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四十四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四十四起著「雍摄提格,三月尽屠维单阏」八月,凡一年有竒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徳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寳元元年三月戌戌朔,宰臣王随罢为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陈尧佐罢为淮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陈州。韩亿罢为户部侍郎,石中立罢为戸部侍郎、资政殿学士。初,吕夷简罢,宻荐随与尧佐二人为相,其意引援非才居己下者用之,觊他日帝或见思而复相己,及随与尧佐、亿、中立等议政,数忿争于中书,随寻属疾在告,诏五日一朝,日赴中书视事,而尧佐复年高,事多不举,时有「中书翻为养病坊之语,又转运使王轸求三路于随,随以闾阎鄙词骂之。一日,随方食,堂吏白事迕意,随食未下,咽而遽斥之,美污其面,中外耻笑,㑹灾异仍见琦,论随等疏凡十上,尧佐亦先自援汉故事求策免,于是四人者俱罢。考异:李焘曰:王岩叟作韩魏公遗事録云:「公言天下事不能必如人意,仁宗时王随、陈尧佐为宰相,皆老病,又不和,中书事多不决,韩亿、石中立二人,又颇以私害公,公时为谏官,屡疏不纳,后物议益喧,公复上章乞廷辨,上迫于正论罢四人者,当时天下之望,在王沂公、吕申公、杜岐公、范希文,而公亦引荐之,及宣麻日,乃张士逊昭文章,徳象集贤、宋庠、晁宗悫参政,天下人失望,公曰:事固不可知,人意亦不能必也。案:岩叟此録中,误宋庠参政在寳元二年十一月,晁宗悫参政在康定元年九月,不与士逊、得象同入中书明甚。宗悫此时在翰苑才二年,庠实初除翰苑,然上意本用庠,偶以䜛止更一年馀卒用之,或传间疑似致此,而范希文二年前权知开封府,才落天章阁侍制,去冬补外,方自饶徙润,独未后职,骤迁政府,恐亦无此例,魏公自言必不差岩叟聴之不畨,又不加参考,遽笔之于书耳。又汪藻书陈尧佐旧事云:文惠陈公相仁宗,毎内有御封至私第,公不启封,来日,䄂至杨前,屏奏曰:今中宫虚位,张贵妃有宠,恐奸人附会,请正母仪,非陛下本意,有不得已者,若诚此事,臣不敢启封以示同列。仁宗首肯曰:姑置之。贵妃即追册温成后也,当时于墓刻神道碑不敢书。公薨百馀日,公之曽孙右中大夫、直秘阁兖始録以示人。呜呼!兹举也,天下之治,乱系马文,惠公不动声色,开悟转移于谈笑之顷,一旦致其主于汉唐贤君之上,使当时有秋毫容悦之心,其失可胜计哉?可谓仁人之言而一言兴邦矣。自古妃匹之爱,父不能得之子,君不能得之臣,所谓难言骨肉之间者也,文惠公及此固社稷之臣,非吾仁宗有从谏之圣,亦安能容其臣如是之大乎?后世于此,可以观一时君臣之盛,而为万世法矣。按文惠以景佑四年四月拜相,寳元元年三月罢。温成以康定元年十月自御侍迁才人,距文惠罢相凡二年馀,虽当时已被宠幸,不应谀臣便有正位,中宫之请,汪藻所见,恐文惠之孙餙说非事实也,今不取。
以判河南府张士逊为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戸部侍郎、同知枢宻院事章得象以本官平章事,同知枢宻院事王鬷、权知开封府李若谷并参知政事,权三司使王博文、知永兴军陈执中,并同知枢宻院事。初,韩琦数言执政非才,帝未即聴琦,又言曰:「岂陛下择辅弼未得其人故耶?若杜衍、孔道辅、胥偃、宋郊、范仲淹,众以为忠正之臣,可备进擢,不然,尝所用者王曽、吕夷简、蔡齐、宋绶亦人所属望,何不图任也?」帝惟聴琦,罢王随等,更命士逊及得象为相,士逊犹以东宫旧恩,或言又夷简,宻荐之,得象入谢,帝谓曰:「往者太后临朝,群臣邪正,朕皆嘿识,惟卿清忠无所附,且未尝有干请,今日用卿,由此也。 以知应天府夏竦为三司使,知制诰宋郊为翰林学士。帝初欲用郊同知枢宻院事,中书言故事无自知制诰除执政者,乃先召入翰林,左右知帝遇郊厚,行且大任矣。学士李淑害其宠,欲以竒中之,言于帝曰:「宋,受命之号也。郊,交也,合姓名言之为不祥」。考异:东都事略、宋庠传:李淑言于仁宗曰:「宋郊姓符,国号名应祀,天不祥也。今从长编》及《宋史。
