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八十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八十

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八十起𤣥黓困敦,正月尽昭阳,赤奋若十二月,凡二年。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徳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熈寜五年春正月己丑,诏聴降羌归国。 己亥,置京城逻卒,察谤议时政者收罪之。 辛丑,司天监灵䑓郎尤瑛言天乆阴,星失度,宜罢免。王安石上以瑛状付中书,安石遂谒告,冯京等进呈,送英州编管。诏刺配英州牢城,安石翌日乃出。 二月,以两浙水,赐谷十万石赈之,仍募民兴水利。 癸亥,太白昼见。 丙寅,以知郑州吕公弼为宣徽南院使,龙图阁直学士、知渭州蔡挺为枢宻副使。挺在渭州籍禁兵,悉还府,不使有隠占,建勤武堂,轮诸将五日,以教阅队伍金鼔之法甚备,储劲卒于行间遇用竒,则别为一队,出战甲兵整习,常若寇至,时土兵有阙,诏募三千人,挺奏土兵不必补,当以泾、渭、仪原四州义勇,分五畨畨三千人,防秋以八月十五日上,九月罢。防春以正月十五日上,三月罢,周而复始,比之募土兵,省费多矣,从之,歳省粟帛钱缗十三万有竒挺,又括并邉生地冒耕田千八百顷,募人佃种,以益邉储,取邉民阑市蕃部田八千顷,以给弓箭手养马镇戎军壕外有土山挺,因险筑砦,乘髙四望,觇贼往来开膏腴之地二千顷,募弓箭手三千耕守,赐名熈寜砦,谍告夏人数万集胡卢河,挺出竒兵迎击之,遂溃,遣四将分路追讨,破其七族,夏人复犯诸砦,环庆兵不能御,挺遣张玉以万人往觧其围,庆州军变,关中大优,挺讨平之,帝曰:「庆卒为乱,不至猖獗,泾原之力也」。进龙圗直学士。至是遂有此命。帝问挺泾原训兵之法,召部将按于崇政殿,善之,下以为诸路法,挺为人有智计,多诡谲,自以有劳乆留邉,郁郁不得志,寓意词曲,有应念玉关人老」之句,中使至,则使优伶歌之以达于禁掖,帝闻而闵之,故有是拜。 三月甲午,南平王李日尊卒,子乾徳嗣。日尊,公藴之孙也,既死,乾徳㓜母黎氏燕燕太妃与宦者李若吉同主国事,讣至,遣使吊赠。 戊戌,判汝州富弼致仕。弼至汝两月,即上言:「新法,臣所不晓,不可以治郡,愿归洛养疾」。许之。弼虽家居,朝廷有大利害,知无不言。帝虽不尽用,而眷礼不衰。王安石尝有所建明,帝却之曰「富弼手疏称老臣,无所告诉,但仰屋窃叹者,即当至矣」其敬之如此。 丙午,行市易法自王韶倡为縁邉市易之说,王安石善之,以为与汉平凖法同,可以制物低昻而均通之,遂用草泽魏继宗议,以内藏库钱帛置市易务于京师,凡货之可市及滞于民而不售者,平其价市之,愿以易官物者,聴以抵当物力多少均分赊请相度,立限岁出息二分纳还,以户部判官吕嘉问为提举。嘉问,上建置十三条,其一云「兼并之家,较固取利,令市易务觉察,申三司,按置以法,帝削去此条,御史刘孝孙言于此见陛下寛仁爱民之至」。安石曰:「孝孙称颂此事,以为圣政,臣愚窃谓此乃圣政之阙也。自是诸州上供藨席、黄芦之类,悉令计直,从民愿者,市之以给用,寻改在京市易务为都提举市易司、秦凤两浙滁州、成都广州、郓州六市易司皆𨽻焉」。考异:陈瓘论王安石日録所载熈寜中奏对,语多不实,其言曰:神考不欲于律外立较固之条,可谓仁厚爱民之意,刘孝孙将顺圣美不为过也。日録但为显掦吕嘉问,故不以御批为是,不以孝孙为然,于是造神考之言曰:若设法倾之,则兼并不能为害」。又撰对上之言曰:「若不能明立法令,但设法相倾,即是纸铺孙家所为纸铺孙家为是百姓制百姓不得,故止如此,岂有为天下主,乃只如纸铺孙家所为,何以谓之人主呜呼,设法相倾之语,谓之不诬可乎?