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三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巻三十二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三十二起柔兆执徐七月,尽疆围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徳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大中祥符九年秋七月辛亥,飞蝗过京城,帝诣玉清昭应宫、开寳寺、灵隠塔,焚香祈祷,禁宫城音乐五日。先是,帝出死蝗以示大臣,曰「朕遣人徧于郊野视蝗多自死者」翌日,执政有袖死蝗以进者,曰「蝗实死矣,请示于朝率百官贺」王旦曰「蝗出为灾灾,弭幸也,又何贺焉」众皆力请之,旦固称弗可,乃止。于是二府方奏事,飞蝗蔽天,有堕于殿庭间者,帝顾谓旦曰「使百官方贺而蝗若此,岂不为天下笑耶」执政皆顿首曰「王旦逺识,非臣等所及也」

吕中曰:「灾异,非所以爱君也,而董仲舒以为天心之仁爱,葢君之所以自爱,实灾异警之力也。当群臣争献符瑞之时,而徐兖之水,江淮之旱,内城之火,京师之蝗,间见层出,非人臣不知爱君而天爱君乎?诏前降,徳音赐酺,冝俟来春。 乙帽,分命内臣与转运使、诸州通判、职官按视蝗伤苗稼以闻,仍许即时改种,悉除其租。申禁宫城音乐十日。 上封者言蝗旱由大臣子弟恣横所致,诏曰:「朕勤遵治化,用致洽和,而近以蝗蝝伤于苖稼,考前书之所记,由部吏之侵渔,属者郡县之官,冒法不检,子弟之軰,怙势肆求,民实怨嗟,气用堙郁,俯从轻典,恐长弊风。自今士大夫各务敦修,更思教朂,姑念保家之美,勿贻败类之羞,茍掇显尤,难从末减,仍令所在官司,谨察视之」。 甲子,诏禁京城音乐尽此月。 诏自今天下群官职田,并须遵守元制,无得侵扰客戸,遇灾沴即蠲省之。先是,殿中侍御史王竒请籍纳职田以助赈贷,帝曰:「朕以此田均济官吏,本欲人各足用,责其清谨耳,竒未晓给田之理,然朕每览法寺奏款在外官属所占职田,多逾往制,不能自备牛种,或水旱之际,又不蠲省,致民无告」。遂罢竒奏,降诏申敕焉。八月,令江淮发运使岁留上供米五十万,以备饥年赈济。 己巳,中使张文昱等言,分路检视蝗伤民田约十之一二,帝命所定蠲税分数更加优厚。 丙戍,帝亲制玉皇圣号册文,召辅臣同观,自禁中具仪㐲迎𨗳,赴大安殿,摹冩刻玉。 枢宻使、同平章事陈尧叟罢为右仆射。尧叟以久疾求领外任,从之,寻命判河阳,月给实俸,岁赐公使钱百万,尧叟入辞,别赉钱二百万,又作诗饯其行。尧叟伟姿貌强力,奏对明辨,多任智数,乆典机宻,军马之籍,悉能周记云。 丁亥,以向敏中使回,宴近臣于长春殿,不举乐,闵雨也。 壬辰,群臣请受尊号册寳,表五上,从之。 九月甲辰,兵部尚书、参知政事丁谓罢为平江节度使。谓上章请外,即授本镇旄钺,以宠其行。寻命谓知升州,谓请归拜墓,许之。考异谓「忽请外任」,当有说,而实録、正史皆不载,疑此未得其实。 丙午,以翰林学士陈彭年为刑部侍郎,王曽为左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张知白为给事中,并参知政事。枢宻直学士任中正为工部侍郎、枢宻副使,曽知白彭年等与王旦同在中书,尝乘间谓旦曰:「曽等㧞擢至此,公力也,愿有所禆补」。旦曰:「愿闻之」。曽曰:「每见奏事,其间有不经上览者,公批㫖行下,恐人言之以为不可」。旦逊谢而已。一日奏对,旦退,曽等俱留,帝惊曰:何事不与王旦同白?