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五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五十四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五十四起昭阳协洽,十月尽阏逢涒滩二月凡五月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徳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庆厯三年冬十月乙未朔,徙知江寜府刘沆知潭州,经制蛮事。 谏官欧阳修言:「朝廷自河东移李昭亮为真定都部署,其人不才,不堪为将帅,委以兵柄,天下之人共为朝廷忧之。伏望早令两府择人替换,及早讲求选将之法」。 知光化军韩纲性苛急,不能拊循,士卒皆怨愤。员僚邵兴率众盗库兵,欲杀纲,纲逾城逃,兴等遂焚掠居民,劫其指挥使李美及军士三百馀人趣蜀,道美自缢死。纲,亿长子也。 壬寅,以玉清昭应宫田二十二顷赐国子监。 丙午,以盐鐡副使张昷之为河北都转运按察司,知谏院王素为淮南都转运按察使,盐鐡判官沈邈为京东转运按察使,用富弼、范仲淹等言也。先是,仲淹、弼等言:「今转运、按察使,古之岳牧、方伯、刺史、观察、采访使之职也。知州、知县,古之诸侯、守宰之任也。内外官虽多,然与陛下共理天下者,惟守宰最要耳。比年以来,不加选择非才、贪浊老懦者,一切以例除之。其间纵有良吏,百无一二,是使天下赋税不得均,狱讼不得平,水旱不得救,盗贼不得除,民既无所告诉,必生愁怨而不思叛者,未之有也。民既怨叛,奸雄起而收揽之,则天下必将危矣。今民方怨而未甚叛去,宜急救之。救之之术,莫若守宰得人,欲守宰得人。请诏二府通选转运使,既得人,即委逐路自择知州、知州已得人,即委逐州自择知县,其不任事者奏罢之,直俟人人称职而后已。仍令久其官守,勿复数易。其异政者宜就与升擢,则官修政举,朝廷唯总其大纲而振举之可也」。帝既纳其言,于是昷之等首被兹选。素入辞,帝谓曰:「卿今便去谏院,事有未言者,可尽言之」。 丁未,以右正言余靖为契丹太后正旦使,代张昷之也。 初,洺州肥郷县田赋不平,久莫能治,转运使杨偕患之,大理寺丞郭谘曰:「是无难者,得一往,可立决也」。偕即以谘摄令,并遣秘书丞孙琳与其事。谘等用千歩方田法,括地得其数,除无地之租者四百家,正无租之地者百家,收逋赋八十万,流民乃复。而王素为谏官,建议均天下田赋,欧阳修即言谘与琳方田法,简而昜行,愿召二人者,三司亦以为然,且请于亳、寿、汝、蔡四州,择尤不均者均之,于是遣谘与琳先往蔡州,首括上蔡一县,得田二万六千九百三十馀顷,均其赋于民。既而谘言州县多逃田,未可尽括,朝廷亦重劳人,遂罢。考异记闻以为执政不然其议,沮罢之。谘本传以为遭母䘮去,今从食货志。戊申,诏二府同选诸路提刑。 癸丑,余靖使契丹入辞,书所当奏事于笏,各以一字为记,凡数十字。帝顾见之,指其字令一一条奏,日几昃,乃罢。 甲寅,复置诸路转运判官,仍诏中书、枢宻院同选用。天圣七年,初置益、广东西运判,其后阙不除,故此云复置。天圣后阙不除,当考二府同选,其日辛酉,今并书。 乙卯,诏修兵书,翰林学士承㫖丁度提举,集贤校理曽公亮、朱采为检阅官。 己未,范仲淹言:「臣窃见京朝官、使臣选人等进状,或理㑹劳绩,或诉雪过犯,或陈乞差遣,其事理分明可行可罢者,则朝廷便有指挥。