帝弗为意,他日以谕郊,因改名庠。 己亥,发邵、澧、潭三州驻泊兵讨安化蛮。 甲寅,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乙帽试诸科。丙辰,试特奏名。庚辰,赐进士吕溱等二百人及第,一百十人同出身。特奏名一百六十五人,同诸科出身。辛酉,赐诸科四百十四人及第,并出身。其特奏名被恩赐者又九百八十四人。琼林宴,初赐大学篇。先是,帝以开封所解锁㕔进士陈博古等嘲谤籍籍,宻诏博古及韩亿子孙四人,并两家门下士范镇家静试卷,皆勿考。镇,成都人。静,眉山人,考官奏镇静实有文乆,驰声场屋,非附两家之势而得者,乃聴考而降其等级。镇,礼部奏名为第一。故事,礼部第一人赐第,未有第二甲者,虽近下犹升之。呉育、欧阳修,殿庭唱第过三人,亦抗声自陈,镇独黙然,至第七十九人乃出拜,退就列,无一言,众以是称之。礼部第一人在第二甲,自镇始。初,薛奎知益州,还朝,与镇俱,或问奎入蜀所得,奎曰:「得一伟人,当以文学名世也」。夏四月庚午,诏天下毋得连用真宗皇帝藩邸旧名。癸酉,给事中、同知枢宻院事王博文卒。始,博文为三司使,言于帝曰:「臣且死,不得复望两府之门」。因泣下,帝怜之,后数日,与陈执中并命位枢宻,凡三十六日,计至,趣驾临奠,赠吏部侍郎。博文以吏事进,多任繁剧,为政务平恕,尝语诸子曰:「吾平生决罪至流刑,未尝不阴择善水土处,汝曹志之」。然治曹汭狱,希庄献㫖,纵罗崇勲,传致其罪,议者少之。 乙亥,以权御史中丞张观同知枢宻院事。帝初谕中书,候两府阙官,则用宋庠。及王博文卒,中书以庠名进,帝曰:「观先朝状,元合先用」。盖谮者之说已行也。 赐河南府嵩阳书院田十顷。 壬辰,除宜、融州夏税。 乙未,诏自今试举人,非国子监见行经书,毋得出题。从翰林侍读学士李淑请也。 五月乙巳,録系囚。 六月戊寅,罢天下举念书童子。皇佑三年九月可考。
帝留意农事,毎以水旱为忧,甲申,诏天下诸州毎旬上两雪状,著为令。 戊子,权知司天少监杨惟徳等,言来岁己帽闰十二月,则庚寅岁正月朔日当食,请移闰于庚辰,岁则日食在前正月之晦。帝曰:「闰所以正天时而授民事,其可曲避乎!」不许。张唐英正要云:景佑四年冬,司天上言:「明年正旦日食,此谓三朝之始,人君尤忌之,请移闰月以避之」。上亦以为然,问大臣,参知政事程琳曰:「日者,阳之长,人君之象。今有所食,盖陛下乾刚之道,或有所亏而致,惟修徳政可以免」。上曰:「卿言极是,朕亦思之。不如自责,可以答天变」。帝畏天之变,不为日者,所惑如此。
戊戌,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乘舆服御等物,令三司务从简约。 癸丑,赐襄州学田五顷。丙辰,群臣表上尊号曰寳元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英睿孝徳帝,不许。群臣五上表,帝谓宰相张士逊曰:「唐穆宗云:强我懿号,不若使我为有道之君,加我虚尊,不若处我于无过之地。朕毎爱斯言,卿等亦宜悉此」。士逊请不已,帝乃诏削「英睿」二字而受之。
吕中曰:骄淫矜夸,人主之侈心也。抑损退托,人主之谦徳也。谦徳之形,治之根也,侈心之肆,徳之贼也。太祖以燕、晋未平而不敢称一统,仁宗以四夷未服而不敢言至治,此上尊号,乃唐人之弊政而我朝抑之也。自此以还,上以制诰䛕其臣,下以表奏䛕其君,而相规相正之风泯矣!
