州,总管禹苏福、万户张岳击败之。 壬子,河南左丞相台哈巴哈克复南阳等处。 癸丑,中书省臣请行纳粟补官之令:「凡各处士庶果能为国宣力,自备粮米供给军储者,照依定拟地方实授常选流官,依例升转封荫,及已除茶盐钱糓,官有能再备钱粮供给军储者,验见授品级,改授常流」。从之。 甲子,徐寿辉将项普略䧟饶州路,遂陷徽州、信州,时官军多疲懦不能拒,所在无赖,子乘间窃发,不旬日,众辄数万,皆短衣草屦,齿木为杷,削竹为枪,截绯帛为巾襦,弥野皆赤。饶州守臣魏中立闻之大惊,即率丁壮分塞险要,戒守备,俄而贼至,达噜噶齐马来出战,不能发一矢,贼愈逼,中立以义兵击郄之,已而贼复合,遂为所执,以红衣被其身,中立叱之,须髯尽张,信州总管于大本以土兵备御,贼又陷其城而执之,并送蕲水,寿辉欲使从已,二人皆大骂不屈,遂被害。中立,济南人。大本,宻州人也。 丁卯,以出征马少,出币帛各二十万匹于迤北万户、千户所易马。 戊辰,诏南人有才学者,依世祖旧制,中书省、枢宻院、御史台皆用之。于是吏部郎中宣城贡师泰、翰林直学士饶州周伯琦同擢监察御史。南士复居省台自此始。 中书省臣言:「张理献言饶州、徳兴三处,胆水浸铁,可以成铜,宜即其地各立铜冶场,直𨽻寳泉。提举司以张理就为铜冶场官」。从之。 是月,方国珍复劫其党下海,浙东道宣慰使、都元帅台哈巴哈发兵扼黄岩之澄江,而遣义士王大用抵国珍,示约信,使之来归,国珍益疑,拘大用不遣,以小舸二百突海门,入州港,犯马鞍诸山台。哈巴哈语众曰:「吾以书生登显要,诚虑负所学,今守海隅,贼甫招徕,又复为变,君辈助我撃之,其克则汝众功也。不克,则我尽死以报国耳」。众皆踊跃愿行。时国珍戚党陈仲达往来计议,陈其可降状。台哈巴哈率部众张受降旗,乘湖而前,船触沙不能行。垂与国珍遇,呼仲达申前议,仲达目动气,索台哈巴哈觉其心异,手斩之,即前搏贼船,射死五人,贼跃入船,复斫死一人,贼举槊来刺,辄斫折之。贼群至,欲抱持过国珍船台,哈巴哈瞋目叱之,脱起夺贼刀,又杀二人,贼攅槊刺之,中颈死,犹植立不仆,投其尸海中,年四十九。僮名抱琴及临海尉李辅徳、千户齐毕、义士张君璧皆死之。后三年,追赠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封魏国公,谥忠介,立庙台州,赐额曰崇节台。哈巴哈尚气节,不随俗浮,况太平为奸臣劾去相位台哈巴哈独饯送都门外,太平曰:「公且止,勿以我累公」。台哈巴哈曰:「士为知已死,寜畏祸耶?」后虽为时相摈斥,人莫不韪之。 诏定军民官不守城池之罪。 陇西地震,百馀日,城郭頺移,陵谷迁变,定西㑹州、静寜庄浪尤甚,㑹州公宇中墙崩,获弩五百馀张,长者丈馀,短者九尺,人莫能挽。改定西为安定州,㑹州为㑹寜州。 朱元璋歴游、光、固、汝、颍诸州,﨑岖三载,仍归皇觉寺,居久之,寺为乱兵所焚,僧皆逃散,元璋亦出避兵,不知所向,㑹有故人自乱离中,以书来招曰:「今四方兵起,人无寜居,非田野间所能自保也,盍从我以自全?」元璋览毕,即焚之。数日,复有来告曰:前日人以书招公,旁有知者,欲觉其事,公宜审祸福,决去就。是时萨哩巴哈率兵欲来复濠城,惮不敢进,惟日掠良民为盗以徼赏,民皆恟恟相扇动,元璋恐不免于难,乃诣伽蓝卜珓,问避乱不吉即守,故又不吉,因祝曰:岂欲予从雄倡义乎?果大吉,复自念从雄非易事,祝曰:盍许我以避兵投之!珓跃而立,始知神意必欲从雄也」。考异太祖实録辨证曰:「从实録则太祖忧乱避兵,祷于伽蓝神固,守旬月而后有相招迫胁之事。