纸铺孙家之语,谓之不诋,可乎?按:帝既减去较固之条,岂更欲设法相倾?其诬帝明甚,若纸铺孙家之语,陵悖䙝嫚,无复人臣礼,削而不録可也群牧使李肃之知永兴军,帝戒令绥抚一路,肃之曰:「自是朝廷以常平、助役扰州县耳」。帝不恱。 夏四月庚戌朔,立殿前马步军春秋校试殿最法。 己未,括闲田,知定州滕元发言:「河北州县近山谷处,民间各有弓箭社及猎射人,习惯便利,与诸边无异,乞下本道逐州县,并令募诸色公人及城郭乡村百姓,有武勇愿习弓箭者,自为之社,毎岁之春,长吏就阅试之,北人劲悍,缓急可用」。从之。元发,即甫也,以避高鲁王讳,改字为名。 丁卯,二股河成,深十尺,广四百尺。方浚河则稍障其决水,至是水入于河,而决口亦塞。 五月辛巳,以古渭砦为通逺军。帝志复河陇,㑹定州驻泊都监张守约请以古渭为军,根本陇右,帝从之,以王韶知军事,行教阅法。诏:「宗室非袒免亲者,许应举初试黜,其不成文理者,馀令覆试,累覆试不中者,亦量才擢用。 庚寅,以青唐大首领包顺为西头供奉官。 辛卯,王安石以王韶书进呈,韶言已拓地千二百里,招附三十馀万口。帝与安石论人有才,不可置之闲处,因言汉武亦能用人。安石曰:「武帝所见下,故所用将帅止卫、霍辈,至天下户口减半,然亦不能灭丐奴」。帝曰「武帝自为多欲耳」。安石曰「欲亦不能害政。如齐桓公亦多欲矣,而注厝方略,不失为霸,于天下,能用人故也」帝曰「汉武至不仁,以一马之故,劳师万里,侯者七十馀人,视人命若草芥,所以户口减半也。人命至重,天地之大徳曰生岂可如此」。 壬辰,以赵尚寛等前守唐州辟田疏水,有功,増秩以劝天下。 丙午,太白昼见。 行保马法,王安石始建此议,文彦博、吴充以为不便,安石持论益坚,乃诏开封府界诸县保甲愿牧马者聴,仍令以陕西五路义勇、保甲愿养马者,户一匹,物力高,愿养二匹者聴,皆以监牧见马给之,或官与其直令自市。先行于开封府及陕西五路府界无过三千匹,五路无过五千匹,袭逐盗贼外,乘越三百里者有禁,歳一阅,其肥瘠死病者补偿,在府界者免体量萆二百五十束,加给以钱布。在五路者,歳免折变縁纳钱。三等以上,十户为一保,四等以下十户为一社,以待病毙补偿者。保户马死,保户独偿。社户马死,社户半偿之,其后遂徧行于诸路。 六月壬子,司空、兼侍中、河阳三城节度使、判永兴军曾公亮以太傅致仕。 癸亥,诏分经义、论䇿为四场,以试进士。 丙寅,作京城门铜鱼符。枢宻院言仁宗时尝建武学,乞复之。乙亥,诏于武成王庙置武学,选文武官知兵者为教授。 是月,河溢北京夏津。 秋七月壬午,诏以𣙜货务为市易西务下界,市易务为东务上界。 辛邜,诏在京商税院杂买务并𨽻提举市易务。 壬寅,以曾孝寛为史馆修撰、兼枢宻都承㫖,旧用武臣,以文臣兼领,自孝寛始也。 编修三司敕条例:删定官郭逢原上疏曰:「陛下固以师臣待王安石矣,而使之自五鼔、趋朝仆仆,然北面而亟拜,尚守君臣之常分,臣之所未谕也」。又曰:宰相代天理物,无所不统,臣愚以谓当废去枢府,并归中书,合文武于一途,归将相于一职,复兵农于一事,此尧舜之举也。今安石居宰辅之重,朝廷有所建制,特牵于枢府而不预,则臣恐陛下所以任安石者盖不专矣」。疏奏,帝甚不恱,他日谓安石曰:「逢原必轻俊」。安石曰:「陛下何以知之?」帝曰:「见所上书,欲并归枢宻院」。安石曰:「人才难得,如逢原亦且晓事,可试用也」。 闰月庚戌,遣中书检正官章敦察访荆湖北路,帝思用兵以威四方,湖北提㸃刑狱赵鼎上言,峡州峒酋刻剥无度,蛮众愿内附。辰州布衣张翘亦上书言南北江利害,遂诏敦察访荆湖北路经制蛮事。时北江则彭氏主之,有州二十。南江则舒氏有四州,田氏有四州,向氏有五州,皆自太祖以来受朝命,𨽻辰州入贡者,及敦往经制,蛮相继纳土,愿为王民,始创城砦,比之内地矣。 诏入内供奉官以下,已有养子而更养次子为内侍者斩。 