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四十三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四十三起柔兆困敦,七月尽著雍摄提格二月,凡一年有竒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徳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景佑三年秋七月己帽,新作延寜,观本王中正旧第,保庆太后出奁中物,市其地而建之。初,有诏罢修寺观,及是,谏官、御史以为言,帝谓辅臣曰:「此太后奁中物耳,谏官、御史欲邀名耶?」参知政事宋绶进曰:「彼岂知太后所为,但见兴土木违近诏,即论奏之。且事有疑似,传闻四方,为圣政之累,何可忽也!太祖常谓唐太宗为谏者所诋,不以为愧,何若动不过举,使无得而言哉!朝廷已行之命,惟陛下守之自已,无令有以取名也」。 戊子,冯元、聂冠卿、宋祁等上景佑广乐记八十一卷。己丑,元等并进官。 右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孙冲上所撰五代纪七十卷,降诏褒答。 乙未,初置大宗正司,以寜江节度使允让知太宗正事,彰化留后守节同知太宗正。时诸王子孙众多,既聚居睦亲宅,故于祖宗后各择一人,使司训导,紏违失凡宗族之政令,皆闗掌奏事,毋得専达,先详视可否以闻。考异记闻载允让管勾宗正事,已于二年十一月宗室改西班官时辨之。本志云景佑二年置大宗正司,㑹要云庆厯时置大宗正司,并误也。
吕中曰:古者大学、小学,合亲疏而并教之,故宗臣世臣兼同姓异姓而参用之,自汉世无教养之术,而刘徳、刘向之徒为权臣所忌而不得用,至魏、晋之朝,幽闭宗室,使人不得闻见,菽麦不辨,然后其心始安,可痛也!吾宋亲仁用贤,冠絶前代,然皇族鲜有闻者,置大宗正司,特以统之也,作睦亲院,特以亲之也,此安石所为,宗室无教训选举之实,未有以合先王亲疏隆杀之宜,熈寜新法,议者纷纷而至宗室一事,独无遗议,其以是欤?
己亥,命丁度、高若讷、韩琦同详定黍尺钟律。 还卢多逊家,懐州所没田宅。 庚子,太平兴国寺灾。是夕,大雨震电,火起寺阁中,燔开先殿及寺舍数百楹。朝廷始议修复,崇政殿说书贾昌朝言:「易震卦之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春秋传》曰:人火曰火,天火曰灾。窃惟近年寺观屡灾,此殆天示谴告,请勿缮治,以示畏天戒爱人力之意」。从之。 泗州新作普济院成,诏给田十顷,保庆太后施钱所建也。 八月己酉,班民间冠服、居室、车马、器用犯制之禁。 右司谏、直集贤院韩琦言:「乐音之起,生于人心,是以喜怒哀乐之情感于物,则噍杀嘽缓之声,随而应之,非器之然也。故孔子曰: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孟子对齐宣王云:今乐犹古乐,能与百姓同乐,则古今一也。唐太宗聴祖孝孙之乐,谓礼乐之作,盖圣人縁物设教治之隆替,亦不由此。魏征对太宗以乐在人和,不由音调,皆述乐之至言也。臣奉诏与丁度等详定阮逸、胡瑗、邓保信所造钟律,粗考前志,参验今法,二家之说,差舛未安。窃以祖宗旧乐,遵用已乆,属者徇一臣之偏议,变数朝之同律,赐金増秩,优赏其劳,曽未周岁,又将易制,臣虑后人复有从而非之者,不惟有伤国体,实亦虚费邦用,臣窃计之,不若穷作乐之源,为致治之本,使政令平简,民人熈洽,海内击壤鼓腹以歌太平,斯乃治古之乐,可得以器象求乎?