曽等乃以前说闻于帝,帝曰:所行公否?」皆曰:「公」。帝曰:王旦事朕,多厯年所,朕察之无毫髪私。自东封后,朕谕以小事,一面专行,卿等当谨奉之」。曽等退而谢于旦曰:上之委遇,非曾等所知也」。旦曰:向䝉谕及,不可自言,先得上㫖,今后更頼诸公䂓益,略不介意。右谏议大夫凌䇿自成都代还,帝将擢任之,㑹䇿已病,帝谓王旦曰:「䇿有才用治蜀敏而能断」。旦曰:「䇿性质淳和,临莅疆济」。帝曰:「然」。于是命为给事中、权御史中丞。丁未,曹玮言嘉勒斯赉、宗格等率蕃部兵三万馀入冦,至伏羌寨都谷,即领军击败之,逐北二十馀里,斩首千馀级,生擒七人,官军被伤者百六十人,阵没者六七十人。诏赐玮及驻泊钤辖高继忠、都监王懐信锦袍、金带、噐币,将校立功者第迁一资,仍赐金帛,阵没者䘏其家。先是,翰林学士李廸召对龙图阁,命草诏书,徐谓廸曰:「曹玮在秦州,屡请益兵,未及遣,遽辞州事,谁可代?」玮者对曰:「玮知嘉勒斯赉欲入冦,且窥关中,故请益兵为备,非怯也。且玮有谋略,诸将皆非其比,何可代?陛下重发兵,岂非将上玉皇圣号,恶兵出冝秋门耶?今关右兵多,可分以赴玮」。帝因问关右几何,对曰:「臣向在陜西,以方寸小册书兵粮数备调发,今犹置佩囊中」。帝令自探取,目内侍取纸笔,具䟽某处当留兵若干,馀悉赴塞下,帝顾曰:「真所谓颇、牧在禁中」。未几,嘉勒斯赉果犯边,秦州方出兵,复召问曰:「玮战克乎?」对曰:「必克」。及玮㨗书至,帝谓廸曰:「卿何料之审也?」廸曰:「嘉勒斯赉大举入冦,使谍者声言以某日下秦州㑹食,以激怒玮,玮勒兵不动,坐待其至,是则以逸待劳,臣用此知其决胜也」。考异司马光记此事多差误,今不取,并依本传。

吕中曰:嘉勒斯赉、李继迁、均之为西蕃首领也,惟朝廷与继迁,以国姓则继迁骄,与斯赉以官则斯赉叛,盖无驾驭之道,而徒施羁縻之术,所以长其骄而速其叛也,若曹玮者,可谓良将矣!能知斯赉之必叛䇿,徳明之可图,料元昊之必反,此其智岂徒决兵家之胜负而已哉?

庚戍,以不雨,罢重阳宴,令诸路转运使督民焚捕蝗蝻时以愆亢。有龟山僧智悟就开寳寺福圣塔断左手祈雨,是日雨降。自秋不雨,帝忧形于色,减膳撤乐,徧走群望。及是沾沛,中外欣庆,分遣官致谢于所祈处。上作甘雨应祈诗,近臣毕和。 诏:「诸州蝗旱,今始得雨,方在劝农,所宜省事,凡诸营造悉罢之」。 己未,诏诸州县七月以后诉灾伤者,准格例不许今岁蝗旱,特听受其牒诉。青州言飞蝗投海死,海水所激,积于岸侧凡百里。 所修玉局观、上青宫悉罢」。 诏「灾伤州军有以私廪赈贫民者,二千石与摄助教,三千石与大郡助教,五千石至八千石,第授本州文学、司马、长史、别驾。 庚午,内出北面榆桞图示辅臣,数逾三百万。帝曰:「此可代鹿角也。雄州李允则颇用心于此。朕尝询其累任劳课书厯否?」对曰:「设官本要莅事,但当竭力,何得更谋课最?此言亦可嘉也」。 先是,六月,京畿、京东西、河北路蝗蝻继生,弥覆郊野,食民田殆尽。七月,过京师,群飞蔽空,延至江、淮,南趣河东,及霜寒始尽。飞蝗之过京城也,帝方坐便殿合中御膳,左右以告,帝起临轩仰视,则蝗势连云障日,莫见其际。帝默然还坐,意甚不怿,乃命撤膳,自是圣体遂不康。 冬十月壬申朔,诏以来年正月二日诣景灵宫,奉上圣祖徽号。礼仪院言,正月天书降,用上元日朝,拜玉清昭应宫,十月圣祖降,请以下元日朝拜景灵宫,著为定式。 己卯,王钦若表上翊圣保徳真君传三卷,帝制序。 初,祠部员外郎吕夷简提㸃两浙路刑狱,时京师大建宫观,伐材木于南方,有司责期㑹峻急,工徒至有死者,诬以亡命,收系妻子,夷简疏请缓役,从之,又言盛冬挽运艰难,冝须河流渐通,以兵卒畨送,及代归,帝谓曰:「观卿所奏,有为国爱民之心矣」。