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四十四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一百四十四起昭阳赤奋若正月,尽著雍敦牂十二月,凡六年
,理宗建道备徳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寳佑元年春正月庚寅,诏以建安郡王孜为皇子,改名禥,封永嘉郡王,制《资善堂记》赐之。帝在位岁乆无子,群臣屡以为言,故有是诏。 戊戌,日生戴气。 癸帽,䝉古兵渡汉江,㓂万州,入西柳关,京湖都统高达调将士扼河关,上山大战,至鳖坑、石碑港而还。 二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戊辰,陈垓以赃窜潮州。 三月,䝉古攻海州,守将王国昌逆战于城下,败绩。 夏四月乙亥,赐礼部进士姚勉以下及第、出身。时弋阳谢枋得对策极攻,副枢董槐与宦官董宋臣及奏名,枋得中乙科,除抚州司户参军,即弃去。 初,利州都统王䕫素残悍,号「王夜义」,恃功骄恣,桀骜不受节度,所至劫掠,每得富家,穴箕加颈,四面燃箕,谓之「蟆蚀月」,以弓弦繋鼻下,高悬于格,谓之「错繋喉」,縳人两股,以木交压,谓之「乾榨酒」,以至用醋灌鼻,恶水灌耳,口等毒虐,以一以胁取金帛,稍不遂意,即死其手,蜀人苦之。至是,余玠至嘉定,䕫帅所部兵迎谒,才羸弱二百人,玠曰:「乆闻都统兵精,今疲敝若此,殊不称所望」。䕫对曰:「夔兵非不精,所以不敢即见者,恐惊从人耳!」顷之,班声如雷,江水为沸,旗帜精明,舟中皆战掉失色,玠自若,徐命吏班赏,夔退谓人曰:「儒者中乃有此人!」玠乆欲诛夔,患其握重兵居外,恐轻动危蜀,谋于亲将杨成成曰:今纵弗诛,飬成其势,后一举足,西蜀危矣!夔在蜀岁乆,有威名,孰与呉氏?呉氏当中兴危难之时,能百战以保蜀,传之四世,根本益固,一旦曦为叛逆,诸将诛之,如取狐豚,况夔无呉氏之功,而有曦之逆心,恃稀突之勇,敢慢法度,纵兵残民,奴视同列诛之,一夫力耳,待其发而取之,难矣!」玠意遂决,夜召夔计事,潜以成代领其众,夔才离营,而新将已单骑入矣,将士皆错愕相顾,不知所为,成以帅指譬晓之,遂相率下拜,夔至,玠斩之,乃荐成为文州刺史,㑹戎州帅,欲举统制姚世安为代,玠素欲革军中举代之弊,以三千骑至云顶山下,遣都统金某往代世安,世安闭关不纳,世安素结谢方叔子侄,至是求援于方叔,方叔遂倡言玠失利戎之心,非我调停,且旦夕有变,又阴嗾世安宻求玠之短,陈于帝前,帝惑之,于是世安乃与玠抗玠,鬰鬰不乐,玠専制四蜀,凡有奏疏,词气不谨,帝不能平,㑹徐清叟入对,语及玠,因言:玠不知事君之礼,陛下何不出其不意而召之?帝不答,清叟曰:「陛下岂以玠握大权,召之或不至耶?臣度玠素失士心,必不敢」。帝然之。六月,四川制置使言玠疾亟,乃以资政殿学士召玠,而以知鄂州余晦代之,辛亥,以贾似道为资政殿大学士。 䝉古伐西域。 秋七月甲午,资政殿学士余玠卒。玠之治蜀也,任都统张实治军旅,安抚王惟忠治财赋,监簿朱文炳接宾客,皆有常度,至于修学养士,轻徭以寛民力,薄征以通商贾,蜀既富实,乃罢京湖之饷,边关无警,又撤东南之戌,自寳庆以来,蜀阃未有能及之者,然乆假便冝之权,不顾嫌疑,昧于勇退,遂来谗口,又置机捕官,虽足以廉得事情,然寄耳目于群小,故人多懐疑惧,至是闻召不自安,一夕暴卒,或谓仰药死,蜀人莫不悲之。
论曰:宋之不竞,若天有以限之,才得一人,䜛忌即入,自其盛时,固已有之,熈豊以后,类不相容,迄于南渡,日甚一日。迨嘉寳间,残金虽亡,䝉古方炽,余玠治蜀,措置有方,犹足以为一本之支,而谢方叔、徐清叟之徒,必为疑间以致之死。呜呼!玠死之后,不特蜀非宋有,而国祚从可知矣,寻又籍玠家财以犒师,忠义之士有不解体者哉!
