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九十
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九十起重光,恊洽正月,尽昭阳作噩。十二月,凡三年。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元佑六年春正月癸酉,诏祠祭、游幸毋用羔。 丙戌,以龙图直学士、知杭州苏轼为吏部尚书。 中丞苏辙言:「谨按自来河决,必先因下流淤高,上流不快,然后乃决。然则大呉之决己,缘故道淤高,今乃欲回河,使行于此,理必不可。且见今北流深处,水行地中,实得水性,舍此不用,而欲引归故道,使水行空中,虽三尺童子皆知其妄,而建议之臣,恣行欺㒺,居之不疑,今虽变回河之名,为分水之议,而本司收买马头物料,至今不絶,又与本路监司奏,随宜开𨗳口地河槽,务令深阔,并修葺𦂳急堤岸,酾为二渠,臣睹其指意,虽为减水,其实暗作回河之计,欲乞圣慈特选骨鲠臣僚及左右亲信往河北,同安抚转运诸臣,踏行开述利害闻奏。如臣所言不妄,即乞罢分水指挥,废东流一行官吏役兵、拆去马头锯牙,所贵河朔及邻路兵民早获休息,国家财赋不至枉费,则天下幸甚! 二月辛卯,以门下侍郎刘挚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龙图阁待制、知开封府王岩叟佥书枢宻院事。 癸巳,以御史中丞苏辙为尚书右丞。命既下,而右司諌杨康国不书读,诏范祖禹书读行下,苏轼改翰林学士承㫖,避嫌也。 以翰林学士承㫖邓温伯为端明殿学士、礼部尚书。 辛丑,授阿里库子希邦巴且为化外庭州团练使。 辛亥,王岩叟奏事罢,留身曲谢,言于太皇太后曰:「陛下聴政以来,纳谏从善,凡所更改,务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静,唯愿于用人之际,更加审察」。复少进而西,于帝前奏曰:陛下今日圣学,当辨邪正,闻有以君子小人参用之说告陛下者,此乃深误陛下也!自古君子小人,无参用之理,圣人但云:君子内小人,外则泰君子,外小人内则否,小人既进,君子必引类而去。若君子与小人竞进,则危亡之基也,不可不察。 三月庚申朔,御迩英阁。吕大防奏仁宗所书三十六事,请令图冩置坐隅,从之。 癸亥,上神宗实録,史官范祖禹、赵彦若、黄庭坚所修也。 壬午,赐礼部奏名进士、诸科及第出身九百五十七人。是年,得宗泽详定官,恶其对策,极陈时弊,置末甲。 丁亥,罢幸金明池、琼林苑。先是,吕大防请为赏花钓鱼之㑹,有诏用三月二十六日,而连阴不觧,太皇太后谕㫖天意不顺,宜罢宴,众皆竦服。 夏四月壬辰,吕大防、刘挚奏:「危竿谕一事在三十六事之前,注释失仁宗意。盖圣意以为人君居至高至危之地,须用正直之人,譬如危竿须用正直之木。古人谓邪蒿,人君不可食,食之固无害,以其名不正也。况邪佞,小人乎? 己未,复置通礼科,从礼官请也。丙申,诏恤刑。 辛丑,诏大臣堂除差遣,非行能卓异者,不可轻授,仍搜访遗材,以备擢任。 夏人㓂熈河、兰、岷、鄜延路。 壬寅,太白昼见。 壬子,赐南平王李乾德袍带、金帛、鞍马。 癸丑,以户部员外郎杨畏为殿中侍御史,中丞赵君锡所举也。畏先除监察御史,言者斥其附㑹吕惠卿,舒亶以进罢之,至是,复有此擢。王岩叟移书诘刘摰,挚不从。畏初刻志经术,以所著书谒王安石为郓州教授,自是尊安石之学,以为得圣人意,畏与挚善,后吕大防亦善之,大防挚异趣,皆欲得畏为助,君锡荐畏实,挚风㫖也,然畏卒助大防击摰焉。五月己未朔,日有食之,罢文德殿视朝,太史言日食二分,不及元奏分数。 庚申,诏吕惠卿除中散大夫、光禄卿、分司南京,权中书舎人孙升封还词头,以为惠卿量移未三年,无名而复,必不可行。壬戌,进呈吕大防、刘挚等,皆持两端禀㫖,太皇太后曰:「候及三年,枢宻院都承㫖刘安世言,陛下初践宸极,以吕惠卿、蔡确之徒,残民蠧国,辜负任使,为四海所疾,是以逐之逺方,谓宜永投荒裔,终身不齿,而惠卿自宣城方逾再歳,考之常法,犹未当叙,不识何名,遽复卿列?议者谓蔡确之母见在京师,干诉朝廷,愿还其子,大臣未敢直从其请,若惠卿之命遂行,将藉以复确,确既复用,则章敦之类,如猬毛而起,为天下国家之计者,其得安乎?不聴。 