乃擢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岁蝗旱,夷简请责躬修政,严饬辅相,思所以共顺天意,及奏弹李溥专利罔上,冦凖判永兴,黥有罪者,徙湖南,道由京师,上凖变事,夷简曰:「凖治下急,是欲中伤凖耳,冝勿问,益徙之逺方」。帝从之。 先是,丁谓力庇李溥主行新法,言不便者虽众,谓特之益坚,及谓罢政,群议复起,帝谓王旦等曰:「茶盐之利,要使国用赡足,民心和悦,卿等冝熟思之」。旦等曰:「此属邦计,欲选官与三司再行定夺,臣等参详可否奏裁」。帝曰:「卿等冝即具诏,明述恤民之意」。丁酉,遂下诏言:「茶盐等一依常例,更不别生名目,致有疑误亏损。 十一月甲辰,三司言诸司欠商贾飞钱,欲罢来年官市缯绢偿之。诏发内藏钱二十万缗以给其费。 河西节度使石普上言:「九月下旬,日食者三」。又言:「商贾自秦州来,言嘉勒斯赉欲阴报曹玮,请以臣尝所献阵图付玮,可使玮必胜」。先是,帝方崇符瑞,而普请罢天下醮设,岁可省缗钱七十馀万,以赡国用,遂忤帝意。于是帝益以普言逾分,而枢宻使王钦若因言普欲以边事动朝廷,帝怒,欲遣使就劾,宰相王旦请先召还,命知杂御史吕夷简推鞫。狱具,集百官参验,九月下旬日不食。普坐私藏天文,罪应死。诏除名配贺州,遣使絷赴流所。帝谓辅臣曰:「普出微贱,性轻躁,千求不已,既懵文艺,而假手撰述,以揣摩时事。朕以先朝故,每容忍之,而普言益肆,録其微效,俾贷极典。闻普在流所,思㓜子輙泣下,流人有例携家否?」王旦等曰:「律无禁止之文」。诏许挈族以行。寻命房州安置,増屯兵百人守䕶之。普倜傥有胆略,凡预讨伐,闻敌所在,即驰赴之。两平蜀盗,大小数十战,摧锋与贼角,众伏其勇,颇通兵书阴阳、六甲、星厯推步之术。 壬子,以知秦州曹玮为秦州都部署,依前兼泾原仪渭州镇戎军縁邉安抚使,以礼部郎中李及为太常少卿、知秦州。时玮数上章求解州事,帝问王旦谁当代玮者,旦荐及可任,帝即命之,众议皆谓及非守边才,秘书监杨亿以告,旦,旦不答。及至秦州,州之将吏心亦轻之,㑹有屯驻禁军白书掣妇人金钗于市中,吏执以闻,及方坐观书,召之使前,略加诘问,其人服罪,及不复下吏,亟命斩之,复观书如故,将吏皆惊服,不日声誉逹京师,亿闻之,复见旦具道其事,且言旦知人之明,旦笑曰:「外廷之议何其易得也?禁军戍边,白昼为盗于市中,此固当斩,乌足以为异政乎?旦之用及者,其意非在此也。夫以曹玮知秦州,戎羌讋服,边境之事,玮处之已尽其冝,使他人往,必矜其聪明,多所变置,败壊玮之成绩,旦所以用及者,但以及重厚,必能谨守玮之规摹而已。亿由是益服旦之识度,考异:李焘曰:此事据司马光记闻,然光谓玮在秦州七年,及以枢宻直学士代之,则误。及代玮知州事耳,玮总兵马如故。旦玮去年九月方自渭徙秦,其在秦才一周岁,实未久也。及为宻学,乃天禧四年正月,今但为太常少卿。玮虽总兵马而及知州事,禁军白画盗民物,守臣固可斩,不必为主将也。光又云及为主将,葢误以及即代玮总兵马者,故云尔。今略删改使,不相扺牾,更须考之。 乙卯,诏改来年元曰天禧。 十二月戊戌,奉天书置天安殿,玉皇寳册、衮服,二圣绛纱𫀆于文徳殿,帝致斋于崇徳殿,己亥,酌献讫,奉天书及玉皇、寳册、衮服,赴玉清昭应宫圣祖寳册、仙衣,赴景灵宫,帝遂宿斋于玉清昭应宫。