内有中书、枢宻院未见根原文字,及恐审官、三班院、流内铨别有例难便与夺者,多批送逐司。其逐司为见批送文字,别无与夺,便不施行,号为送杀,以此官员、使臣三五度进状,不能结絶,转成住滞。乞特降圣㫖,今后凡进状者,仰逐司主判子细看详,如内有合施行者,即与勘㑹,具条例情理定夺进呈,送中书、枢宻院再行相度,别取进止。如不可施行,亦仰逐司告谕本人,始委所贵逐司主判,各扬其职,事无漏落,亦免官貟使臣选人等重叠进状,紊烦圣听」。从之。考异实録,但书诏中外有陈叙劳绩或诉雪罪状,中书批送有司者,谓之送杀,更不施行。自今宜令主判官详其可行者,别奏听裁。按此乃范仲淹奏请,实録删取大略,今存仲淹元奏。 壬戌,诏二府新定磨勘式,自是法宻于旧矣。此即范仲淹所上十事,其一曰明黜陟也。 甲子,陜西路经略安抚招讨使郑戬言:「顺徳军生户大王家族元寜等以水洛城来献,其地西占陇坻,通秦州,往来道路,陇之二水,环城西流,绕带河、渭,田肥沃,广数百里,杂氐十馀落,无所役属。寻遣静邉寨主刘沪招集其酋长,皆愿纳质子,求补汉官。今若就其地筑城,可得蕃兵三五万人及弓箭手共捍西贼,实为封疆之利」。从之。 谏官欧阳修言:「近来传闻燕度勘鞫滕宗谅事,枝蔓勾追,囚繋满狱,人人嗟怨,自狄青、种世衡等并皆觧体,若不早止絶,则恐元昊因此邉上揺动,将臣忧恐,解体之际,突出兵马,谁肯为朝廷用命?又闻田况在庆州,目见宗谅,别无大罪,并燕度生事张皇,累具奏状,并不蒙朝廷报答,又遍作书告在朝大臣,意欲传逹于圣听,大臣各避嫌疑,必不敢进呈况书。臣窃思朝廷于宗谅必无爱憎,但恐勘官希㫖,过当张皇,骚动邉鄙,伏望速令结絶,仍令告谕邉臣,以不枝蔓勾追之意,兼令今后用钱,但不入已外,任从便宜,不须畏避,庶使安心用命立功。其田况累次奏状,并与大臣等书,伏望圣慈尽取详覧」。修又言:「臣今日复闻燕度辄行文牒,劾问枢宻副使韩琦议邉事因依,深可惊骇。枢宻副使是辅弼之任,宣抚使将君命而行,本藉重臣特行镇抚,今若无故遭一狱吏侵欺,而陛下不与主张,则今后奉君命而出任者,皆为邉鄙所轻为大臣,而作事者反畏小人所制,故燕度论于国体,便合坐以深刑,责其凌吏,亦自违于条制,罪须行遣,情不可容,其滕宗谅狱状,乞别选差官取勘,结絶燕度,亦乞别付所司勘罪行遣」。修又言:「臣风闻邉臣张亢,近为使过公用钱,见在陜西置院根勘,干连甚众,亦闻狄青曽随亢入界,见已勾追照对。臣伏见兵兴以来,所得邉将,惟狄青、种世衡二人,其忠勇材武,不可与张亢、滕宗谅一例待之。且青本武人,不知法律,纵有使过公用钱,必非故意偷谩,不过失于㸃检,致误侵使而已。方今议和之使,正在贼中,茍一言不合,则忿兵为患,必至侵邉,谨备邉防,正藉勇将,岂可自将青等,为贼拘囚使?贼闻之,以为得计,望特降指挥,元勘官毋得枝蔓勾追,其狄青纵有干连,仍乞特与免勘。知渭州尹洙亦言青于公用钱物,无毫分私用,不可以细微诖误,令其畏惧,望特㫖谕青,庶安心,专虑邉事。 是月,契丹北院枢宻使萧孝穆卒,孝穆位髙益,畏与人交结,始终如一,所荐拔皆忠直,尝语人曰:「枢宻选贤而用,何事不济?若自亲烦碎,则大事凝滞矣!」自萧合卓以吏才进位宰相,其后转相仿效,不知大体,孝穆叹曰:「不能移风易俗,偷安爵位,臣子之道若是乎?」时称「为国寳臣」。 十一月丙寅,上清言火,寻有诏以宫地为禁军营。考异:监察御史里行包拯有章乞勿修。按拯为里行,乃在此月癸酉,以宫地给禁军,当是癸酉后也。 景佑初,置殿中侍御史里行、监察御史里行,凡四人,以三丞以上尝歴知县人充,既而久阙不除,于是诏以两人为额。 