帝因河溢,语辅臣曰:「闻京东调夫修河,有壊产者,河北调急夫尤多,若河复决,奈何?且河决不过占一河之地,或东或西,利害无所校,聴其所趋如何?」王安石曰:「北流不塞,占公私田至多,又水散漫乆,复淀塞,昨修二股,费至少,而公私田皆出向之,舄卤俱为沃壤,庸非利乎?况急夫已减于去歳,若复葺理堤防,则河北歳夫愈减矣」。帝以为然。 章敦经制䕫夷,狎侮郡县,吏无敢与共语。知南川县新津张商英负气倜傥,豪视一世,部使者念独商英足抗敦,檄至䕫与敦相见,商英著道士服,长揖就坐。敦肆意大言,商英随机折之,落落出其上,敦大喜,延为上客荐诸王安石,得召对,除光禄寺丞,寻加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时帝方厉精政事,廷臣片言悟意者,骤见进用,商英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更张改造者数十百事,其最大者三事:一曰免役,二曰保甲,三曰市易。三者得其人,缓而讲之则为利,非其人急而成之则为害。臣愿陛下与大臣宜安静休息,择人而行之,茍一事未巳,一事复兴,虽使禆谌适野而谋墨翟持筹而算终,莫见其成也。 壬子,诏:「武学生员以百人为额,遇科场一年,委枢宻院降宣,命武臣路分都监及文臣转运判官以上,各奏举堪应武举者一人。其被举人,遇生员阙,愿入学者聴」。 监察御史里行张商英言:「判刑部王庭筠立法,凡蝗蝻为害,须捕尽乃得闻奏。今大名府祁、保、邢莫州,顺安、保定军所奏凡四十九状,而三十九状除捕未尽,进奏院以不应法,不敢通奏。夫蝗蝻㡬徧河朔,而邸吏拘文封还奏牍,必俟其扑尽,方许上闻。陛下即欲于此时恐惧修省,以上答天戒而下恤民,隠亦晚矣」。御批:「进奏院徧指挥诸路转运、安抚司,今后有灾伤,令所在画时闻奏」。王安石曰:「诸路安抚司有无限合经制事,又何暇管勾奏灾伤状乎?」帝笑而不答。先是,内批付安石:「闻市易买卖极苛细,市人籍籍怨谤,以为官司浸淫,尽收天下之货,自作经营,可令但依魏继宗元擘画施行」。于是安石留身白帝曰:「必有事实」。乙宣示帝曰:「闻𣙜货卖,冰致民卖,雪都不售。又闻买梳朴即梳,朴贵买脂麻即脂麻贵,又闻立赏钱捕人不来市易司买卖者,安石曰:「果尔,则是臣欲以聚敛误陛下也。臣素行,陛下所知,何縁有此事?」帝曰:「恐所使令未体朝廷意,更须审察耳」。安石曰:「此事皆有迹容,臣根究勘问,别有闻奏。 甲戌,徙知青州赵拚为资政殿大学士、知成都。时成都以戍卒为忧,朝廷选择大臣,为蜀人所信爱者,故以命拚,召见之,拚乞以便宜从事,即日辞去。既至蜀治,益尚寛宻为经略,而燕劳闲暇如他日,兵民晏然。剑州民李孝忠集众二百馀人,私造符牒,度民为僧,或以谋逆告狱具,拚不下法,吏以意决之,但处孝忠以私度罪,馀皆不问。 八月甲申,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欧阳修卒。太常初谥曰文,以配韩愈、常秩,方兼太常,与修相失,乃言修有定䇿之功,请加以忠字,实抑之也。修天资刚劲,见义勇为,虽机阱在前,触发之不顾,放逐流离,至于再三,志气自若,凡歴数郡,不见治迹,不求声誉,简而不扰,故所至民便之,或问为政寛简而事不弛废,何也?曰:以纵为寛,以略为简,则政事弛废而民受其弊,吾所谓寛者,不为苛急简者,不为繁碎耳。修父观蚤卒,母尝谓修曰:汝父为吏,常秉烛治官,书屡废而叹,吾问之,则曰:死狱也,我求其生不得耳。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兴,我皆无恨。夫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其平居教他子弟常用此语,吾耳熟焉!