庚辰,诏娶宗室女得官者毋过朝散大夫、皇城使。 诏翰林学士承㫖苏轼兼侍读。 丁亥,后省上《元佑敕令格》。 六月壬辰,録囚。 甲辰,置国史院修撰官。 秋七月己巳,苏轼言浙西诸郡二年灾伤,而今歳大水尤甚,杭州死者五十馀万,苏州三十万。己卯,诏赐米百万石、钱二十万缗赈之。侍御史贾易率同官杨畏、安鼎䟽,论浙西灾伤不实,乞行考验,诏用其说。范祖禹封还録黄奏曰:「国家根本仰给东南,今一方赤子,呼天赴诉,开口仰哺以脱,朝夕之急奏灾,虽小过实,正当略而不问。若因此惩责,则自今官司必以为戒,将坐视百姓之死而不救矣所言,伏乞更不施行」。从之。 八月戊子朔,贾易上䟽,言:「苏轼顷在扬州题诗,以奉先帝遗诏为闻好语,草吕大防制云:民亦劳止,引周厉王诗,以比熈宁、元丰之政。弟辙早应制科试,文缪不及格,幸而滥进,与轼皆诽怨先帝,无人臣礼。至引李林甫、杨国忠为喻奏,既入,又有别䟽,宰执进呈,具言易前后异同之语,退复具奏曰:臣等窃知易乃王安礼所善,安礼以十科荐之,今群失职之人皆在江淮,易来自东南,此䟽不惟揺动朝政,亦阴以申群小之愤,乃诏与易外任。 辛卯,诏御史䑓臣僚亲亡十年不葬,许依条弹奏及令吏部检察。 壬辰,翰林学士承㫖苏轼罢。轼既为贾易诬诋,赵君锡相继言之。后数日,轼入见,具辨其事,因复请外,诏以龙图阁学士知颍州。 乙未,御史中丞赵君锡罢为吏部侍郎,以附和贾易论,苏轼也。寻出知郑州。 己亥,改宗正属籍曰宗蕃庆系録。 令文武臣出入京城门书职位、差遣、姓名及所往。 癸卯,诏章敦复右正议大夫。敦坐苏州买田不法降一官,至是满岁当复,故有是诏。给事中朱光庭言敦凶悖狠戾强、买民田、奸邪贪污之人,不当用常法叙复,于是更诏候一朞取㫖。 已酉,修神宗寳训。 癸丑,诏鄜延路都监李仪等以违㫖夜出兵入界,与夏人战死,不赠官,馀官降等。 初,两宫幸李端愿宅临奠,既还,蔡确母明氏自毡车中呼太皇万歳,臣妾有表,卫士取而去,是日丁酉也。辛亥,三省进呈明氏马前状,太皇太后宣谕曰:「蔡确不独为吟诗谤讟,缘此人于社稷不利,若社稷之福,确当便死,此事公辈亦须与挂意」。刘摰曰:「只为见吕惠卿一年量移,便来攀例」。苏辙曰:「惠卿量移时,未有刑部三年之法,吕大防乞令开封府发遣,从之。既而挚以发遣为太甚,大防复奏,乞且令开封府告示,诏可。朱光庭封还録黄言确罪比四凶,四凶之窜,岂有复还之理,乃以刑部常法预先告示,理极不可,遂寝前诏,挚乃令本房出告,示不复坐圣㫖,既而复降,録黄过门下,给事中虽欲再论列,不可得矣。 甲寅,宰臣入对,吕大防言:「近讲筵官奏乞修迩英记注,如仁宗朝故事,已有㫖施行。今史院有迩英、延义二阁记注十馀卷,具载仁宗与讲读官议论,欲写一本进入,以备圣覧」。从之。王岩叟言:「秋气已凉,陛下闲燕之中,足以留意经史,舜鸡鸣而起,大禹惜寸,阴愿以舜、禹为法」。帝曰:「朕在禁中,常观书不废也」。帝问岩叟:从谁学?对曰:「从河东寗智先生,学后歴仕四方,无常师」。帝问何自识,韩琦对曰:「因随侍闲居北门,始识𤦺。遂荐辟学官,又辟幕府,复随之。居相三年,至其𦵏乃去。琦尝教臣以事君之道,前不希宠,后不畏死,左右无所避,中间惟有诚意而已,臣佩以终身,帝称叹久之。他日,又因入对,论取士,岩叟曰:「天下非无材,取之不逺,采之不博耳,所迁所擢,止于己用者数人而已,故朝廷有乏材之患,搢绅有沉滞之叹。且如天下郡守、县令,最可以见治状,每歳使本道监司举一二性行端良、治状优异者,朝廷召而用之,则人思自奋矣」。帝曰:「善」。又问治道何先,对曰:「在上下之情交通而无壅蔽之患,上下之情所以通由举仁者而用之,仁者之心,上不忍欺其君,下不忍欺其民,故君有德意推而逹于下,民有疾苦,告而逹于上,不以一身自便为心」。帝曰:「安知仁人而举之?」对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刚毅,木讷近仁」。帝颔之。 乙邜,夏人㓂懐逺砦。 闰月壬戌,严饬陜西、河东诸路边备。 甲子,以龙图阁待制、知郓州蔡京知永兴军,从吕大防请也。 是日,执政㑹议都堂,吕大防、刘挚欲以知永兴军李清臣为吏部尚书,王岩叟曰:「恐公议不恊」。既而奏可,岩叟谓同列曰:「必致人言」。録黄过门下省」,范祖禹封还,进呈不允,祖禹执奏如初,除命既下,左正言姚勔又论其不当,已而三省复欲用蒲宗孟为兵部尚书,苏辙言:「前日除李清臣,给諌纷然,争之未定,今又用宗孟,恐不便」。