癸酉,以太常博士赵人李京、殿中丞合肥包拯并为监察御史里行,中丞王拱辰所荐也。京尝知魏县,奉法严正,吏不便之,欲以竒中京,遂相率遁去。监司果议以苛刻斥,知府任布曰:「如此,适堕吏计中矣」。京赖以免。拯事父母以孝闻,尝知天长县,有诉盗割牛舌者,拯使归,屠其牛鬻之。既而又有告杀牛者,拯曰:「何为割某家牛舌而又告之?」盗者惊伏。徙知端州,州岁贡研,前守縁贡率取十倍以遗权贵人,拯命制者才足贡,数岁满,不持一研归。 初,光化军贼邵兴帅其党趣蜀道,遇华、商、虢等州提举捉贼上官珙,杀之。又败兴元府兵于饶风岭,本府军校赵明以众降,乃自州北循山而东,捉贼使臣陈曙等领兵追撃兴于婿水及其党,皆就禽。壬午,诏并凌遅处死。曙,若拙子也。考异韩𤦺家传云:「𤦺遣秦州将官王子方邀杀之。今不取。 谏官欧阳修言:「臣窃见近日盗贼纵横,盖由威令不行,昨王伦既败之后,不诛家族,凡小人作事,亦须先计,成则获大利,不成则无大祸,有利无害,谁不欲反?只如淮南一带官吏与王伦宴,率民金帛献送,开门纳贼,道左参迎,茍有国法,岂敢如此?而往来取勘已及半年,未能断遣?古者称罚不逾时,所以威激士众,今迟缓如此,谁有惧心?遂致张海等官吏,依前迎奉,顺阳县令李正已延贼饮宴,宿于县㕔,恣其劫掠,鼓乐送出城外,其人敢如此者,盖为不奉贼则死不奉朝廷不死,所以畏贼过于畏国法。伏望陛下勿行小惠,以误大事,其宣毅兵士,必有家族,乞尽戮于光化市中,使逺近闻之悚畏,以止续起之贼,其正已闻已有台宪上言,亦乞斩于邓州,使京西一路官吏闻之,知国法尚存,不敢奉贼,天下事势如此,不可更循旧弊,武怒威断,惟陛下力行之」。又言:「臣闻江淮官吏等,各为王伦事奏案,已到多时,尚未闻断遣,仍闻议者犹欲寛贷,如此,则纪纲隳壊,在处官吏皆迎贼弃城,献兵纳物,天下何由不大乱也!此由大臣之家,父子兄弟并在朝廷,权要之臣,皆是相识,多方营救,故先于江淮官吏寛之,只要韩纲行遣不重,不思国体,但植私恩,惟陛下以天下安危为计,出于圣断,以励群下,庶几国威粗振,赏罚有伦。其晁仲约等,乞重行朝典。初,群盗剽劫,淮南将过髙邮,知军晁仲约度不能御,谕富民出金帛、具牛酒,使人迎劳,且厚遗之,盗恱径去,不为暴事,闻朝廷大怒,枢宻副使富弼议欲诛仲约以正法,参知政事范仲淹欲宥之,争于帝前,弼曰:盗贼公行,守臣不能战守,而使民醵钱遗之,法所当诛也!不诛,则郡县无复肯守者矣!闻高邮之民疾之,欲食其肉,不可释也。仲淹曰:郡县兵械,足以战守,遇贼不御而又赂之,此法所当诛。今髙邮无兵与械,虽仲约之义,当勉力战守,然事有可恕,戮之恐非法意,小民之情,醵出财物而得免于杀掠,理或喜之,而云欲食其肉,传者过也。上释然从之,仲约由此免死。既而弼愠甚谓仲淹曰:方今患法不举举法而多方沮之,何以整众?仲淹宻告之曰:祖宗以来,未尝轻杀臣下,此盛徳事,奈何欲轻壊之?且吾与公在此,同僚之间,一心者有几?虽上意亦未知所定也,而轻导人主以诛戮臣下,他日手滑,虽吾辈亦未敢自保。弼终不以为然,其后两人不安于朝,相继出使。弼还自河北,及国门,不许入,未测帝意,比夜,彷徨不能寐,绕床叹曰:范六丈,圣人也!考异:李焘曰:范文正公作参知政事富文忠公作枢宻副使时盗起京西,掠商、邓、均、房,光化军弃城走。奏至,二公同对上前,富公乞取知军者行军法。范公曰:光化无城郭,无甲兵,知军所以弃城,乞薄其罪。仁宗可之,罢朝,富公怒甚,谓范公曰:六丈要作佛耶?范公笑曰:人何用作佛?某之所言有理,少定,为君言之。