就达其源,又当究今之所急者。且西北二陲,乆㢮边备,强敌之性,岂能常保?此陛下与左右大臣,宜先及之缓,兹求乐之议,移访安边之策。然后将王朴、逸瑗保信三法,别诏稽古之臣,取其中合典志者,以备雅奏,固亦未免」。诏丁度等速详定以闻。 九月庚辰,幸睦亲宅,燕宗室及从官,赐宗室器币有差。时儒臣多为赋颂以献者。 己丑,出内藏库缗钱五十万,下河北转运司市籴边储。 赐河南府新修太室书院名曰嵩阳书院。 诏淮南转运使岁一诣阙奏事。先是,罢发运使及岁入奏计,至是,祠部郎中杨告领转运使、兼发运事,请复之。 壬辰,以阮逸为镇安节度掌书记、知城父县。胡瑗试校书郎。初,诏逸、瑗作锺磬律度,丁度等详定,言按之与古多不合,帝犹推恩而遣之。 乙未,以崇政殿说书国子监直讲王宗道、国子监说书杨中和并为睦亲宅讲书,仍兼国子监讲说。睦亲宅讲书始此。 冬十月甲寅,新作朝集院成。 先是,契丹主猎黄华山,获熊三十六。是月,幸燕京,御元和殿,以《日射三十六熊赋》、《幸燕诗》试进士于廷,赐冯立、赵徽等四十九人及第。以立为右辅阙,徽以下皆为太子中舍,赐绯衣、银鱼,遂大宴。契丹御试进士自此始。丞相张俭等又请幸礼部贡院,欢饮至暮而罢。 十一月戊寅,保庆皇太后杨氏崩。始,帝起居饮食,后必与之俱,所以拥佑扶侍,恩意勤备,性慈仁,谦谨寡过,帝尝召其侄永节永徳见禁中,欲授诸司副使,后辞曰:「小儿岂胜大恩,倘小官可也」。乃并命为左右侍禁。庄献崩,后嗣享尊号,帝奉笺称臣,后固辞之,又岁奉缗钱二万助汤沐,后复辞曰:「此皆出民力,愿留以赡军」。帝不从。帝未有嗣,后从容劝上选宗子养宫中,由是英宗自宫邸未龆齓,养后所,后无疾而终,殡于皇仪殿,敕知枢宻院事王随为园陵监䕶使,礼官请为后服缌麻,帝改用唐武宗服义安王太后故事,加服小功,以五日易月而除,不视前后殿朝凡八日,不朝前殿四日,御素纱巾幞、浅黄袍、黒革带,俟虞主祔奉慈庙,始复常服,内出缗钱千万佐园陵费,上谥曰庄惠,祝册文并称「孝子嗣皇帝。 己亥,进封乳母崇国夫人许氏为齐国太夫人,寻又改号曰永圣保寿。十二月戊申,诏宣敕札子非经通进银台司,毋得直下诸处。初,龙图阁直阁士李统领银台司具言:「先敕札子,皆不经本司,封驳之职,遂废不举,请用旧制申明之」。故有是诏。 丙寅,戸部侍郎、知枢宻院李谘卒。帝幸其第临奠,辍视朝一日,赠右仆射,谥宪成。谘性明辨,周知世务,其处烦常若闲暇,吏不敢欺。在枢府,专务革滥赏以遏侥幸,其戎马功簿之目,能悉帝前,号为称职。 丁帽,以同知枢宻院事王徳用知枢宻院事,翰林学士承㫖、礼部侍郎章徳象同知枢宻院事。得象为人庄重,度量宏廓,始,杨亿称之,以为有公辅器,或问之,答曰:「闽士多轻狭,而得象浑厚有容,此所以贵也」。在翰林十二年,怡然自得。庄献太后临朝,宦官炽横,太后毎遣内侍至学士院,得象必正色严待之,或不交一言,议者以此称焉。 赵元昊自制蕃书十二卷,字画繁冗,曲屈类符,篆教国人,纪事悉用蕃书,私改广庆三年曰:大庆元年,再举兵攻回纥,陷瓜、沙、兰三州,尽有河南故地,将谋入冦,恐嘉勒斯赉拟其后,复举兵攻兰州诸羌,南侵至马衔山,筑城瓦川,㑹留兵镇守,絶吐蕃与中国相通路,考异:沈存中云:「元昊叛,其徒奇裕勒先创造蕃字,独居一栖上累年方成至,献之,元昊乃改元,制衣冠礼乐,下令国中悉用蕃书北礼,自称大夏国。史载用蕃书,即改元大庆」。按大庆二年,元吴遂改天授理法延祚元年,今从国史。以用蕃书附改元大庆时。