修闻而服之终身,奬引后进,如恐不及,赏识之下,率为闻人。曾巩、王安石、蘓洵洵子轼、辙,布衣屏处,未为人知,修即游其声誉,谓必显于世,笃于朋友,生则振掖之,死则调䕶其家,为文丰约中度,其言简而明信而通,五代以来,文体卑弱,至是一变而复于古,奉诏修唐书纪、志、表,自撰五代史记,法严辞约,多得春秋遗㫖,苏轼序其文曰: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识者以为知言。 秦凤路沿邉安抚使王韶,引兵城渭源堡,破䝉罗角,遂城乞神平,破抹耳水巴族。初,羌各保险,诸将谋置阵平地,韶曰:「贼不舍险,来斗则我师必徒归,今已入险地,当使险为吾有」。乃径趋抹邦山,逾竹牛岭,压贼军而陈,令曰:「敢言退者斩!」使皆下马少息。贼乘高下鬪,军小却,韶躬被甲胄,麾帐下兵逆击之,羌溃走,焚其庐帐,洮西大震。㑹木征渡洮来援,馀党复集,韶命别将由竹牛岭路张军声,而?师越武胜,遇木征首领霞裕勒等,与战,破之,遂城武胜,韶言:「措置洮河,只用回易息钱,未尝辄费官本」。文彦博曰:「工师造屋,初必小计,冀人易于动工,及既兴作,知不可已,乃始増多」。帝曰:「屋壊岂可不修?」王安石曰:「主者善计,自有忖度,岂为工师所欺也?」彦博不复敢言。自是韶进讨,辄肆欺诞,朝廷不与计财。 丁亥,诏求欧阳修所撰五代史。 壬辰,以武胜城为镇洮军。 乙未,诏侍从及诸路监司各举有才行者一人。 己亥,诏以京西路分南北两路,襄、邓、随、房、金、均、郢、唐八州为南路,西京、许孟陈汝蔡颍七州、信阳军为北路。 辛丑,贬太子中允、同知谏院唐垧为潮州别驾。初,王安石喜垧,令邓绾举为御史,遂除太子中允,数月,将用为谏官,安石疑其轻脱将背,已立名,不除职,以本官同知谏院,非故事也,垧果怒,安石易已凡奏二十疏,论时事,皆留中不出,垧乃因百官起居日,扣陛请对,帝令谕以他日,垧伏地不起,遂召升殿,垧至御座前,进曰:「臣所言皆大臣不法,请对陛下一一陈之」。乃搢笏展疏,目安石曰:「王安石近御座,聴札子」,安石迟迟」。垧诃曰:「陛下前犹敢如此,在外可知」。安石竦然而进,垧大声宣读凡六十条,大抵言:「安石専作威福,曾布表里擅权,天下但知惮安石,不复知有陛下文彦博,冯京知而不敢言,王圭曲事安石,无异厮仆!」且读且目圭,圭惭惧俯首,又言:「元绛、薛向、陈绎、安石頥指气使,无异家奴。张璪、李定为安石爪牙,张商英乃安石鹰犬,逆意者,虽贤为不肖,附已者虽不肖为贤」。至诋安石为李林甫、卢把,帝屡止之,垧慷慨自若,略不退慑,读已,下殿再拜而退,侍臣、卫士相顾失色,合门纠其渎乱朝仪,贬潮州别驾。邓绾申救之,且自劾谬举,安石曰:「此素狂,不足责」。改监广州军资库。 甲辰,王韶破木征于巩令城,降其部落二万馀人。 帝患田赋不均,诏司农重定方田及均税法,颁之天下。方田之法,以东西南北各千步,当四十一顷六十六亩一百六十步为一方,歳以九月,县委令佐分地计量,随陂原平泽而定其地,因赤淤、墨垆而辨其色,方量毕,以地及色参定肥瘠而分五等以定其税,则至明年三月毕,掲以示民,一季无讼,即书户帖,连庄帐付之,以为地符。均税之法,县各以其租额税数为限,旧尝收蹙竒零,如米不及十合而收为升,绢不满十分而收为寸之类,今不得用其数均摊増展,致溢旧额,凡越额増数皆禁,若瘠卤不毛,及众所食利山林陂塘、沟路、坟墓,皆不立税,凡田方之角,立土为峰,植其野之所宜木以封表之,有方帐,有荘帐,有甲帖,有户帖,其分烟析产,典卖割移,官给契,县置簿,皆以今所方之田为正令,既具,乃以钜野县尉王曼为指教官,先自京东路行之,诸路仿焉。 九月丁未,御史里行张商英言:「近日典掌诰命,如陈绎、王益柔、许将皆不称其职,乞精择名臣以代之」。不报。 癸丑,许宗室试换文资。 癸亥,始御便殿,旬校诸军武技。 