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十四

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十四起屠维赤奋若二月,尽重光单阏八月,凡二年有竒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徳睿烈大明广孝皇帝端拱二年二月壬子朔,以陈恕等为河北等路营田使,下诏罪己。 癸丑,诏平塞、天威、平定、威虏、静戎、保塞、寜边等军,祁易保定镇邢赵等州民,除雍熙四年正月丙戌诏给复外,更给复二年。霸、代、洺、雄、莫、深等州,平虏、岢岚军更给复一年。 癸亥,作方田。 戊辰,以国子监为国子学。 三月壬寅,亲试合格举人,得进士阆中陈尧叟以下一百八十六人,诸科博平孙奭等四百五十人,并赐及第,七十三人同出身。赐宴,始令两制、三馆文臣皆预,赐尧叟等箴一首。越州进士刘少逸者,年十三中选,既覆试,又别赐御题赋诗数章,授校书郎,令于三馆读书。时中书令史、守堂官陈贻庆举周易学究及第,既而帝知之,令追夺所授敕牒,释其罪,勒归本局,禁吏人应举。 夏四月,国子博士李觉上言曰:「臣闻晁错云:粟不可使至贱,亦不可使至贵,今都下万众所聚,导河渠,达淮海,贯江湖,岁运五百万斛,以资国费,而近岁以来,都下粟麦至贱,仓库陈陈相因,或以充赏给,㪷直十钱,此工贾之利,而军农之不利也。窃计运米一斛,费不啻三百钱,侵耗损折,复在其外,而挽船之夫,弥涉冬夏,离去乡舍,终老江湖,粮之来也,至重至艰,而官之给也,至轻至易,倘不幸有水旱之虞,卒然有边境之患,其何以救之?臣按诸军傔人,旧日给米二升,今若月赋钱三百,是一,㪷为钱五十,计江淮运米工脚,亦不减此数,望明敕军中,各从其便,愿受钱者,若市价官米,㪷为钱二十,即増给十钱,裁足以当工脚之直,而官始获利,数月之内,米价必増,农民受赐矣,若米价腾踊,即官复给粮,军人粜其所馀,亦获善价,此又戎士受赐矣,不十年,官有馀粮,江湖之运,亦渐可省也」。上览奏嘉之。 契丹主好击球,諌议大夫马得臣上疏切諌曰:「伏见陛下聴朝之暇,以撃球为乐,臣思此事有三:不宜上下分朋,君臣争胜,君得臣夺,君输臣喜,一不宜也。往来交错,前后遮约,争心竞起,礼容全废,若贪月杖,误拂天衣,臣实失仪,君又难责,二不宜也。轻万乘之,贵逐广场之娱,地虽平,至为坚确,马虽良,亦有惊蹶,或因奔击,失其控御,圣体寜无亏损?太后岂不忧虞?三不宜也!」疏奏,契丹主大嘉纳之。 自三月不雨,至于五月。戊戌,帝亲录京城诸司系狱囚,多所原减,即命起居舍人宋惟干等四十二人分诣诸道,按决刑狱。是夕,大雨。 初,左正言、直史馆下邽,冦凖承诏,极言北边利害,帝器之,谓宰相曰:「朕欲擢用凖,当授何官?」宰相请用为开封府推官,帝曰:「此官岂所以待凖耶?」复请用为枢宻直学士,帝沉思良久,曰:「且使为此官可也」。秋七月己帽,拜虞部郎中、枢宻直学士,尝奏事殿中,语不合,帝怒起,凖辄引帝衣,令复坐,事决乃退,帝嘉之。凖初知巴东、成安二县,其治一以恩信,每期㑹赋役,未尝出符移,惟具乡里姓名揭县门,而百姓争赴之,无稽违者,尝手植双栢于庭,其后民以比甘棠,谓之「莱公栢」。 以毕士安知制诰,士安先为越王府记室参军,宫中谓之毕校书。时诏诸王府僚各献所著文,帝嘉之,遂有是擢。越王元份请留府邸,不许。 甲申,以知代州张齐贤为刑部侍郎、枢宻副使。先是,宰相赵普奏疏言:「臣久萦疾苦,近者始获朝参,窃疑大限非遥,深恩未报,事当闗聴,敢不尽诚?