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七十七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元纪二十五起柔兆涒滩正月尽强圉」作「噩」六月,凡一年有竒」
顺帝
至正十六年春正月壬午朔,改福建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为福建行中书省。 是日,张士诚、弟士徳陷常熟州,时江阴群盗互相吞啖,江宗、三、朱英分党戕杀宗三,将入城杀英,时英就招安为判官,州之僚佐无如之何,遂申白江浙行省,云朱英谋反,省差元帅观孙压境,观孙利其货贿,逗遛不进,英乘间挈家逃去,过江求救于士诚,仍质妻子借兵复仇,士诚初亦疑惑,英盛陈江南土地之广,钱粮之多,子女玉帛之富,士诚乃遣士徳率髙邮兵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遂陷常熟。是年正月壬午,陷常熟,据秘阁元龟政要、朱英事,采辍耕録》。
丁酉,太保鼎珠以病辞职,不允。 庚戌,中书左丞相哈玛尔罢。先是,哈玛尔既相,以前进西僧为耻,告其父图噜曰:「我兄弟位宰辅,宜导人主以正。今图噜特、穆尔专以淫亵媚上,天下士大夫必讥笑。我有何面目见人,我将除之。且上日昏暗,何以治天下?皇太子年长聪明过人,不若立之为帝,而奉上为太上皇。其妹闻之,归告其夫图噜特、穆尔图噜特、穆尔恐太子为帝则已,必先诛,即以闻于帝,然不敢斥言淫亵事,第曰:「哈玛尔谓陛下年老故耳」。帝大惊曰:「朕头未白齿未落,遽谓我老耶?」帝即与图噜特穆尔谋去其兄弟,遂罢哈玛尔。辛亥,御史大夫锡锡亦罢,以绰斯戬为御史大夫,复以鼎珠为中书右丞相。 是月,蓟州地震。 倪文俊建伪都于汉阳,迎徐寿辉居之。 二月壬子朔,张士徳陷平江路,据之。考异士诚陷平江,元史本纪月而不日,今从明太祖实録。
江南自兵兴以来,官军死锋镝,乡村农夫荐罹饥馑,投充壮丁,生不习兵,乌合瓦解。江浙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得便宜行事,升漕运万户托音为参政,统领官军民义捍御境上。平江达噜噶齐六十病亡,升松江府达噜噶齐哈斯克,实为平江达噜噶齐领兵出战,除都水庸田使,贡师泰为平江总管,巡守城池,吴江境上,止有元帅王与敬官军一战而杀死者过半,残兵千馀欲走入城,城中闭门不纳,退屯嘉兴。与敬,淮西人也,张士徳众才三四千人,长驱而前,直造北门,弓不发,矢剑不接刄,明旦縁城而上,遂陷平江路,劫掠奸杀,惨不忍言,托音匿俞家园,自刎不死,游兵杀之,哈斯克实于境外闻城破,自溺死,贡师泰领义兵出战,力不敌,亦怀印绶遁,变姓名匿迹于海濵,既而昆山、嘉定、崇明州相继来降,维扬苏昌龄避乱居吴门,士徳用为参谋,称曰苏学士,毁承天寺佛像为王宫,改平江路为隆平府,设省院六部、百司,凡寺观、庵院、豪门、巨室,将士争占而居,了无虚者。采辍耕録及元史贡师泰传、乐郊私语等书修。
入时,义军府参谋杨椿守齐门,淮兵奄至,众皆不知所为,椿独谓冦不足畏,明日城且陷,椿犹跃马呼其子,若有所指授追者及之,遂并遇害,椿妻求得其尸于张香桥,亦自经死。椿,蜀之眉山人,徙居吴中教授,强起就小职,卒举家殉义,云嘉定州倅奉印降贼,州吏尤鼎臣沮之,为其将所絷,且诱以官,鼎臣抗不受,杖百,锢于家。采张文蔚、杨参谋诔及王逢梧溪集、吴寛家藏集。
癸丑,图噜特穆尔辞职,不允。绰斯戬效奏哈玛尔及其弟锡锡等罪恶。帝曰:「哈玛尔兄弟虽有罪,然侍朕日乆,与朕弟额琳沁巴勒皇帝实同乳,且缓其罚,令出征自效」。丙辰,右丞相鼎珠及平章政事僧格实哩复言其罪恶不已,乃命其兄弟出城受诏贬哈玛尔,惠州安置锡锡肇州安置。比行,俱杖死。初,额森特穆尔就贬,籍其家赀以赐哈玛尔。及是籍哈玛尔家,而所得之库藏尚封识,未启时,中外皆谓帝怒其譛托克托兄弟之故,而不知有易主之谋,实坐不轨之罪也。哈玛尔之死,距托克托,遇鸩才数十日,人皆快之。 平江既陷,嘉兴为藩镇喉舌,有司告急,驿使不絶于道,江浙丞相达实特穆尔兵少,䇿无所出,檄苖军帅杨旺扎勒来守,嘉兴旺扎勒取道自杭,以兵劫丞相,升本省参知政事,丞相遂填募民入粟,空名告身予之。采辍耕録》
