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九十四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九十四起重光大荒落正月尽𤣥黓敦。牂闰六月,凡一年有半。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徳宪慈显孝皇帝
讳佶,神宗第十一子,母曰钦慈皇后陈氏。元丰五年十月丁巳,生于宫中。明年正月赐名,十月,授镇宁军节度使,封宁国公。哲宗即位,封遂宁郡王。绍圣三年,以平江、镇江军节度使封端王,五年,加司空,改昭徳、彰信军节度。
建中靖国元年春正月壬戍朔,有赤气起东北亘西南,中函白气,将散,复有黑祲在旁,右正言任伯雨言:「正岁之始,而赤气起于暮夜,日为阳,夜为阴,东南为阳,西北为阴,朝廷为阳,宫禁为阴,礼乐为阳,兵戈为阴,君子为阳,小人为阴,此宫禁阴,谋下,干上之证渐冲正,西散为白而白主兵,此兵戈窃发之证也。天心仁爱,以灾异为惊戒,愿陛下进忠良,绌邪佞,正名分,击奸恶,使小人无得生犯上之心,则灾异可变为休祥矣!」 癸亥,有星自西南入尾,其光烛地。 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范纯仁卒,年七十五。纯仁疾革,呼诸子口占遗表,命门生李之仪次第之,大略劝帝清心寡欲,约已便民,絶朋党之论,察邪正之归,毋轻议边事,易逐言官,又辩明宣仁诬谤曰:「本权臣务快其私忿,非泰陵实谓之当然」。又云:「盖尝先天下而忧期,不负圣人之学,此先臣所以教子,而㣲臣资以事君者也」。诏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宣,御书碑额曰「世济忠直之碑」,纯仁性坦易寛简,不以声色加人,义之所在,则挺不少屈,自为布衣至宰相,廉俭如一,所得奉赐,皆以广义庄,前后任子恩,多先踈族,尝言「吾平生所学,得之忠恕」二字,一生用不尽,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亲睦宗族,未尝须臾离此也,每戒子弟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已则昏,茍能以责人之心,责已恕已之心,恕人不患不到圣贤地位也。亲族有请教者,纯仁曰:「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徳」。其人书之坐隅。
王偁曰:「纯仁忠厚仁恕,宰相天下不澄不挠,人莫能窥其际,而其爱君忧国之心,凛然有仲淹之风,使熈宁用其言,则元佑无改更之患,元佑行其说,则绍圣无党锢之祸。孟子谓仲尼不为已甚者,于纯仁见之矣!
甲戍,皇太后向氏崩于慈宁殿,遗诏追尊皇太妃陈氏为皇太后。 丁丑,易大行皇太后园陵为山陵,命曽布为山陵使。 已帽,令河、陜募人入粟,免试注官。 是月,辽主洪基殂于混同江之行宫,年七十。遗诏立其孙延禧,延禧即位,是为天祚皇帝,改元乾统。诏为耶律伊逊所诬陷者,复其官爵,籍没者出之,流放者还之。寻尊其考昭懐太子浚为大孝顺圣皇帝,庙号顺宗,妣萧氏曰贞顺皇后。诛伊逊党,徙其子孙于边。发伊逊、徳勒台之墓,剖棺戮尸,以其家属分赐被杀之家。谥其祖曰仁圣大孝文皇帝,庙号道宗。道宗即位之初,求直言,访治道,劝农兴学,救灾恤患,粲然可观,及谤讪之令既行,告讦之赏日重,群邪并兴,谗巧竞进,贼及骨肉,诸部多叛,甲兵之兴,无宁岁矣,一岁而饭僧三十六万,一日而祝髪三千,徒勤佛事,㒺思国恤,圣宗之业衰焉。 二月丙申,雨雹。 己亥,汰秦鳯二路兵。 甲辰,始聴政。 乙巳,出内库及诸路常平钱各百万,备河北边储。 甲寅,诏贬知扬州林希知舒州,降知随州张商英为朝奉大夫,右司谏陈佑论其责轻,请重行降黜故也。 丁巳,诏谭州安置章敦,责授雷州司户参军员外置。先是,左正言任伯雨䟽曰:「章敦久窃朝柄,迷国罔上,毒流搢绅,乘先帝变故仓卒,辄逞异志,向使其计得行,将置陛下与皇太后于何地?若贷而不诛,则天下大义不明,大法不立矣。臣闻北使言,去年辽主方食,闻中国黜敦,放箸而起,称善者再,谓南朝错用此人,北使又问何为只若是行遣?以此观之,不独孟子所谓国人皆曰可杀,虽蛮貊之邦,莫不以为可杀也。章八上,未报,㑹台谏陈瓘、陈次升等复极论之,乃有是贬。