国家山河至广,郡县尤多,寰中之文轨虽同,塞上之干戈未息,防㣲虑逺,必资通变之材,定难扶危,宜退谄谀之辈,此时㡬务,须藉正人。去年小丑侵边,生灵受弊,万乘轸焦劳之虑,千官无翊赞之功,最是㣲臣偏懐愧耻,即目同僚共事,无非谨畏清廉,唯于献替之时,并执谦恭之礼,稍存缄黙,寜济急须,宜求抱义之人,必有分忧之士。臣窃见工部侍郎张齐贤,数年前特受圣知,升于宻地,公私识者,尽谓当才,不期岁月,未多出为外任,臣在邓州日,虽闻消息,未测縁由,向来㣲有传闻,或云奏对过当,凡言大事,须有悔尤,其如义士忠臣,不顾身之利害,奸邪正直,久逺方知,齐贤素藴机谋,兼全徳义,从来差遣,未尽器能,虑淹经国之才,弗副济时之用,如当重委,必立殊功,臣此疏特乞留中,免贻众怒,复以札子言齐贤徳义,素为乡里所推,中外卿士,无出其右。臣全族叨荣,半身入土,惭无致主之能,但有荐贤之志,观兹方正,方敢举明,朝行夕死,是所甘心」。帝纳其言,故有是命。考异:李焘曰:齐贤复入枢府,赵普力荐之也,而国史略焉」。今据普奏,藁増入。普奏当是年五月,而阙,其日因齐贤拜官,乃追记之。 以盐鐡使张逊为佥书枢宻院事。 戊子,有彗出东井,凡三十日。帝避正殿,减常膳。司天言妖星为灭契丹之象,赵普上疏,谓此邪佞之言不足信。帝嘉纳之。 威虏军粮馈不继,契丹欲规取之,诏定州路都部署李继隆发镇定大军,䕶送军粮数千乘,契丹耶律兴格闻之,率精鋭数万骑来邀北面,縁边都巡检尹继伦,属领步骑千馀人,按行塞上,遇之,兴格不击而过,径袭大军,继伦谓麾下曰:「冦视我犹鱼肉耳!彼捷还则乘胜驱我北去不捷,亦且泄怒于我,我辈无遗类矣!为今日计,当卷甲衔枚袭其后,彼鋭气前趋,不虞我之至,万一有成,足以自树,縦败而死,犹不失忠义,岂能泯然为北地鬼乎?」众皆愤激从命,继伦因令军中秣马,㑹夜遣人持短兵潜蹑其后,行数十里,至唐州徐河,天未明,兴格去大军四五里,继伦列阵于城北以待之,敌方㑹食,既食,则将进战,继伦出其不意,急击之,杀其大将皮室一人。皮室者,契丹相也,众遂惊乱,兴格食未竟,弃匕箸走,为短兵,中其臂,创甚,乘善马先遁,契丹望见大军遂崩溃,自相蹂践死者无数,宋史太宗本纪在辛丑日。继隆与镇州副都部署范廷召追奔过徐河十馀里,俘获甚众。定州副都部署孔守正又与契丹战于曺河之斜村,枭其帅大盈相公等,契丹自是不敢大入,冦以继伦面黒相戒曰:「当避黒面大王!」丁未,授继伦洛苑使,领长州刺史,巡检如故。考异:李焘曰:范廷召、孔守正事,皆自本传剟出,附见,恐曺河之捷复在异时,更当细考。 初,命李继隆等发兵䕶送威虏军馈饷,户部郎中张洎复奏封事曰:「古者筑城聚众,盖所以控要害之地,制突骑之侵,故周城朔方,汉取河湟,唐筑受降、临泾等城,即其事也,隔阂华戎,终古赖焉。今威虏军等置在平川,地非险阻,带甲之士不满万人,徒分兵势,何益边防?今契丹犯塞,阻絶粮道,而王师遽出三镇之众,冒炎酷,陟郊垧,充防䕶军储之役,本无鬬心,以援送怠惰之师,当北土轻扬之骑,且行且战,必贻败衂,一军小却,众或随之,则威虏等军望风而自下矣。安危事势,昭然可观,宜因此时,乘大军之势,保全士旅,拔垒而旋,如是则三镇之众,出既有名,威虏等军免覆亡之祸矣!方今河朔未寜,控御之方,宜举其要,臣以为凡在边境军垒,其甲卒不满三万人以上者,宜従废罢,既省供给,又免吞侵,以所管之师,外𨽻缘边大镇,甲兵既聚,士马自强,以守则无易州倾陷之危,以战则有蕃汉力均之势,与夫分兵边邑,坐薪待燃,岂可同年而语也? 丙辰,大赦。是夕,彗没。 