富公益不乐,范公从容曰:上春秋鼎盛,岂可教之杀人,至手滑吾辈首领将不保矣!富公闻之汗下,起立以谢曰:非某所及也。富公素以丈事范公云,据邵伯温见闻録所称光化军盖缪也,今从苏氏龙川别志,别志,以为张海,亦恐误,今削去贼名姓,仍附诛光化反卒之后。盖庆歴间,贼王伦起京东,掠淮南,张海起陜西,掠京西,不闻张海尝过淮南也。范仲淹正传亦指王伦,不称张海传所载守令当诛者,不但仲约一人,今但从别志。王尧臣麈史记此事亦与邵伯温同,但称王伦不称张海伯,温盖误也。 癸未,诏:「馆职有阙,以两府、两省保举,然后召试补用。自今见任前任两府及大两省已上官,不得陈乞子弟、亲戚、馆职并读书之类」。此即范仲淹等所陈十事,其二曰抑侥幸也。谏官欧阳修言:「近年风俗偷薄,士子奔竞,至有偷窃他人文字,干谒权贵,以求荐举如丘良孙者。又有广费资财,多写文册,干求势门,日夜奔驰如林概者。此二人并是两制臣僚奏乞召试,旧来本无两省以上举馆职明文,尚犹如此奔竞,今若明许荐人,则今后荐者无数矣。臣欲于近降诏书内两省举馆职一节,添入遇馆职阙人,即朝廷先择举主,方得荐人,仍乞别定馆阁,合存貟数,以革冗滥。又近降诏书,不许权贵奏子弟入馆阁,此盖为近年贵家子弟滥任馆阁者多,如吕公绰、钱延年之类,尤为荒滥,所以立此新规,革其甚弊。臣谓今后即贵家子弟入馆阁者,见在人中若无行业文词,为众所知,亦不得以年深迁补龙图、昭文馆并待制、修撰之类,所贵侍从清班,不至冗滥。 丁亥,诏:「更䕃补法长子不限年馀,子孙年过十五,弟侄年过二十乃得䕃。自是任子之恩稍杀矣。此即范仲淹等所上十事,其二曰抑侥幸也。考异、东都事略作四年正月丁亥事非是。按宋史,是年十一月丁亥更䕃补法,今从之。 庚寅,诏陜西安抚使韩𤦺、副使田况赴阙。谏官欧阳修言:「议和未决,西人再来,方有邀请,在于事体必难便从,邉上机宜,正须处置。臣谓琦等在彼抚遏,则朝廷之议自可以持重,不须屈就。今中道召还,则是使贼知朝廷意在必和,自先弛偹,况事无急切,何必召归?乞仍令琦等在彼经略,以俟和议之决」。 辛卯,同修起居注欧阳修,请自今后上殿臣僚退,令少留殿门,俟修注官出,面録圣语,从之。 谏官孙甫言:「闻元昊欲称臣,然岁乞卖青盐十万石,兼遣人回昜京师,及乞増岁给之数,如闻大臣议,于縁邉置𣙜场,许卖盐五七万石及互市诸物,臣谓西盐五七万石,其直不下钱十馀万贯,况朝廷已许岁给之物二十万,今又许卖盐,则与遗契丹物数相当,契丹闻之,其贪欲之心得自已乎?况自徳明之时,累乞放行青盐,先帝以其乱法不听,盖盐者,中国之大利,又西戎之盐,味胜解池所出,而其产无穷,既开其禁,则流于民间,无以堤防矣。兼闻张子奭言元昊国中颇甚穷蹙,就如其言,当彼窘乏之际,尤宜以计困之,安得汲汲与和哉?欧阳修言:昨如定等回,但闻许与之数不过十万,今张子奭所许乃二十万,仍闻贼意未已,更有过求,先朝与契丹通和,只用三十万及刘六符軰来,又添二十万,今便许昊贼三十万,则他日更来,又须二三十万,使四夷窥见国中庙谋胜算,惟以金帛告人,则邈川首领岂不动心?一旦兴兵,又须三二十万,生民膏血有尽,彼之溪壑无厌,引之转来,何有限极?今已许之矣,既不可追,分外过求,尚可抑絶,见今契丹往来在㳂邉市易,岂可令西蕃直至京师?只以此词,自可拒止?至如青盐弛禁,尤不可从,于我虽所损非多,在贼则为利甚博,凡此三事,皆难允许,伏望陛下留意而思之,且可不与。彼若实欲就和,虽不许亦可,若实无和意,与之亦有后虞也。 壬辰,诏限职田。此即范仲淹等十事,其五曰均公田也。 