初,苏辙谪雷州,不许占官舎,遂僦民屋,敦又以为强夺民居,下州追民究治,以僦劵甚明,乃止。至是,敦问舎于民,民曰:「前苏公来,为章丞相几破我家,今不可也」。初,敦之入相也,妻张氏病且死,嘱之曰:「君作相,幸勿报怨」。既祥,敦语陈瓘曰:「悼亡不堪,奈何?」瓘曰:「与其悲伤无益,曷若念其临絶之语耶?」敦无以对。任伯雨又言蔡卞恶甚于章敦,遂陈其大罪有六,曰:「诬罔宣仁、保佑之功,欲行追废,一也。凡绍圣以来,窜逐臣僚,皆卞启而后行,二也。宫中厌胜事作,卞乞掖庭置狱,只遣内臣推治,皇后以是得罪,三也。编排元佑章疏,萋斐语言,被罪者数千人,议自卞出,四也。激怒哲宗,致邹浩逺谪,又请治其亲故送行之罪,五也。蹇序辰建看详诉理之议,敦迟疑未应,卞以二心之言胁之,敦即日置局,士大夫得罪者八百三十家,六也。卞阴狡险贼,恶机滔天,门生故吏,徧满中外,今虽薄责,犹如在朝,人人惴恐,不敢回心向善,朝廷邪正是非不得分别,驯致不己,奸人复进,天下安危,殆未可保也。奏入不省,卞居池州如故。 三月癸亥,以知杭州吕惠卿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洞霄宫。惠卿引年乞致仕,故有是命。 甲子,始御紫宸殿。 乙丑,辽使萧恭来告哀,遣谢文瓘、上官均往吊祭,黄实贺即位。 戊寅,以知无为军陈瓘为著作佐郎、实録院检讨官。 壬午,以日当食,避殿减膳,减天下囚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夏四月辛帽朔,日食不见。 甲午,上大行皇太后谥曰钦圣宪肃。乙未,上追尊皇太后谥曰钦慈。 丁酉,御殿复膳。 壬寅,诏诸路疑狱当奏而不奏者科罪,不当奏而辄奏者勿坐,著为令。 任伯雨初为右正言,半歳之间,凡上一百八疏,大臣畏其多言,俾权给事中,密谕以少黙即为真,伯雨不聴,抗论愈力,时曽布欲和调元佑、绍圣之人,伯雨言:「人才固不当分党与,然自古未有君子小人杂然并进可以致治者,盖君子易退,小人难退,二者并用,终于君子尽去,小人独留,唐徳宗坐此致播迁之祸,建中乃其纪号,不可以不戒」。既而欲劾布,布觉之,徙为度支员外郎。 五月辛酉朔,大雨雹。诏三省减吏员,节冗费。 丙寅,𦵏钦圣宪肃皇后及钦慈皇后于永裕陵。 庚辰,太子太保、赵郡公苏颂卒。前一日夏至,颂自草遗表,年八十二,诏赠司空。颂器局闳逺,礼法自持,虽贵,奉飬如寒士,自经史百家之说,无所不通,尤明于典故,朝廷有制作,必就而正焉。 丙戌,祔二后神主于太庙。 朝请郎梁寛言:「绍圣之初,奸臣特进,是时不惟朝士革面迎合,虽田野书生,亦懐观望押阖之术,举人毕渐,廷试对䇿,欲附㑹时流以规上,第其言语,不顾轻重,有伤事体,传播四方,所损不细,又如方天若对䇿,以不诛南窜大臣家属为恨,以不没元佑公相家赀为惜天,若闽中匹夫,于元佑大臣,有何宿憾?特以蔡卞用事,方务倾覆,正人既欲行其妻父素志,又欲复其平日私雠,天若者,蔡京之门人,蔡卞之飞走也,鹰犬效力,仆妾事人,其言何所不至?伏见将来科诏不逺,欲乞下礼部,每遇廷试,戒约举人,立为法式,无得狂妄,不答所问,有违此者,罪在考官,然后罢黜此流,所贵少厚风俗。 六月甲辰,责右司諌陈佑通判滁州,佑累章劾曽布自山陵还,不乞出外,且言山陵使从来号为凶相,治平中,韩琦、元丰中、王圭不去,其后有臣子不忍言者,又言布有当去者三:一自山陵还,二虞主未升大舆,而布遽乘腰舆先行,其罪浮于章敦,三不当先与属官推恩,章皆留中,佑遂缴申三省,布乃不赴朝参,而佑有是命,责词有云:「观望以言,意在推引,岂不失朕用汝之本㫖乎?后两日,左諌议大夫陈次升对有札子救佑,帝不省,而右司谏江公望请佑责词,所谓观望推引」之语,帝曰:「欲逐曽布,引李清臣为相。且曰:「如此,何可容旦夕当逐之。公望遽曰:陛下临御以来,易三言官,逐七谏臣,非天下所期望。今佑言宰相过失,自其职也,岂可便谓有他意哉?先是,布甚恶清臣不附已,数使人谓公望能一言清臣,即以谏议大夫相处,而公望所言乃如此。其后彭汝霖以论罢清臣,得谏议大夫云。李焘曰:此据吕本中墓志増入。