先是,帝遣使取杭州释迦佛舍利塔置阙下,度开寳寺西北隅地,造浮图十一级以蔵之,上下三百六十尺,所费亿万计。前后逾八年癸亥工毕,巨丽精巧,近代所无也。知制诰田锡尝上疏有云:「众以为金碧荧煌,臣以为涂膏衅血」,帝亦不怒」。九月,镇星、荧惑入南斗。 戊子,以知制诰王化基权御史中丞。帝尝召至便殿,问以边事,化基曰:「治天下犹植树焉,所患根本未固,根本固则枝干不足忧。今朝廷治,边鄙何患乎不安」帝然其言。 诏京朝官有明于律令格式者,许上书自陈,当加试问,以补刑部、大理寺官属,三岁迁其秩。 自河北用兵,切于馈饷,始令商人输刍粮塞下,酌地之逺近而优为其直,执交劵至京师,偿以缗钱,或移文江淮给茶盐,谓之折中,有言商人所输多弊滥者,因罢之,岁损国用殆百万计。冬十月癸酉,复令折中如旧,又置折中仓,聴商人输粟京师,而请茶盐于江淮,命膳部员外郎范正辞等掌其出纳,每一百万石为一界,禄仕之家及形势户不得辄入粟,御史台纠之,㑹岁旱罢。考异:李焘曰:塞下纳刍粮,京师纳粟,皆谓之折中,其实两事,塞下折中自雍熙始。既罢复行京师折中,今始行之。又以旱罢,实录与范正辞传并两事为一事,故载其行罢輙差谬,取本志删修,庶不失实云。淳化二年五月,复置折博仓,即此折中仓也。 静难节度使赵保忠加同平章事。 帝以岁旱减膳,徧走群望,皆弗应,是夕,手诏赐宰相赵普等言:「自星变以来,久愆雨雪,朕当与卿等审刑政之阙失,念稼穑之艰难,恤物安民,庶祈眷佑」。时普被疾请告,即以授吕蒙正等。壬申,蒙正等诣长春殿谢曰:「臣等调燮无状,致此愆亢,乞依汉制,策免三公」。帝慰之,知制诰王禹偁上疏:「乞自乘舆服御以下至百官奉料,非宿卫军士、边廷将帅,悉第减之,外则停岁市之物,内则罢工巧之伎,但以感人心、召和气,变灾为福,惟圣人行之。 中书门下言:「所录时政记,缘皇帝每御前殿,枢宻院已下先上,宰臣未上,所有宣谕圣语,无由闻知,虑成漏略,乞差枢宻、副使二人逐旋抄录,送中书,同修为一书,以授史官。枢宻院时政记葢始此。 十一月辛丑,镇州都部署、宣徽南院使郭守文卒。守文沉静有谋,恭谨无忤,自曺彬等败,契丹乘胜深入,乃命守文镇常山,以经略之。守文既卒,有中使适从北边来,言武夫悍卒咸为流涕,帝曰:「何以致此?」对曰:「守文得俸禄,皆市牛酒以犒军士,卒之日,家无馀财」。帝嗟惜良久,即赐其家钱五百万,仍录其子。 十二月庚申,诏省尊号,只称皇帝。赵普、吕蒙正固请复旧,帝不许。戊辰,群臣上「法天崇道文武」六字,诏去文武,馀从之。 自秋徂冬不雨,知制诰田锡上言:「此实阴阳不和,调燮倒置,上侵下之职而烛理未尽,下知上之失而规过未能」疏入,帝及宰臣皆不悦,出锡知陈州。

淳化元年春正月戊寅朔,御朝元殿,受册尊号,曲赦京城系囚,改元。 己帽,改乾明节为寿寜节。 太保、兼侍中赵普疾笃,三上表致政。戊子,以普为西京留守、兼中书令。 二月丁未朔,除江南、两浙、淮西、岭南诸州渔禁。己酉,改大明殿为含光殿。 赐诸路印本《九经,令长吏与众官共阅之。 登州二县饥,诏赈之。 三月乙未,幸赵普第视疾。 癸丑,江州言徳安县民陈竞,考异,长编作「兢」,今从通鉴续编。十四世同居,老幼千二百馀口,常苦食不足。令岁贷官米二千石。 自赵普罢,吕蒙正以寛简居相位,辛仲甫从容其间,政事多决于王沔。沔聪察敏辩,善敷奏,有适时材用。然性苛刻,不以至诚待人,群官谒见,必甘言以㗖之,皆喜过望。既而进退非允,人多怨之。 丁巳,赐太子中允陈省华及其子光禄寺丞、直史馆尧叟五品服。先是,尧叟举进士中甲科,占谢,词气明辩,帝问宰相:「此谁子?」