太皇太后曰:「奈阙官何?」辙曰:「尚书阙官已数年,何尝阙事?今日用此二人,正与去年用邓温伯无异。此三人者,非有大恶,但与王圭、蔡确辈并进,意思与今日圣政不合,见今尚书共阙四员,若并用此四人,使互进党与,气类一合,非独臣等无可奈何,即朝廷亦无可奈何,如此用人台諌安得不言?臣恐朝廷自此不安静矣」。议遂止。壬申,以知扬州王存为吏部尚书,清臣知成德军。 刑部侍郎彭汝砺与执政争狱事,自乞贬逐,甲申,诏改礼部侍郎。 九月丁亥,边臣言夏人㓂麟、府二州。壬辰,诏州民为㓂所掠,庐舍焚荡者给钱帛,践稼者赈之,失牛者官贷市之。 癸巳䇿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丁酉,王普等迁官有差。 诏岁出内库缗钱五十万,以备边费。 甲辰,幸上清储祥宫。壬子,宫成。议将肆赦,王岩叟曰:「昔天禧中,祥源成,治平中醴泉成,皆未尝赦。古人有垂死谏君无赦者,此可见赦无益于圣治也」。乃止。 冬十月丁帽,有流星昼出东北。 庚午,朝献景灵宫,还,幸国子监,诣至圣文宣王殿行释奠礼,一献再拜,幸太学、国子祭酒丰稷,讲尚书无逸终篇,遂幸昭烈武成王庙,肃揖礼毕还内。先是,范百禄转对,请视学,故有是举。或谓吕大防曰:「祖宗视学,非有爵命之赏,则有金帛之赐。大防曰:古者天子视学盖常事,吾固欲天子时一幸,金爵之赉,后日何可继也?」闻者乃服。 癸酉,御史中丞郑雍、侍御史杨畏对甚久论刘挚及苏辙也。雍言:摰善牢笼士人,不问善恶,虽赃污乆废之人,亦以甘言诱致,因具挚党人姓名王岩叟、刘安世、韩川、朱光庭、赵君锡、梁焘、孙升、王觌、曽肇、贾易、杨康国、安鼎、张舜民、田子谅、叶伸、赵挺之、盛陶、龚原、刘概、杨国寳、杜纯、杜紘、詹适、孙谔、朱京、马傅庆、钱世荣、孙路、王子韶、呉立礼,凡三十人,左正言姚勔入奏,并言摰朋党不公。右正言虞策言挚亲戚赵仁恕、王巩犯法,施行不当。甲戌,挚以巩为姻家,辙以尝荐巩,皆自劾,乞正典刑,诏答不允,辙又言:「顷复见台官安鼎亦论此事,谓臣欺㒺诈谬,机械深巧,则臣死有馀责,有何面目尚在朝廷?然鼎与赵君锡、贾易等同构飞语,诬罔臣兄,轼以恶逆之罪,頼圣鍳、昭察,君锡与易,即时降黜,鼎今在言路,是以尽力攻臣,无所不至,伏乞早赐责降」。使鼎私意得伸。是日,辙与挚俱宣押入对,对已押赴都堂先出,待命于僧舍,乞赐罢免。戊寅,王岩叟言:「方今戮力尽忠之臣,挚居其最,岂可因一二偏辞,轻示遐弃?安知其间无朋邪挟私,而阴与群奸为地者?」不报。太皇太后独遣中使赐苏辙诏谕,令早入省供职。 庚辰,贵妃苖氏卒。 初,邢恕谪永州舟行过京师,刘挚故与恕善,因以简别挚,挚答简,其末云:「为国自爱,以俟休复」。持简者,问监东排岸官茹东济:「恕舟安在?」东济倾险人也,数有求于挚弗得,怨之,亟取挚简録其本,送郑雍、杨畏二人方附吕大防,因释其语上之,以休复为复子明辟之,复谓挚劝恕俟太皇太后他日复辟也。又章敦诸子故与摰子游,挚亦间与之接,雍畏遂谓挚延见接纳,为牢笼之计,以觊后福,帝于是始有罢挚意。太皇太后亦怒,面谕挚曰:「言者谓卿交通匪人,为异日地,卿当一心王室。若章敦者,虽以宰相处之,未必乐也」。挚惶恐退,上章自辨,且求去位,奏入不报。 辽命燕国王延禧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北南院枢宻使事。 癸未,诏京西提刑司歳给钱物二十万缗以奉陵寝。 甲申,王岩叟奏:「臣之区区,欲有所言不为一,刘摰为陛下惜腹心之人,太皇太后宣谕曰:垂帘之初,挚排斥奸邪,实为忠直,但此二事,非所当为也。岩叟曰:言事官未必皆忠直,臣闻杨畏乃吕惠卿党,但欲除陛下腹心,与奸邪,开道路耳」。时已有诏鎻学士院,草麻制罢挚,而岩叟未知也。十一月乙酉朔,挚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郓州。麻制以从挚所乞为辞,给事中朱光庭封还曰:「挚有功大臣,一旦以疑而罢,天下不见其过」。言者以光庭为党,亦罢知亳州。挚性峭直,有气节,通逹明鋭,触机輙发,不为利怵威诱。自初辅政至为相,修严宪法,辨白邪正,孤立一意,不受请谒。然持心少恕,勇于去恶,竟为朋䜛竒中,天下惜之。 