乙丑,禁销毁贩卖铜钱。丙寅,命翰林国史院、太常、礼仪院拟皇后竒氏三代谥号王爵。 己帽,命集贤直学士杨俊民致祭曲阜孔子庙,仍葺其殿宇。 王与敬抵嘉兴,苖军帅参政杨旺扎勒欲杀之,与敬遂往松江谋结水寨于淀山诸湖,令上户供给其军,名曰「守御」,实欲恋倡妇董儿也。达噜噶齐巴图特、穆尔、知府崔思诚皆与之不协,㑹浙省又命元帅特古斯等提兵镇守,二帅抗衡不相下,己亥夜,与敬率万户戴列孙等,自西门放火,鼓噪而叛,官僚溃散,捡括金帛,自与敬以下,人口辎重皆出西门。乙巳,旺扎勒部将萧亮、员成等率苖军突至,与敬遂北出通波塘而去,投降张士诚,子女玉帛,悉为苖军所有,民亦持梃相逐,列孙等死者过半,苖在松江,一月火不絶,截人耳鼻,掠妇女、劫货财,官庾粟四十万,皆籍为已有居民,两遭锋镝,死者填街塞巷,水为之不流,据农田馀话修入。
常州豪侠黄贵甫,间道归款,张士徳许为内应冦,至不战而城陷,改常州路为毗陵郡。士徳之围常州也,万户府知事刘良以援兵不至,命其子毅赍蜡书浮江间道抵江浙行省求救,毅未及还,城已陷,良独不屈,阖门赴水死者十馀人。采农田馀话及秘阁元龟政要。
常遇春攻官军于采石,以竒兵分其势,而以正兵与之合战,战则出竒兵,𢷬之纵火焚其连舰,大破之,曼济、哈雅仅以身免。自是扼江之势遂衰。 三月辛巳朔,朱元璋率诸军取集庆,自太平水陆并进,数至江宁镇,攻破陈兆先营,擒兆先,尽降其众,得兵三万六千人,择其骁勇五百人置麾下。五百人者多疑惧不自安,元璋觉其意。是日,令入宿卫,环榻而寝,悉屏旧人于外,独留冯国用一人侍卧榻傍。元璋解甲安寝达旦,疑惧者始安。 壬午,徐寿辉复冦襄阳。 癸未,台臣言:「系官牧马草地,俱为权豪所占,今后除规运总管府见种外,馀尽取勘,令大司农召募耕垦,岁收租课,以资国用」。从之。 丁亥,以今秋出师,诏和买马六万匹。 先是,集庆甞有警,湖广平章阿噜辉将苖军来援,事平,还镇扬州,而阿噜辉御军无纪律,苖蛮素犷悍,日事杀虏,莫能治,俄而苖军杀阿噜辉以叛,集庆之援遂絶,人心益震恐,且仓库无积蓄,计未知所出,于是民乃愿为兵以自守,行台御史大夫福寿因下令,民多赀者皆助粮饷,激厉士卒,为完守计,朝廷知其劳,数赏赉焉。至是,太平兵大集,冯国用率五百人先登陷阵,败官军于蒋山,直抵城下,诸军㧞栅竞进,遂围之,福寿数督兵出战,多败,于是尽闭诸城门,独开东门以通出入,而兵力实不能支。庚寅,城破,福寿犹督兵巷战,兵溃,乃独据胡床,坐鳯凰台下,指麾左右更欲拒战,或劝之去,叱之曰:「吾为国家重臣,城存则生,城破则死,尚安往哉?」达噜噶齐、塔纳达实见其独坐若有所为者,从问所决,因留弗去,俄而乱兵四集,福寿遂遇害,塔纳达实亦死之。又同时死者,有治书侍御史贺方,晋宁人,以文学名,事闻,赠福寿江浙行省左丞相,追封卫国公,谥忠肃。 朱元璋之取集庆也,克城之日,曼济、哈雅走投张士诚水寨,元帅康茂才等各率众降,凡得军民五十馀万。元璋入城,召官吏父老谕之曰:「元失其政,所在纷扰,生民涂炭,吾率众至此,为民除害耳!汝等各守旧业,无怀疑惧,贤人君子有能相从立功者,吾礼用之。旧政有不便者,吾除之」。于是城中军民皆喜悦,更相庆慰,嘉福寿之忠,为棺衾以礼𦵏之,改集庆路为应天府,置天兴建康翼统军大元帅府,以廖永安为统军元帅,命赵忠为兴国翼元帅,以守太平,得儒士夏煜、孙炎、杨宪等十馀人,皆録用之。癸巳,张士诚自髙邮,徙居隆平宫于承天寺万岁阁,服御器用皆拟乘舆,改至正十六年为天佑三年,国号大周,厯曰明时,自称周王,设学士员,开𢎞文馆,以阴阳术人李行素为丞相,弟士徳为平章,蒋辉为右丞,潘元明为左丞,史文炳同知枢宻院事。其郡州县正官,郡称太守,州称通守县,仍曰尹,同知称府丞、知事曰从事,馀则损益而已。士诚以吴民多艰牧」字者,非才,悉选而更张之,自令、丞、簿、尉以及録事録判,同日命十有一人,各赐衣二袭、马一匹、粟若干石肥羜㫖酒有差。采秘阁元龟政要,吴寛平吴録及杨基送张府判诗序。