诏详定国朝勲臣名次、本家见无人食禄者禄,其下子孙一人。 司天监言五星皆在东方,主中国大安。 乙巳,桂阳监猺贼复冦邉。 戊申,以秘书丞张子奭为祠部貟外,即右侍禁王正伦为左侍禁、合门祗候,并以累使夏州之劳也。 己酉,诏转运使郭辅之等攻讨蛮猺,并就便招抚之。 丁巳,大雨,雪,木冰。 戊午,以南京府学为国子监。 庚申,许广州立学。是月,澧州献瑞木,有文曰「太平之道」,谏官欧阳修言:「知州冯载,本是武人,不识事体,便为祥瑞,以媚朝廷。臣谓前世号称太平者,须是四海晏然,万物得所。方今西人叛逆,北敌骄悖,加以西则泸戎,南则湖岭,无一处无事,而又内则百姓困弊,盗贼纵横。以臣视之,乃是四海骚然,万物失所,实未见太平之象。若是木文不伪,实是天生,则亦有深意,盖其文,止曰太平之道,明得其道则太平,失其道则危乱也。臣顷见太平州曽进芝草,今又进瑞木,窃虑四方相效,争造妖妄,其所进瑞木,伏乞勿示臣僚,仍速诏天下,告以四海困弊,方当责已。凡有竒兽、异禽、草木之类,并不得进献」。从之。 是岁,河北降赤雪,河东地震五六日不止。 韩琦至陜西,属岁大饥,群盗啸聚商虢之郊,张海、郭邈山与邵兴等合,琦遣属官乘传赍宣抚司,榜收集散军,谕以免罪归所属,仍召谢云行等将㳂邉土兵,入山捕张海等,邵兴以无援,窜入兴洋界被杀,张海等相继殱衂,擒捕馀党殆尽。是冬大旱,河中、同华等十馀州军物价翔贵,饥民相率东徙,琦即选官分诣州县,发省仓以赈之,奏差提㸃刑狱许宗寿专切往来提举蒲、华、同三州,所活凡二百五十四万馀人,他州称是,时民力乆困,琦乃蠲赋役,察官吏能否者,升黜之,又以兵数虽多,而杂以疲老耗用度,选禁军不堪征战者,停放一万二千馀人。 契丹改政事省为中书省。

四年春正月戊辰,诏罢修水洛城,从韩琦奏也。 庚午,京城雪寒,诏三司减价出薪米以济之。 辛未,降天章阁待制、权知鳯翔府滕宗谅知虢州,职如故。并代副部署张亢为本路钤辖。宗谅及亢皆置狱邠州,狱未具而有是命,从参知政事范仲淹言也。先是,仲淹力辩宗谅、亢等非有大过,乞免下狱。及是,又言:燕度勘到滕宗谅所用钱数分明,并无侵欺入已张亢借公用钱买物,事未发前,已还纳讫。又因移任借却公用银,却留钱物,准还,皆无欺隠之情,宗谅及亢由是得免重劾。 壬申,西蕃磨毡角入贡。 乙亥,荆王元俨薨。元俨生而颖悟,太宗尤所锺爱,不欲令早出宫,年二十始出,就封故宫中,呼为二子太保,广颡丰颐,资质严毅不可犯。性谨约寡欲,喜儒学,好文词,兼善书法。帝以十二岁即位,章献皇太后制朝事,自以属尊望重,恐为太后所忌,深自晦宻。及太后崩,帝亲政,益加尊宠,凡有请报可,王必自书谢牍。尝问翊善王涣曰:「元昊平未?」对曰:「未也」。曰:「如此,安用宰相?」闻者畏其言。及病,帝忧形于色,亲至卧内,手调药,屏人语久之,所献多忠言。赐白金五千两,辞不受,帝为嗟泣。临终,惟戒诸子以孝友。及薨,赠天策上将军、徐兖二州牧、燕王,谥恭肃。诏取墨迹及所赋诗分颁辅臣,馀藏秘阁。 丙戌,诏:「自今臣僚毋得以奏荐恩泽及所授命为亲属,乞赐科名及转官、升陟入通判以上差遣。其亲属尝降官、降差遣,亦毋得乞以恩泽牵复。若因累而为别,更名奏䕃者,重坐之」。 辛卯,太常礼院上新修太常新礼四十卷、庆厯祀仪六十三卷,赐提举贾昌朝、编修孙祖徳等,刀剑噐币有差。 二月丙申,遣内侍赍奉宸库银三万两,下陜西博籴糓麦,以济饥民。 欧阳修言:「臣计西贼无故而请和者,不止与契丹通谋,共困中国,兼欲诈谋款我,并力以吞唃厮罗、摩旃、瞎旃诸族,地大力盛,然后东向以攻中国耳!