天禧元年春正月辛丑朔,改元,奉天书升太初殿,行荐献礼,上玉皇大天帝寳,册衮服,又诣二圣殿,奉上绛纱𫀆,奉币进酒,诸路分设罗天大醮。是日,帝斋于景灵宫,壬寅,奉上圣祖册寳、仙衣于天兴殿,礼毕,车驾还内,群臣入贺于崇徳殿。 丙午,诏以是月十五日行宣读天书之礼。 庚戍,亲飨六室。是日,帝斋于南郊之青城。辛亥,奉天书合祭天地,以太祖、太宗并配。还,御正阳门,大赦天下,赏赐如东封例。免灾伤州军见欠田租及和籴,减荆湖南路盐价,蠲天下逋欠,虽盗用经三十年者亦蠲之。遂御天安殿受尊号册寳。 乙卯,帝与群臣读天书于天安殿。 戊戍,诏以四月一日为天祺节,其制度悉如天贶。考异「天祺节」,宋史作「天祥」,今从长编及东都事略。 丙寅,命宰相王旦为兖州、太极观奉上册寳使。 己巳,给事中孙仅卒。帝曰:「仅笃于儒学,性端悫,中立无竞,深可惜也」。命迁其子官。 二月,三司假内藏库钱五十万贯。 庚午,诏赈灾发州郡常平仓。 壬申,帝御正阳门观酺,凡五日。丁丑,诏别置谏官、御史各六员,増其月俸,不兼他职,每月须一员奏事,或有急务,听非时入对,及三年,则绌其不胜任者。 戊寅,内外官并加㤙。 帝作《三惑论》、《三惑歌》并注,仍缋画刻板摹本,以赐辅臣。 发常平仓粟出籴,以济贫民,京市物贵故也。 丙戌,帝斋于长春殿。丁亥,设元天大圣后版位于文徳殿,帝亲酌献拜、授册寳于王旦、仙衣于赵安仁。旦等跪受,奉以升辂,具卤簿、仪卫。所过禁屠宰二日,官吏迎拜。至兖州,遣官三十员袴褶前导。奉册日,帝不视朝。 庚寅,进封李公藴为南平郡王。 辛卯,召太子中允、直龙图阁冯元讲易于宣和门之北阁,待制查道、李虚已、李行简预焉。自是听政之暇,率以为常,因数访大臣能否,而行简无所怨昵,必尽称道其长,人推其长者。 初,有日者上书言宫禁事,坐诛,籍其家,得朝士所与往还占问吉凶简尺。帝怒,欲尽付御史按罪,王旦具请以归。翌日,白上曰:「此人之常情,且语不及朝廷,不足究治」。因自取旧所占问者进曰:「臣少贱时,不免为此,必以为罪,愿并臣下狱」。帝曰:「此事已发,何可免?」旦曰:「臣为宰相,执国法,岂可自为之,幸于不发,而以罪人」。帝意解。旦至中书,悉焚所得书。既而大臣有欲因是以挤己所不快者,力请究治。帝令就旦取书,旦曰:「臣已焚之矣」。由是获免者众。 己亥,刑部侍郎、参知政事陈彭年卒。帝闻之,即幸其第,涕泗良乆,赠右仆射,谥文禧,録其子孙,甥侄彭年,敏给强记,尤好仪制,㳂革刑名之学,平居手,不释卷,属词顷刻而就,未尝抒思,自升内阁,即以翰墨为己任,不欲领他务。及李宗谔卒,杨亿病退,彭年专其任事,务益繁,愈勤职以固宠手,披简䇿口,对宾客及胥吏白事满前,或宻答诏问,晓夕若是,形神皆耗。及卒,帝甚追悼,其妻每入谒,多获赐赉,然彭年素奸谄,时号「九尾野狐」。在翰林日,尝诣中书谒宰相,王旦辞不见,翌日复至,自言有事当启白,旦谕令见向敏中。他日,敏中命吏取彭年所留文字示旦,旦瞑目,索纸封之,敏中曰:「何不一览?」旦曰:「不过兴建符瑞,图进取耳」。始彭年仕未逹,求为大理寺详断,宫张齐贤时当国一见,輙不可,人问其故,齐贤曰:「此人在朝,必乱国政」。或疑齐贤过甚,后乃服其知人,齐贤云云,据王皥百一编附见。 戊午,以枢宻使王钦若为㑹灵观使,㑹灵初置使,命参知政事兼领,于是王曽次当为之,钦若方挟符瑞,固恩宠,意欲得此,曽因恳辞焉,帝颇不怿,谓曽曰:「大臣冝傅㑹国事,何遽自异耶?」曽顿首谢曰:「君从谏为明臣,尽忠为义,陛下不以臣驽病,使待罪政府,臣知义而已,不知异也」。考异:李焘曰:叶清臣、王曽言行録,曽縁此罢政,及中谢日,具述钦若欲自领使,上意大悟。于是钦若出知馀杭。然钦若之出」,盖不因此误也,今不取。 庚申,免潮州逋盐三百七十馀万斤。 江南提㸃刑狱范应辰上言:「伏睹辛亥制书,常赦不原者咸除之。臣谨按吕刑云: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今奸凶之軰,宻料赦期,肆其残酷,方合正典刑,而遽逢霈泽,配为卒伍,皆给衣粮,又何异赏人为盗耶?较诸疑则赦之,谅有殊矣。望自今凡有知赦在近而故为罪戾者,死罪已下递减一等断之。