初,孙撝奉使抵髙邮,士诚不迎诏,既入城,拘撝于他室,欲降之,撝诟斥不絶,及士诚徙平江,撝与士诚部将张茂先谋,遣人约镇南王,克日进兵,复髙邮,语泄,遂遇害。 丙申,倪文俊陷常徳路,总兵官按达拉遁。 丁酉,立行枢宻于杭州,命江浙行省左丞相达实特穆尔兼知行枢宻院事,节制诸军,省、院等官并聴调遣,凡赏功、罚罪、招降、讨逆,许以便宜行事。 是日,建康兵取镇江路,朱元璋既定集庆,欲发兵取镇江,虑诸将不戢士卒为民患,遂召诸将,数以常纵军士之过,欲置之法,李善长营救乃免。于是命徐达为大将军,率诸将浮江东下,戒之曰:「吾自起兵,未甞妄杀,今尔等当体吾心,戒戢士卒,城下之日,毋焚掠杀戮,有犯令者,处以军法,纵者罚无赦!」达等顿首受命,进兵攻镇江,翌日而克之。苖军元帅旺扎勒出走,守将叚武平章鼎鼎战死,逹等自仁和门入,号令严肃,城中晏然。遂分兵徇金坛、丹阳,下之,改镇江路为江淮府,命徐达、汤和为统军元帅,镇守其地。 戊申,方国珍复降,以为海道漕运万户,其兄国璋为衢州路总管,并兼防御海道事。 是月,有两日相荡。 夏四月辛亥,以中书平章政事绰斯戬为左丞相。 壬子,张士诚将赵打虎陷湖州。考异士诚陷湖州,元史本纪与松江、常州并系是年之二月,今从明太祖实録。
改湖州路为吴兴郡。据辍耕録。
是月,帝如上都。 张士诚将史文炳率兵自
采辍耕録。
五月丙申,倪文俊陷澧州路。 乙巳,贼冦辰州,守将和尚以乡兵击败之。 六月乙帽,建康兵取广徳路,改为广兴府,以邓愈守之。 壬申,建康降人陈保二诱执詹、李二将降于张士诚。保二常州奔牛坝,人聚众以黄帕首,号黄包头军」。镇江既下,遂来降,至是复叛。 乙亥,朱元璋遣儒士杨宪通好于张士诚书,略曰「近闻足下兵由通州,遂有吴郡。昔隗嚣据天水以称雄,今足下据姑苏以自王,吾深为足下喜。吾与足下东西境也,睦邻守国,保境息民,古人所贵,吾甚慕焉。自今以后,通使往来,毋惑于交构之言,以生邉衅」。士诚得书,以比已于隗嚣,不悦,留宪不遣。 是月,彰徳李实如黄阏。先是,童謡云:「李生、黄𤓰,民皆无家」。 雷州地大震。 杨旺扎勒以数万众屯嘉兴,先锋吕才以七千众屯王江泾,商旅不行,军容严肃,张士徳遂不敢取道,嘉兴乃自平望乌墩直捣杭州,江浙丞相达实特穆尔恃旺扎勒兵强,漫不为备,冦至,城遂陷,达实特穆尔遁,平章政事左荅努色尔战死,居民黄仲起妻朱氏惧为贼所辱,与其女临安奴俱缢死。妾冯氏见其母子已死,叹曰:「我生何为,徒受辱耳!」亦自缢死。既而仲起弟妻蔡氏、抱幼子元童,与乳母汤氏,亦皆缢死,丞相遁入富阳,旺扎勒乃以苗军及官军分为三路,蒋英从大麻塘,栖董旺从硖石、长安,身率刘震、朱诚从海盐、黄湾而进,吕才、吕升屯守嘉兴,士徳知旺扎勒分路而来,遂应接不暇,一败于皋亭,再败于谢村,三败于夹城巷,贼水从徳清陆从海盐遁去,遂复杭州,达实特、穆尔乃还。考异元史顺帝纪及明太祖实録皆不言陷杭之将为士徳。今据辍耕録、乐郊私语补入。
董搏霄剿平北沙、庙湾、沙浦等砦,寻进兵泗州不利,贼乘胜东下,断我军粮道,乃回军屯北,沙粮且絶,与贼死战,凡七昼夜,贼败走,夺贼船七十馀,乃得渡淮,保泗州。时方暑雨,湖水溢,诸营皆避去,而抟霄独守孤城,贼环绕数十里攻之,抟霄坐城上,遣偏将以骑士由西门突出贼后,约曰:「旗一麾即还」。既而旗动,骑士还,步卒自城中出,夹击之,贼大败,然贼砦犹阻西行之路,乃结阵而往,翼以竒兵,转战数十合,军始得至海宁。 初,礼部尚书致仕婺源汪泽民寓居宣州时,贼数来犯江东,廉访使道通雅重泽民,日就之询守御计,城得无虞。至是,长枪军索诺木等叛来冦城,或劝泽民去,泽民曰:「我虽无官守,故受国厚恩,临危爱死,非臣子节」。留不去,凡战斗筹画,多泽民参决之,累败贼兵。既而贼益众,城陷,泽民为所执,使之降,大骂不屈,遂遇害。事闻,赠江浙行省左丞,追封谯郡公,谥文节。泽民,宋端明殿学士藻之七世孙也。 秋七月己帽朔,宋置江南等处行中书省,治应天府,以左副元帅朱元璋为江南行省平章政事,得承制封拜,时龙鳯二年也。考异:明太祖实録于是日书云:「诸将奉上为吴国公」,此国史之饰辞也。实録辩证曰:「是时置江南行中书省,亳都,升上为行省平章,己亥五月,升行省左丞相。辛丑正月,乃为吴国。公俞本记事録次第,载之甚详,据辛丑十一月叶子竒上书于孙炎,有曰:丞相以雄杰之才,绍开中兴之运,而壬寅冬航海之使犹赍行省平章宣命,则丙申之未闻,吴国断可知矣。汉髙未王巴蜀,不改沛公之称,光武初徇昆阳,但循太常之号,帝王之兴,岂以区区封爵早晚为重轻哉?史臣于是为无识矣。其说良是。