折惟忠卒,以其子继宣权知府州事。 辽中书令张俭致仕。俭居相位二十年,清约谦慎,神益𢎞多,契丹主深重之。
景佑四年春正月戊寅,赐蔡州学田十顷。 诏均诸州解额。 甲午,内藏库主者言:「岁斥缗钱六十万以助三司,盖始于天禧三年十二月时诏书切戒三司,毋得复有假贷。自明道二年距今才四年,而所贷钱帛凡九百十七万二千有馀,请以天禧诏书申饬之」。奏可。 二月己酉,祔葬庄惠皇太后于永安陵之西北隅。 初,殿中侍御史张奎请亲祀高禖,下礼院定议。庚戌,礼院上其仪,诏从之。 己未,祔庄惠太后神主于奉慈庙。 乙丑,置赤帝像于宫中,以祈皇嗣。 赐常州学田五顷。 三月甲戌朔,置天章阁侍讲,以贾昌朝、王崇道、赵希言、杨安国为之。预内殿起居比直龙图阁,而班直馆本官之上。 追复秘书少监卢多逊为工部尚书,以其子水部员外郎察援赦自陈也。 戊寅,诏礼部贡举。 丙申,内出庄惠太后合金千馀两,市庄园邸舍,以给万寿观。时于万寿观建广爱殿,奉安庄惠御容故也。 同知礼院呉育言:「旧藏礼文故事,类例不一。请择儒臣与本院官,约古今制度参定,为一代之法」。从之。 夏四月乙巳,赐宣州学田五顷。 丁未,诏学士院,自今制策登科人,并试策论各一道。时将作监丞富弼献所为文,命试馆职,弼以不能为诗赋辞,上特令试策论,因有是诏。弼寻授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甲子,宰臣吕夷简罢为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王曽罢为左仆射、资政殿大学士、判郓州,参知政事宋绶罢为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蔡齐罢为吏部侍郎,归班。天圣中,曽为首相,夷简参知政事,事曽甚谨,曽力荐夷简为亚相,未几曽罢,夷简为首相,居五年罢,不半岁复位,李迪为次相,与夷简不协,夷简欲倾迪,乃援曽入使枢宻,不半岁,迪罢,曽即代之,始曽乆,外有复入意,绶实为达意于夷简,夷简即奏召曽及,将以曽代迪,绶谓夷简曰:「孝先于公,事契不簿,宜善待之,勿如复古也」。夷简笑诺其言,绶曰:「公已位昭文,处孝先以集贤可也」。夷简曰:「不然,吾虽少下之,何害?」遂请用曽为首相,帝不可,乃为亚相。孝先,曽字,复古迪字也。既而夷简専决事,不少让,曽不能堪,论议多不合,曽数求去,夷简亦屡丐罢,帝疑焉,问曽曰:「卿亦有所不足耶?」曽言夷简招权市恩,时外传夷简纳知泰州王继明馈赂,曽因及之,帝诘夷简,至交论帝前,夷简乞置对,而曽言亦有失实者,帝不悦。绶素与夷简善,齐议事,间附曽故并绶,齐皆罢。李焘曰:龙川别志载王曽复入相,由宋绶及吕夷简事,当不误,然所称岁月及人性,名颇差殊,今据国史,略加删润,庶得其实。
以知枢宻院事王随、戸部侍郎知陈州陈尧佐并为平章事,吕夷简尝宻荐二人可用故也。以参知政事盛度、知枢宻院事、同知枢宻院事韩亿及三司使程琳、翰林学士承㫖石中立,并参知政事,枢宻直学士王鬷同知枢宻院事。 乙丑,召宋绶入侍经筵。 闰月乙亥,知徐州李迪言所部滕县与兖州接境,欲因行县祠岱岳,并知景灵宫祝圣算祷皇嗣。帝谓韩亿等曰「大臣当询民间利病,以分朝廷之忧,祈祷之事,岂为政耶」诏止之。 知制诰王举正以宰臣陈尧佐之婿,引故避嫌,戊寅,改为龙图阁侍制。 赐故将作监丞张唐卿家钱帛、米麦,唐卿进士第一人及第,通判陜州吏事如素习。未几,丁父忧,毁瘠呕血而卒,故有是赐。 光州言:「秘书监致仕丁谓卒,王曽闻之,语人曰:斯人智数不测,在海外犹用诈得还,若不死,数年未必不复用。