初,卫朴厯后天一日,元佑五年十一月癸未冬至,验景长之日,乃在壬午,遂改造新厯,至是厯成,上之,壬辰,诏以元佑观天厯为名。 辛丑,中书侍郎傅尧俞卒。太皇太后素知其清直,谓辅臣曰:「尧俞,金玉人也,惜不至宰相」对曰:「尧俞自仁宗时至今,始终一节,有德望,真可为朝廷惜」。帝辍朝临奠,赠银青光禄大夫,谥宪简。初,司马光尝谓邵雍曰:「清、直、勇三德,人所难兼,吾于钦之见焉」。雍曰:「钦之清而不耀,直而不激,勇而不猛,是为难耳」。钦之,尧俞字也。 十二月戊辰夕,开封府火。 吕大防言:「闻有客星在昴、毕间」。王岩叟曰:「天道逺不可知,但朝廷每事修省,天道自当顺应」。太皇太后曰:「天道安敢忽!更在大臣同修政事」。 夏人犯边,知太原府范纯仁自劾御敌失䇿,壬申,诏贬官一等,徙知河南府。
七年春正月甲辰,以辽使耶律廸卒,辍朝一日。 乙巳,张诚一以穿父墓取犀带,降职与祠。 乙丑,诏编修经武要略。 二月丁卯,诏陜西、河东边要进筑守御城砦。三月丁亥,以程頥为直秘阁、判西京国子监。初,頥在经筵,归其门者甚众,而苏轼在翰林,亦多附之者,二家互相非毁,頥竟罢去,至是頥服阕,三省言宜除馆职,判检院苏辙进曰:「頥入朝,恐不肯静」。太皇太后纳其言,故頥不复得召。 礼部侍郎兼侍讲范祖禹言:「臣掌国史,伏睹仁宗皇帝丰功盛德,不可得而名,言所可见者,其事有五:畏天、爱民、敬祖好学、聴諌行此,五者于天下,所以为仁也,愿陛下深留圣思」。又言:「仁宗毎因事示人好恶,皇佑中,杨安国讲论语史鱼蘧伯玉一章,仁宗曰:蘧伯玉信君子矣,然不若史鱼之直。据孔子所言,则史鱼不若伯玉之为君子。仁宗人主也,欲臣下切直,故言伯玉不如史鱼,天下由是知仁宗好直不好佞,此圣人之大德也。愿陛下以此为法,昭示所好,以慰群望」。帝然之。己亥,録囚。 辛亥,以知河中府蒲宗孟知永兴军。夏四月癸丑朔,以知永兴军蔡京为龙图直学士、知成都府。先是,议两制差除,宰执异同不决,吕大防顾梁焘问谁可,焘曰:「公乆居朝廷,收养人材固多,宜自有人,惟不以爱憎牵于偏聴,而以朝廷得人为已任,此所望于公也」。大防曰:「苦乏材耳」。焘曰:「天下何尝乏材,但贤者不肯自向前求进,须朝廷识㧞,则有以来之,立贤无方,不患无人也」。及蔡京帅蜀,焘曰:「元丰侍从,可用者多,惟京轻险贪愎不可用」。后竟如其言。 己卯,范祖禹言:「程頥经术行义,天下共知,司马光、吕公著与頥相知二十馀年,然后举之。此二人者,非为欺罔,以乱圣聴也。頥草茅之人,未习朝廷事体,迂踈则固有之,人谓頥欲以故旧倾大臣,以意气役台諌,其言皆诬罔非实,若复召頥劝讲,必有补圣明,臣虽终老在外,无所憾矣」。又言王存、苏轼、赵彦若、郑雍、孔武仲、吕希哲、吕大临、呉师仁等皆可用,希哲,公著之子。大临,大防之弟也。时祖禹屡请知梓州,宰执拟从其请,太皇太后曰:「皇帝未欲令去,且为皇帝留之」。祖禹乃不敢复请。 后宫孟氏,洛州人,马军都虞候元之孙也。帝年益壮,太皇太后歴选庶家女百馀入宫,孟氏年十六,两宫皆爱之,教以女仪,己未,太皇太后谕宰执曰:「孟氏子能执妇道,宜正位中宫」。命学士草制,又以近世礼仪简略,诏翰林䑓諌、给舍与礼官议册后六礼仪制以进。甲子,命尚书左仆射吕大防摄太尉、充奉迎使,同知枢宻院事韩忠彦摄司徒副之。尚书左丞苏颂摄太尉,充发册使,签书枢宻院事王岩叟摄司徒,副之。尚书右丞苏辙摄太尉,充告期使。皇叔祖同知大宗正事宗景,摄宗正卿副之。皇伯祖、判大宗正事高宻郡王宗晟摄太尉、充纳成使,翰林学士范百禄摄宗正卿副之。吏部尚书王存摄太尉,充纳吉使,权户部尚书刘奉世摄宗正卿副之。翰林学士梁焘摄太尉,充纳采问名使,御史中丞郑雍摄宗正卿副之。 甲戌,立考察县令课绩法。 丙戌,诏程頥许辞免直秘阁、权判西京国子监、差管勾崇福宫。初,頥表请归田里,言:「道大则难容节,孤者易踬入朝,见嫉世俗之常态,名髙毁甚史册之明言,如臣至愚,岂免众口?」又曰:「前日朝廷不知其不肖,使之劝学人主,不用则亦已矣,若复无耻以茍禄位,孟子所谓是为垄断也!儒者进退,当如是乎?敢冒万死」,上还恩命。及崇福命下,頥即承领敕牒,但称疾不拜,假满百日,亟寻医,讫不就职。 戊戌,帝御文德殿,册孟氏为皇后。太皇太后语帝曰「得贤内助,非细事也」既而叹曰「斯人贤淑,惜福薄耳。异日国有事变,必斯人当之」庚子,罢侍从官转对。 