然明祖为创业之主,而叶书以为绍开中兴之运者,何哉?盖为小明王言之也。韩山童初起,诈称宋徽宗八世孙,故国号曰宋叶书,所以有中兴之语也,而明祖之开府江南,为龙鳯之所,拜除益明矣。国史推崇本朝于太祖臣宋之事,悉为剗削,无一字见于实録,凡有官爵称号,皆以为群下所尊奉,然他书尚有可考,实録辩证,最详且核,今掇其数条,具列如左:一曰陶学士事迹,载令㫖付陶安者凡二,俱称皇帝圣㫖,吴王令㫖,其授黄州知府,则龙鳯十年十二月某日皆在甲辰年。学士集甲辰十月七日发枞阳诗,自注云:时迁往桐城旧县,又记龙鳯,甲辰秋九月,千秋节亦在桐城。观此,则甲辰之岁,陈友谅业已败死,金陵势极其盛,而陶安除官之制,尚称皇帝圣㫖吴王令㫖,则前此之拜除,皆以龙鳯纪年可知矣,安得而尽没之乎?辩证又曰:黄伯生撰诚意伯行状云:中书设御座,奉小明王,以正月朔旦行礼,公骂曰:彼牧䜿耳,奉之何为?遂不拜。实録及本传皆不载此事,是时上方奉龙鳯正朔承制行事,文成不应孟浪若此,或云在癸帽克安丰之后,于事理为近。刘辰国初事迹》云:□士诚攻安丰,上将救之,刘基谏曰:不应轻出,若救出来,发付何处?此则文成不奉龙鳯之本谋也。观此,则其事益明,使太祖不奉龙鳯正朔,则中书何为设御座?使小明王不为太祖所事之主,则救出何难发付?形迹显然,而国史尽没其实,何以为实録辩证?又曰:方孝孺代宋濓撰《越国公新庙碑,用龙鳯纪年,盖甲辰岁太祖为吴王时作也。首称皇帝手秉黄钺,屯兵和阳,其为尊称我太祖明矣。又云夏四月又从王破宣城,所谓王者指吴王即我太祖也,不称帝不称上而称王,纪实之词也,时本称耶?今皆不可考矣。若所云皇帝手秉黄钺,屯兵和阳,则洪武改元革除龙鳯之后,史家追改之,断非旧文,家有旧版逊志斋文集》摩挲此一行,楮墨模糊剞□之痕迹,宛然二百年来改窜之遗迹,犹可想见也。观此则越国庙碑与陶安令㫖,皆在甲辰,而并用龙鳯纪年,虽欲讳之,安得而讳之?明之续通鉴者,于元纪称我太祖大明兵目,顺帝曰元主,官军曰元兵,此臣子推崇本朝之体宜尔也,今则不可用矣,故于明祖之开府,直书小明王之命,而前此但称姓名,后此则称平章朱某,升丞相则称丞相某,及为吴国公,吴王则爵而不名著,其渐也,顺帝仍曰帝,其兵曰官军,而明将则曰江南将明兵曰江南兵,以当时尚未有大明之号也,群雄但称其姓名,或斥之曰贼曰伪,而韩林儿独称小明王者,以明祖所事特优之也。每年明祖事,首见之下,辄缀云时宋龙鳯某年,信以传信,不敢没也。
是月,秦从龙应聘而至。从龙,洛阳人,初仕为校官,累迁江南行台侍御史,㑹兵乱,避居镇江,元璋命徐达访之,达下镇江,得从龙还报,元璋喜,即命朱文正以白金文绮往聘之,既至,元璋亲至龙江迎之以入,时平章即故御史台为府,乃居从龙于西华门外,事无大小,皆与之谋,从龙尽言无隠,每以笔书漆简,问答甚宻,左右无知之者,平章呼为先生而不名。 渤海杨乘甞为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坐事免官,寓居松江。士诚遣其党张经往招之,乘日与客痛饮,无一言。客问:「盍行乎?」乘曰:「乘以小吏致身显官,有死而已,尚何行之有?」经促其行,愈急乘,命其子具牲醴告祖祢。迨暮,起行后园圃,顾西日晴好,慨然曰:「晚节如是足矣」。夜分,乃整衣冠自经死。 张士诚以舟师攻镇江,江南统军元帅徐达等御之,平章使谕达曰:「张士诚起负贩,谲诈多端,今来冦镇江,是其交已变,当速出军攻毗陵,先机进取,沮其诈谋」。达乃帅师攻常州,进薄其垒,且请益师,于是复遣兵三万往助之,达军城西北汤和军城北,张彪军城东南,士诚遣数万众来援,达乃去城十八里,设伏以待之,仍命总管王均用率铁骑为竒兵,达亲督师与战于龙潭,锋既交,均用以铁骑横冲其阵,阵乱,敌退走,遇伏,遂大败,擒其将张汤二将军。考异:太祖实録于是战云:「士诚弟九六,遇伏马蹶,为先锋刁国寳、王虎子所获,九六,即士徳又云:「上欲留士徳以诱致士诚,士徳间遗书士诚,俾降元以谋我,乃诛之」。辩证以为士徳被获在丁酉七月攻常熟之时,而是役士徳不与焉。今从辨证。张九六事皆削而不书,辩证详见至正十七年。