八月甲寅,起居郎萧泰来出知隆兴府。先是,起居舍人牟子才与泰来并除,子才四疏辞,极陈泰来奸险污秽,耻与之伍。泰来不得已请祠,遂予郡。 乙丑,行皇宋元寳钱。 九月壬辰,城夔门。 冬十月丙午朔,诏出缗钱二百万赈恤京城军民。 十一月己丑,贾似道献所获良马,赐诏褒嘉,其将士増秩,赏赉有差。 十二月,蒙古呼必赉,以乌兰哈达总诸军事,分三道,自临洮经行山谷二千馀里,自金沙江乘革囊及栰以济,摩莎蛮主迎降,进薄大理城,大理国主段氏微弱,国政皆决于髙祥,至是杀信,使遁去,呼必赉怒,将屠其城,张文谦、刘秉忠、姚枢谏曰:「杀使拒命者高祥耳,非民之罪,请宥之」。姚枢裂帛为旗书,止杀之,令分号街陌,大理之民赖以全活,惟虏其王段知兴获高祥,斩之,分兵取附都、鄯善、鸟㸑等部,进入吐蕃,其酋索和托惧而出降,兵威所加,鲜不款附,呼必赉遂班师,留乌兰哈达攻诸夷之未附者。二年春正月乙亥朔,蒙古城、利州、阆州,自是蒙古兵且耕且守,蜀土不可复矣。 䝉古呼必赉还京兆」。以姚枢为京兆劝农使,敎民耕植。 二月甲辰朔,诏太常厘正秦桧谥,谕辅臣曰:「谥缪狠可也」。 荧惑犯权星 庚申,诏饶州布衣饶鲁不事科举,一意经学,补廸功郎、本州教授。 辛酉,赐朱熹门人李燔谥文定。 余晦遣都统甘闰以兵数万城蜀要地紫金山蒙古汪徳臣选精卒,衔枚夜进,大破之,闰仅以身免,城遂为䝉古所据。 蒙古㓂合州,广安军守臣王坚、曹世雄等败之。 三月甲午,城东海,贾似道以图来上。 王善使䝉古,留七年,是月来归。 夏四月辛亥,诏边兵贫困,可闵闲田甚多,分给耕种,守臣理之。 乙丑,以徐清叟知枢宻院事,董槐参知政事。 六月甲寅,侍御史呉燧等论故蜀帅余玠聚敛罔利七罪,玠死,其子如孙尽窃帑庾之积以归。诏簿録玠家财,以犒师赈边,如孙遂认钱三十万。寻复追削玠职,夺如孙告身,所认钱征之,累年始足。 丙辰,利州将王佐坚守孤垒,降将南永忠以兵薄城下,佐骂之,永忠流涕而退。初,隆庆教授郑炳孙不从,永忠降,先缢死,其妻女亦朝服自缢。诏奬谕佐进官一秩,炳孙赠朝奉郎、直秘阁,仍访其子,官以文资。丁巳,加呼必赉同知枢宻院事。 庚午,召余晦还。初,晦帅蜀制下,徐清叟奏曰「朝廷命令不甚行于西蜀者十有二年,今天毙余玠乃祖宗在天之灵,社稷无疆之福,陛下大有为之机也。今以素无行检,轻儇俘薄,不堪任重,如晦者当之。臣恐五十四州军民不特望而轻鄙之,鞑靼闻之,亦且窃笑中国之无人矣。所有除晦内批,乞赐收回」帝责清叟曰「数十年来,未见执政缴回成命者,卿若固执,则庙堂之间,同列之义皆有不安诏命已颁,决难反汗。及晦在蜀屡败,边事日急,乃召晦还,以李曾伯代之。 戊戌,释䝉古议和使北归,时伊埓黙色已死于扬州矣。 秋七月己酉,诏贾似道开阃,以枢宻行府为名。 八月乙亥,诏以前知阆州兼利州西路安抚王惟忠付大理狱。惟忠以余晦镇蜀,心轻之,呼其小字曰:「余再五来也」。晦怒,诬奏惟忠、濳通北国,致下大理勘官陈大方煅炼成狱,籍其家财。 九月辛酉,诏诣西太一宫,为国祈祥。起居郎牟子才再疏谏,乃止。 丙寅,诏戒外戚母干请。 冬十月癸酉,进封永嘉郡王禥为忠王。 