以皇陵碑及御制文集考之,则先有相招迫胁之事而后祷于神也。今依后说,次卜珓于相招之后。闰月甲戌朔,抵濠城,入门,门者疑为谍,执之,欲加害人,以告郭子兴,子兴亲驰活之。太祖实録辨证曰:滁阳王庙碑云:为门者所执,将欲加害,王亲驰活之。实録云:人以告子兴,子兴遣人追至,亲驰之与遣人,其缓急则有问矣。庙碑为太祖亲藁以授张来仪者,实録不据,此何也?今从钱说用庙碑。见状貌竒伟,问所以来,具告之故,子兴喜,遂留置左右。寻命长九夫常召与谋事,久之,甚见亲爱,凡有攻讨,即命以往往辄胜,子兴由是兵益盛。初,宿州人马公与子兴为刎颈交,马公卒以季女属子兴,子兴因抚为己女,至是欲以妻元璋与其妾张氏谋,张氏曰:「吾意亦如此,今天下乱,君举大事,正当收集豪杰,一旦彼为他人所亲,谁与共功业者?」子兴意遂决,乃以女妻元璋,即孝慈马皇后也。考异:子兴妾张氏实録以为其妻辨证曰:「滁阳王夫人张氏,次夫人,亦张氏。据张来仪庙碑,初劝滁阳馆髙帝于贰室者,次夫人也。滁阳被械,携二子从髙帝告。彭大者,亦次夫人也。厥后女为上妃,生三王,二公主人知滁阳能识真主于鱼服之中,不知皆次夫人启之也。滁阳夫人生三子,皆与髙帝不协,而次夫人独能知髙帝,且以其子相托,当滁阳信谗疑忌,髙帝忧虞疾疢之时,其所以周旋侧陋,解释惎间,又可知矣。髙帝亲藁滁阳事实,盖亦深著次夫人之功,而实録但云子兴夫人、张氏尽没其实,大失髙帝之意,余故表而出之。今从改书。其妾,张氏。  乙酉,徐寿辉将陈普文陷吉安路,乡民罗明逺起义兵复之。 立淮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治扬州。 丁酉,湖广行省参政特杰以湖南兵复岳州。 是月,诏江西行省左丞相左达纳实哩、淮南行省平章政事辉和尔巴哈、江浙行省左丞左达纳实哩、湖广行省平章政事额森特穆尔、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巴实呼图及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琳与江浙行省官,并以便宜行事。 陜西行台御史大夫多尔济巴勒行至中途,闻商州陷,武闗不守,即轻骑昼夜兼程至奉元,而贼已至鸿门,吏白涓日署事,不许,曰:「贼势若此,尚何顾阴阳拘忌哉?」即就署省,台素以举措为嫌,不相聚论事,多尔济巴勒曰:「多事如此,恶得以常例论?」乃与行省平章多托约五日一㑹集,寻有㫖命与多托同讨贼,即督诸军复商州,乃修筑奉元城垒,募民为兵,出库所藏银为大钱,射而中的者赏之,由是人皆为精兵。金商义兵以兽皮为矢房,状如瓠,号毛葫芦军,甚精锐,列其功以闻,赐敕书褒奬之,由是其军遂盛,而国家获其用。金州由兴元鳯翔达奉元,道里回逺,乃开义谷,创置七驿,路近以便。时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驻兵沙河,军中夜惊,额森特穆尔尽弃军资器械,收散卒北奔汴梁,时文济王在城头,遥谓之曰:「汝为大将,见贼不杀而自溃,吾将劾汝,此城必不容汝也」。遂离城南四十里,朱仙镇屯焉。文济王事,据庚申外史修入。朝廷以其不习兵,诏别将代之,额森特穆尔径归,昏夜入城。明日,仍为御史大夫、西台监察御史䝉古噜哈雅、范文等十二人劾其丧师辱国之罪,多尔济巴勒当署字,顾谓左右曰:「吾其为平章湖广矣」。奏上,丞相托克托怒,果左迁多尔济巴勒,而御史十二人皆谪为各路添设佐贰官。