吕蒙正等以省华对。省华时为楼烦令,即召见,擢太子中允。至是,父子又同日面赐章服。 是月,夏州败李继迁。 五月辛帽,令刑部置详覆官六员,専阅天下所上案牍,勿复遣鞫狱吏。置御史台推勘官二十人,并以京朝官充,若诸州有大狱,则乘传就鞫。陛辞日,帝必谕之曰:「无滋蔓,无留滞」还,必召问所推事状,著为定令。 甲午,诏致仕官有曽歴中外职任者,给半俸,以他物充。 国初,钱文曰「宋元通寳」。乙未,改铸「淳化元寳」钱,帝亲书其文,作「真」、「草、行三体,自后改元必更铸,以年号「元寳」为「文」。 六月丙午,罢中元、下元张灯。 秋七月丁酉,蔵御制诗文于秘阁。 吉、洪、江、蕲、河阳、陇城大水。开封、陈留、封丘、酸枣、鄢陵旱,赐今年田租之半,开封特给复一年。京师贵籴,遣使开廪,减价分粜。 八月癸卯朔,秘书监李至与右仆射李昉、吏部尚书宋琪、左散骑常侍徐铉及翰林学士、诸曺、侍郎、给事、谏议舎人等秘阁观书,帝闻之,遣使就赐宴,大陈圗籍,令縦观,翌日,又诏权御史中丞王化基及三馆学士并赐宴秘阁。先是,遣使诣诸道,购募古书、竒画及先贤墨迹,数岁之间,献图籍于阙下者,不可胜计,乃诏史馆尽取天文、占候、䜟纬、方术等书五千一十卷,并内出古画、墨迹一百一十四轴,悉令蔵于秘阁图籍之盛,近代所未有也。 乙巳,令左蔵库籍所掌金银器皿之属悉毁之。有司言中有制作精巧者,欲留以备进御,帝曰:「汝以竒巧为贵,我以慈俭为寳」。卒皆毁之。帝性节俭,退朝常著华阳巾、布褐、紬绦,内服惟絁绢,咸累经浣濯,乘舆给用之物,无所増益焉。 癸亥,李至上疏言:「秘阁自创置之后,载经寒暑,而官司所处,未有定制,望降明诏,令与三馆并列,叙其先后,著为永式」。帝可其奏,列秘阁,次于三馆。 己巳,禁川峡、岭南、湖南杀人祀鬼,州县察捕,募告者赏之。九月戊寅,崇仪副使郭载言:「臣前任使剑南,见川峡富人多召赘婿与所生子齿,死则分其财,故贫人多出赘,甚伤风化,而益争讼,望禁之」。诏从其请。 冬十月乙巳,以同州观察推官钱若水为秘书丞、直史馆。若水,文敏子也。初佐同州知州,性褊急,数以胸臆决事不当,若水固争不能得,辄曰:「当赔奉赎铜耳」已而奏按,果为朝廷及上司所驳,州官皆以赎论,知州愧谢,然终不改。有富民失女奴,其父母讼于州,命录事参军鞫之録事,尝贷钱于富民不获,乃劾富民父子数人共杀女奴,弃尸水中,遂失其尸,罪皆应死。富民不胜拷掠,自诬服。狱具,上州官审覆,皆以为得实,若水独疑之,留其狱,数日不决。宻使人访女奴,得之,引以示其父母,皆泣曰:「是也」。富民父子赖以得免,知州以若水雪寃死者数人,欲为之论奏其功,若水固辞,帝亦闻其名,㑹冦凖荐若水文学髙第,召试学士院,而命以此官。 乙丑,赐知白州蒋元振绢三十疋、米五十石。丙寅,又赐知郓州须城县姚益恭绢二十疋、米二十石。元振清苦厉节,亲属多贫,不能赡养,闻岭南物贱,因求其官,寄家潭州,尽留俸禄供给。元振啜菽饮水,缝纸为衣,为政简易,民甚便之。秩满,遮转运使乞留,凡七八年不得代。益恭初为兴国军判官,以清干闻,召赴阙,老幼千馀人遮道不得发,益恭夜开城门遁去,其在须城,鞭扑不用,境内大治,民数千人三遮转运使乞留。至是,采访使各言其状,故有是赐。 初,枢宻副使张齐贤㣲时丧其父,依河南府佐史张懐,信乃克葬,及贵,常兄事之,乡里推其笃行,赵普因是力荐之,于是齐贤上言,以懐信为兄,诏授郑州司马。 十一月丁丑,知安州、侍御史李范上言:「故殿中丞、通判州事高丽金行成疾革,召臣及州官数人至其卧内,泣且言曰:外国人任中朝为五品,官佐郡政,被病且死,无以报主恩,泉下亦有遗恨。