甲午,斩王惟忠于都市,血上流而色不变,且谓陈大方曰:「吾死诉于天帝」。未㡬,大方入朝,恍惚见惟忠,遂病。 十一月壬寅,日南至,忠王禥冠。 丁未,蒙古城光化旧治。 䝉古呼必赉,以廉希宪为京兆宣抚使,希宪,辉和尔人」。父布噜哈雅初拜廉使,希宪适生,喜曰:「吾闻古以官为姓,天其以廉为吾宗之姓乎!」故子孙皆姓廉。希宪笃好经史,手不释卷,少入侍,呼必赉。一日,方读孟子,闻召,因怀以进,呼必赉问其说。希宪以性善义,利仁暴㫖对呼,必赉善之,目为「廉孟子」。希宪尝与诸贵臣校射,连发三中,众惊曰:「文武材也!」呼必赉。自大理还于京兆,分地置宣抚司,命希宪为使。京兆控制陇、蜀,诸王贵籓,分布左右,民杂戎羌,尤号难治。希宪讲求民间利害,抑强扶弱,摘伏摧奸,境内大安。暇则明经读史,凡义理精粗、事物得失,必研究之。十二月庚午,排保甲行自实法》。 癸未,雷。 甲午,隆部兵周荣被获归北,密约段元鉴入苦竹隘觧围,事觉就禽,不屈而死,马徽、白端战没,诏立庙于四川。是岁,钧州总管孙嗣遣人赍蜡书降于䝉古。 蒙古主命大臣,求可以慎固封守、闲于将略者」。擢史枢征行万户,配以真定、相、卫、怀、孟诸军,驻唐、邓。枢,天倪子也。 䝉古张柔以连岁勤兵,两淮艰于粮运,奏请据亳之利,䝉古主,乃诏柔镇亳州,率山前八军城之柔,又以涡水北溢,浅不可舟,军既病涉,曹、濮、魏博粟皆不至,乃筑甬路,自亳抵汴,堤百二十里,流深而不可筑,复为桥十五,或广八十尺,横以二堡戌之。
三年春正月己未,迅雷。 庚申,城钧州龙山。 起居郎牟子才上疏言:「元夜张灯侈靡,倡优下贱,竒伎献笑,媟污清禁,上累圣徳,今因震霆示威,愿圣明觉悟,天意可回」。帝纳其言,秘书危昭徳疏言:「国之命在民,民之命在士大夫,士大夫不廉,朘民膏血,为已甘腴,民不堪命矣!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察利害之实,究安危之本,明诏郡国,申严号令,俾急其所急,凡荒政之当举者,不可一日而置念,缓其可缓,凡苛赋之肆扰者,易为此时之寛政,固结人心,乃所以延天命也」。 蒙古侵汉蜀荆淮,帝深忧之。二月乙亥,给事中王野言:「国家与䝉古本无深雠,而兵连祸结,皆原于入洛之师,轻启兵端,二三狂妄,如赵楷、全子才、刘子澄軰,浅率寡谋,遂致只轮不返,全子才诞妄惨毒,今乃援刘子澄例,自陈改正,乞寝二人之命,罢其祠禄,以为丧师误国之戒」。从之。 己帽,复广陵堡城,贾似道以图来上。 䝉古呼必赉征河内」许。衡为京兆提学衡,㓜有异质,七岁入学,授章句,问其师曰:「读书何为?」师曰:「取科第耳」。曰:「如此而已乎?」师大竒之,谓衡父母曰:「儿頴悟非常,他日必有过人者,吾非其师也」。遂辞去。稍长,嗜学如饥渴,然遭世乱,且贫无书,尝从日者家见书疏义,因请寓宿手抄归。既而避难徂徕山,得易王弼说,夜思昼诵,身体而力践之,言动必揆诸义而后发。尝暑中过河阳,暍甚,道有梨,众争取啖之,衡独危坐树下,或问之,曰:「非其有而取之,不可也」。人曰:「世乱此无主」。