今若未见有他计,拒其来和,则当赐以诏书,言唃厮罗等皆受朝廷官爵,父子为国藩臣,今若讲和,则不得攻此数族,贼闻此言,必难听约,用此为说,自可拒絶。臣所以区区愿未和者,盖知不和患轻,易为处置,和后患大,不可枝梧,此天下安危大计,臣不敢不极言也。 辛丑,权御史中丞王拱辰言:「滕宗谅在邉盗用公使钱,不俟具狱,止削一官,所坐太轻。臣明日更不敢入朝,乞赐责降一小郡,以戒妄言」。监察御史里行李京又言:「近闻兴元府西县奏,滕宗谅差兵士以驴车四十两、载茶三百馀笼出引,逐处不得収税。宗谅职在近侍,而乱法太甚,宜夺职以惩贪墨之人。壬寅,知光化军韩纲除名,英州编管,兵马监押许士从追三官,舒州编管,坐弃城也。 谏官欧阳修等言:「风闻朝廷近降指挥,与诸路转运使,令体量州县官吏酷虐军民者。臣谓光化兵变,虽因韩纲自致,然兵亦素骄,处置之间,须合中道,韩纲自当行法骄兵,亦合讨除。今若明行号令,偏约官吏,则骄兵増气,转更生心,长吏畏避,无由行事。伏乞速降指挥,与诸路转运使令宻切禀行,不得漏泄」。 广西宜州蛮区希范作乱,希范思恩人,狡黠颇知书,尝举进士,试礼部,景佑末,与其叔正辞应募,从官军讨安化州叛蛮,既而希范撃登闻鼓求録用,事下宜州,知州冯伸已言其妄,编管全州,正辞亦尝自言其功,不报,二人皆觖望。希范后趣遁归,与正辞率其族人及白崖山酋蒙赶、荔波洞蛮谋为乱,择日杀牛,建坛场,祭天神,推蒙赶为帝,正辞为奉天开运建国桂王、希范神武定国令公、桂州牧,以区丕绩为宰相,馀皆伪立名号,补署四十馀人。前月丙子,率众五百破环州,劫州印,焚其积聚,以环州为武成军。癸卯,事闻,诏转运钤辖司亟发兵捕撃之。 乙巳,以上清宫田园邸店赐国子监。 戊申,遣入内供奉官王昭明往宜州,召募勇敢人入洞捕撃蛮贼。 徙知虢州滕宗谅知岳州,用中丞王拱辰言也。己酉,宣拱辰赴台,谕曰:「言事官第自振职,勿以朝廷未行为沮已,而辄请解去,以取直名。自今有当言者,宜力陈无避」。拱辰顿首谢。 甲寅,罢陜西四路都部署、经略安抚招讨使,复置逐路都部署,考异宋史作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使从韩琦议也。以郑戬为永兴军都部署兼知永兴军。初,命戬知永兴军,仍兼四路都部署。谏官欧阳修言:「戬虽名都部署,而诸路自各有将,又其大事不令专制,必禀朝廷。假如邉将有大事,先禀于戬,又禀于朝廷,朝廷议定下戬,戬始下于㳂邉,只此一端,自足败事。且大事戬既不专小事,又不由戬则部署一职,虚名可废,若小事一一问戬,则四路去永兴皆数百里,其塞栅逺者及千里,使戬一一处分合,宜尚有迟缓之失,万一耳目不及,处置失宜,则为害不细。臣欲乞落其虚名,只求坐镇长安,抚民临政,以为闗中之重,而使四路各责其将,则名体皆顺,处置合宜」。从之。考异:郑戬罢四路部署,实録、正史皆云韩𤦺所议,据欧阳修誎疏,则初移戬知永兴,尚兼四路,后乃改命,必縁修此疏,但实録、正史都不详耳。 丙辰,御迎阳门,召辅臣观画,其画皆前代帝王美恶之迹,可为规戒者,因命天章阁侍讲曽公亮讲毛诗,王洙读祖宗圣政録,翰林侍读学士丁度读前汉书,数刻乃罢。 诏天章阁侍讲曽公亮删定审官、三班院、流内铨条贯,从范仲淹请也。

资治通鉴后编卷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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