丁卯,诏以淮南路分东、西两路扬、亳、宿、楚、海、泰、泗、滁、真、通十州为东路,寿庐蕲和舒濠光黄八州、无为军为西路。 权发遣延州赵卨奏,根括地万五千九百馀顷,招汉、蕃弓箭手四千九百馀人骑,团作八指挥。壬申,诏以卨为吏部员外郎,赐银绢二百匹两。 冬十月戊寅,知华州吕大防言:「九月丙寅,少华山前阜头谷山岭摧陷,其下平地东西五里,南北十里,溃散坟裂,涌起堆阜,各高数丈,长若堤岸,至陷居民六社,凡数百户,林木庐舍亦无存者」。诏赐陷没之家钱有差。 戊戌,升镇洮军为熈州,以熈、河、洮、岷四州及通逺军置熈河路,除王韶龙图阁直学士为经略安抚使、知熈州,然河、洮、岷犹未能复也。 减秦凤囚罪一等。 十一月癸丑,河州首领霞裕勒来降,以为内殿崇班,赐姓名包约。 丁邜贬监察御史里行,张商英监荆南税,时䑓勘劫盗,李则从轻定罪,枢宻检详官刘奉世驳之,诏纠察司劾治,商英言:「此出大臣私忿,愿陛下收还主柄,自持威福,使耳目之官无为两府所胁」。帝为停其狱,商英遂言枢宻庇博州亲戚失入死罪,及纵院吏任逺犯法十二事,于是文彦博、吴充、蔡挺并上印求去,帝难之,为谪商英。 壬申,分陕西为永兴、秦凤路,仍置六路经略司。 章敦招降梅山峒蛮蛮,姓苏氏,旧不通中国。其地东接潭,南接邵,西接辰,北接鼎、澧、敦,招降之,籍其民万四千八百馀户,田二十六万四百馀亩,均定其税,使岁一输。筑武阳、开峡二城,置安化县,𨽻邵州。 十二月丙子,赦亡命荆南溪峒者。 丁丑,诏太原置弓箭手。 戊寅,改温成庙为祠。 壬申,陈升之起复为检校太傅、行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枢宻使。 癸未,雨土。 乙未,筑熈州南、北关及诸堡砦。 是歳,河北大蝗。 帝尝言:「祖宗皆爱惜天地,不肯横费汉文帝云:朕为天下守财耳」。王安石曰:「人主能以尧、舜之政泽其民,虽竭天下之力以奉乘舆,不为过当守财之言,非天下正理,然安于节俭,自是盛徳,足以率厉风俗,此臣所以不敢不体圣心也」。

六年春正月辛亥,诏奉禧祖为太庙始祖,迁顺祖神主藏夹室,孟夏祀感生帝,以僖祖配。先是,中书奏请议僖祖神主祧迁,下两制详议,元绛等言:「自古受命之主,既以功徳享有天下,皆推其本统以尊事其祖,商周以契、稷有功于唐、虞之际,故谓之祖有功,若祖必有功,则夏后氏何以郊鲧乎?今太祖受命之初,立亲庙,自僖祖始,僖祖以上,世数既不可复得而知,则僖祖之为始祖无疑矣,傥谓僖祖不当比契、稷为始祖,是使天下之人不复知尊祖,而子孙得以有功加其祖考也。请以僖祖为始祖之庙,庶合先王礼意」。翰林学士韩维言:「昔先王既有天下,迹基业之所由起,奉以为太祖所以推功美、重本始也。太祖皇帝孝养仁圣,睿智神武,兵不血刄,坐靖大乱,子孙遵业,万世䝉泽功徳卓然为宋太祖,无可议者。僖祖虽为髙祖,然仰迹功业,未见所因,上寻世系,又不知其所始,若以所事稷、契奉之,窃恐于古无考,而于今有所未安也。天章阁待制孙固请特为僖祖立室,禘祫之日,以僖祖权居东向之位,以伸其尊,由太祖而下,亲尽迭毁之主,皆藏诸僖祖室。是时韩琦还判相州,闻之叹曰:此议足以传不朽矣!礼官章衡等请以僖祖为别庙,苏祝,请以僖祖祔景灵宫,帝以固议问王安石,安石曰:「为祖立别庙,自古无此。礼姜嫄所以有别庙者,盖姜嫄,禖神也,以先妣故盛其礼与歌舞,皆序于先祖之上。不然,则周不为喾庙而立姜嫄者,何也?帝遂以安石论姜嫄之言为然。诏依绛等议。 二月辛卯,夏人寇秦州,都巡检使刘惟吉败之。 丙申,永昌陵上宫东门火。王韶复河州,获木征妻子。 壬寅,韩绛自许州徙知大名府。 三月己酉,诏赠熈河死事将田琼礼宾使,録其子三人,孙一人。 庚戌,置经义局修诗、书、周礼、三经义,命王安石提举,吕恵卿、王雱同修撰。帝欲召程颢预其事,安石不可,乃止。 辛亥,试明经诸科。 丙辰,司天监言,四月朔,日当食九分。