曰:「梨无主,我心独无主乎?」往来河、洛间,从柳城姚枢得程、朱二氏书,益大有得寻居苏门,与枢及窦默相讲习,慨然以道自任。尝语人曰:「纲常不可一日亡于天下,茍在上者无以任之,则在下之任也」。凡丧祭娶嫁,必征于礼,以倡其乡人。学者浸盛,衡谓之曰:「进学之序,必当弃前日章句之习,从事于小学」。因悉取向来简帙焚之,使无大小,皆自小学入。是时,秦人新脱于兵,欲学无师,闻衡来,人人莫不喜幸,于是郡县皆建学,民大化之。 三月己未,雨土。 诏不许,传播边事。 五月,乆雨,以监司、州郡辟书冗滥,诏申严禁止。 己酉,前同知枢宻院事李性传卒。 辛酉,嘉定大雨雹,与叙南同日地震。 闽、浙大水。 以内侍董宋臣干办佑圣观,宋臣逢迎上意,起梅堂芙蓉阁、香兰亭,豪夺民田,引倡优入宫,招权纳贿,无所不至,人以董阎罗目之。监察御史洪天锡上疏,言天下之患三,曰宦官、外戚、小人,盖指宋臣及谢堂、厉文翁也。帝俾天锡昜疏,欲自戒饬之,天锡又言:「自古奸人虽慿怙其心,未尝不畏人主之知,茍知之而止于戒饬,则慿怙愈张,不若未知之为愈也」。不报。 六月,以枢宻院编修镇江丁大全为右司諌,大全面蓝色,为戚里婢婿,夤縁阎妃及内侍卢允升、董宋臣,得宠于帝,自萧山尉累拜是职,时正言陈大方、侍御史胡大昌与大全同除,皆缄黙不言,人于其名大字,旁各加一㸃,目为「三不吠犬」。 戊子,罢监察御史洪天锡。时雨土,天锡以其异为蒙,力言阴阳君子小人之辨,又言蜀中地震,闽、浙大水,上下穷空,逺近嗟怨,独贵戚巨阉享富贵耳,举天下穷且怨,陛下能独与数十人者共天下乎?㑹呉民列诉董宋臣夺其田,天锡下其事有司,而御前提举所谓田属御庄,不当白台,仪鸾司亦牒常平,天锡谓:「御史所以雪寃常平,所以均役,若中贵人得以控之,则内外台可废,犹为国有纪纲乎?」乃申劾宋臣,并卢允升。又言:「修内司止于供缮修而已,比年动曰御前,奸赃之老吏,逋逃之渠凶,一窜名其间,则有司不得举手,狡者献谋,暴者助虐,其展转受害者皆良民也,愿毋使史臣书之曰:内司之横自今始。疏六七上,留中不报,天锡遂去,诏迁太常少卿。宗正寺丞赵崇嶓移书责谢方叔不能止救,方叔得书甚惭,而谗者又曰:「天锡之论,方叔意也,其去,亦方叔挤之。方叔上书自觧,帝终不信。 辛帽,佥书枢宻院事王野罢。 秋七月丙辰,监察御史朱应元劾左丞相谢方叔、参知政事徐清叟,罢之。董宋臣、卢允升犹未快,赂人上书,力诋洪天锡、谢方叔,且乞诛之,使天下明知宰相、台谏之去,出自独㫁,于内侍无预。 蒙古、乌兰哈达自吐蕃进攻西南夷,悉平之。 八月乙丑朔,以董槐为右丞相兼枢宻使,工部尚书程元鳯佥书枢宻院事,工部侍郎蔡抗同佥书枢宻院事。抗,处士元定之孙也。 丁帽岁,荧惑合于柳。 庚寅,前参知政事应●为右司谏丁大全所劾,落职罢祀。辛邜卒。 九月壬戌,权中书舍人陈大方言刘子澄端平入洛之师,贾勇赞决,北兵方入唐州界,子澄已先率遁逃,一败涂地,二十年来,为国家患者,皆原于此,宜投之四裔」。诏罢子澄祠禄。䝉古张柔㑹大帅于符离,以百丈口为宋,往来之道,可容万艘,遂筑甬路,自亳而南六十馀里,中为横江堡,又以路东六十里皆水,可致宋舟,乃立栅水中,宻置侦逻于所达之路,由是鹿邑、宁陵、考城、柘城、楚丘、南顿无宋患,陈、蔡、颍息粮无不达。 冬十一月丁丑,荧惑犯太㣲垣上相。 十二月己丑,嗣濮王善奂卒。