斯人复用,则天下之不幸可胜道哉!吾非幸其死也」。 五月,翰林侍讲学士、兼龙图阁学士、戸部侍郎冯元卒,特赠戸部尚书,谥章靖。元性简厚,不治声名,非庆吊未尝过谒两府。执亲丧,自括髪至祥练,皆案礼变服,不为世俗斋荐。遇祭日,与门生对诵《孝经》而已。多识古今台阁品式之事,尤精《易》。与孙奭俱名大儒。凡议典礼,多出二人。然论者为元所陈,但务广博,不如奭之能折衷也。 庚戌,皇子生,美人俞氏出,帝以谕辅臣,王随等皆再拜称贺。遂御崇政殿,録系囚,杂犯降死罪一等,流以下释之。是日,皇子薨。庆厯元年五月乙丑,初赠官,赐名封王。
丙寅,有芝生于化成殿柱,召近臣、宗室观之,仍出御制瑞芝诗赐宰臣,王随以下,翌日,儒臣并为赋颂以献,右司谏韩琦言:「《春秋》之法,但记灾异,至于祥瑞,略而不书,岂不以君阅瑞牒则意安,睹灾符则心惧,意安则政怠,心惧则徳修,圣人垂戒之深,其㫖斯在。臣愚望陛下特以灾异为重,于政教之间,思所未至者,随其变而应之,至于珍祥竒瑞,虽陛下仁爱所感,亦望日谨一日,以虽休勿休为念,则昊穹降鉴,自然时和岁丰,家给人足,永获上瑞之报也。 六月甲戌,奉安太祖御容于扬州建隆寺。景徳中,尝即寺置殿,绘御容,而其制库陋㑹,占者言东南有王气,乃易以塑像,更命新殿曰章武。 乙亥,杭州大风,江潮溢岸,高六尺,壊堤千馀丈,遣中使致祭。戊子,以御制神武秘略赐河北、河东、陜西縁边部署、钤辖、知州军,每得代,更相付授。始,韩亿同知枢宻院事,建言武臣宜知兵书而禁不传,请纂集其要赐之。帝于是作神武秘略,凡三十篇,分十卷,仍自作序焉。 甲子,皇太子左监门率府副率宗实特迁右内率府率。 丙申,诏开封府国子监及别头试,自今封弥、誊録如礼部,从左司谏韩琦请也。 诏颁行礼部韵略》。 七月丁未,诏河东、河北州郡宻严边备。 戊申,有星数百,西南流,最大,一星至东壁没,光烛地,乆之不散,已而黒气长丈馀,出毕宿下。 辛酉,诏三司出银十五万两下河北路,绢十万下河东路,助籴军粮。 八月甲戌,出内藏库绢三十万下河北路市籴军储。 越州水,赐被溺民家钱有差。 甲午,诏天下常平仓钱谷,自今三司及转运司无得借支。 九月丙寅,三司言:「东头供奉官钱逊奏,信州铅山产石緑,可烹炼为铜。今池、饶、江三州钱监并阙铜铸钱,请遣逊与本路转运使试验以闻」。从之。 丁帽,御迩英阁读唐书,因诏唐书列传,止取事议切于规戒者读之。 冬十月甲戌,御迩英阁读正说谨罚篇正说真宗所撰,见富弼太平寳训。
述后汉光武罢梁统从重之奏,帝曰:「深文峻法,诚非善政」。宋绶对曰:「人主得専生杀一言之怒,则如雷如霆,是峻易而寛难也」。 丙戌,御迩英阁读正说养民篇,帝曰:「尸子言君如杅,民如水,何也?」丁度对曰:「水随器之方圆,若民从君之好恶,是以人君谨所好焉」。 甲午,御迩英阁讲春秋,帝曰:「《春秋是昭公之后,鲁道陵迟,家陪用政,记载虽悉,而典要则寡,宜删去蔓辞,止取君臣政教事义讲之」。因谓宋绶等曰:「春秋经㫖,在于奬王室,尊君道,邱明作传,文义甚博,然其间録诡异,则不若公羊、榖梁二传之质」。绶等对曰:「三传得失,诚如圣言。臣等自今凡邱明所记事,稍近诬及陪臣僭乱无足劝诫者,皆略而不讲」。 癸巳,翰林学士李淑请班其父枢宻直学士若谷下,诏从淑请。 乙未,同知枢宻院事章得象言,开封府进士章仲昌臣,乡里踈属,实无艺业,近闻讼诉发解不公事,请牒归其家。从之。时锁㕔应举人特多,开封府投牒者至数百,国子监及诸州不在焉。及出榜,而宰相陈尧佐之子博古为解元,参知政事韩亿子孙四人皆无落者,故嘲榜群起。然殿中侍御史萧定謩与直集贤院韩琦、呉育王拱辰实司试事,非有所私也。 