诏自丁巳避殿减膳,降天下囚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己未,诏诸路学官并委中书选京官、朝官、选人或举充。又诏诸路择举人最多州军,依五路法各置教授一员。 壬戌,御集英殿,赐奏名进士、明经、诸科余忠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同学究出身总五百九十六人,赐及第,进士钱三千缗,诸科七百缗,为期集费。 丁卯,宰相上表请复膳,不许。 诏进士、诸科并试明法注官。 戊辰,置诸路提㸃刑狱司检法官各一员,从吕恵卿请也。 庚午,封李乾徳为交址郡王。夏四月甲戌朔,日当食,云阴不见,宰臣进贺,以为圣徳所感,乞御殿复膳,从之。 乙亥,以期集院为律学,置教授四员,公试习律令生员义三道,习㫁案生员一道、刑名五事至七事。私试义二道、案一道、刑名五事至三事。命官、举人皆得入学习律令。 戊寅,知桂州沈起,乞自今本路有邉事,止申经略司专委处置,及具以闻,从之。自王安石用事,锐意开邉,知邕州萧注喜,言兵羡王韶等获高位,乃上疏言交址虽奉朝贡,实包祸心,失今不取,必为后忧,㑹交人为占城所败,或言其馀众不满万,可计日以取诏,即以注知桂州经略之。注入朝,帝问攻取之䇿,注复以为难,时起为度支判官,言南交小丑,无不可取之理,乃以起代注起迎合,安石遂一意事攻击,交址始贰。 乙酉,熈河经略司上河州得功将卒王安石白帝,士气自此益振。帝曰:「古人谓举事则才自练,此言是也」。安石曰:「举事则才者出,不才者困,此不才者所以不乐举事也」。 甲午,定齐、徐等州保甲。 戊戌,裁定在京吏禄。 己亥,文彦博罢市易司,既立,至果实,亦官监卖,彦博以为损国体,敛民怨,致华岳山崩,为帝极言之,且曰:「衣冠之家罔利于市,搢绅清议尚所不容,岂有堂堂大国,皇皇求利,而天意有不示警者乎?」王安石曰:「华山之变,殆天意为小人发,市易之起,自为细民乆困,以抑兼并尔,于官何利焉?」先是,韩绛与安石协力排彦博,毎议事,绛多面沮之,又置审官西院,以夺其权,彦博内不平,坚求补外,帝遣中使召入,押赴枢宻院者数矣,彦博辄归卧,帝又面谕之,乃复视事,至是求去益力,遂以守司徒、兼侍中、河东节度使、判河阳。 是月,始置疏浚黄河司。先是,有选人李公义者,献鐡龙爪扬泥车法以浚河,其法用鐡数斤为爪形,以绳系舟尾而沉之水,篙工急棹乘流相继而下,一再过,水已深数尺,宦官黄懐信以为可用,而患其太䡖,王安石请令懐信公义,同议増损,乃别置浚川杷,其法:以巨木长八尺、齿长二尺,列于木下如杷状,以石压之,两旁系大绳,两端碇大船,相距八十歩,各用滑车绞之,去来挠荡泥沙,已又移船而浚,或谓水深则杷不能及底,虽数往来无益,浅则齿碍泥沙,曵之不动,卒乃反齿向上而曵之,人皆知不可用,惟安石善其法,使懐信先,试之以浚二股,又谋凿直河数里以观其效,且言于帝曰:开直河则水势分,其不可开者以近河,每开数尺即见水,不容施功耳。今第见水,即以杷浚之,水当随杷改趋直河,茍置数千杷,则诸河浅淀,皆非所患,歳可省开浚之费㡬百千万,帝曰:果尔甚善!闻河北小军垒当起夫五千,计合境之丁仅及此,数一夫至用钱八缗,故欧阳修尝谓开河如放火,与其劳人,不如勿开。王安石曰:劳人以除害,所谓毒天下而民从之者。帝乃许春首兴工,而赏懐信以度僧牒十五道,公义与堂除以杷法下北京,令都大提举大名府界金堤范子渊与通判、知县共试验之,皆言不可用,㑹子渊以事至京师,安石问其故,子渊意附㑹,遽曰:「法诚善,第同官议不合耳」。安石大恱,至是,乃置浚河司,将自卫州浚至海口,以子渊为都大提举,公义为之属。五月癸卯朔,湖北蛮向永晤、舒光银以其地来降。 戊申,诏兴水利,凡创水磑碾碓,有妨灌溉民田者,以违制论,不以赦原,官司容纵亦如之。