杨畏、黄庆基言王岩叟父子预政,交通货贿,窃弄威福。岩叟遂称疾,章再上,丙午,罢知郑州。 是月,辽生女直部节度使合里博卒。合里博生十一子,长曰乌雅苏,一名乌雅舒,次曰阿固达,曰武奇迈,曰赛音,曰乌色,曰乌哲,曰乌古纳,曰栋摩,曰察喇,曰乌塔合里博,疾笃呼弟英格,谓曰乌雅舒柔善。若辨集契丹事,阿固达能之,遂卒。母弟普拉舒袭为节度使。合里博严重多智,毎战未尝被甲。袭位之初,内外溃叛,合里博乃因败为功,变弱为强,遂破桓𧹞达萨、乌春、乌木罕基业始大,初建官属,统诸部,其官之长皆称勃极烈,云普拉。舒机敏善辩,尤能知辽人国政,民情每白事于辽,聴者皆信服不疑。 五月甲辰,以知青州曽布知瀛州。 六月癸丑,诏淮南东西、两浙路诸逋负不问新旧有无官本,并权住催理一年。从知扬州苏轼请也。辛酉,以尚书左丞苏颂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苏辙为门下侍郎,翰林学士范百禄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梁焘为尚书左丞,御史中丞郑雍为尚书右丞,韩忠彦知枢宻院事。户部尚书刘奉世、签书枢宻院事梁焘累章辞位,帝遣中使趣拜,已而入谢,太皇太后曰:「官家圣德日成,正须卿家辅助」。焘对曰:「臣不敢不尽忠,如范纯仁、韩维辈在外,贤德尚多,愿陛下留意」。又上䟽言:「范祖禹、刘安世久在侍从,宜置诸左右,使断国事,安焘、许将皆旧人,可倚任」。 甲子,置广文馆觧额,以待四方游士之试京师者。 乙丑,夏人遣使乞援于辽。 戊辰,浑天仪象成。 秋七月癸巳,诏修《神宗正史》。 复翰林侍讲学士,以范祖禹为之。祖禹时为翰林学士,因叔百禄在中书,改是官范氏,自镇至祖禹,凡三世,居禁林,士论以为荣。 己酉,诏诸路安抚钤辖司及西京、南京各赐资治通鉴一部。 八月丙辰,罢监酒税务,増剰给赏法。己未,诏西边诸将严备,毋轻出兵。 前陷交趾,将吏苏佐等十七人自㧞来归。 时朋党之论寖炽,吏部尚书王存为帝言:「人臣朋党,诚不可长,然或不察,则滥及善人,东汉党锢是也。庆厯中,或指韩𤦺、富弼、范仲淹、欧阳修为朋党,頼仁宗圣明,不为所惑,今复有进此说者,愿陛下察之」。由是与用事者不合。己卯,诏存出知大名府,辞之,改杭州。 九月,诏议郊祀典礼,顾临、范祖禹等八人议,请合祭天地,范纯礼、彭汝砺、曽肇、孔武仲等二十二人议南郊合祭天地,不见于经。范百禄亦言圜丘无祭地之礼,先帝所废,稽古据经,未可轻改。壬辰,太皇太后谓辅臣曰:「郊祀宜依仁宗先帝故事」。吕大防言:「皇帝临御之始,当亲见天地,而诸儒献议,欲南郊不设皇地示位,恐亦未安」。苏颂、郑雍意与大防合,太皇太后是其言。戊戌,诏曰:「国家郊庙时祀,祖宗以来,命官摄事,惟三歳一亲郊,则先飨清庙,冬至合祭天地于圜丘。元丰间,有司援周制,以合祭不应古仪,先帝诏定亲祀北郊之仪,未之及行。是歳郊祀不设,皇地示位,而宗庙之飨率如权制。朕以凉昩,嗣承六圣,休德鸿绪,今兹禋礼,奠币上帝,祼鬯庙室,而地示大神,久未亲祀。矧朕方郊见天地之始,其冬至南郊,宜依熈宁十年故事,设皇地示位,以严并况之报。厥后躬行方泽之祀,则修元丰六年五月之制,俟郊礼毕,集官详议以闻」。 壬午,以知永兴军蒲宗孟知大名府。丙戌,以知蔡州邓温伯知永兴军。己酉,永兴军、兰州、镇戎军地震。 是月,召知扬州苏轼为兵部尚书兼侍读。 冬十月庚戌朔,环州地震。 丁已,诏陜西有前代帝王陵庙处,给民五家充守陵户。戊午,以开封府推官咸平来之邵复为监察御史。 辛酉,诏以大河东流都水使者呉安特赐三品服,北外都水监丞李伟任满日,令再任。 丁卯,夏人㓂环州。 十一月辛巳,太白昼见。 甲申,诏太中大夫以上许占永业田。 癸巳,合祭天地于圜丘,以太祖配,赦天下中外群臣加恩。罢南京𣙜酒,民有亲丧者,户以差等与免徭。辛丑,赐徐王颢剑履上殿。 乙巳,梁焘言:「先帝大臣多以材进,可稍复用,委以别都名藩,以全终始」。 十二月甲子,以京西路转运副使贾易知苏州。