八月己酉朔,张士诚将江通海降于江南。 丙辰,奉元路判官王渊等以义兵复商州。 庚午,平章以诸将虐,取陈保二赀致叛,且攻常州乆不下,命自元帅徐达以下皆降。一官以书责之曰:「虐降致叛,老师无功,此吾所以责将军,其勉思补过,否则罚无赦」。 是日,倪文俊陷衡州路,元帅甄崇福战死。 甲戌,彗见于张,色青白,指西南,长尺馀,至十二月戊午始灭。 是月,帝至自上都。 黄河决,山东大水。 张士诚将史文炳以水师数万攻嘉兴,杨旺扎勒以大军四伏,使小舟数十百艘饵之,贼樯橹蔽天,排江而下,追至杉青东西岸,多积苇以待。适南风大作,岸上举火,贼舟焚燎至四十里不止,死者甚众,遂舍舟登陆,进逼城下,战于东𤓰堰,大破之,斩首万七千级,俘者数千。张士信以伏水遁还。然旺扎勒凶肆掠人货财妇女,部曲骄横,民间謡曰:「死不怨泰州张生不谢寳庆杨」。采乐郊私语,贼将谓史文炳,据秘阁元龟政要。
九月戊寅朔,江南平章如江、淮府入城,先谒孔子庙,遣儒士告谕乡邑,劝耕桑,筑城开堑,命总管徐忠置金山水寨,以遏南北冦兵,遂还。寻改江淮府为镇江府。 庚辰,汝、颍贼李武、崔徳等破潼闗,参知政事舒噜杰战死。 壬午,豫王阿喇特纳实哩、同知枢宻院事。鼎珠引兵复潼闗,河南平章伯嘉努以兵守之。丙申,潼闗复陷,伯嘉努兵溃,豫王复以兵取之,李武、崔徳败走。 戊戌,贼陷陜州及虢州。 诏以太尉纳琳复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迁行台治绍兴。 贼既䧟陜、虢,断淆函之路,势欲趣秦,晋知枢宻院事达实、巴图鲁方节制河南军,调兵部尚书察罕特穆尔与李思齐往攻之,察罕特穆尔即鼓行而西,夜抜淆陵,立栅交口,陜州城阻山带河,险且固,而贼转南山粟给食以坚守,攻之猝不可抜,察罕特穆尔乃焚马矢营中,如炊烟状以疑贼,而夜提兵抜灵寳城守,既备,贼始觉,不敢动,即渡河,陷平陆,掠安邑,蹂晋南鄙,察罕特穆尔追袭之,蹙之以铁骑,贼回扼下阳津,赴水死者甚众,相持数月,贼势穷,皆遁溃,以功升签河北行枢宻院事。 冬十月丁未,大名路有星如火,从东南流,芒尾如曵篲,堕地有声,火焰蓬勃,乆之乃息,化为石青,黒色光莹,形如狗头,其断处如新割者。有司以闻,太史验视,云「天狗也」。命藏于库。 戊申,张士诚以兵败于常州,遣其下孙君寿奉书至江南请和,言既纳保二,又拘杨宪,遣兵来逼,咎实自贻,愿与讲和,以解困厄,岁输粮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三百筋,以为犒军之费,江南平章复书云:「尔既知过,归使馈粮,即当班师,不隳前好」。且曰:「大丈夫举事,当赤心相示,浮言夸辞,吾甚厌之」。士诚得书不报。 镇南王退驻淮安,赵君用自泗州来冦。乙丑,城陷,淮东廉访使禇巴哈死之。镇南王被执,逾月不屈,与其妃皆赴水死。考异:镇南王与妃俱死,据王逢诗序,修入实録。辩证曰:元史诸书,皆云冦陷淮安,而不记为何冦。观实録及王逢诗序,则其为赵君用明矣。君用以丙申冬陷淮安,以丁酉冬据淮称王,其失淮奔益都,当在戌亥间耳,今从辨证直书赵君用
初,巴哈为副使,与判官刘甲捍御淮安,甲守韩信城,势相掎角。巴哈寻上章劾总兵者逗挠之罪,朝廷録其功,升廉访使。甲有智勇,与贼战輙胜,贼惮之,号曰刘铁头,巴哈」,颇頼之。总兵者怒其劾已,乃檄甲别将兵击贼,欲以困巴哈甲去,韩信城陷,贼因掘堑围淮安刍饷路,絶元帅呉徳琇运米万斛入河,为贼所掠,攻围日急,总兵者屯下邳,按兵不出,遣使十九辈告急,皆不应,城中饿者仆道上,即取啖之。草木、螺蛤、鱼蛙、燕乌及靴皮韂、革箱、败弓之筋皆尽,而后父子夫妇老稚更相食,撤屋为薪,人多露处,坊陌生荆棘,力既尽,城陷,巴哈犹据西门力鬬,中伤见执,为贼所脔次子宝格,冒刄䕶之,亦见杀。巴哈,隰州石楼人,守淮安五年,殆数十百战,精忠大节人比之张巡,朝廷闻之,赠巴哈翰林学士承㫖,追封卫国公,谥忠肃。先是,同签淮南行枢宻院事董搏霄建议于朝曰:「淮安为南北襟喉,江淮要冲,其地一失,两淮皆未易保,援救淮安,诚为急务。今日之计,莫若于黄河上下并濒淮海之地,及南自沭阳,北抵沂、莒、赣榆诸州县布连珠营,每三十里设一总砦,就三十里中又设一小砦,使烽堠相望,而巡逻往来,遇贼则并力野战,无事则屯种而食,然后进有援,退有守,此善战者所以常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又言:「海宁一境不通舟楫,军粮惟可陆运,而凡濒淮海之地,人民屡经盗贼,宜加存抚,权令军人搬运。