四年春正月乙未,诏谢方叔夺职罢祠。 己酉,太阴犯荧惑。 辛酉,诏史嵩之授观文殿大学士,依前金紫光禄大夫、永国公致仕,加食邑。 三月丙辰,帝制《字民训》,赐改秩亲民官。 夏四月癸未,以程元鳯参知政事,蔡抗同知枢宻院事,贾似道参知政事,职任依旧。似道威权日盛,台谏尝论其部将,即毅然求去,孙子秀新除淮东总领,外人忽传似道已宻奏不可,执政遂置子秀,以似道所善陆壑代之。 五月甲午,赐孔子五十代孙元龙廸功郎,授初品官。 甲辰,罗氏鬼国遣报思播言蒙古兵屯大理国,取道西南,将大入边。诏以银万两,使思播结约罗鬼为援,且严饬守备以待之。 徐清叟、王野并夺职罢祠,仍禠执政恩数。 甲寅,赐礼部进士文天祥以下六百一人及第、出身,策以志勤道逺为问,天祥以法天不息为对,考官王应麟奏曰:「是卷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臣敢为得人」。贺时谢枋得复出试教官,中兼经科,除建宁府教授,未任。呉濳宣抚江东西郡,差干办公事,团结民兵,以捍饶、信,抚科降钱米以给之。枋得说邓传二杜诸大家,得民兵万馀人守信州,暨兵退,朝廷核诸军费,㡬至不免。 六月癸未,右丞相董槐罢。槐自以为人主所振㧞,茍可以利安国家者无不为,尝言于帝曰:今有害治者三:一、戚里不奉法,二执法大吏乆于其官而擅威福,三皇、城司不检士将,卒不检下,故士卒横,士卒横,则变生于无时,执法威福擅故贤不肖混淆,贤不肖混淆则奸邪肆,贤人伏而不出,亲戚不奉法,故法令轻,法令轻,故朝廷卑,三者不去,政且废,愿自上除之。于是嫉之者滋甚。时帝年寖髙,操柄独㫁,群臣无当意者,渐喜狎佞人,丁大全方谄事内嬖,得侍御史,窃弄威权,帝弗觉悟。大全尝遣客私于槐,槐曰:吾闻人臣无私交,吾惟事上,不敢私结约,幸为谢丁君。大全度槐终不容己,乃日夜刻求槐短。槐入对,极言大全邪?侫不可近,帝曰:大全未尝短卿,卿勿疑。槐曰:臣与大全何怨?顾陛下㧞臣至此,臣知大全奸邪而噤不言,是负陛下也。且陛下谓大全忠而臣以为奸,不可与俱事陛下矣!上书乞骸骨,不报,大全益怨之,乃上章劾槐章未下,大全夜半以台檄调省兵百馀人,露刅围槐第,迫之出舆,槐至大理寺,欲以此胁之,须㬰出北闗,弃槐嚣呼而散,槐徐步入接待寺,罢相之制始下,物论殊骇,三学生屡上书言之,乃诏槐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大全既逐槐,益恣横用事,道路以目,太学生陈宜中、黄镛、林则祖、曾唯、刘黼、陈宗六人上书攻之,大全怒,使御史呉衍劾之,削籍编管逺州,立碑三学,戒诸生勿得妄议国政,士论称宜中等为六君子,时大全擅国柄,以言为讳,左司郎官陈宗礼叹曰:此可一日居乎?陛对,言愿为宗社大计,毋但为仓廪府库之小计。