右司谏韩琦言:「李照所造乐不合古法,今亲祀南郊,不可以荐,请复用太常旧乐,宋绶、晏殊同两制详定以闻」。绶等言:「新乐比旧乐下三律,众论以为无所考据,愿如琦请。诏从之。 壬戊,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著作佐郎信都田况、大理评事张方平,茂才异等丹阳邵亢。况所对入第四等,方平四等次亢,与宰相张士逊连姻报罢。实録云:亢策字数少,不合格,今从亢本传。王圭铭亢墓亦云范仲淹荐亢,应贤良方正科,试崇政殿,除建康军节度推官。㑹有欲中伤宰相者,乃宻言亢与之连姻,命遂中格,人莫知其所以然。盖张士逊娶冯氏,又娶邵氏,邵偶与亢同姓耳。士逊既不能辨,亢亦无言而去。
癸亥,策试武举人。 八月丙寅,试武举人骑射。 丁帽,复置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 镇国军节度使、驸马都尉李遵朂属疾,奏请纳禄,援唐韦嗣立故事,求山林号。诏不许。车驾临问,赐白金五千两,辞不受。及卒,复奠之,辍朝二日,赠中书令,谥和文。遵朂酝藉力学,王旦器之。天圣末,尝奏事殿中,帝起更衣,庄献屏左右,问比来外人有何言,遵朂唯唯。太后固问,遵朂曰:「臣无他闻,但议者谓天子既冠,太后宜以还政」。太后曰:「我非恋此,帝年少,内侍多,尚恐未能制之耳」。遵朂第园池为都城第一,所与游集,皆一时名士。师杨亿为文,亿卒,为制服。及知许州,奠亿之墓,恸哭而反。又与刘筠友。然筠卒,周其家,将死,遗戒无置金玊椁中。 九月乙未,出左藏库锦绮绫罗一百万,下陜西路市籴军储。 己酉,鄜延路钤辖司言,赵元昊从父山遇遣人来约降,诏勿受。初,元昊悉㑹诸族酋豪,刺臂血和酒,置髑髅中共饮幼,约先攻鄜延,自靖徳、塞门、赤城路三道并入,酋豪有谏者辄杀之,山遇数止,元昊不聴,畏诛,遂挈妻子来降。时已被诏知延州,郭劝与钤辖李渭遣山遇还山,遇不可,即命监押韩周执山遇等送元昊,元昊集骑射而杀之。时元昊自称乌珠已数年,乌珠者,华言青天子也,谓中国为黄天子,元昊既杀山遇,遂谋僭号。 丁巳,进封齐国永寿保圣夫人许氏为魏国夫人。 冬十月丙寅,诏戒百官朋党。初,吕夷简逐范仲淹等,既逾年,夷简亦罢相,由是朋党之论兴,士大夫为仲淹言者不已,于是内降札子曰:「向贬仲淹,盖以宻请建立皇大弟侄,非但诋毁大臣,今中外臣寮屡有称荐仲淹者,事涉朋党,宜戒谕之」。故复下此诏。
吕中曰:昔欧阳修言于仁宗曰:自古人臣进谏,有难有易,人主不欲自闻其过,而乐闻臣下之过,好察多疑,大臣侧足畏罪于下于此之时,谏人主者难,言大臣者易。若寛仁恭俭之主,动遵礼法,自闻其失,则从谏如流,闻臣下之过,则务为优容,言事者未及见聴而怨仇,以己结于其身,于此之时,谏人主者易,言大臣者难,自仲淹贬饶州后,至今凡二十馀年间,逐台谏者多矣,未闻有以规谏人主得罪者,臣故为方今谏人主则易,言大臣则难。然嘉佑之前,谏人主固甚易,而言大臣亦岂难哉?仲淹以言夷简去,而夷简亦以仲淹罢,唐介以言彦博云,而彦博亦以唐介罢,介犹御史职也,仲淹乃以待制知府,而敢于言大臣,则当时容养敢言之气可知矣!