多尔济巴勒赴湖广,闗中人遮道涕泣曰:「生我者公也,何遽去我而不留乎?」多尔济巴勒慰遣之,不听,乃从间道得出。 夏四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江西临川贼邓忠陷建昌路。 乙卯,特杰及万户陶梦祯复武昌、汉阳,寻再陷。 丙辰,江西宜黄贼涂佑与邵武建寜贼应必逹等攻陷邵武路,总管吴谙达巴哈以兵讨之,千户魏淳用计擒佑必逹,复其城。 贼自邵武间道逼福寜州,知州沾化王巴延乃与监州阿萨图喇募壮兵五万,分扼险阻。贼至杨梅岭立栅,巴延与其子驰破之。贼帅王善俄拥众直压州西门,胥𨽻皆解散。巴延麾下唯白梃、市儿数百人巴延射贼,不复反顾。贼以长枪桩马,马仆,遂见执。善说、巴延从已,仍领州,巴延诃善曰:「我天子命官,不幸失守,义当死,肯从汝反乎?」善怒,叱左右扼以跪,弗屈,遂殴之。巴延嚼舌出血噀善面,骂曰:「反贼杀即杀,何以殴为!吾民,天民也,汝不可害。大丞相统百万之师,亲讨叛逆,汝辈将无遗种矣!」贼又执阿萨图喇至,善厉声,责其拒斗,噤不能对。巴延复唾善曰:「我杀贼,何言拒耶?我死,当为神以杀汝」。言讫,挺颈受刄颈断,涌白液如乳,暴尸数日,色不变,州人哭声连巷。贼等杀阿萨,图喇欲释相官之,相詈曰:「吾与汝不共戴天,恨不寸斩汝,我受汝官耶!」贼杀之。相妻潘氏挈二女为贼所获,亦骂贼,母子同死。 甲子,翰林学士承㫖欧阳𤣥以湖广行省右丞致仕,赐玉带及钞一百锭,给全俸终其身。 是月,帝如上都。 永怀县贼陷桂阳。 四川行省平章纠珠以兵复归州,进攻峡州,与峡州总管赵余褫大破贼兵,诛贼将李太素等,遂平之。 诏天下完城郭,筑堤防。 五月戊寅,命龙虎山张嗣徳为三十九代天师,给印章。 命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琳,给宣敕与台州民陈子由、杨恕卿、赵士正、戴甲,令其集民丁夹攻方国珍。 己邜四川行省平章纠珠复中兴路参政实达巴图噜,请自攻襄阳,许之。进次荆门。时贼十万,官军止三千馀,遂用宋廷杰计,招募襄阳官吏及土豪避兵者,得义丁二万,徧排部伍,申其约束。行至蛮河,贼守要害,兵不得渡,即令屈万户率竒兵间道出其后,首尾夹攻,贼大败,追至襄阳城南,大战,生擒其伪将三十人,腰斩之。贼自是闭门不敢出。实达巴图噜乃相视形势,内列八翼,包络襄城,外置八营,军岘山、楚山,以截其援,自以中军四千据虎头山以瞰城中。署从征人李复为南漳县尹,黎可举为宜城县尹,拊循其民,以赋军馈。城中之民受围日久,夜半,二人缒城叩营门,具告虚实,愿为内应,实达巴图噜与之定约,以五月朔日四更攻城授之,宻号而去。至期,民埀绳以引官军,先登者近十人,时贼船百馀艘在城北,阴募善水者凿其底,天将眀,城破,贼巷战不胜,走就船,船坏,皆溺水死,伪将王权领千骑而走,遇伏兵被擒,襄阳遂平。 庚辰,监察御史萨萨特穆尔等言:「河南诸处群盗,辄引亡宋故号以为口实,宜以瀛国公子和尚、赵完普及亲属徙沙州安置,禁勿与人交通」。从之。 癸未,建昌民戴良起乡兵克复建昌路。 六月丙寅,红巾周伯颜陷道州。 是月,大名路旱、蝗,饥民七十馀万口,给钞十万锭赈之。 中兴路松滋县雨水暴涨,漂民舍千馀家,溺死七百人。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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