十一月己未,出内藏库紬绵五十万,下河北、陜西路市籴军储。 癸亥,罢登、莱买金埸。 给真定府、潞州学田各五顷,仍诏自今须藩镇乃许立学,他州勿聴。 甲申,忻、代、并三州言地震壊庐舍,覆压人畜,忻州尤甚,吏民死者万九千七百馀人,自是河东地震,连年不止,或地裂泉涌,或火出如黒沙状,一日四五震,民皆露处。乙酉,命侍御史程戡往并、忻州体量安抚。 左司谏韩琦上疏曰:「臣闻动民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伏睹乡者兴国寺双阁灾,延及开祖殿,不逾数刻,但有遗烬复闻,仰观垂象,或失经行,盖人事之已形,致天变之嗣发,臣谓陛下宜虚伫以求直言,侧身而修庶政,庶几念祖宗之艰难,答天意之警悟也。而乃眷三京以肆赦,走群望以罄祠,内自禁掖,外及寺观,并与祭醮,逺越晦朔,今北道数郡,继以地震,此女谒用事,臣下専政之应也,又震在北,或者上天孜孜谴告,俾思外冦之为患乎?亦望自今而后,务在严励守臣,宻修兵备,审择才谋之帅,悉去懦弱之士,明军法以整骄怠之卒,丰廪实以増储偫之具。旬馀,琦复上疏,言近闻大庆殿及诸处复建道埸,及分遣中使,遍诣名山福地,以致精祷,是未达寅畏之深㫖也。臣窃以为禳祈之法,必彻乐减膳、修徳理刑,下诏以求,傥言侧身以避正殿,是以天意悦穆,转为福应,愿陛下法而行之。且大庆殿者,国之路寝,朝之法宫,陛下非行大礼,被法服,则未尝临御,臣下非大朝㑹,则不能一至于庭,岂容僧道凡庸之人,继日累月,喧杂于上,非所以正法度而尊威神也。望今后凡有道埸设醮之类,并于别所安置,惟陛下特霁天威,一加详纳,天下幸甚! 给徐州学田五顷。 庚寅,以龙图阁学士张逸为枢宻直学士、知益州。逸凡四至蜀,谙其民风,华阳县邹长杀人,诬道旁行者,县吏受赇,狱既具,乃使杀人者守囚,逸曰:「囚色寃,守者气不直,岂守者杀人乎?」囚始敢言,而守者果服,立诛之,蜀人以为神。㑹岁旱,逸使作堰壅江水,溉民田,自出公租,减价以赈民,初饥多杀耕牛食之,犯者皆配闗中,逸奏:「民杀牛以活将死之命,与盗杀者异,若不禁之,又将废穑事,今岁小稔,请一切放还,复其业」。报可。 壬辰,徙知饶州范仲淹知润州,监筠州税余靖监泰州税,夷陵县令欧阳修为光化县令。帝谕执政,令移近地故也。李焘曰:上谕执政,据朔厯,独尹洙不徙,当考。
先是,京师地震,直史馆叶清臣上疏言:「顷范仲淹、余靖等以言事被黜,天下之人齚舌不敢议朝政者,行将二年。愿陛下深自咎责,详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几明威降鉴,善应来集」。书奏数日,仲淹等皆得近徙。仲淹既徙润州,䜛者恐其复用,遽诬以事。语入,帝怒,亟命置之岭南。参知政事程琳辨其不然,仲淹讫得免。自仲淹贬而朋党之论起,朝士牵连而出语及仲淹者,皆指为党人,琳独为帝开说,帝意解乃已。 赵元昊既悉有夏、银、绥、静、宥、灵、盐、㑹、胜、甘、凉、𤓰、沙、肃,而洪、安、威、懐、龙皆即旧堡镇伪号州,仍居兴州,阻河依贺兰山为固,是岁始大补伪官,以威明、守全、张陟、杨廊、徐敏宗、张文显辈主谋议,锺鼎臣典文书,成逋、克成、赏都辈主兵马,伊埒仁荣主蕃学,置十八监军司,委酋豪分统其众:自河北至鄂特罗鼐山七万人,以备契丹,河南洪州、白豹、安盐州、罗落、天都、韦精山五万人以备环、庆、镇戎、原州。左厢宥州路五万人,以备鄜、延、麟、府。右厢甘州路三万人,以备西蕃、回纥。贺兰驻兵五万、灵州五万人、兴州兴庆府七万人为镇守,总五十馀万,而苦战倚珊额。珊额者,横山羌夏兵,柔脆不及也。选豪族善弓马五千人迭直,伪号六班直,月给米二石,铁骑三千,分十部。发兵以银牌召酋长,面受约束。创十六司于兴州,以总众务。