戊申,封向宗回为永阳郡王,向宗良为永嘉郡王。 戊午,尚书右丞范纯礼罢。纯礼沉毅刚正,曽布惮之,激驸马都尉王诜曰:「上欲除君承㫖,范右丞不可」。诜怒,㑹诜馆辽使,纯礼主宴,诜诬其辄斥御名,遂予祠,已未,班斗杀情,理轻重格。 左司谏江公望上疏言:「自先帝有绍述之意,辅政非人以媚于己为同,忠于君为异,借威柄以快私隙,使天下骚然,泰陵不得尽继述之美,元佑人才,皆出于熈丰培养之馀,遭绍圣窜逐之后,存者无几矣。神考与元佑之臣,其先非有射钩斩袂之隙也,先帝信仇人而黜之,陛下若立元佑为名,必有元丰、绍圣为之对,有对则争兴,争则党复立矣!陛下改元诏㫖,亦称思建皇极,端好恶以示人,本中和而立政,皇天后土,实闻斯言,今若渝之,奈皇天后土何?时内苑稍畜珍禽竒兽,公望力言,非初政所宜。帝曰:已纵遣之矣,唯一白鹇畜之久。帝以柱杖逐之,终不肯去,乃刻公望姓名于杖头,以识其谏,㑹蔡王似府史相告,有不逊语,连及于王公望,乞勿以无根之言,加诸至亲,遂坐罢,知淮阳军。 秋七月壬戍,帝谓曽布:人才在外有可用者,具名以进,又问:「张商英亦可使否,布曰:「陛下欲持平用中,破党人之论以调一天下,孰敢以为不然!然元佑、绍圣两党皆不可偏用。臣窃闻江公望为陛下言,今日之事,左不可用轼,辙右不可用,京、卞为其懐私挟怨,互相仇害也,愿陛下深思熟计,无使此两党得志,则和平安静,天下无事,陛下垂拱而治矣」。帝颔之而已。布弟翰林学士肇,引嫌,出知陈州,尝以书责布曰:「兄与敦、卞异趣,众所共知。绍圣、元符间,敦、卞有可以挤兄者,无所不为,今兄方得君,正当引用善人,扶助正道,以杜絶敦、卞复起之萌,而数月以来,端人吉士,相继去朝,所进用以为辅臣从官台諌者,皆尝事敦卞之人,一旦势异今日,彼必首引敦、卞,以为固位,计曽氏之祸,其可逃耶?比来主意已移,小人道长,进则必论元佑人于上前,退则尽排元佑人于要地,异时敦、卞纵未至一,蔡京足以兼二人思之可为寒心,可为恸哭」。布不以为然,答肇书曰:「布自熈宁立朝,以至今日,时事屡变,惟其不雷,同熈丰故,免元佑之贬斥,惟其不附㑹元佑,故免绍圣之中伤,坐观两党之人,反覆受祸,而独泰然自若,其自处亦粗有义理,恐未至贻家族之祸,累及亲友也。 丁卯,以著作郎陈瓘为右司员外郎。瓘力辞实録检讨官,从之。癸未,三省奏事讫,曽布独留,极陈元佑、绍圣两党,皆不可令得志,帝深嘉纳曰:「卿自来议论平允」。布因言:「贬责之人但可复职,或置之名藩巨镇,若在朝廷,则必不得安静,非持平用中之意也」。帝尤称惬。又言:「祖宗时,异论之人未尝深加贬责,自元佑、绍圣更相报怨,而朋党之祸成矣,此不可不戒也」。退至都堂,为同列言:「上意本欲持平用中,破朋党之论以调一中外,此人臣所当将顺」。众皆以为然。陆佃闻之,叹曰:「如此则天下无事,真太平之效也」。 丙戍,知枢密院事安焘罢。旧制,内侍出使,以所得㫖言于院,审实乃得行,后多辄去,焘请按治之。都知阎守勤领他职,祈罢不以告,亦劾之,帝敕守勤诣焘谢,郝随得罪,或揣帝意且起用,欲援赦为阶,焘亦争之,以老避位,遂出知河南。将行,上疏言东京党祸已萌,愿戒履霜之渐」。语尤激切。 丁亥,以蒋之竒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陆佃为尚书右丞,端明殿学士章楶同知枢密院事。 甲寅,以右司员外郎陈瓘知泰州。先是,瓘进国用须知,其言曰:「神宗有为之序,始于修政事,政事立而财用足,财用足而根本固,此国家万世之利,而今日所当继述者也。臣近縁都司职事,看详内降札子,裁减吏貟冗费,以防加赋之渐,为民逺虑,天下幸甚!然今日朝廷之计,正以乏财为患,西边虽已罢兵,费用不可卒补,遂至于耗根本之财,壊神考之政,加赋之渐,兆于此矣!臣职事所及,理不可黙,今撰到国用,须知一本奏闻」。又进《日録辨》曰:臣瓘去年五月十八日对紫宸殿奏札子云:「臣闻王安石日录七十馀卷,具载熈宁中奏对议论之语,此乃人臣私录之书,非朝廷之典也。自绍圣再修《神考实录,史官请以此书降付史院,凡日録、时政记、神宗御集之所不载者,往往专据此书,追议刑赏夺宗庙之美,以归臣下,故臣,愿诏史官别行删修,以成一代不刋之典。其日䝉批付三省,后不闻施行。盖绍圣史官请以《日录》降付史院者,今为宰相故也,事之乖缪,无大于此者,臣因以所见撰成《日录辨》一篇,具状奏闻。是日,瓘与左司员外郎朱彦周谒曽布于都堂,以书责布曰:尊私史而压宗庙,縁边费而壊先政,此合下之过也。违神考之志,壊神考之事在此二者,而合下弥缝壅蔽,人未敢议,他日主上因此两事以继述之指问于合下,将何辞以对合下?于瓘有荐进之恩,瓘不敢负,是以论吉凶之理,献先甲之言,冀有补于合下,若合下不察其心,拒而不受,则今日之言,谓之负恩可也。布读瓘书毕,争辨移时,箕踞谇语,瓘色不变,徐起言曰:适所论者国事,是非有公议,公未可遽失待士礼。