愿得天下四海之心,毋但得左右便嬖戚畹之心。愿寄腹心于忠良,毋但寄耳目于卑近。愿四通八达以来正人,毋但旁蹊曲迳,以引贪浊。时秘书省正字鄱阳马廷鸾将轮对,大全知其必论,已使王持垕往瞷之。廷鸾素厚持垕且同馆,不虞其谍也,宻露其意,持垕以告大全,大全格之,使不得见,而令御史朱熠劾去之。 秋七月甲寅,知叙州史俊调舟师,连与䝉古兵战,却之。 乙帽,以程元鳯为右丞相兼枢宻使,蔡抗参知政事,刑部尚书张磻佥书枢宻院事。 蒙古诸王塔齐尔、驸马特尔格军过东平诸处,掠民羊豕,䝉古主闻之,遣使问罪,由是诸军无犯者。 九月甲寅,监察御史朱熠言:「境土蹙而赋敛日繁,官吏増而调度日广,景徳、庆厯时,以三百二十馀郡之财赋,供一万馀员之俸禄,今日以一百馀郡之事力,赡二万四千馀员之冗官,边郡则有科降支移,内地则欠经常纳解,欲寛民力,必汰冗员」。帝嘉之而不能用。侍讲危昭德上言:「民者邦之命脉,欲寿国脉,必厚民生,欲厚民生,必寛民力。愿陛下为万世根本之虑,为一时仓卒之防,必求安节之亨,毋招不节之咎,节之又节,则宫闱之费差省,帑藏之积自充,上用足而下不匮矣! 䝉古主欲建城市、修宫室,为都㑹之所呼,必赉以刘秉忠,精于天文地理之术,因命相宅,秉忠以桓州东滦水北之龙冈为吉,诏秉忠营之,三年而毕,名曰开平府,既而升为上都,以燕为中都。 冬十一月癸丑,诏戒群臣洗心饬行,毋纵于货贿,其或不悛,举行淳熈成法。又开国以来,勲臣之裔,有能济美而不世其禄者,所在州郡以闻。 以张璠同知枢宻院事,侍御史丁大全佥书枢宻院事,礼部侍郎马天骥同佥书枢宻院事。时阎贵妃怙宠,大全、天骥用事,有「无名子」书八字于朝门曰:「阎马丁当,国势将亡」。 十二月戊午朔,荧惑犯填星。 庚申,䝉古城枣阳,帝以御寳黄册,催内蔵坊场钱知严州,呉盘奏言内库理财太急,督催太峻,龙章鳯篆,施于帑藏之催科,寳册泥封,下同官司之文檄,居万乘之崇髙,而商财贿之有无,事虽至㣲,关系甚大」。董宋臣讽给事中邵深劾罢之。 是岁,髙丽国王细嵯甫、云南酋长摩合罗嵯及素丹诸国皆入朝于䝉古。 蒙古、乌兰哈达伐白蛮等部,克之,遂自昔入儿地,还至重庆府。
五年春正月丁亥朔,以贾似道知枢宻院事,职任依旧,召荆湖制置使呉渊参知政事,未至,卒,谥庄敏。渊有才略,歴官所至有能名,然政尚严酷,好兴罗织之狱,籍入豪横,故有蜈蚣之謡。 丙午,禁奸民作白衣㑹盟,监司、郡县官失觉察者坐罪。 䝉古主左右谗呼,必赉得中土心,䝉古主信之,遂遣阿勒达尔行省事于京兆,刘太平佐之,钩考诸路财赋,置局关中,推集经略,宣抚官吏,下及征商,鍜炼罗织,无所不至,曰俟终局。曰:「入此罪者,惟刘哈玛尔」。史天泽以闻,馀悉诛之,呼必赉闻之不乐,姚枢曰:「帝,君也,兄也。大王为皇弟,臣也,事难与较,逺将受祸,莫若尽王邸妃主自归朝廷,为乆居谋,疑将自释」。及呼,必赉见蒙古主,皆泣下,竟不令有所白而止,因罢钩考局而呼必赉所署置,诸司皆废。 䝉古董文蔚既城光化、枣阳,储糇粮,㑹攻襄阳樊城南,㨿汉江北阻湖水,卒不得渡,文蔚夜领兵于湖水狭隘处伐木拔根,立于水,实以薪草为桥,顷之即成,至晓,兵悉渡,围已合,城中大惊,文蔚复统军前行,夺外城,襄阳守将高达力战于白河,乃还。 