考异、宋史本纪系八月戊申。今从长编。乙丑,诏京东路察士人有行义者以闻。 以泸夷叛,诏遣中书检正官熊本为梓䕫察访司,得以便宜措置诸夷事。 六月丁丑,提举在京市易务奏:三班借职张吉甫为上界勾当公事,吉甫辞以见为李璋指使,方在降谪,一旦舍去,义所不安。帝叹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吉甫虽小人,陈义甚高,贤于李清臣逺矣,可遂其志」。初,韩绛宣抚,清臣从辟,㑹绛无成功被贬,清臣规自全,多毁绛,故帝薄之。 辛巳,提举司天监陈绎等言:「本监测验簿,气朔差互,而崇天厯气、后天明天,厯朔后天,其失皆置元不当,未可考正,浮漏浑仪,亦各有舛戾」。诏「卫朴别造厯与旧厯比校疏宻,其浮漏浑仪,令依新样制造司天,别测验以闻。 王雱言:「今天下甲胄弓弩以千万计,而无一坚利者,莫若更制其法,敛数州之所作而聚以为一,若今钱监之比,择知工之臣使典其职,且募良工为匠」师。从之。己亥,知军器监总内外军器之政。以吕惠卿判监事,军器旧领于三司胄案。至是,按唐令置监而废胄案焉。 己丑,中书以劝课栽桑之法奏御,帝曰:「农桑衣食之本,宜以劝民。然民不敢自力者,正为州县约此以为赀,升其户等耳。旧有条禁,可申明之」。遂以其法下诸路,每岁二月终,㸃检栽及十分者有赏,不及七分者有罚。 是月,知南康军营道周敦頥卒,初因舅郑向任,为分寜主簿,有狱乆不决,敦頥至,一讯立辨,邑人惊曰:「老吏不如也!」调南安司理,有囚法不当死,转运使王逵欲深治之,敦頥力与辨,逵不聴敦,頥委手板,将弃官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逵悟,囚得释,调桂阳令,改知南昌,富家大姓,黠吏恶少,不独以得罪为忧,而且以污秽善政为耻,累迁至广东转运判官,施设未竟而病作,遂求知南康以归,至是卒。敦頥信古好义,以名节自砥砺,奉已甚,约俸禄尽以周宗族宾友,其家饘粥或不给,而亦旷然不以为意,黄庭坚称其人品最高,胸懐洒落如光风霁月,廉扵取名而鋭于求志,薄于徼福而厚于得民,菲于奉身而燕及㷀嫠,陋于希世而尚友千古,不由师傅,黙契道体,尝著《太极图说》,明天理之根源,究万物之终始,又著《通书》四十篇,发明太极之藴,序者谓其言约而道大,文质而义精,得孔孟之本原,大有功于学者,为南安司理,时通判程珦以其学为知道,使二子颢頥往与之逰,敦頥每令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颢尝曰:「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㸃也之意」。侯师圣学于頥,未悟,因见敦,頥敦,頥留,与对榻夜谈,越三日乃还,頥惊异之曰:「非从周茂叔来邪?」其善开发人如此。敦頥雅有高趣,尤乐佳山水,既至南康,即筑室于莲花峰下,前有溪合于湓江,取营道所居濓溪以名之,学者称为濓溪先生。 秋七月乙巳,诏京西、淮南、两浙、江西、荆湖六路各置一铸钱监,江南、荆湖南路以十五万缗,馀以十万缗为额。 己酉,祷雨。甲寅,録在京囚,死罪以下降一等,杖罪释之。 丁巳,诏㳂邉吏杀熟户以邀赏者,戮之。 乙丑,分河北为东西路:大名、开徳、河间三府、沧、冀、博、棣、莫、雄、霸、徳、滨、恩、清十一州,徳清保顺、永静、保安保定五军为东路,真定、中山、信徳庆源四府、相浚懐卫洺深磁祁保九州,天威北平、安肃永寜、广信、顺安六军为西路。 丙寅夜,西北有声如磑。 八月,命检正中书刑房公事沈括辟官相度两浙水利。帝谓王安石等曰:「此事必可行否?」安石曰:「括乃土人习知其利害,性亦谨宻,宜不妄举」。帝曰:「事当审计,无如郏亶妄作,中道而止,为害不细也」。丁丑,括奏言:「浙西诸州水患乆不疏障,堤防川渎多皆湮废,今若一出民力,必难成功。