帝曰:「先帝因郊礼,方议肆赦,致斋之夕,有朝士秦再思上书,愿勿赦,且引诸葛亮佐刘备数十年不赦事,先帝颇疑之。时赵普为相,因入对言曰:圣朝开创已来,具存彛制,每三年郊祀,即覃肆眚,所谓其仁如天,尧舜之道也。至若刘备偏据一方,区区用心,臣窃为陛下不取。先帝善其对,赦宥之文遂定。应辰发论,颇见尽心,然全无赦宥,亦恐难行」。张知白曰:古人所谓数则不可,无之实难,斯为确论也」。是春,京畿旱。 夏四月庚午,王旦至自兖州。言曹、济徐郓州、广济、淮阳军每年船运上供斛斗三十七万石,去岁蝗旱,望免夏税一料支移,诏可。 乙亥,出圣祖神化金寳牌,分给京城寺观及天下名山牌,长二寸许,广寸馀,面文曰「玉清昭应宫成天尊万寿金寳」,背文曰「永镇福地」,其周郭皆隠起蛇龙华葩之状,封以绛囊、漆匣,帝亲题署之。 壬午,赐进士扬伟及第贾昌朝同出身。大礼之初,贡举人献颂者甚众,诏近臣详考,惟伟及昌朝可采,故召试学士院而命之。 甲申,命龙图阁待制查道知虢州。将行,帝御龙图阁饮饯之。时虢州蝗灾,道既至,不俟报,出官廪米设糜粥振饥者。发州麦四千斛给农民种所,全活万馀人。 乙酉,以著作郎刘煜为右正言。时准别诏置諌官,煜首预其选,上曰:「谏官、御史,当识朝廷大体」。乃为称职」。煜,温叟之子也。尝知龙门县,群盗杀人,煜捕得之,将械送府,恐道亡去,皆斩之。众伏其果。通判益州,召还。时王曙治蜀,或言其政苛暴,因对,帝问曙治状与凌䇿孰愈,煜曰「策在蜀,岁丰事简,故得以寛假民。比岁小歉,盗贼间发,非诛杀不能禁,然曙所行,亦未尝出法外也」帝然之。曙峻法以绳盗贼,赃无轻重,一切戮之,众股栗。居数月,盗贼屏窜,蜀民外户不闭。尝有卒夜告其军谋乱者,曙立辨其伪,斩之,民安其政,以比张咏,号「前张后王」。

吕源曰:天禧之前,群臣百执事皆得言事,不专主于䑓諌之臣也。真宗既因浮议创建言官,于是首擢刘煜,次用鲁宗道奏䟽,并令亲书,许通进司进入,时煜与宗道多以𤨏细之事,塞责真宗尝有不悦之辞,自是而后,朋党兴矣。

五月甲辰,太保、平章事王旦以疾求退,旦登柄用,凡十八年为相,一纪谦退周谨,每迁官受赐,常有愧避之色,素羸多疾,又以名位太重,忧畏不自安,自东鲁复命,益臞瘠不任趋谒,连拜章求解,帝优诏褒答,继以面谕,戊申,制授太尉、兼侍中,听五日一赴起居,因入中书,遇军国重事,不限时日,入预参决,旦闻命,愈恐家居不出,手疏恳请去位,且言私门百口属疾将遍,欲退身以息灾咎,今加此峻秩,则是愈増罪衅,辞意坚苦。考异实録云:旦奉诏诣便殿占谢,固让新命」。据本传及神道碑,并云旦不出也。恐实録未可全信,今不取。又遣其子诣向敏中附奏,乃诏止加封邑,其馀优礼悉如前制。己酉,荧惑犯太微。 诏以仍岁蝗旱,遣使分路安抚。 以高邮军民荀懐玉为本军助教,以其出米麦三千解济饥民故也,仍许自今为例。 丙辰,开封府及东京、陜西、江淮、两浙、荆湖路百三十州军,并言二月后蝗蝻食苖。诏遣使臣与本县官吏焚捕,每三五州命内臣一人提举之。西京应天禅院太祖皇帝神御殿成,为屋凡九百九十一区。己未,命宰相向敏中为奉安圣容礼仪使,入内都知张景宗管句迎奉,左谏议大夫戚纶告永昌陵。以秘书丞谯人鲁宗道为右正言,用新诏也。 殿中侍御史张廓言:「奉诏京东安抚民有储蓄粮斛者,欲诱劝举放,以济贫民,俟秋成,依乡例偿之,如有欠负,官为受理」。从之。 契丹萧和卓伐高丽,不克而还。 六月丙子,右正言鲁宗道言:「亲民之官,政事最切,汉宣帝凡拜刺守相,必亲见之,考察其言,观其能否,今或未然。凡除知州、通判、京朝官知县,候满三五人,宜令大臣延之中书,察其应封,考其臧否,县令则择䑓阁,有风鉴闻望臣僚主遣之,能否之间,各知其状,恐于圣政稍得其冝,又审官之任,本宰相之职,冝妙选英哲以委之,庶激浊扬清,渐得良牧贤宰,则斯民之大幸也。 