二子宗敏、宗约皆幼,家素贫,无他亲可倚,行委沟壑,既死,其妻誓不嫁,养二子织屦以自给,臣窃哀之」。诏以宗敏为太庙斋郎,俾安州月以钱三千、米五石给其家,长吏常岁时存问,无令失所。 时群臣升殿奏事者,既可其奏,皆得専逹于有司,颇容巧妄。十二月,左正言、直史馆谢泌请自今凡政事送中书,机事送枢宻院,财货送三司,覆奏而后行。辛酉,诏从泌请,遂著为定制。中外所上书疏亦如之。 大理寺丞王济为刑部详覆官,屡上封事。帝一日顾问左右:「刑部有好言事者为谁?」左右以济对,帝遂命通判镇州。牧守多勲旧,武臣,倨贵陵下,济未尝挠屈,戍卒颇恣暴不法,夜或焚民舍为盗,济㢘得立,斩之,驰奏其事,帝大喜。都校孙进使酒无赖,殴折人齿,济不俟奏,杕脊送阙下,军府畏肃,连三诏褒奬焉。 是月,契丹封李继迁为夏国王。

二年春正月丙子,遣商州团练使翟守素帅兵援赵保忠于夏州。 二月,帝修正殿,颇施彩绘,左正言谢泌上疏諌。癸丑,命悉去彩绘,涂以赭垩。 监察御史祖吉,坐知晋州日为奸赃,弃市。 丁巳,凉州观察使、判雄州事刘福卒,赠太傅、忠正节度使。福武人,不知书,御下有方略,为政简易。在雄州五年,境内寜谧,百姓遮转运使,愿追述治迹,以其状闻,诏许立遗爱碑。诸子尝劝福建大第,福怒曰:「我受禄甚厚,足以僦舍自庇,汝曺固当以身许国,既无尺寸之效,岂可营居,第为自安计乎?」卒不许,没后,帝闻其言,以白金五千两赐其子,令市宅以居焉。三司尝建议剑外赋税轻,诏监察御史张观乘传按行诸州,因令稍増之,观上疏言:「逺民易动难安,専意抚之,犹虑其失所,况増赋以扰之乎?」帝深然其言,因留不遣,其后,观复上疏言:「臣窃见陛下天慈优容,多与近臣论政,徳音往复,颇亦烦劳,至于有司职官,承意将顺,簿书丛脞,咸以上闻,岂徒䙝渎至尊,实亦轻紊国体。愿陛下聴断之暇,宴息之馀,体貌大臣,与之扬㩁,使沃心造膝,极意论思,则治体化源,何所不至?岂与较量金谷,剖析毫厘,以有限之光阴,役无涯之细务者,可同年语哉?」帝览而善之,召赐五品服,以为度支判官。 闰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以郑文寳为陜西转运副使,许便宜从事㑹,岁歉,文寳诱豪民出粟三万斛,活饥者八万六千馀人。 庚辰,以瀛州防御使安守忠知雄州。守忠尝与僚属宴饮,有军校谋变,衷甲及门,阍吏狼狈入白,守忠言笑自若,徐顾坐客曰:「此辈酒狂耳,擒之可也」。人服其量。 己丑,诏:「京城无赖辈蒱博开柜坊,屠牛马驴狗以食,销铸铜钱为器用杂物,令开封府戒坊市,谨捕之,犯者斩匿不以闻及居人邸舍,僦与恶少为柜坊者同罪」。是月,命翰林学士贾黄中、蘓易简领差遣院,李沆同判吏部流内铨。学士领外司,自此始也。 三月乙丑,辛仲甫罢参知政事。 己巳,帝以岁旱蝗,诏吕蒙正等曰:「元元何罪?天谴如是,盖朕不徳之所致也!卿等当于文徳殿前筑一台,朕将暴露其上,三日不雨,卿等共焚朕以答天谴」。蒙正等惶恐谢罪,匿诏书,翌日而雨,蝗尽死。先是,帝召近臣问时政得失,枢宻直学士冦凖对曰:「《洪范天人之际,其应若影响。大旱之证,盖刑有所不平。顷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赇,赃数万计,吉既伏诛,家且籍没,而淮以参知政事沔之母弟,止杖于私室,仍领定逺主簿,用法轻重如是,亢暵之咎,殆不虚发也」。帝大悟,明日见沔,切责之。 是月,翰林学士宋白等上新定淳化编敕三十卷。 夏四月庚午朔,诏罢端州岁贡石砚。