参知政事李若谷建言:「近岁风俗恶薄,専以朋党污善良,盖君子小人各有类,今一以朋党目之,恐正臣无以自立」。帝然其言。 盐铁副使、工部郎中司马池岁满当迁,中书进名,帝曰:「是固辞谏官者」。遂命为天章阁待制、知河中府。 辛未,以左千牛卫将军宗实为左领军卫将军。 甲戌,赵元昊筑坛受册,僭号大夏始文英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改大庆二年为天授礼法延祚元年,遣使奉表以僭号来告。右司谏韩琦请赦前一月约束京师犯盗,罪至徒若伤人者勿赦,从之。 十一月乙巳,诏广南西路钤辖司趣宜、融州进兵讨安化蛮。初,官军与蛮战,为蛮所败,钤辖张懐志等六人皆死,帝命洛苑使冯伸已知桂州、兼广西钤辖。伸已道江陵未至,于是遣中使谕伸,已速行。伸已日夜疾驰至宜州,缮器甲,训队伍,募民发丁壮,转粮饷,由三路以进。伸已临军,单骑出阵,语酋豪曰:「朝廷抚汝曹甚厚,何乃自取灭亡!天子使我来问汝,汝聴我言则生,不然,无噍类矣!」众蛮仰泣罗拜曰:「不图今日复见冯公也!」先是,大中祥符末及天圣间,伸已尝再知宜州,蛮颇服其威信,故云。明日,蛮渠顶投兵械万计,率众降军门,广西遂安。伸已,拯从子也。 乙己,诏宜、融州民尝从军役者,免今夏税,运粮者免其半。 戊申,朝飨景灵宫。已酉,飨太庙、奉慈庙。庚戌,祀天地于圜丘,大赦,改元。百官上尊号。 戊申,郓州言:「资政殿大学士、左仆射王曽卒。辍视朝二日,赠侍中,谥文正,曽姿质端厚,眉目如刻画,盛服屹然,入朝,进止有常处,平居寡言,自奉廉约,人莫干以私名重天下,少与杨亿同在侍从,亿喜诙谐,与曽言则曰:「余不敢以戏也」。前后辅政十年,其所进退士人,莫有知者。范仲淹尝以问曽,曽曰:「夫执政者,恩欲归己,怨使谁当?」仲淹服其言,先是,有大星坠其寝,左右惊白之,曽曰:「后一月当知」。及期,曽果卒,皇佑中,帝为篆其墓碑曰「旌贤之碑」,后又改其乡曰「旌贤」,大臣碑得赐篆,自曽始。
吕中曰:夫人臣召怨于天下,不一端也。减任子则公卿怨,汰冗兵则卒伍怨。核军籍则主帅怨,退滥赏则胥史怨,限民田则豪民怨,抑外戚则宫闱怨,杜内降则祈恩泽者怨,严荐举则处选调者怨,精考课则怠职业者怨诚。使人皆避怨而免祸也,则私爵赏以媒誉。借国法以示恩,天子谁与任事乎?