布矍然改容。瓘又以日録辨国用,须知纳布而出。明日,瓘即以此二篇及所上布书具状申三省、御史台乞敷奏弹劾。三省进呈,帝顾曽布曰:如此报恩地耶?布曰:臣绍圣初在史院不及两月,以元佑所修实录者,凡司马光日记、杂録,或得之传闻,或得之宾客,而王安石有日录,皆君臣面对反复之语,乞取付史院,照对编修,此乃至公之论。其后绍圣重修实录,乃章敦、蔡卞,今提举史院乃韩忠彦,而瓘谓臣尊私史,压宗庙,不审何谓也。神宗理财,虽累岁用兵,而所至府库充积,元佑中非理耗散,又有出无入,故仓库为之一空,乃以臣壊三十年根本之计,恐未公也。帝曰:卿一向引瓘,又欲除左右史,朕不可,今日如何?布愧谢,而韩忠彦等言瓘必欲去,当与一郡,帝令责瓘、忠彦及陆佃皆曰:瓘言诚过当,曽布却能容瓘,乃出知泰州。布始欲瓘附己,使人谕意,将大用之。瓘语其子正彚曰:吾与丞相议多不合,今乃欲以官相饵。吾有一书遗丞相,汝为我书之」。正彚再拜,愿得书,瓘喜,旦持入省,甫就席,遽出书,布大怒,信宿有海陵之命。中书舎人邹浩、右谏议大夫陈次升皆乞留,瓘不从。 九月,帝谕蒋之竒、章楶曰:「陈瓘为李清臣所使,元佑人逐大半,尚敢如此。曽布以一身当众人挤排,诚不易,卿等且以朕意再三慰劳之」。己未,布入谢,帝谓布曰:「先朝法度多未修举,元佑小人,不可不逐」。布请缓治之。帝曰「卿何所畏,卿多随顺元佑人」。布曰:「臣非畏人者,此辈不肯革面,固当去之。然上体陛下仁厚之徳,不敢过当,故欲从容中节耳」。九月己巳,诏诸路转运、提举司及诸州军,有遗利可以讲求及冗员浮费当裁损者,详议以闻。 冬十月癸巳,门下侍郎李清臣罢为资政殿大学士、知大召府。十一月庚申,以陆佃为尚书左丞,吏部尚书温益为尚书右丞。益初知潭州,邹浩南迁过潭,暮投宿村寺,益即遣州都监将数卒夜出城,逼使登舟,竟凌风絶江而去。他逐臣在其境内者,如范纯仁、刘奉世、韩川、吕希纯、吕陶辈,率为所侵困,用事者悦之。 壬戌,以西蕃钖罗萨勒为西平军节度使、邈川首领。 辛未,出御制南郊亲祀乐章。庚辰,祀天地于圜丘,赦天下。改彰信军为兴仁军,昭徳军为隆徳军。改明年元曰崇宁,以曽布主绍述,从其请也。 壬午,三省奏事讫,曽布独留,进呈内降起居郎邓洵武所进爱莫助之图,其说以为陛下方绍述先志,群臣无助之者,其图如史书年表,例自宰相、执政、侍从、台諌、郎官、馆阁、学校,分为七隔,每隔旁通,左曰绍述,右曰元佑。左序助绍述者,执政中惟温益一人,其馀每隔止三四人,如赵挺之、范致虚、王能甫、钱遹之属而已。右序举朝皆在其间,至百馀人,又于左序别立一项小贴掲去,布密禀掲去臣僚姓名,帝曰:「洵武谓非相蔡京不可以不与卿同,故掲去之」。布曰:「洵武所陈,既与臣所见不同,臣安敢与议?」明日,遂改付温益,益欣然奉行,乞籍记异论之人,于是帝决意用京矣。考异:李焘曰:曽布子●作家传,云「建中靖国元年六月,太常少卿邓洵武进爱莫助之图」。按所称六月及洵武官名皆误也,今不取。
十二月庚寅,以知洪州叶祖洽为寳文阁待制,代吕希纯知瀛州,希纯改知颍州。帝以河朔诸帅皆元佑人,欲尽易之,故希纯、祖洽有是命,皆曽布为请也。布初拟召祖洽为侍郎,帝许之,韩忠彦以为不可,乃止。 先是,责降者皆得㫖以赦恩牵复,惟章敦、苏辙进呈不行,敦子援刺血上书,帝封援书付曽布,布欲留白,未果,已而丁忧人曽诞持长书抵布,并奏疏一道,所陈十事,其四言敦有功于国,责太重,当复收用,类皆狂妄语,是日,布呈援书,帝颇称其孝,有怜之之意,布欲且与徙广南近里一州,帝许之,又以诞所陈事目进呈,帝曰:「须与勒停编管」。既而韩忠彦见之,怒,请除名送湖南,从之,敦亦不复内徙。左仆射韩忠彦与曽布异议,布数倾之,忠彦累乞罢相,不许。 甲午,遂出居东府,有诏押入。 戊戍,提举洞霄宫蔡京复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供奉官童贯,性巧媚,善测人主㣲指,先事顺承,以故得幸。及使三吴访书画竒巧,留杭累月,京与之游,不舎昼夜,凡所画屏障、扇带之属,贯日以达禁中,且附语言论奏于帝所,由是帝属意用京左阶道录徐知常以符水出入元符皇后所,太学博士范致虚与之厚,因荐京才可相知,常入宫言之。已而宫妾、宦官中合词誉,京遂起京知定州。 辛丑,以知陈州张商英权户部侍郎,寻改吏部。 壬寅,知滁州范镗复职,知澶州。少府少监邢恕、光禄少卿吕嘉问、司农少卿路昌衡并落分司,恕知随州,嘉问知蕲州,昌衡知滁州,于归田里人安敦、蹇序辰并散官予祠。通议大夫林希追复资政殿学士。 戊申,池州居住蔡卞复官,予祠。 丙午,奉安神宗神御于景灵西宫。丁未,诣宫行礼。己酉,降徳音于西京,减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癸丑,诏章敦亲子孙许在外指射差遣,不得辄至京师及上章疏,从曽布所请也。 是歳,辽人来送遗留物。河东地震,京几蝗。两浙、湖南、福建旱。