辛巳,以枢宻副使张齐贤、给事中陈恕并参知政事,佥书枢宻事张逊为枢宻副使,枢宻直学士温仲舒、冦凖并为枢宻副使,枢宻副使张宏罢为吏部侍郎。宏性懦谨,无他策略,居内廷,见胥吏必先劳揖吝,啬好聚畜,不为时所重。 初,王沔与张齐贤同掌枢务,颇不叶。齐贤出代州,沔遂为副使。参知政事陈恕管盐鐡,性苛察,亦尝与沔忤。于是齐贤与恕并在中书,沔不自安,虑官属有以中书旧事告二人者。己丑,左司谏王禹偁上言:「请自今群官诣宰相及枢宻院使,并须朝罢于都堂请见,不得于本㕔延接宾客,以防请托」。沔喜,即白帝施行之,仍令御史台宣布中外。左正言谢泌上言:「伏睹明诏,不许两府接见宾客,是疑大臣以私也。天下至广,万几至繁。陛下以聪明寄于辅臣,茍非接见群官,何以悉知外事?古人有言曰:疑则勿用,用则勿疑。若国祚衰季,强臣擅权,当此之时,可以为虑。今陛下鞭挞宇宙,总览豪杰,朝廷无巧言之士,方面无姑息之臣,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奈何疑执政大臣为衰世之事乎!使非其人,当斥而去之,既得其人,任之以政,又何疑也?设若杜公堂请谒之礼,岂无私室乎?塞相府请求之门,岂无他径乎?此非陛下推赤心以待大臣,大臣展四体以报陛下之道也。王禹偁识量庸浅,昧于大体,妄率胸臆以蔽聪明,狂躁之言,不可行用」。帝览奏嘉叹,即命追还前诏,仍以泌所上表送史馆。 五月庚子,置诸路提㸃刑狱官。 乙巳,复置折博仓。折博仓,即折中仓也,端拱二年九月初置,寻以岁旱中止,今乃复之。 左正言谢泌数论时政得失,帝嘉其忠荩,丙辰,擢右司谏,赐金紫并钱三十万。泌一日得对便殿,帝复面加赏激,泌谢曰:「陛下从谏如流,故臣得以竭诚。昔唐末有孟昭图者,朝上谏疏,暮不知所在,前代如此,安得不乱!」帝动容久之。 六月甲戌,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潘美卒,赠中书令,谥武恵。 乙酉,汴水决浚仪县,壊连堤,泛民田,帝昩旦,乘步辇出乾元门,宰相、枢宻使迎谒于路,上谓曰:「东京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家,转漕仰给在此一案,朕安得不顾?」车驾入泥淖中,行百步,従官震恐,殿前都指挥使戴兴捧承步辇出泥淖中,诏兴督步卒数千塞之,日未昧而堤岸屹立,水势遂定,始就次,大官进膳,亲王、近臣皆泥泞沾水,知县事宋炎亡匿不敢出,帝特赦其罪。 秋七月,李继迁闻翟守素将兵来讨,恐惧,奉表归顺。丙午,授继迁银州观察使,赐以国姓,名曰保吉。赵保忠又荐其亲弟继冲,帝亦赐姓,改名保寜,授绥州团练使。封其母㒺氏西河郡太夫人。见王禹偁草继迁制词。 帝钦恤庶狱,虑大理、刑部吏舞文巧诋,八月乙卯,置审刑院于禁中,以枢宻直学士李昌龄知院事,兼置详议官六员。凡狱具上奏者,先由审刑院印讫,以付大理寺、刑部断覆以闻,乃下审刑院详议申覆,裁决讫,以付中书,当者即下之,其未允者,宰相复以闻,始命论决。 丁亥,并州言戎人四百馀口内附。帝因谓近臣曰:「国家若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帝王用心,常须谨此」。

资治通鉴后编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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