八年春正月甲申,英州别驾蔡确卒。 丁亥,御迩英阁,顾临读寳训,至「汉武籍南山提封为上林苑,仁宗曰:「山泽之利,当与众共之,何用此为?」丁度言:「臣事陛下二十年,每奉德音,未始不及于忧勤,此盖祖宗家法耳」。吕大防因推广以进曰:「三代以后,唯本朝百二十年中外无事,盖由家法最善,臣请举其略。自古人主事母后朝见有时,如汉武帝五日一朝长乐宫,祖宗以来,事母后皆朝夕见,此事亲之法也。前代大长公主用臣妾之礼,本朝必先致恭仁宗以侄事姑之礼见献穆大长公主,此事长之法也。帝曰:今宫中见行家人礼,大防曰:前代宫闱多不肃,宫人或与朝臣相见,唐入合图有昭容位,本朝宫禁严宻,内外整肃,此治内之法也。前代外戚多与政事,常致败乱,本朝母后之族皆不预,此待外戚之法也。前代宫室多尚华侈,本朝止用赤白为饰,此尚俭之法也。前代人君虽在宫禁,出舆入辇,祖宗皆歩自内庭,出御后殿,岂乏人之力哉?亦欲渉歴广庭,稍冒寒暑耳,此勤身之法也。前代人主在禁中冠服茍简,祖宗以来,燕居必以礼,窃闻陛下昨郊礼毕,具礼服谢太皇太后,此尚礼之法也,前代多深于用刑,大者诛戮,小者逺窜,惟本朝用法最轻,臣下有罪,止于罢黜,此寛仁之法也。至于虚已纳諌,不好畋猎,不尚玩好,不用王器,不贵异味,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陛下不须逺师前代,但尽行家法,足以为天下。帝深然之。 壬辰,幸太一宫。庚子,诏颁髙丽所献黄帝针经于天下。 范百禄言:「自元佑四年正月降勑罢回河,今来臣僚回河之意,终不肯已,然大河亦终不可回,呉安特等日生巧计壅遏北流,前后多端,致大河渐有填淤之害,寖壊禹迹之旧,岂不深可惜哉? 二月己酉,高丽遣使乞买《歴代史》及《策府元龟》等书,礼部尚书苏轼言宜却其请,省臣许之,轼又䟽陈五害,极论其不可,且曰:「汉东平王请诸子及太史公书,犹不肯,与今高丽所请有甚于此,其可与乎?」诏书籍曽经买者聴。 壬子,诏刑部不得分禁系人数,瘐死数多者申尚书省。 癸丑,诏大宁郡王以下出就外学。 乙卯,依都水监所奏,作北流软堰。苏辙奏:「臣尝谓软堰不可施于北流,利害甚明,盖东流本人力所开,阔止百馀歩,冬月河流断絶,故软堰可为,今北流是大河正溜,比之东流,何止数倍?见今河水行流不絶,软堰何由能立?盖水官之意,欲以软堰为名,实作硬堰,阴为回河之计耳」。河北转运副使赵偁亦上议曰:「臣窃谓河事大利害有三:北流全河,患水不能分东,流分水患,水不能行宗城河决,患水不能闭是三者,去其患则为利,未能去则为害。今不谋此而専议闭北流,止知一日可闭之利,而不知异日既塞之患,止知北流伏槽之水易为力,而不知阚村方涨之挚,未可并入东流,是见近忘逺,以河为戱也。请俟涨水伏槽,观大河全盛之挚,以治东流北流」。于是诏罢软堰。 是月,以崇政殿说书吕希哲为右司諌,希哲固辞。苏轼,戱谓希哲曰:「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希哲笑而不应,退谓范祖禹曰:「若辞不获命,必以杨畏为首」。时畏方在言路,以险诈自任,故希哲有是言,既而不拜。 三月壬午,尚书右仆射苏颂罢颂为相,务在奉行故事,使百官守法遵职,量能授任,杜絶侥幸之原,深戒边臣生事,论议有未安者,毅然力争之㑹,除贾易知苏州,颂以易昔在御史名敢言,既为监司矣,今乃作郡,则是因赦令反下迁也,不可议未决。諌官杨畏、来之邵谓颂稽留诏命,颂于是上章辞位,罢为集禧观使,梁焘言颂不可降职处外,以示踈逺,遂诏以观文殿大学士留京师。李焘曰:邵伯温云:杨畏攻刘相出,意谓必相苏辙,朝廷乃以苏颂为右仆射,畏又与来之邵言苏相留,贾易诏命不下,时中丞李之纯与苏相为姻家,偶在病告,畏入卧内见之纯曰:台谏言苏颂章累上,未有施行。公与连姻,托病在告,恐言者将及公李长者为畏所劫,亦上章言臣僚论苏颂章䟽,乞早降出,苏相遂罢,太皇太后察见畏等私意,自召范纯仁拜右仆射,畏与之邵,又言纯仁不可用,不报。之纯与颂为姻家,当考。实録亦不载之纯有言,李清臣与许将书云:「子容之罢,虽言者乘之,殆别有谓非面莫悉也」,不知清臣所称有谓是何事,岂即邵伯温所记杨畏反覆攻击为苏辙地乎?当考。