崇寕元年春正月丁丑,河东、太原等十一郡地震,诏死者家赐钱有差。 二月丙戌朔,以圣瑞皇太妃疾,虑囚。甲午,皇子亶改名烜。 以蔡确配飨哲宗庙庭。 丙申,雄州防御推官、知邓州、录事参军朱肱奏言:「陛下即位以来,两次日蚀在正阳之月,河东十一郡地晓夜震至,今犹未止,城壁屋舎悉皆倒塌,人民震死,动以千数,自古灾异,未有如此,臣不避死亡,妄论辅弼之失,以究灾异之应,言词激切,死有馀罪,然惓惓孤忠,不敢隐黙者,食陛下之禄,念国家之重,而不敢顾其私也,并以其所上宰相曽布书随进书曰:今监察御史刘焘,相公门人也,相公为山陵使,辟焘掌笺表,又荐入馆,相公于焘厚矣。如焘者,置之词掖不忝也,以焘为御史则不可也,相公有过举,焘肯言乎?言之则忘恩,不言则欺君,盖非所以处焘也。今右正言范致虚兄上舎生致君,相公之侄婿也,致虚乃致君之亲弟,如致虚者,置之馆阁,不忝也,以致虚为諌官不可也。相公有过举,致虚争之则忤亲,不争则失职,亦非所以处致虚也。相公旁招俊乂,陶冶天下,肱之所论,止及焘与致虚者,特以台諌人主耳目之官,非若他职,可以略而不论也。相公置门人亲戚为谏官御史,此日月所以薄蚀,天地所以震动也。又曰:章敦之过恶,不可殚数,其最大者四。五相公在枢府坐视,黙然亦不得为无过,再贬元佑臣僚,范纯仁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废元佑皇后,龚夬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册元符皇后,邹浩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置谏官于死地,黄履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此四五事,敦之过恶最大,而相公无半词之助,肱窃疑之,伏惟相公遇灾而惧,然后可以弭天变来直言,肱之区区所望于相公者,如此而已」。诏付三省。肱,乌程人,礼部侍郎服之从弟也。戊戌,诏士有懐抱道徳,久沉下僚,及学行兼备、可励风俗者,待制以上,各举所知二人。 奉议郎赵谂谋反,伏诛。 辛丑,以知定州蔡京为端明殿学士、知大名府。蔡卞改知扬州。先是,大名阙帅,曽布白帝前,两府惟有刘奉世,帝黙然。韩忠彦与布交恶,阴欲结京,乃言熈宁故事,尝除学士,不必前两府,因请用京,故有是命。 圣瑞皇太妃朱氏薨,追尊为皇太后,上谥曰钦成。 追封孔鲤为泗水侯,孔伋为沂水侯。 三月丁巳,奉安哲宗神御于景灵西宫寳庆殿。 戊午,诣宫行礼。 辛酉,以兵部侍郎邹浩为寳文阁待制、知江宁府,以浩乞补外也。寻改知杭州。 甲戍,以知大名府蔡京为翰林学士承㫖,兼修国史。 夏四月丙戍,诏权吏部侍郎张商英落「权」字。 五月丁巳,荧惑入斗。 庚申,尚书左仆射韩忠彦罢忠彦为相,召还流人,进用忠谠之士,于是张庭坚、陈瓘、邹浩、龚夬、江公望、常安民、任伯雨、陈次升、陈君锡、张舜民等皆居台谏,翕然称为得人,然与曽布不协,至是,左司谏吴材、右正言王能甫希布意,论忠彦变神考之法度,逐神考之人材,遂出知大名府。 臣僚上言:「神考在位凡十有九年,所作法度,皆本先王元佑党人,秉政紊乱,殆尽朋奸㒺上,更倡迭和者,皆神考之罪人也。绍圣追复,虽已窜逐,陛下即位,仁徳涵养,使之自新,一旦牵复,不以其渐,内外相应,寖以滋蔓,为害弥甚。今奸党姓名具在,文案甚明,有议法者,有行法者,有为之倡者,有从而和者,罪有轻重,情有浅深,使有司条析区别行遣,使各当其罪,数日可毕,伏望早赐施行」。 己丑,诏知河南府安焘、知润州王觌、知越州丰稷、知颍昌府陈次升并降职。知应天府吕仲甫落职,故资政殿大学士李清臣夺职,追所赠官并例外所得恩例。 吏部侍郎张商英改刑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寻又兼侍读。 庚午,臣僚上言:「先朝贬斥司马光等异议害政,大臣论列,播告中外,天下共知。方陛下即位之初,未及专揽万几,当国之臣,不能公平心意,检㑹事状,详具进呈,以次牵复,今日再招人言,遂至烦紊。伏望陛下明谕执政大臣,使公共参议,详酌事体,原轻重之情,定大小之罪,上禀圣裁,特赐行遣。如显有欺君负国之实迹,自宜放弃,不足收恤,其间亦有干连牵挂,偏执愚见,情非奸诬者,乞依近年普博之恩,使有自新之路,则天下之气平,而纷纷之论息矣」。李焘曰:据邹馀奏议,其文颇有与诏㫖不同者,当考。然上言者必邹馀也,更详之。