其陆运之方,每人行十步,三十六人可行一里,三百六十人可行一十里,三千六百人可行一百里,每人负米四斗,以夹布囊盛之,用印封识,人不息肩,米不著地,排列成行,日行五百回,计路二十八里,轻行一十四里,重行一十四里,日可运米二百石,每运给米一升,可供二万人,此百里一日运粮之术也」。又言:「江淮多流移之人,并安东、海宁、沭阳、赣榆等州县俱废,其民壮者已尽为兵,老幼无所依归者,宜置军民防御司,择军官才堪牧守者,使居其职,而籍其民以屯故地,练兵积谷,且耕且战,内全山东完固之邦,外捍淮海出没之冦,而后恢复可图也」。时不能用。淮安卒陷于贼。 十一月,张士诚将诱江南长兴新附义兵七千人叛降于彼,因挟之以攻徐达、汤和垒。壬午,逹勒兵与战,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内外夹击,大破之,擒其将张徳,馀军奔入城。士诚复遣其将吕珍驰入常州,督兵拒守,达复进师围之。 丁亥,流星大如酒杯,色青白,尾迹约长五尺馀,光明烛地,起自东北,东南行,没于近浊,有声如雷。 刘福通遣将分略河南、山东、河北,大书旗聨云:「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逺迩传闻,京师大震」。据秘阁元龟政要。
是月,河南陷,廉访副使温普遁。徙河南廉访司于沂州,又于沂州置分枢宻院,以兵马指挥使司隶之。 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布延特穆尔卒于池州。布延特穆尔持身廉介,人不敢干以私,其为将,所过不受馈遗,宴犒,民不知有兵。性至孝,幼养于叔父阿珠,事之如亲父。常乘花马,时称为花马平章」。 十二月庚申,河南行省平章达实巴图鲁大破刘福通兵于太康。先是,朝廷遣脱欢来督兵,达实、巴图鲁父子亲与刘福通对敌,自己至酉,大战数合,达实巴图鲁坠马,博罗特穆尔扶令上马先还,自持弓矢连发以毙追者,夜三更步回营中,已而率大军进逼陈留,攻取夹河刘福通寨。是日次髙柴店,距太康三十里,夜二鼓,贼五百馀骑来劫,以有备亟遁,火而追之,比晓,督陈力战,自寅至已,四门皆陷,壮士縁城入其郛,斩首数万,擒伪将军张敏、孙韩等九人,杀伪丞相王、罗二人,太康悉平,遣博罗特穆尔告㨗京师,帝赐劳内殿,王其先臣二世,拜河南行省左丞相,仍兼知枢宻院事,守御汴梁,弟实、勒们云南行省左丞,子博罗特穆尔四川行省左丞、将校僚属赏爵有差。 是月,倪文俊陷岳州路,杀威顺王子岱特穆尔。 湖广参政额森特穆尔与左江义兵万戸邓祖胜合兵复衡州。 宁国路长枪元帅谢国玺冦江南广兴府,元帅邓愈击败之,擒其总管武世荣,获兵千馀人。 是岁,诏沿海州县为贼所残掠者,免田租三年。 河南行省左丞相台哈巴哈驻军南阳,嵩、汝等州,叛民皆降,军势大振。 陜西行台监察御史李尚絅上闗中形胜急论凡十有二事。 命大司农司屯种雄、霸二州,以给京师,号京粮,为浙西被陷,海运不通故也。 平江、湖州陷,义兵元帅方嘉努以所部军屯杭城之北闗,钩结同党,相煽为恶,劫掠财货,白昼杀人,民以为患。江浙行省平章庆通言于其丞相达实特,穆尔曰:「我师无律,何以克敌?必斩方嘉努,乃可出师」。丞相遂与庆通,入其军,斩首以徇,民大悦。既而苖军帅杨旺扎勒以其军守杭城,丞相遂承制授以本省右丞,而旺扎勒益以功自骄,因求娶庆通女。庆通初不许,时苖军势甚张,丞相方倚以为重,强为主婚,庆通不得已,以女与之。 广西苖军五万,从元帅阿尔斯兰沿江下抵庐州淮东都。 元帅余阙移文,谓苖蛮不当使之窥中国,诏阿尔斯兰还军,苖军有暴于境者,即收杀之,凛凛莫敢犯。时群盗环布四外,阙居其中,左提右挈,屹为江淮一保障,论功拜江淮行省参政,仍守安庆,通道于江右,商旅四集,池州赵普胜帅众攻城,连战三日,败去,未㡬又至,相拒二旬,始退怀宁县,达噜噶齐伯嘉努战死。普胜本巢湖水军,降于徐寿辉,骁勇善用双刀,号为「双刀赵」云。