二月戊午,以贾似道为两淮安抚使。 壬戌,筑思州三隘。 丁丑,布衣余一飞、高把陈襄阳备御策,命京湖宣抚使赵葵行之。 夏四月己帽,䝉古兵攻苦竹隘,诏荆湖调兵应援。 五月丁帽,城荆山,置怀逺军,以夏贵知军事。 六月丁酉,同佥书枢宻院事马天骥罢。 秋八月庚子,以张磻参知政事,丁大全同知枢宻院事。 己酉,观文殿大学士、永国公史嵩之卒。嵩之为相,虽饰诈要誉,而肺肝如见,终不为公论所容。初谥忠简,改谥庄肃。至徳佑初,以徐直方言夺谥。 九月壬子朔,诏:今后台臣迁他职,輙出闗以违制论,仍著为令回鹘献水精盆、珍珠伞等物,于䝉古可直银三万馀锭。蒙古主曰:「方今百姓疲敝,所急者钱尔,朕独有此,何为却之?」赛音迪、延齐以为言䝉古主,稍偿其直,且令勿复有献。 䝉古诸王伊苏肯、驸马伊逊岱尔等请伐宋,䝉古主亦怒宋囚使臣,是月议出师南侵。 冬十月庚寅,参知政事张磻卒。 丁酉,以吏部侍郎林存佥书枢宻院事。癸巳,雷。甲午,龙见。 十一月乙丑,奬谕安南国,赐金噐币、香茗。 蒙古将乌兰哈达兵入交趾,遣使谕降,皆见囚。及兵至洮江,交人战败,其王陈日照走海岛。䝉古得前所遣使于狱中,以破竹束体入肤,比释縳,一使死,因屠其城。留九日,以热不能堪,班师。 十二月丁未,荧惑入氐。
六年春正月辛亥朔,以丁大全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宻院事。 二月辛巳,以马光祖为京湖制置使、知江陵府兼夔路策应。光祖为松江制置,辟召僚属,皆极一时之选。至是,移镇江陵,请以汪立信、吕文徳、王登、王鉴充讲议官,从之。 壬辰,雨土。 䝉古主命诸王阿尔布格居守和林,阿拉克岱尔辅之,自将南侵,由西蜀以入,先遣张柔从,呼必赉攻鄂,趣临安,塔齐尔攻荆山,又使鸟兰哈达自交广引兵㑹于鄂。张文谦、刘秉忠言于呼必赉曰:「王者之师,有征无战,当一视同仁,不可嗜杀。呼必赉,曰:期与卿等共守此言」。于是分命诸将毋妄杀,毋焚人室庐,所获生口悉纵之,阿尔布格呼必赉弟也。 蒙古、耨埓将前军,欲㑹都元帅阿都呼于成都,四川制置使蒲择之遣安抚刘整等据遂宁江箭滩渡,以㫁东路,耨埒军至,不能渡,自旦至暮,大战,整等军败,耨埒遂长驱至成都,择之命杨大渊等守剑门及灵泉山,自将兵趣成都,㑹阿都呼卒,耨埒率诸将大破大渊等于灵泉山,进围云顶山城,扼其归路,择之,兵溃,城中食尽,亦杀主将以降,成都、彭、汉、怀、绵等州,威茂诸蕃,悉降䝉古,主以耨埓为都元帅。 䝉古遣诸王锡里库伐西域锡里库,以超玛纳、郭颜、郭侃总统诸军,前后平西域和斯摩哩十馀国,转闘万里,又西渡海收富浪国,遣使献㨗,锡里库遂留镇西域。 安南王陈日照传国于长子光昺,光昺遣其婿以方物入贡于蒙古。 三月戊辰,以马光祖兼荆湖北路安抚使。 庚午,荧惑退入氐。 夏四月乙巳,程元鳯罢。丁未,以丁大全为右丞相兼枢宻使,林存同知枢宻院事,端明殿学士,朱熠佥书院事。时大全谋夺相位,元鳯谨饬乏风节,力请罢政,遂予祠。 