庚辰,发运使言真州等处转般仓及江、浙上供米二百二十馀万斛,欲留逐处以济阙乏,从之。 盗发后汉高祖陵,论如律,并劾守土官吏。遣内侍王克让以礼治𦵏。知制诰刘筠祭告,因诏州县申前代帝王陵寝樵采之禁。 甲申,以武昌节度副使邉肃知光州,用辛亥郝书也。时刑部奏其元犯,帝曰:「肃在邢州日,方契丹侵扰,屡诏令弃城入保,肃能固守,颇著诚效,虽冒贿赂,亦累该赦宥矣」。故特授以郡。向敏中尝谓王旦曰:「邉同年责己乆,牵复可乎?」旦曰:「为近臣坐赃,岂得便升进耶?」敏中语数及之,旦曰:「旦非于同年无情,公若欲用之,须旦死可也」。敏中乃已。 诏金部员外郎、提㸃中书制敕院五房公事刘明恕,自今遇庆节大礼,许依枢宻副都承㫖例进奉上寿仍赴宴㑹,始更旧制也。考异祥符六年二月,王旦言其不可。王曽言行録云:堂吏刘明恕,宰相以其服勤岁乆,官为望郎,引枢宻都承㫖,例将异其礼,公以政府表则之地,不可隳旧章,乃议群吏晨谒之际,独俾升阶,复援恩例改三品服,公皆以为不可,由是止令先谒于阶戺之前。其后又议谨择堂吏,将以进士䇿名者充选,公曰:「我朝承有唐故事,设此科谓之将相科,岂当屈以趋走吏耶?」众皆赧服而止。 秋七月辛丑,以蝗蝻再生,遣官分祷京城宫观、寺庙,仍令诸州公署设祭坛。 己酉,右正言刘烨、鲁宗道等言,每有章疏,例于合门投进,事颇非便,欲于通进、银台司进入,从之。又言章疏例须手冩,伏縁笔札不精,虑渎圣览,诏冝令亲书。 王旦以病,坚求罢相,甲寅,召对滋福殿,左右掖扶而升,帝睹其瘦瘁,悯然曰:「朕方欲以大事托卿,而卿疾如此,奈何?」因命皇子出拜,旦惶恐走避,皇子随而拜之,旦言皇子盛徳,必任陛下事,因荐可为大臣者十馀人,其后不践两府者,独凌䇿李,及旦退,复上疏请去位,帝乃许之。考异:李焘曰:旦遗行録及神道碑并称皇太子。按此时未建东宫,今但称皇子,㑹要亦称皇太子,又以为祥符九年事,尤误也。丁巳,以旦为太尉,仍领玉清昭应宫使,特给宰相俸料之半,令礼官草仪赴上尚书省。旦端重坚正明逹治体接物,若甚和易,而风格峻整,当官莅事庄厉不可犯,其为宰相,务遵法守度,重改作,善于论奏,言简理顺,每与同列论事帝前,或枉正相戾,虽未尝廷争,然自守直道,不为曲辩所迁,有识略,善镇定大事,其于用人,不以名誉,必求其实,居家宾客满堂,必察其可言及素知名者,别召与语,询访四方利病,或使疏其言而献之,宻籍其名以荐人,未尝知。諌议大夫张师徳两诣旦门,不得见,意为人所毁,以告向敏中,敏中乘间言之,旦曰:「旦处安得有毁人者?及议知制诰,旦曰:「可惜张师徳」。敏中问之,旦曰:「师徳名家,子有士行,不意两及吾门状元及第,荣进素定,当静以待之,若复奔竞,彼无阶而入者,当如何也?旦被人谤,辄引咎不辨,至人有过失,虽人主盛怒,可辨者辨之,必得而后已。当国岁乆,帝益倚信,所言无不听,虽他宰相大臣有所议,必曰:王旦以为何如?事无大小,非旦言不决。契丹尝于岁给外,别假钱弊,旦请以所给三十万内各借三万,仍谕次年额内除之,契丹得之大惭。次年,复下有司:契丹所借金币六万,事属微末,令仍依常数与之,后不为比。当是时,兵革不用,海内冨实,群工百司各得其职,故天下至今称为贤宰相。 三司请依常岁于开封府界均买草千馀万围,帝以螟蝗为害,虑烦民力,令中书、枢宻院议其可否,向敏中曰:「国家监牧马数万,先朝倍多,广费刍粟,若令群牧司度数出卖,散于民间,缓急取之,犹外厩耳」。王钦若曰:「敏中之论,实为便利,臣请别具条奏」。帝可之,吕中曰:「国初之马,市之于戎,而养之于官。自天禧以后,向敏中建议,不欲养之于官而养之于民。夫市之于戎,则中国䝉其利,养之于民则生民䝉其害,今养之于民,固外厩也,然惜一时之费而忘百年之备,缓急将何所恃哉?不惟有害于民,而且无益于官。此说一行,王荆公所以有保马戸马之法也。