十七年春正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己丑,杭州降,黒雨河池水皆黒。 辛帽,命山东分省团结义兵,每州添设判官一员,每县添设主簿一员,专率义兵以事守御,仍命各路达噜噶齐提调聴宣慰使司节制。 二月丙午朔,江南将耿炳文、刘成自广徳趣长兴,张士诚将赵打虎以兵三千迎战,败之,追至城西门,打虎走湖州。戊申,克长兴,获战船三百馀艘,擒士诚守将李福安、塔实曼等,义兵万户蒋毅率所部二百人降。时宋龙鳯三年也。壬子,贼犯七盘、蓝田,命察罕特穆尔以军㑹达尔玛伊尔守陜州潼闗,哈喇巴哈由潼闗抵陜西,㑹豫王阿喇特、纳实哩及鼎珠等同进讨。 癸丑,以征河南许亳、太康、嵩、汝大㨗,诏赦天下。 戊辰,知枢宻院事托克托复邳州,调客省使苏尔达衮等攻黄河南岸贼,大破之。壬申,刘福通遣其党毛贵陷胶州,签枢宻院托欢死之。甲戌,倪文俊陷陜州。 是月,李武、崔徳等破商州,攻武闗,遂直趣长安,分掠同、华诸州,三辅震恐,时豫王阿喇特纳实哩及省院官皆汹惧,计无所出,行台治书侍御史王思诚曰:「察罕特,穆尔之名,贼素畏之,宜遣使求援,此上䇿也」。守将恐其轧,已论乆不决,思诚曰:「吾兵弱,旦夕失守,咎将安归?」乃遗书察罕特穆尔曰:「河南、陜西两省,互为唇齿,陜西危则河南岂能独安?」察罕特穆尔得书大喜,遂提轻兵五千,与李思齐倍道来援,入潼闗,与贼遇,战辄胜,杀获以亿万计,贼馀党皆散溃,走南山,入兴元,朝廷嘉其功,授察罕特穆尔陜西行省左丞,李思齐四川行省左丞。 诏以髙寳为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将兵取中兴路,不克,倪文俊遂破辘轳闗。 三月乙亥,义兵万户赛福鼎、阿密里鼎叛,据泉州。 庚辰,毛贵陷莱州,守臣山东宣慰副使释迦讷死之。 壬午,江南将徐达等克常州。初,常州兵虽少,而粮颇多,故坚拒不下,及诱叛兵入城,军众粮少,不能自存,达等攻之益急,吕珍宵遁,遂克之。改常州路为常春府。达又与常遇春、桑世杰率兵徇马䭾沙,克之。 甲午,毛贵陷益都路,益王迈努遁。丁酉,陷濵州。自是山东郡邑皆陷。以江淮行枢宻院副使董抟霄为山东宣慰使,从布朗吉达击之。既而中书省臣言:「山东般阳、益都相次而没,济南日危,宜选将练卒,信赏必罚,为保燕、赵计,以卫京师」。不报。 监察御史张祯上疏,陈十祸以轻大臣、解权纲事、安逸、杜言路、离人心、滥刑狱六者为根本之祸。以不慎调度、不资群䇿、不明赏罚、不择将帅四者为征讨之祸、所言多剀切、其事安逸、不明赏罚二条,尤中时弊,大略谓:「陛下因循治安,不预防虑,今海内不宁,天道变常,民情难保,正当修实徳以答天意,推至诚以回人心,凡土木之劳,声色之乐,宴安酖毒之惑,皆宜痛絶勇改,而陛下乃泰然处之,若承平无事时,此事安逸,所以为根本之祸者也。又自四方有警,调兵六年,初无纪律,又失激劝之宜,将帅饰败为功,指虚为实,大小相谩,内外相依,其性情不一,而邀功求赏则同,是以有覆兵之将,残兵之将、贪婪之将,怯懦之将,曾无惩戒,所经之处,鸡犬一空,货财罄尽,而面谀游说者,反以克复受赏,今克复之地,悉为荒墟,河南提封三千馀里,郡县岁输钱谷数百万计,而今所存者,封丘、延津、登封、偃师三四县而已,两淮之北,大河之南,所在萧条如此,而望军旅不乏,馈饷不竭,使天雨粟、地涌金,朝夕存亡,且不能保,况以地力有限之费,而供将帅无穷之欲哉?陛下事佛求福,饭僧消祸,以天寿节而禁屠宰,皆虚名也。今天下兵起,杀人不知其数,陛下泰然不理,而曰吾将以是求福福,何自而至乎?颍上之兵,视其所向,駸駸可畏,不至于亡吾社稷,烬吾国家不已也!此则不明赏罚,所以为征伐之祸者也」。疏奏,不省,既而执政恶其讦直,出为山南廉访签事。 前海南海北宣慰司王英,益都人也。性刚果,有大节,膂力絶人。袭父职为莒州翼千户。父子皆善用双刀,人号之曰「刀王」。初,漳州盗起,诏江西行省右丞雅克特穆尔讨之。时英已致仕,平章巴咱尔谓僚佐曰:「是虽䑕窃狗偷,非刀王行不可。其人虽投老,必可以义激」。乃使人迎致之。英曰:「国家有事,吾虽老,其可坐视乎?」据鞍横槊,精神飞动,驰赴其军。贼平,英功居多。及益都陷,英时年九十有六。谓其子𢎞曰:「我世受国恩,今老矣,纵不能事戎马以报天子,何忍食异姓之粟以求生乎!」水浆不入口者数日而卒。毛贵闻之,使具棺衾以𦵏。山东宣慰使布延巴哈及宪司请恤于朝,有云:「不食冦粟,饿死芹泉,有夷、齐之风,为臣之清者」。