十二月癸亥朔,封宰臣张士逊为郧国公,加恩百官。甲子,京师地震。 丙寅,鄜延路都钤辖司言赵元昊反。辛未,徙环庆路副部署刘平为鄜延路副都部署。癸酉,命三司使夏竦为奉寜节度使、知永兴军、知河南府范雍为振武节庆使、知延州。考异:宋史云:「己帽,奉寜节度使、知永兴军夏竦兼泾原鳯路安抚使。振武军节度使、知延州范雍兼鄜延、环庆路安抚使,岂一旬中复有此授也,附见于此。
召龙图阁直学士、知兖州孔道辅为御史中丞。 诏陜西、河东沿边旧与元昊界互市处,皆禁絶之。 丁丑,诏有能捕元昊所遣刺探事者,赏钱十万。 乙酉,诏三司岁给嘉勒斯赉绫绢干疋、角茶千筋、散茶千五百筋。 加嘉勒斯赉保顺军节度使、邈川大首领。自西凉为李继迁所陷,潘罗支旧部往往归嘉勒斯赉,回纥降者复数万。嘉勒斯赉居青唐,西有临谷城通清海、高昌诸国,南人皆趋之以贸易,由是富强。朝廷欲使背击元昊以披其势,因授节钺焉。
二年春正月己酉,河阳言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王随卒。赠中书令,谥章惠,后改文惠。 初,元昊遣使称伪官,抵延州,郭劝、李渭留其使,具奏元昊虽僭中国名号,然阅其表函,尚称臣,可渐以礼屈,愿与大臣熟议,诏许使者赴京师,劝等令韩周与使者及东华门始去其服,朝廷发函读其表曰:「臣祖宗本后魏帝赫连之旧国,拓跋之遗业也,逺祖思恭,当唐季率兵拯难,受封赐姓,名祖继迁,大举义旗,悉降诸部,收临河五镇,下沿境七州,父徳眀嗣,奉世基勉从朝命,而臣偶以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汉衣冠,革乐之五音为一音,裁礼之九,拜为三拜,衣冠既就,文字既行,礼乐既张,器用既备,吐蕃、达靼、张掖、交河,莫不从服,军民屡请,愿建邦家,是以受册即皇帝位。伏望陛下许以西郊之地,册为南面之君,敢竭庸愚,常敦欢好! 甲寅,知延州郭劝落职知齐州,鄜延钤辖、兼知鄜州李渭降授尚食使、知汝州,坐不察敌情也。朝廷虽知元昊反,然犹善遇,其使者将行,不肯受诏及赐物,枢宻院议数日不决,王徳用、陈执中欲执之,盛度、张观不可,卒遣之,但却其献物,韩周复送至境上。 二月庚午,许明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编修院与三司,上歴代天下戸数前汉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六十二,后汉千六百七万七千九百六十,魏九十四万三千四百二十二,晋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宋九十万六千八百七十,后魏三百三十七万五千三百六十八,北齐三百三万二千五百二十八,后周三百五十万,隋八百九十万七千五百三十六,唐九百六万九千一百五十四,太祖朝二百五十万八千九百六十五,太宗朝三百五十七万四千二百五十七,真宗朝八百六十六万九千七百九十九,寳元元年一千一十一万四千二百九十。
先是,帝御迩英阁,读真宗皇帝所撰《正说养民篇》,见歴代戸口登耗之数,顾谓侍臣曰:「今天下民籍几何?」翰林侍读学士梅询对曰:「先帝所作,盖述前代帝王恭俭有节,则戸口充羡,赋敛无度,则版图衰减,炳然在目,作监后王。自五代之季,生齿雕耗,太祖受命,而太宗、真宗继圣承祧,休养百姓。今天下戸口之数,盖倍于前矣」。因诏三司及编修院检讨以闻,至是上之。