八月庚午,以枢宻使、同平章事王钦若为左仆射、平章事。先是,帝欲相钦若,王旦曰:「钦若遭逢陛下,恩礼已隆,且乞令在枢宻院两府,任用亦均。臣见祖宗朝未尝使南人当国,虽古称立贤无方,然必贤士乃可,臣位居元宰,不敢阻抑人,此亦公议也」。帝遂止。及旦罢,卒相钦若,钦若尝语人曰:「为王子明,故迟我十年作相」。

吕中曰:康节在天津桥上,闻杜鹃声曰:「朝廷将用南人为相,天下自此多事矣。南人当国,自钦若始,不待王公旦而后见也。然国初三阳方长,则南不足以胜北,熈宁一阴濳萌,则北不足以胜南,此风气推移、人才消长之候也。

礼仪院奏,详定太尉王旦赴上仪注,国初以来,三公不兼宰相,无赴上之礼。帝优宠大臣,特有是命。然旦终以病不赴。 帝以先所遣按巡诸路使者方属西成,或妨农事,乃悉召赴阙。所在百姓,委长吏倍加安抚,无令輙有骚扰。 丙子,诏京城禁园草地听民耕牧。 丙戍,以都官员外郎、判三司都磨勘司浦城黄震为江、淮、两浙、荆湖制置发运使,赐金紫。先是,李溥出自三司,小吏为发运使十馀年,奸赃狼藉,丁谓党之,无敢言者。震将行,上书自陈,辞颇愤激,帝知其意在溥也,谕之曰:「卿当与人和」。震对曰:「廉正!公忠负陛下任使者,臣不敢与之和」。既至,发溥奸赃数十事,诏遣御史、合门祗候各一人按劾之。震尝通判遂州,㑹有诏特给两川军士缗钱,诏至西川,而东川独不及,军士谋为变,震白守曰:「朝廷岂忘东川,殆诏书稽留耳」。即开库给钱如西川,众乃定,明日而诏至。 丁亥,诏伎术人虽任京朝官,审官院不在磨勘之例。 九月,上与宰相议省吏员,向敏中曰:「太祖、太宗朝,合门祇候不过三五员,宣𨗳赞谒而已,今逾数百而除授未已,禄廪至厚,地望亦优,其间不无滥被升擢者,愿赐裁损」。帝曰:「此盖相承为例,当渐减省之」。 癸帽,给事中、参知政事王曽罢为礼部侍郎。初,曽以㑹灵观使譲王钦若,帝意不怿,及钦若为相,因欲排异己者,数谮之,㑹曽市贺皇后家旧第,其家未迁,而曽令人舁土置门外,贺氏入诉禁中,明日,帝以语钦若,遂罢曽政事,曽既罢,往谒王旦,旦疾甚,辞勿见,既而语其家人曰:「王君介然,他日徳望勲业甚大,昨让㑹灵观使,虽拂上㫖,而词直气和,了无所慑,且始被进用,已能若是。我自任政事几二十年,每进对,稍忤上意,即䠞蹜不能自客,以是知其伟度矣。 以翰林学士、右諌议大夫李迪为给事中、参知政事,依前㑹灵观副使。先是,迪尝独对内东门,帝出三司使马元方所上岁出入财用,数以示迪,时仍岁旱蝗,帝忧不给,问何以济,迪曰:「祖宗初置内藏库,欲办收复西北故土,且以备凶荒,今邉无他费,陛下用此以佐国用,则赋敛寛民不劳矣」。帝曰:「朕欲用李士衡代元方,俟其至,当出金帛数百万借三司」。廸曰:「天子于财无内外,愿诏赐三司,以显示徳泽,何必曰借?」帝悦,迪又言:「陛下柬封时,勑所过无伐木除道,即驿舍或州治为行宫,才令加涂蔇而已。及幸汾亳,土木之役,过往时百倍,今旱蝗之灾,殆天意所以儆陛下也」。帝深然之,以马知节知枢宻院事,曹利用、任中正、周起同知院事。戊申,以蝗罢秋宴。 己酉,太尉、玉清昭应宫使王旦卒。前数日,车驾幸其第,留帝手自和药并薯蓣粥赐之,后赐白金五千两,旦命家人还献,作奏毕,自益四句云:「已惧多藏,况无所用,见欲散施,以息咎殃」。亟令舁至内闼,有诏不许。还至门,旦已卒。旦与杨亿素厚善,病革,延至卧内,请撰遗表,且言:「忝为宰相,不可以将尽之言为宗亲求官,止叙平生遭遇,愿帝日亲庶政,进用贤士,少减焦劳之意。仍戒子弟云:「我家世名清徳,当务俭素,勿为厚𦵏」。以金玉置柩中,时年六十一。