芹泉,谷名,英所居也。 大司农吕思诚卒,谥「忠肃。思诚气宇凝定,素以劲抜闻,不为势利所屈。三为祭酒,一法许衡之旧。受教者后多为名士。 夏四月丙午,监察御史五十九言:「今京师周围,虽设二十四营,军卒疲弱,素不训练,诚为虚设,傥有不测,良可寒心。宜速选择骁勇精锐,卫䕶大驾,镇守京师,实当今奠安根本,固坚人心之急务。况武备莫重于兵,而养兵莫先于食。今朝廷拨降钞锭,措置农具,命总兵官于河南克复州郡,且耕且战,甚合寓兵于农之意。为今之计,宜权命总兵官于军官内选委能抚字军民者,兼路府州县之职,务要农事有成,军民得所,则扰民之害益除,而匮乏之忧亦释矣」。帝嘉纳之。 乙帽,毛贵陷莒州。 辛酉,达实巴图鲁加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 汉中道廉访司纠陜西行省左丞萧嘉努遇贼逃窜,失陷所守郡邑,诏正其罪。 丁帽,江南兵取宁国路。先是,徐达、常遇春率兵略宁国,长枪元帅谢国玺弃城走,守臣拜巴哈、杨仲英等闭城拒守,城小而坚,攻之乆不下,遇春中流矢,裹创而战,行省平章乃亲往督师,命造飞车前,编竹为重蔽,数道并进攻之,仲英等不能支,开门请降,百户朱文贵杀妻妾,自刎死,擒其元帅朱亮祖,得军士十馀万,马二千馀匹,于是属县相继而下。亮祖,六合人,初为义兵元帅,太平,克来降,寻叛去,数败江南兵,诸将莫能当,至是缚亮祖以献,平章曰:「今何如?」亮祖曰:「是非得已,生则尽力,死则死耳!」平章壮而释之。 是月,帝如上都。五月乙亥朔,张士诚遣其左丞潘原明、元帅严再兴犯长兴,屯上新桥。江南守将耿炳文出师击败之,原明等遁去。 命知枢宻院事布朗吉达进兵讨山东。 戊寅,平章政事齐拉衮、特穆尔复武安州等三十馀城。 己帽,江南兵攻泰兴,张士诚遣兵来援,元帅徐大兴、张斌击败之,擒其将杨文徳等,遂克泰兴。 丙申,中书左丞相绰斯戬进为右丞相。召辽阳行省左丞相太平为中书左丞相。 诏天下免民今岁税粮之半。 铜陵县尹罗徳、万户程辉降于江南,常遇春率师驻铜陵,池州路总管陶起祖亦来降,具言城中兵势寡弱可取之状,遇春遂谋取池州,是日,遣兴国翼分院判官赵忠、元帅王敬祖等攻其青阳县,赵普胜出兵来拒,敬祖以数十骑冲其阵,阵乱,乘𫝑疾撃,遂破之,克其县。 枢宻院判俞通海、赵●以舟师略太湖马迹山降,张士诚将钮津等遂趣东洞庭山,士诚将吕珍率兵御之,诸将仓卒欲退,通海曰:「彼众我寡,退则情见彼,益集其众,邀诸险以撃我,我何以当之?不如与之战」。于是身先士卒,矢中右目,下通海,不为动,徐令从者被己甲,立船上督战,吕珍不得利,乃引去。 六月甲辰朔,以实勒们为中书分省右丞,守济宁。 丙辰,监察御史托克托穆尔言:「去岁河南之贼窥伺河北,惟河南与山东互相䇿应,为害尤大,宜令中书省就台哈巴华达实巴图鲁阿噜三处军马内,择其精锐以守河北,进可以制河南之侵,退可以攻山东之冦,庶㡬无虞」。从之。 己未,以徳哷特穆尔、娄达实并为御史大夫。 庚申,江南行省平章遣长春府分院判官赵继祖、元帅郭天禄镇抚呉良,略江阴州,张士诚兵据秦望山以拒敌,继祖引兵攻之,㑹大风雨,彼师奔溃,继祖据其山,是日,进攻州之西门,克其城,命良守之。先是,士诚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长兴、江阴二邑,皆其要害,长兴据太湖口,陆走广徳诸郡江阴,枕大江扼姑苏、通州、济渡之处,得长兴则士诚步骑不敢出广徳,窥宣歙,得江阴,则士诚舟师不敢溯大江,上金焦,至是悉归江南,士诚侵轶路絶。 壬申,御史大夫德哷特穆尔纠陜西知行枢宻院事额森特穆尔,罢之,令居于草地。 癸酉,温州路乐清、江中龙起,飓风作,有火光如球。 是月,刘福通犯汴梁,其军分三道闗,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入,晋冀由朔方攻上都,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趣闗中,毛贵自山东趣大都,其势复大振。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