吕中曰:戸口之数,有盛必有衰,有成必有壊,天地消息,况于人乎?自古养民,诚未有过于一千万戸,唐明皇之世几之矣。繁盛既极,旋复衰耗,是可付之数也。然尧、舜、禹启太平凡三百馀年,文、武、成、康亦太平三百馀年,养之既至,教之亦备,无夭折扎瘥及兵革之祸,父祖子孙数十世为太平之民,此又可以数言乎?国家戸口至寳元亦一千万,可为极矣,然庆厯、嘉佑之盛,接踵于其后,何至于明皇始盛而终耗耶?初,元昊反书闻,朝廷即议出兵,群臣争言小丑,可即诛灭,右正言、呉育独建议,元昊虽名藩臣,其尺赋斗租不入县官,穷漠之北,服叛不常,宜度外置之,示以不足责,且彼已僭舆服,夸示酋豪,势必不能自削,宜援国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顺拊也。奏入,宰相张士逊笑曰:人言呉正言心风,果然。至是,育复上奏,言宜坚壁清野以挫剽急之风,徐观其势而为之策。俱不报。考异心风,据龙川别志,然别志称呉舍人,则误矣。育时以右正言谏院供职,明年五月乃知制诰。又明年六月乃为起居舍人。
丁未,徙知润州范仲淹知越州。 庚戌,都官员外郎王素为侍御史,中丞孔道辅荐之。素,旦子也。 丙辰,许泉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魏国永圣保寿夫人许氏卒,辍视朝三日,追号肃成贤穆夫人,遣官䕶𦵏,帝为制服发哀视奠,其丧𦵏日,又辍视朝。 丁巳,铸「皇宋通寳」钱,国朝钱文皆曰「元寳」,而寇以年号及改号寳元」,文当曰「寳元元寳」,诏学士院议,因请改曰「丰济元寳」,帝特命以「皇宋通寳」为文。 元昊为书及锦袍、银带,投鄜延境上,以遗金明李士彬,且纳以叛。候人得之,诸将皆疑士彬,副都部署夏元亨独曰:「此行间耳。士彬与羌世仇,若有私约,通赠遗,岂使众知耶」乃召士彬与饮,厚抚之。士彬感泣,不数日,果击贼,取首馘羊马自效。 诏权停贡举。夏四月癸亥,封嘉勒斯赉妻为夫人,二子俱为团练使,各赐衣带、器币及茶绢。时嘉勒斯赉父子猜阻异居,不相统属,朝廷欲兼抚之,故有是命。 乙丑,放宫人二百七十人。考异长编作「二百七人」,今从宋史。
帝因谕宰臣张士逊等曰:「不独矜其幽闭,亦可省掖禁浮费也。近复有人邀车驾献双生二女子,朕却而不受」。士逊对曰:「前代帝王,多为女色所惑,今陛下不受其献,又减放宫嫔,诚盛徳之事也」。然天圣末,士逊亦尝纳女口于宫中,为御史杨偕所弹云。 壬申,免昭州运粮死蛮冦者家徭二年,赋祖一年。 辛巳,颍州言戸部侍郎蔡齐卒,赠兵部尚书,谥文忠。齐方重,有风采,不妄言,自初仕未尝至权门。丁谓秉政,欲齐亲,已齐终不往。性谦退有善,未尝自伐,笃于故旧。龎籍、杨偕、刘随、段少连皆齐所荐,后多为名臣。 丁亥,募河东、陜西民人粟实边。 右司谏韩琦上言:「祖宗以来,躬决万务,凡于赏罚任使,必与两制大臣外朝公议,或有内中批㫖,皆是出于宸衷。自庄献明肃太后垂帘之日,始有奔竞之辈,货赂公行,假托皇亲,因縁女谒,或于内中下表,或但口为奏求,是致侥幸日滋,赏罚倒置,唐之斜封,今之内降,蠧壊纲纪,为害至深。陛下圣徳日新,厉精为治,惟此乆弊,沿而未除,臣欲乞特降诏谕,今后除诸官宅,皇族有已分事,方许于内中奏陈,自馀戚里之家及文武臣僚,或有奏请事宜,并于合门及合属去处进状,更不许于内中奏陈,犯者重行贬责,如此则圣政无私,朝䂓有叙矣! 己亥,禁皇族及诸命妇、女冠、尼等非时入内。 癸亥,诏张若谷、任师中、韩琦与三司详定减省浮费。从贾昌朝之请也。 