乙亥,诏:「故追复太子太保司马光吕公著,太师文彦博,光禄大夫吕大防,太中大夫刘挚,右中散大夫梁焘,朝奉郎王岩叟、苏轼,各从裁减追复一官。其元追复官告并缴纳王存、郑雍、傅尧俞、赵瞻、赵卨、孙升、孔文仲、朱光庭、秦观、张茂则、范纯仁、韩维、苏辙、范纯粹、吴安诗、范纯礼、陈次升、韩川、张耒、吕希哲、刘唐老、欧阳棐、孔平仲、毕仲游、徐常、黄庭坚、晁补之、韩跋、王巩、刘当时、常安民、黄隠、张保源、汪衍、余爽、汤戫、郑侠、常立、程頥、张巽等四十人,行遣轻重有差,唯孙固为神考。濳邸人已复职名及赠官免追夺。任伯雨、陈佑、张庭坚、商倚等并送吏部,令在外指射差遣。陈瓘、龚夬并子祠」。其司马光等责词,皆曽布所草定也。又诏:「应元佑并元符,今来责降人韩忠彦曽任宰臣,安焘系前执政,王觌、丰稷见任从官外,苏辙、范纯礼、刘奉世等五十七人,并令三省籍记,不得与在京差遣。 后苑欲増葺殿宇,内侍有请以金箔为饰者,计用五十六万七千,帝曰:「用金为箔,以饰土木,一壊不可复收,甚无谓也」。诏黜之。 丙子,诏曰:「昔在元佑,权臣擅邦,倡率朋邪,诬诋先烈,善政良法,肆为纷更,绍圣躬揽政权,灼见群慝,斥逐流窜,具正典刑,肆朕纉承,与之洗涤,悉复收召,置诸朝廷,而缔交合谋,弥复胶固,唯以沮壊事功,报复仇怨,为事潝潝訿訿,必一变熈宁元丰之法度,为元佑之政而后已,凡所论列,深骇朕聴,至其党与,则迁叙不次,无复旧章,或由冗散之中,登殿阁而满方面,或既殂谢之后,还旧职而加横恩,玩法肆奸,鲜不类此,稍从屏逺,姑务含容,而言路交攻,义不可遏,乃择其尤者,第加裁削,以适厥中,尚虑中外诖误之人,未免反侧,宜详示训谕,以慰安群情。应元佑以来及元符,未尝以朋比附㑹得罪者,除已施行外,自今以往,一切释而不问,在言责者,亦勿复辄言,朕言不渝,群聴毋惑,宜令御史台出榜朝堂」。诏词,曽布所草定也。 己帽,尚书左丞陆佃罢。佃执政与曽布比,而持论多近恕,每欲参用元佑人才,尤恶奔竞,尝曰:「天下多事,须不次用人,茍安宁时,人才无大相逺,当以资歴序进,少缓之,则士知自重矣」。又曰:「今天下之势,如人大病向愈,当以药饵辅养之,须其安平,茍为轻事改作,是使之骑射也」。朝议欲更惩元佑馀党,佃言不宜穷治,或言佃名在党籍,不欲穷治,正恐自及耳,遂出知亳州。 庚辰,以许将为门下侍郎,温益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㫖蔡京为尚书左丞,吏部尚书赵挺之为尚书右丞。京素与屯田员外郎孙鼛善,鼛尝曰:「蔡子,贵人也,然才不胜徳,恐贻天下忧」。及是,京谓鼛曰:「我若用于天子,愿助我」。鼛曰:「公诚能谨守祖宗之法,以正论辅人主,示节俭以先百吏,而絶口不言兵,天下幸甚!」京黙然,挺之为中丞,与曽布比建议,绍述排撃元佑,诸贤,由是进居政府。 六月己丑,祔钦成皇后神主于太庙。 辛帽,左司諌王能甫言:「曽诚家富于财目,为青钱学士,乞罢其史官」。左正言吴材言,「史官王防在元丰勒停,又以诉理得罪,兼无出身,当罢」。是日,曽布独对,言:「吴材縁引吕惠卿、蹇序辰等议论不胜,王能甫乃吴安持婿,近日以安持追削职名,皆挟私怨,故以此攻曽诚、王防,欲中伤臣耳」。帝曰:「彼责在蔡京,不干卿事」。布曰:「臣亦知此二人乃京所荐,但以臣门下士为言路所攻,则谓臣必揺动小人用意如此,臣实不安。方元佑之人,布满朝廷,臣一身与众人为敌,如处风涛之中,日不自安,是时助臣者唯此三数人,今元佑之党方去,而言者乃欲斥逐此等,是为元佑人报怨耳」。帝矍然,布因言:「张商英亦章敦门下士,王沩之乃其婿,议论之际,多与敦为地,故商英力称引范致虚及吴材,乃其志趣同耳。若有所陈,愿陛下加察」。 壬辰,减西京、河阳、郑州囚罪一等,民縁山陵役者蠲其赋。 癸邜,诏六曹尚书有事奏陈,许独员上殿。 己酉,太白昼见。 壬子,改渝州为恭州。 癸丑,诏仿唐六典修神宗所定官制。 封伯夷为清惠侯,叔齐为仁惠侯。 