乞下司农贷官钱,募民兴役」。从之。 甲申,罢简州岁贡绵紬。 甲午,赐熈河、泾原军士特支钱。戊戌,复比闾族党之法。 九月壬寅,置两浙和籴仓,立敛散法。 戊申,诏兴水利。 辛亥,御崇政殿䇿武举。初,枢宻院修武举法,不能答䇿者,答兵书墨义,王安石曰:「武举而试墨义,何异学究诵书,不晓理者,无补于事。先王收勇力之士,皆属于车右者,欲以备御侮之用,则记诵何所施?」帝从之。至是,始䇿试焉。 戊午,岷州首领木令征以其城降。初,王韶既复河州,㑹降羌叛,韶回军击之,吐蕃木征以其间据河州,韶进破诃诺木藏城,穿露骨山,南入洮州境,道陿隘,释马徒行,日至六七,木征留其党守河州,自将尾官军,韶力战破走之,河州复平,进攻宕州,㧞之通洮山路,木令征闻先声,遂以城降,韶入岷州,于是叠、洮二州羌酋皆相继诣军中,以城聴命,军行凡五十四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五,斩首数千级,获牛羊马以万计。是役也,人皆传韶已全师覆没,及奏㨗,帝乃大喜,进韶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王安石谓韶谋中机㑹,故所至皆㨗云。 戊辰,收免行钱。先是,京师百物有行,官司所须,俱以责办,下逮贫民负贩,类有赔折。吕嘉问请约诸行利入厚薄,令纳钱以赋吏禄,与免行户祗应,而禁中卖买百货,并下杂买场务,仍置市司估物低昻,凡内外官司欲占物价则取办焉。至是,遂行之。 冬十月辛未,章敦击南江蛮,平之。初,湖北蛮向永晤、舒光银等各以其地归顺,独田氏有元猛者,颇桀骜难制,敦遣左侍禁李资招谕之,资褊宕无谋䙝,慢夷獠,为懿州蛮所杀。敦遂进兵破懿州,南江州峒悉平。 驸马都尉马敦礼乞立《春秋》学官,不许。帝谓王安石曰:「卿尝以《春秋》自鲁史亡,其义不可考,故未置学官。敦礼好学不倦,第未知此意耳。彼但读《春秋》而不读传,《春秋》未易通也」。 辛巳,以复熈、河、洮、岷、叠、宕等州御紫宸殿,受群臣贺,觧所服玉带赐王安石,安石固辞曰:「陛下㧞王韶,于疏逺之中,恢复一方,臣与二三执政奉承圣㫖而已,不敢独当此赐」。帝又谕㫖曰:「群疑方作,朕亦欲中止,非卿助朕,此功不成」。安石乃受赐。 甲申,朝献景灵宫。丙戌,赈两、浙、江、淮饥。 壬辰,行折二钱。 丁酉,遣使瘗熈河战骨,是月开直河,时北流闭已数年,水或横决散漫,常虞壅遏,外都水监丞王令圗献议,于大名第四、第五埽等处开修直河,使大河还二股故道,乃命范子渊及朱仲立领其事,闻直河深八尺,又用杷,疏浚二股及清水镇河,凡退背鱼肋河则塞之。王安石乃盛言:用杷之功,若不辍工,虽二股河上流,可使行地中也。 知定州滕元发入觐,言新法之害,曰:「臣始以意度其不可耳,今为郡守,亲见其害于民者,具道所以然之状」,元发在定州以上,已宴郊外,有报契丹入塞邉民耒逃者,将吏大骇,请即治兵,元发笑曰:「非尔所知也!」益置酒作乐,遣人谕逃者曰:「吾在契丹不敢动,使各归业」。明日,问之果妄,诸将以是愧服。韩忠彦使契丹,杨兴公迎劳,问元发所在,且曰:「滕公可谓开口见心矣!」忠彦归奏,上喜,进元发礼部侍郎,使再任,诏曰:「寛严得体,邉人安焉!」元发因作堂以安邉,名之,元发去国久而心在王室,著书五篇:一曰尊主势,二曰本圣心,三曰校人品,四曰破朋党,五曰赞治道上之,其略曰:「陛下神圣文武,自足斡运六合,譬之青天白日,不必点缀,自然清明」,识者韪其言。十一月癸丑,中太一宫成,乙帽,亲祀太一宫。 丙寅,诏京畿收养老弱冻馁者。

资治通鉴后编巻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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