庚寅,范祖禹言:「臣前上仁皇训典,欲陛下奉为法,则今窃以畏天者,莫如仁宗,故愿陛下先诚于事天,仲春以来,暴风雨雪,寒气过甚,惟陛下戒之重之,侧身修德,以锁大异」。辛卯,中书侍,即范百禄罢,苏颂既罢,百禄以同省待罪请外,不许,御史黄庆基上䟽,列百禄五罪,又言:「洛党虽衰,川党复盛,百禄之亲戚朋游,皆在权要,今因罪状明白,早赐罢黜,以离其党与,庶使当路者有所畏惮」。百禄遂力求去,许之。初罢百禄不除职,梁焘以为言,乃除资政殿学士、知河中府。 庚子,诏来年御试将诗赋举人复试三题,经义举人且令试策。此后全试三题。 是月,门下侍郎苏辙奏:「臣近以董敦逸言川人太盛,差知梓州冯如晦不当指为臣过逐,面陈本末,寻䝉宣谕,深察敦逸之妄,然亦须略加别白,其敦逸言臣章䟽,乞早付三省施行。敦逸又言:「奏举差除之人,唯苏轼为多,或是亲知,或其乡人致仕,路有不平之叹,近高丽买书黄河软堰之事,皆得㫖已行,寻以轼辙,见拒而罢。臣闻人君者,制命者也,人臣者,承君之命而奉行者也,命令重则君尊,命令轻则臣强,今陛下已行之命,而轼、辙违而拒之,语其情犯,又非苏颂、范百禄之比,释而不治,命令轻矣!乞断自宸衷,指挥施行」。 夏四月丁未朔,夏人来谢罪,愿以兰州易塞门、安逺二砦,诏数以违顺不常而却其请。 甲寅,令范祖禹依先朝故事,止兼侍讲。 丁巳,诏今后南郊合祭天地,依元佑七年例施行,罢礼部集官详议。 甲子,以知永兴军李清臣为吏部尚书。五月,苏轼同吕希哲、呉安、诗丰稷、赵彦若、范祖禹、顾临上言:「臣等备员讲读,伏见唐宰相陆贽论,深切于事情,言不离于道德,智如子房而文则过,辩如贾谊而术不踈,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使德宗尽用其言,则贞观可得而复,陛下能自得师,莫若近取诸贽。臣等欲取其奏议,稍加校正,缮写进呈,必能发圣性之髙明,成治功于歳月。 己卯,以吏部尚书李清臣为资政殿学士、知真定府,姚勔论其不当召用故也。 辛卯,御史董敦逸、黄庆基并罢。敦逸四状言苏辙、庆基三状言苏轼谓轼昔为中书舍人所行制词,指斥先帝,而辙相为表里,以紊朝政。三省同进呈,吕大防奏曰:「敦逸、庆基言轼制词,谤毁先帝。臣窃观先帝圣意,本欲富国强兵以鞭挞四裔,而一时群臣将顺太过,故事或失当,及太皇太后与皇帝临御,因民所欲,随事救改,盖事理当然耳。昔汉武帝好用兵,重敛伤民,昭帝嗣位,博采众议,多行寝罢。明帝尚察,屡兴惨狱,章帝易之以寛厚,天下悦服,未有以为谤毁先帝者也。至如本朝真宗即位,弛放逋欠,以厚民财,仁宗即位,罢修宫观,以息民力,凡此皆因时施宜,以补助先朝阙政,亦未闻当时士大夫有以为谤毁先帝者也。近自元佑以来,言事官有所弹击,多以谤毁先帝为辞,非惟中伤善类,兼欲揺动朝廷,意极不善,若不禁止,久将为患。苏辙因奏曰:「臣昨取兄轼所撰吕惠卿制观之,其言及先帝者有曰:始以帝尧之仁,姑试伯鲧,终然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兄轼岂谤毁先帝者耶?臣闻先帝末年,亦自深悔已行之事,但未暇改耳。元佑变更,盖追述先帝美意而已。太皇太后曰:先帝追悔往事,至于泣下。大防曰:闻永乐败后,先帝尝咎两府大臣,略无一人能相劝諌,然则一时过举,非出先帝本意明矣。太皇太后曰:此事官家当深知。于是斥敦逸、庆基为湖北福建转运判官。中丞李之纯、御史杨畏、来之邵言二人诬陷忠良,其责太轻,丙申,诏各与知军差遣,敦逸知临江军,庆基知南康军。苏轼以札子自辩,言:「臣任中书舍人日,适值朝廷窜逐数人,所行告词,皆是元降词头,所述罪状,非臣私意所敢増损,内吕惠卿告词,事渉先朝,不无所忌,臣愚意以谓古今如鲧为尧之大臣,而不害尧之仁宰,予为孔子髙弟,而不害孔子之圣,又况再加贬黜,深恶其人,皆先朝本意,则臣区区之忠,盖自谓无负矣。今庆基乃反指以为诽谤,不亦矫诬之甚乎?其馀所言李之纯、苏颂、刘谊、唐义问等告词,皆是庆基文致附㑹,以成臣罪,此风始于朱光庭,盛于赵挺之,而极于贾易,今庆基复宗师之,臣恐阴中之害,渐不可长,非独为臣而言也。太皇太后令辙谕曰:缘近来众人正相捃拾,且须省事,轼乃具札子称谢曰:伏见东汉孔融,才踈意广,负气不屈,是以遭路粹之寃。西晋嵇康,才多识寡,好善不忘,是以遇锺㑹之祸,当时为之扼腕,千古为之流涕。臣本无二子之长,而兼有古人之短,若非陛下至公而行之以恕,至仁而照之以明,察消长之往来,辨利害于疑似,则臣已下从二子游久矣,岂复有今日哉?谨当奉以周旋,不敢失坠,便须刻骨,岂独埀绅?庶全蝼蚁之躯,以报丘山之德? 是月,水官又请进梁村上下约束狭,河门赵偁争不能得,既渉涨水,遂壅而溃,南犯德清,西决内黄,东淤梁村,北出兰村,宗城决口,复行魏店,北流淤㫁,河水四出,壊东郡浮梁,幅员数百里,纵横散漫,漂庐舍、败冢墓,遗民之仅免者,老弱聚金堤上哀号之声,数舍不絶。 