闰月甲寅朔,更名哲宗神御殿曰重光。 己未,以提举洞霄宫吕惠卿为观文殿学士、知杭州,寻改扬州。 辛酉,殿中侍御史钱遹言:「尚书右仆射曽布,力援元佑之奸党,分列要途,阴挤绍圣之忠贤,逺投散地,挈提姻娅,骤致美官,汲引儇浮,盗窃名器,爱婿交通乎近习,诸子邀结乎搢绅,造请辐凑其门,苞苴日盈,私室呼吸,立成祸福喜怒,遽变炎凉,钩致齐人之窾言,欲破绍圣之信史,曲徇法家之谬说,轻改垂世之典刑,为臣不忠,莫大于此!兼布初以韩忠彦为心膂,李清臣为爪牙,协济奸谋,共伸私忿,其趣虽异,厥罪惟均,忠彦免官,已正生前之罪戾,清臣禠职,实诛死后之奸回,岂容斯人尚司魁柄?况日食、地震、星变、旱灾,岂盛时常度之或愆,乃柄臣不公之所召,人神共怒,天地不容,欲乞早正典刑,慰中外之望」。于是布连上章,乞罢翊日,壬戌,诏罢布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润州。布于元符末欲以元佑兼绍圣而行,故力排蔡京逐出之,至崇宁初,知上意有所向,又欲力排韩忠彦而专其政,无何,京为右丞,大与布异㑹,布拟陈佑甫为户部侍郎,京于榻前奏曰:「爵禄者,陛下之爵禄,奈何使宰相私其亲?」曽布婿陈廸,佑甫之子也,布忿然争辨,久之,声色稍厉,温益叱之曰:「曽布上前安得失礼!」帝不悦而罢。御史遂攻之,言布与韩忠彦、李清臣交通为私,使其子婿吴则礼、外甥婿髙茂华,往来计议,共成元佑之党,暨登相位,凶焰日滋,复与忠彦、清臣析交离党,日夜争胜,遂揽天下之权,皆归于己,而怨望之心逞矣,故不及半月,首罢市易,中外之人,望风希指,变法之论,相因而至。于是范纯粹乞差衙前,以害神考之免役。李夷行乞复诗赋,以害神考之经术,又力引王古为户部尚书,王觌为御史中丞。二人者,元佑之党也,而用以掌开阖敛散之权,定是非可否之论,岂非败壊神考之法度乎?于是更诏布落职,提举明道宫,太平州居住。 以刑部侍郎张商英为翰林学士。 甲子,诏诸路州县官有治绩最著者,著监司、帅臣各举一人。 丙寅,寳文阁侍制、知杭州邹浩改知越州。 辛未,诏曰:「朕仰惟哲宗皇帝严恭寅畏,克明祗徳,元符之末,是生越王,奸人造言,谓非后出。比阅臣寮旧疏,适见椒房诉章,载加考详,咸有显证。其时两宫亲临抚视,嫔御执事在旁,縁何外人得入宫禁,杀之取子,实为不根,为人之弟,继体承祧,岂使沽名之贼臣,重害友恭之大义?诋诬欺罔,罪莫大焉!邹浩可重行黜责,以戒为臣之不忠者,庶称朕昭显前人之意,如更有言及者,仍仰依此令进奏院遍牒施行,仍检㑹邹浩元奏札子,并元符皇后诉章,宣示中外。长编载邹浩札子曰:臣闻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邦国无流离之患,边境无征伐之苦,黎民繁庶,万国咸宁,当是时可以嬉游后宫,非焦心劳力之秋也,而谓宰相冦准曰:朕观自古乱天下、败国家者,未尝不因女子,是以褒姒灭周,妲已亡商,朕之后宫女子,巧媚百生,朕未尝顾盼焉,然则仁祖之意,岂不欲垂裕后昆,奈何陛下遽忘其概乎?臣观陛下之所为,愈于桀纣,而甚于幽王也,杀卓氏而夺之子,欺人可也,讵可欺天乎?卓氏何辜哉?得不愈于桀纣也!废孟氏而立刘氏,快陛下之志可也,刘氏何徳哉?得不甚于幽王也!臣观祖宗有唐虞尧舜之徳,而陛下有桀纣幽王之行,不识陛下寝餗安乎?顷年彗星出于西方,灾谴为大,陛下避正殿以塞天变,减常膳以销天谴,宰相章敦谓陛下曰:未足损陛下盛徳。又闻江西敷奏累年饥馑,陛下责以宰相燮理之功,宰相章敦谓陛下曰:天灾流行,无世无之,且以尧九年水,汤七年旱为解,敦为辅弼,忍发此言,今闻陛下以立刘氏,敦之䇿也。臣今谏陛下去废后之丑行,行复后之大徳,聴臣之直諌,而出敦之奸言,使天下之人,共仰首以见日月之光,盛大之世,不然,祖宗百有馀年基业,将颠覆于陛下之手矣!昔唐禇遂良諌,髙宗立武昭仪,不聴,叩头流血,以笏置殿阶曰:还陛下此笏,乞归田里,今臣諌陛下不聴,愿归田里、力农圃,为乱世之民,愿脍臣心肝以献敦,斩敦首以谢天下。臣元符三年五月元符皇后上皇太后表曰:臣妾窃以 僚数有章䟽,今言妾生故越王,事非有实,不言中外,谤莫能止,在妾之分,寝处难安,重念朽质,不能殒灭,至使上累哲宗皇帝,况降制之日,亲承两宫玉音,一旦几成虚诞之文,若宫掖尚行欺罔之议,则何以取信天下?窃以其时大臣及掌事之人,即今尽存,伏望圣慈降下臣僚章䟽,付与有司,明行鞫问,倘有实状,岂不知过?若系虚妄,亦乞严行惩戒,以絶反覆兴谤之吏,如黙而不言,虑玷哲宗皇帝,载于方册,曷可传之万世?妾伏睹绍圣之间,元佑皇后亲被睿㫖,放逐一尼,后来通说事端,差官制勘,有雷公式图画之迹,御史録验,备载案牍,迁徙道宫,众所共知,岂縁他人?乃今新进之人不究其理,谓妾遭遇哲宗皇帝,欲快人情,务摅前忿,岂存内外重轻之理,祇报先朝未用之怨,众口铄金,可不惧哉?欲乞特降睿㫖,检取元佑皇后制院一宗公案及推勘官吏,付有司再行讯治,以示中外,如妾稍有干涉用情,不敢拱手而居后位之列,若不沥诚详具奏闻,安能辩雪?伏望皇太后陛下悯怜哲宗至孝至仁,照鉴妾之负寃无告,出自宸断,特赐矜察。