帝遽临哭之,废朝三日,优诏赠太师、尚书令、魏国公,谥曰文正,録其子、弟、侄、外孙、门人、故吏,授官十数人。及诸子服除,又诏各进一官。旦性冲澹寡欲,奉身至薄,所居甚陋,帝欲为治之,旦以先人旧庐,恳辞而止。每有赐予,见家人列置庭下,輙叹曰:「生民膏血,安用许!」多被服质素,家人服饰稍过,即瞑目不视。有货玉帯者,子弟以为佳,呈旦,旦命系之,曰:「还见佳否?」曰:「系之安得自见?」旦曰:「自负重而使观者称好,无乃劳乎?」亟还之,故所服止于赐带,生平不置田宅,曰:「子孙当各念自立,何必田宅,徒使争财为不义耳」。兄子睦,颇好学,尝献书求举进士,旦曰:「我尝以太盛为惧,岂可复与寒士争进至其没也?」子素犹未官,婚姻不求门阀,事寡嫂有礼,与其弟旭友爱尤笃,留意文雅及近世典章官族,敦奬名教,中外莫不钦其徳风。咸平初,旦闻李沆之言,犹未深信,及是见王钦若、丁谓等所为,欲諌则业已同之,欲去则帝遇之厚,乃叹曰:「李文靖真圣人也!」祥符间每有大礼,輙奉天书以行,常悒悒不乐寝疾,临终,语其子曰:「我别无过,惟不谏天书一节,为过莫赎。我死之后,当削髪披缁以敛诸子」。欲奉遗令,杨亿以为不可,乃止。考异龙川别志又载旦买妾及问沈氏银噐事。按旦最以清俭著称,恐此亦未必然,今不取。

吕中曰:尝究观国朝自天禧以前,一䕫一契之謡未兴也,大范、小范之名未出也,四贤一不肖之诗未作也,君子小人之党未分也,而张咏、孔道辅、马知节之徒,自足以养成天下之气节,胡海陵之学未兴也,穆尹之古文未出也,三苏父子之文章未盛也,二程兄弟之学业未著也,而杨亿、王元之之文,自足以润色国家之制度,盖自李文靖、王文正当国,抑浮华而尚质实,奬恬退而黜奔竞,是以同列有向敏中之清谨,政府有王曽之重厚,台谏有鲁宗道之质直,相与养成浑厚朴实之风,以为天圣景佑不尽之用,虽搢绅之议论,台諌之风采、道学之术、科举之文,非若庆厯以来,炳炳可观,而纪纲法度皆整然不紊、兵不骄,财不匮、官不冗,士不浮,虽庆厯之盛,亦有所不及也。诏自今特㫖召试者,并问时务䇿一道,仍别试一赋论或杂文一首。 癸亥,上封者言国子监所鬻书,其直甚轻,望令増定。帝曰:「此固非为利政,欲文籍流布耳」。不许。右正言鲁宗道言:「进士所试诗赋,不近治道,诸科对义,但以念诵为工,罔究大义」。帝谓辅臣曰:「前已降诏,进士兼取䇿,论诸科有能明经者,别与考校,可申明之」。 冬十月壬申,谕诸州非时灾沴,不以闻者论罪。 十一月辛亥,翰林学士李维等上新修大中祥符降圣记五十卷,迎奉圣像记二十卷、奉祀记五十卷。诏褒之,赐噐帛有差。 乙帽,幸太一宫,大雪盈尺,帝谓宰相曰:「兹固丰稔之兆,但虑民力未充,失于播种。卿等其设法振劝,勿遗地利」。 十二月丙子,知制诰盛度等言奉诏蠲放逋欠凡九百四十三万,所释万五千五百人。 庚寅,玉清昭应宫判官、礼部郎中、知制诰夏竦责授职方员外郎、知黄州。竦娶杨氏,颇工笔札,有钩距,竦浸显,多内宠,与杨不睦。杨与弟媦疏竦阴事,窃出讼之。又竦母与杨氏母相诟詈,皆诣开封府以闻,下御史台置劾,仍令与杨离异。 壬辰,遣使縁汴河收瘗流尸,从淮南转运使薛奎请也。考异:范镇东斋记云:「天禧初,薛简肃公为江、淮发运使,辞王文正公,王无他语,但云东南民力竭矣。薛退而谓人曰:「真宰相之言也」。按奎除淮南转运,乃天禧元年十二月,其年九月王旦已卒,王曽亦先罢政矣。除发运又在二年二月,恐镇误也。当是旦语张士逊事,见祥符元年四月,今不取。 是岁,诸路民饥。

资治通鉴后编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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