䝉古主由东胜河渡,次六盘山,军四万,号十万,分三道而进。蒙古主由陇州趣散闗,诸王孟克由祥州趣米仓关,万户巴哩察由潼关趣沔州,征益都行省李璮兵。璮言益都南北要冲,兵不可撤」。从之。璮遂攻海州、涟水军等处。璮,全之子也。 五月丁巳,李曾伯言:「广西多荒田,民惧増赋不耕,乞许耕者复三年租,后两年减其租之半,守令劝垦辟多者赏之」。奏可。 丁邜,嗣秀王师弥卒。 䝉古皇子阿蘓岱因猎伤民稼,蒙古主责之,挞近侍数人,有㧞民葱者斩以徇,由是秋毫莫敢犯。 秋七月庚戌,城陵霄山。癸丑,荧惑犯房宿。 甲戌,诏前福建漕臣高斯得已夺职镌官,共赃百馀万,严限征偿,以惩贪吏。 䝉古主留辎重于六盘山,率兵由寳鸡攻重贵山,所至輙陷。 八月癸未,太阴行犯荧惑。 戊戌,诏上流鎻江防御。 癸邜,诏申严倭船入界之禁。 九月甲寅,诏安南情状叵测,申饬边防。 䝉古主进次汉中,都元帅耨埒留密拉和卓、刘哈玛尔等守成都,自率众渡马湖,获守将张实,遣之招谕苦竹隘,实入隘,遂与守将杨立坚守。 冬十月壬午,䝉古主进次寳峰。癸未,如利州,观其城池,并非深固,以汪田哥能守,赐卮酒,奬谕之,遂渡嘉陵江,至白水,命田哥造浮梁以济,进次剑门。戊子,遣史枢攻苦竹隘,禆将赵仲窃献东南门,师入,杨立巷战死,获张实杀之。庚子,进围长宁山,守将王佐、徐昕战败。十一月己酉,进攻鹅顶堡。壬子,知县王仲降,城破,佐死焉。翼曰:「蒙古主入城,杀佐之子及徐昕等四十馀人,青居大良运山石泉,龙州守将刘渊、蒲元圭、张大悦、赵顺等俱以城降,惟运山将施择善不屈,死之。蒙古诸王孟克、塔齐尔并略地还,引兵来㑹。 䝉古主进攻长获山,遣王仲招、守将杨大渊大渊杀之,䝉古主督诸军力攻,大渊惧,遂以城降,推官赵广死之,大渊逃归,蒙古主怒,欲屠其城,将官李呼兰济曰:「大渊去事未可测,当亟追之」。乃单骑至城下,门未闭,大呼入城曰:「皇帝使我抚汝军民!」即下马执大渊手,曰:「上方宣谕赏赐,不待而来,何也?」大渊曰:「恐城寨有他变,是以亟归耳!」因与偕来。䝉古主大悦,以大渊为都元帅。 己酉,同知枢宻院事林存罢知建宁府。 壬子,贾似道进枢宻使,职任依旧,以朱熠同知枢宻院事,礼部侍郎饶虎臣同佥书枢宻院事。 丁邜䝉古将李璮陷海州涟水军,海州通判侯畐鏖战死之,阖室遇害,馀将士杀伤殆尽。贾似道上章引咎,诏以功自赎。 甲戌,填星、荧惑合于危。 龙州降于蒙古。 十二月戊寅,诏改明年为开庆元年。 䝉古取资、简二州。 庚辰,以䝉古兵入蜀,诏荆湖制置使马光祖移司峡州,向士璧移司绍庆府,以便策应。时士璧不俟朝命,进师归州,捐家赀百万,供以军费,光祖亦不待奏请,招兵万人,捐银万两以募壮士,迎战于房州,蒙古败走。丁亥,诏光祖、士璧各进一秩。 辛丑,填星、太白、荧惑合于室。 䝉古取隆、雅二州。 是岁,䝉古皇子璸都卒。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四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