初,浩以諌立后被谪,章留中不下,元符未还朝,入见帝,首及諌立后事,奬叹再三,问諌草安在,对曰:焚之矣。退告陈瓘,瓘曰:祸其在此乎?异时奸人妄出一缄,则不可辨矣。及蔡京用事,忌浩,欲挤之,果使其党伪为浩奏,言刘后杀卓氏而夺其子,且多狂妄指斥语,复伪为元符皇后上皇太后表,流布中外。帝见之大怒,遂下诏治浩之罪,贬衡州别驾,永州安置。京又使其党为元符皇后撰谢表以上,诏并送史官。长编载元符皇后谢徽宗表曰:伏睹诏书,布告中外,责邹浩诬罔故邓王非妾所生等事,以正朝廷之风化,以叶泰陵之圣徳,衔寃上诉,俟明命于三年,颁诏亟行,示信恩于四海,下以称在廷之公议,上以慰哲庙之神灵,仰荷睿明,惟知感泣。伏念妾本京辇良家之子,玷先朝御侍之聨雨露,既及于凡材草木焉,知其帝力属邓王既诞之后,适长秋虚位之时,被两宫之玉音,及群臣之佥议,旋加册命,进长后宫,非天克相,以谁为任?妾何縁而自致奸邪横逆,指爱子,作他人,中外动揺,视诏词为诳语,于妾身而敢恨,顾先帝以何如?亦当自反其所言,信出不根之私语,且以元佑皇后因逐一尼,遂倡事端,逮从制勘,禁书图画之备露,御史録案之甚明,自取之刑,俄闻废命,案牍固存于朝论推原,岂本于妾身?方群小之肆诬,实众尤之难辨,当陛下承祧之始,属钦圣垂帘之间,泣血书辞,呼天雪愤,庶几中外备见始终,岂期元佑之朋邪,竞蓄前朝之怨憾,喜闻人过,岂验是非,増饰烦言,更加伤害?方且拟议以深斥,尚何封章之可行?妾所痛者,虑伤先帝之明思,妾所重者,恐乱后世之信史。惟大事之若是,曷小已之足论,终期群枉之冰销,果頼至仁之洞察,奋英谋而独断,绍列圣以御图,邪正剖分,黒白昭著,奸言伪说,难逃圣览之明,巧诋深寃,灼见沽名之贼,曲文平悃,昭示四方,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尧舜相承,文武善继,上追兄弟友恭之义,下怜母子孤露之情,辨百年疑似之非,正万世昭明之典,妾殒身何报没齿,知荣生当竭节以答圣恩,死亦无憾而见哲庙?
浩初除諌职,入白其母,张曰:有言责者,不可黙恐,或以是贻亲忧。母曰:儿能报国,我顾何忧!及浩两被窜责,母不易初意,人称其贤。考异李焘曰:新录辨诬云:邹浩复召用蔡京忌浩,因求浩旧疏不得,乃使其党作伪疏,继而京执政,故有是责」。要之此叚皆非实事,邹浩疏元符皇后上太后表及谢徽宗表,皆京为之也。丁未録云:「上欲再贬浩,而三省求浩元䟽不获,下浩取藁,浩奏以元藁不存。陈瓘闻而叹曰:若后日有撰恶语以进者,将何以自明?已而章敦果伪撰浩疏袖以进。案:敦元符三年九月已罢相,伪撰浩疏者乃京也。今按宋史,邹浩传徽宗即位,浩还朝,帝首及諌立后事,问諌草安在?对曰:「焚之矣」。而丁未録云:「上欲再贬浩三省,求浩元疏不获,下浩取藁,浩奏以元藁不存。二说互异,一系元符,一系崇宁,今从宋史》。盖焚藁之语,京久已闻之时,向太后已崩,而朱太妃尚在,京犹未敢为此也。及是年二月,朱太妃薨,京适以此时入对,故既撰浩伪疏,又撰元符皇后伪诉章,以无太后、太妃可以证其妄者耳。伪疏伪表,一时一手所作,大抵在是年四月后也。元符皇后固甘心于浩者,自当与京合谋,而京素交结内侍,俾以此伪疏伪表置诸帝前,亦甚易也。所可疑者,浩既自焚其藁,京求浩奏,亦不可得,而徽宗实録邹浩传及东都事略》、《宋史邹浩传俱载浩元奏,与伪疏大异,不知从何处得来,岂宫中所留元奏,群小一时难检,不及焚毁,若有神物为之获持,而其后复出欤?
戊寅,知江宁府邓佑甫乞以府学所建王安石祠堂著祀典,从之。 壬午,追贬李清臣为武安军节度副使。 癸未,诏监司、帅臣于本路小使臣以上及亲民官内,有智谋勇略可备将帅者,各举一人。
资治通鉴后编卷九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