知枢宻院事王徳用状,貎雄毅,面黒,而颈以下白晰,人皆异之。其居第在泰寜坊,直宫城北隅,开封府推官苏绅尝疏言徳用宅枕乾冈,貎类艺祖,帝匿其疏不下,御史中丞孔道辅继言之,语与绅同,且谓徳用得士心,不宜乆典机宻,壬子,罢为武寜节度使,赴本镇,徳用寻以居第献,诏𨽻芳林园,给其直。考异徳用传及绅传并称绅论徳用时任翰林学士,误也。徳用罢枢宻时,绅但为馆职、开封推官耳。传又云即日献其第,恐未必如是之亟也。徳用尝有章自辨云:「宅枕乾冈,朝廷所赐貎,类艺祖父母所生」。识者以为名言。
以镇海节度使夏守贇知枢宻院事。守贇时为真定府路都部署,召用之,既入见,问西事,守贇言:「平州小寨屯兵马不及千馀,第可御草冦耳,若贼兵盛至,固守不暇,安能出斗耶?宜并小寨兵马,共扼冲要,伺便邀击,可以成功」。帝深然之。 韩琦言:「今欲减省浮费,莫如自宫掖始,请令三司取入内内侍省并御药院、内东门司先朝及今来赐予支费之目,比附酌中,皆从减省,无名者,一切罢之」。诏禁中支费,只令入内内侍省、御药院、内东门司同相度减省,其臣僚赐予,即许㑹问入内内侍省等处施行。琦又言:「景徳至景佑文书,右司必不备具,若俟取索齐,始议裁减,徒成淹乆,但考今日调度实浮费者,即可蠲省。如故将相、戚里及权近之家,多占六军耗费,县官衣粮,有妨征役,在京者不啻数千人,若此类何必待景徳、景佑文书校耶?」诏从之。 癸丑,罢群牧制置使,寻复之。此据会要,景佑二年十月十三日复置。
六月壬戌,诏自乘舆服御及宫掖所须,宜从简约,若吏兵禄赐,毋得辄行裁减。时论者或欲损吏兵俸赐,帝曰:「禄廪皆有定制,毋遽更变以揺人心,宜申谕之」。故降是诏。 丙寅,以左侍禁鲁经为合门祗候,经使嘉勒斯赉特擢之。先是,遣经持诏谕嘉勒斯赉,使击元昊以披其势,赐帛二万疋。斯赉奉诏出兵四万五千向西凉、西凉有备,斯赉知不可攻,捕杀游逻数十人,亟还,声言图再举,然卒不能也。初议重贿斯赉,使击元昊,因以地与之。参知政事程琳曰:「使嘉氏得地,是生一元昊,不若用间,使二羌势不合,即中国之利也」。 戊辰,诏诸致仕官尝犯赃者,毋推恩子孙。辛未,以殿前都虞候石元孙为鄜延路副者部署。 壬申,以左千牛卫将军宗实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始自宫中出还第,时年八岁。考异、英宗实録、正史并云豫王生,英宗乃还第。按豫王以此年八月甲戌生,英宗以六月壬申还第,实録、正史盖不审也。
先是,诏陜西安抚使龎籍谕㫖知永兴军夏竦议西鄙事,丙子,竦言:「继迁一族,本党项遗种,居呼韩旧地,东薄银夏,西并灵盐,南趣鄜延,北抵丰㑹,迤逦平夏,幅员千里。太平兴国中,继迁逃背,鸠集万骑,屡冦朔方,至道初,白志荣粮卒并没,仅以身免,朝廷旴食,闗辅骚然,既而命李继隆等五路趣平夏,竭内帑之财,罄闗中之力,卒无功而还,然继迁当凡继捧入朝之后,为曹光实掩袭之馀,遁逃之迹,穷蹙可知,凉州潘罗支、沙州曹延禄,皆受朝廷节度使,掎角追讨,灵州、河外数十大蕃族,皆有雠怨,愿助国讨除,犹积年不能扑灭,真宗即位,监追讨之弊,愍闗辅之劳,惟戒疆吏,谨烽堠,严卒乘,来即驱逐,去勿追捕,又以延原最要害,屯兵且众,命増置钤辖都监,以备奔轶,此实真宗之逺图也。然拓跋之境,自灵武陷没,银绥割弃以来,假朝廷威灵,聚中原禄赐,略有河外,服属小蕃,徳明元昊乆相继袭,拓地千馀里,积货数十年,较之继迁,势已相万,刍豢过饱,猖獗遽彰,议者莫不欲大行诛讨,然而兵者凶器,战者危事,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自昔兵家皆欲先胜而后战,即举无遗策,以继迁穷蹙,比元昊富实,事势可知也。