六月甲寅,礼部尚书苏轼乞知越州,诏不允。 戊午,尚书左丞梁焘罢为资政殿学士、同醴泉观使。故事,宫观使非宰相不除,遂置同使之名以宠之,焘初以议边事不合,即属疾求罢,章屡上,帝皆遣内侍封还,仍问所以必去之理,并宻访人材,焘曰:「信任不笃,言不见聴,而询人材之可用者,非臣所敢当也」。使者再至,乃具奏曰:「陛下必欲知可大用之人,且图任旧人中坚正纯厚有人望者,不牵左右好恶之言以移圣意,天下幸甚!」寻乞补外,出知颍昌府。临行,帝遣内侍赐茶药,宣谕曰:「已用卿言,复相范纯仁矣」。先是,刘挚罢相,帝欲复用范纯仁,乃出御札以问吕大防,大防对曰:「如所宣示,实允群议」。至是,遂遣内侍李倬赍诏书,诏纯仁赴阙。己未,杨畏言:「纯仁方罢帅降官,名在谪籍,而陛下遽命以为相,赏罚不明,何以诏示天下?来之邵又言纯仁师事程頥,暗狠不才,皆不聴畏,与苏辙俱蜀人,前击刘挚,后击苏颂,皆阴为辙道地,太皇太后觉之,故复自外召,纯仁畏寻,又言辙不可大用云。 秋七月丙子朔,以范纯仁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即纯仁自颍昌至,入对延和殿,遂降是命。太皇太后曰「人言相公必先进,王觌、彭汝砺如何?」纯仁曰「此二人实有士望,臣终不敢保位蔽贤,惟陛下加察」 八月辛酉,太皇太后不豫,帝不视事。 壬戌,遣使按视京东西、河南北、淮南诸路水灾。戊辰,赦天下。 吕大防、范纯仁、苏辙、郑雍、韩忠彦、刘奉世入崇庆殿后合问太皇太后,安太皇太后谕曰:「今疾挚有加,与公等必不相见。且善辅佐官家,为朝廷社稷」。大防等欲退,太皇太后独留纯仁,意欲有所属也,帝令大防以下皆往,太皇太后曰:「老身没后,必多有调戏,官家者宜勿聴之。公等亦宜早求退,令官家别用一辈人」。乃呼左右问曽赐出社饭否?」因谓大防曰:「公等各去吃一匙社饭,明年社饭时当思老身也」。 九月戊寅,太皇太后高氏崩。自垂帘以来,召用故老名臣,罢废新法苛政,举边砦之地以赐西夏,于是宇内复安。辽主戒其臣下勿生事于疆场,曰「南朝尽行仁宗之政矣。临政九年,朝廷清明华夏,绥定杜絶,内降侥幸,裁抑外家私恩。文思院奉上之物,无问巨细,终身不取其一人,以为女中尧、舜。 己卯,诏以太皇太后园陵为山陵,命吕大防为山陵使。 庚辰,遣使告哀于辽。 戊子,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苏轼出知定州。考异:李焘曰:政目于六月二十六日书苏轼知定州。按轼奏议,八月十九日犹以端明侍读礼、书,论汉、唐正史,则六月二十六日不应已除定州。又实録于九月十三日再书除定州,恐六月所书或误,今去前而从后。
冬十月丙午,中书舍人吕陶言:「太皇太后保佑圣躬,于今九年,一旦弃四海之飬,凡在臣庶痛心泣血,然臣于此时以无可疑为疑,以不必言而言,盖自太皇太后垂帘以来,屏黜凶邪,裁抑侥幸,横恩滥赏,一切革去,小人之心,不无怨憾,万一或有奸邪不正之言,上惑圣聴,谓太皇太后斥逐旧臣,更改政事,今日陛下既亲万几,则某人宜复用,某事宜复行,此乃治乱之端,安危之机,君子小人消长之兆,在陛下察与不察也。昔元佑初,臣任台諌官,尝因奏事帘前,恭闻德音宣谕云:朝廷政事,于民有害,即当更改,其他不系利害,亦不须改,毎改一事,必说与大臣,恐外人不知,臣思此语,则太皇太后凢有更改,固非出于私意,盖不得已而后改也。至如章敦悖慢无礼,吕惠卿奸回害物,蔡确毁谤不敬,李定不持母丧,张诚一盗父墓中物,宋用臣掊敛过当,李宪、王中正邀功生事,皆是积恶已久,罪不容诛,则太皇太后所改之事,皆是生民之便,所逐之臣,尽是天下之恶,岂可以为非乎?臣又闻昔者明肃皇太后称制之日,多以私恩徧及亲党,聴断庶务,或致过差,及至仁宗亲政,遂有希合上意,言其阙失者,仁宗察见情伪,降诏止絶应明肃垂帘时事,更不得輙有上言,于是天下之人,皆谓仁宗深念社稷之功,能全子母之爱,圣德广大,度越古今,载在史册,垂范后世,陛下所宜法而行之。 戊申,群臣七上表请聴政,时太皇太后既崩,中外
资治通鉴后编卷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