以先朝累胜之军,较当今闗东之兵,勇怯可知也,以兴国习战之帅,方沿边未试之将,工拙可知也,继迁逃伏平夏,元昊窟穴河外,地势可知也,若分兵深入,则自赍粮糗,不能支乆,须载刍粟,难于援送,师行贼境,利于速战,傥进则贼避其锋,退则敌蹑其后,昼设竒伏,夜烧营栅,师老粮匮,深可虞也。若穷其巢穴,须渉大河,既无长舟巨舰,则须浮囊挽绠,贼列寨河上,以逸待劳,我师半渡,左右来击,未知何谋可以捍御?臣以为不较主客之利,不计攻守之便,议追讨者,是为无策,事不先定,必有后忧,计上十策:一、教习强弩以为竒兵。二、羁縻属羌以为藩篱。三、诏嘉勒斯赉父子,并力破贼。四度地形险易逺近,寨栅多少、军士勇怯,而増减屯兵,五、诏诸路,互相应援。六、募土人为兵,号神虎、保捷,州各一二千人,以代东兵。七、增置弓手、壮丁、猎戸,以备城守。八、并边小寨,毋积刍粮,贼攻急则弃小寨、入保大寨,以全兵力。九、闗中民坐罪,若过误者,许入粟赎罪。铜一斤为粟五斗,以赡边计,十、损边冗兵、冗官及减骑军,以纾馈运,当时颇采用之。 壬午,诏削元昊官爵,除属籍,掲榜于边。募人擒元昊,若斩首献,即以为定难节度使。元昊界蕃汉职员能率族归顺者,等第推恩。初,保忠但赐国姓,以诏言除属籍,误也。考异。吕氏家塾记云:「赵元昊反,有诏削夺在身官爵,募能生擒元昊,若斩首者即以为节度使,仍赐钱万万。许公时在大名,闻之,惊曰:谋之误矣。立削奏曰:前代方镇叛命如此,诰誓则有之矣,非所以御戎狄也,万一反有不逊之言,得无损国体乎?朝廷方改之,已闻有指斥之词矣。寳元元年十二月,元昊反书闻,即絶沿边互市。今诏但削夺官爵,设赏格耳。本传并言絶互市,盖误也。
徙监泰州酒税务余靖知英州,监郧州酒税尹洙知长水县,乾徳县令欧阳修权武成军判官。 丙戌,诏京东安抚司移文谕契丹,以元昊反,已夺官除籍及沿边益兵之意。秋七月,知谏院韩琦请自今双日止御后殿视事,帝问辅臣以故事,张士逊对曰:「唐五日一开延英,盖资闲燕以辅养圣神」。帝曰:「与夫宵衣旰食,固不侔也。前代帝王靡不初勤政事,而后失于逸豫,不可不戒也」。时帝感小疾,太医数进药,故琦有是请,帝讫不从。 戊午,以夏竦知泾州、兼泾原秦鳯路沿边经略安抚使、泾原路马步军都总管、范雍兼鄜延环庆路沿边经略安抚使、鄜延路马步军都总管。 八月己巳,降武寜节度使王徳用为右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仍特置判官一员。初,徳用既以孔道辅言罢知枢宻院,而河东都转运使王㳂又言徳用尝令府州折继宣市马,至是徳用以马与劵来上,乃市于商人,然犹用言者而再贬之,家人皆惶恐,而徳用举止言色如平时,但不接宾客而已。 甲戌,皇子生,美人苖氏出。 丙子,徳音降三京罪一等,徒以下释之,赐诸军缗物。 两川自夏至秋不雨,民大饥。庚辰,命韩琦为益利路体量安抚使,西染院副使王从益副之。蒋堂为梓䕫路体量安抚使,左藏库副使夏元正副之。 初,帝用礼官议,祀高禖于郊,又以宋火徳,制赤帝象于宫中,以祈皇子,已而苖美人有娠,见日在帐中,赤蛇出于殿墀,又神光照庭。及皇子生,资质端硕,帝闻若神人告曰:「最兴来」。因以为小字。辛巳,命参知政事王鬷以太牢报祠高禖。
资治通鉴后编卷四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