寳元元年春正月癸帽,赵元昊请遣人供佛五台山,乞令使臣引䕶,并给馆劵,从之,元昊实欲窥河东道路故也。 同知礼院宋祁上疏曰:「臣伏读前史五行志,以验于今,累威重谴,不可不察,若乃群星流散,则民人荡析之象也。月行黄道,地震州邑,则边戎窥间,臣下擅恣,后妃将盛,年谷且饥之兆也。去年火焚兴国寺浮屠,延燔艺祖神御殿,已而盗壊宗庙扣器者再,则神不昭格之意也。自昔灾异之发,逺者十数年,近者三四年,随方輙应,类无虚岁,而罪已之问,不形于诏书,思患之谋,不留于询逮,逾时越月,群下黙然间者,但引缁黄,晨斋夕呗,修不经之细祝,塞可惧之大变,人且未信,天胡可欺?臣诚至愚,窃恐销伏之间未得为计也。伏望陛下不以灾之,未应遂为宴安,不以岁之屡丰,便忘荒馑,普诏不执,各贡所懐,庶几天下条贯,灿然先见,惟陛下留神省阅」。甲辰,雷、麟府州及陜西大雨雹。 丙午,以灾异屡见,下诏求直言,限半月内实封进纳。庚戌,命翰林学士丁度等权知礼部贡举。 乙帽大理评事、监在京店宅务苏舜钦诣匦通疏曰:「臣闻河东地大震,歴旬不止,而孟春之初,雷电暴作。臣以为国家阙失,众臣莫敢为陛下言者,唯天丁寜以告陛下,陛下果能霈发明诏,许群臣皆得献言,臣初闻之,踊跃欣拚,旬日间颇有言事者,其间岂无切中时病,而未闻朝廷举而行之?是亦收虚言而不根实效也。臣闻唯诚可以应天,唯实可以安民,今应天不以诚,安民不以实,徒布空文,増人太息,将何以谢神灵而救弊乱也?臣窃见纲纪隳败,政化阙失,其事甚众,不可概举,谨条大者二事以闻:一曰正心正心,则神明集而万务理。今民间传陛下比年稍迩俳优贱人,燕乐逾节,赐予过度,燕乐逾节则荡,赐予过度则侈,荡则政事不亲,侈则用度不足。臣窃观国史,见祖宗日日视朝,旰昃方罢,犹坐于后苑门,有白事者,立得召对,委曲询访,小善必纳。真宗末年不豫,始间日视朝事。今陛下春秋鼎盛,实宵衣旰食求治之秋,而乃隔日御殿,此政事不亲也。又府库匮竭,民鲜盖藏,诛敛科率,殆无虚日,三司计度经费二十倍于祖宗时,此用度不足也。臣望陛下修己以御人,洗心以鉴物,勤聴㫁舍燕安,放弃优谐近习之纎人,亲近刚明鲠正之良士,因此灾变,以思永图。二曰择贤。夫明主劳于求贤,而逸于任使,然盈庭之士,不须尽择,在择一二辅臣及御史、谏官而已。陛下用人,尚未遴择,昨王随自吏部侍郎平章事,超越十资,复为上相,此乃非常之恩,必待非常之才,而随虚庸邪谄,非辅相器,降麻之后,物论沸腾,故疾躔其身,灾仍于国,此亦天意爱惜我朝,陛下鉴之哉!又石中立顷在朝行,以诙自任士人,或有宴集,必置席间,聴其语言,以资笑噱。今处之近辅,不闻嘉谋,物望甚轻,人情所忽,使灾害屡降而朝廷不尊,盖近臣多非才者,陛下左右尚如此,天下官吏可知也,实恐匈奴轻笑中国,宜即行罢免,别选贤才。且张观为御史中丞,高若讷为司谏,二人者皆登高第,颇以文词进,而温和柔懦,无刚鲠敢言之气,斯皆执政引抜建置,欲其缄黙,不敢举扬其私,时有所言,则必暗相闗说,故御史、谏官之任,臣欲陛下亲择之,不令出执政门下,台谏官既得其人,则近臣不敢为过,乃驭下之策也。臣以为陛下身既勤俭,辅弼、台谏又皆得人,则天下何忧不治,灾异何由而生?惟陛下少留意焉。考异舜钦本传称康定中,河北地震,舜钦诣匦上疏,盖误也。康定中,则王随等罢乆矣。今据舜钦集,见之此年正月十八日。
丙辰,以灾异,诏转运使、提㸃刑狱按所部吏以闻。 上封者言:「自变茶法,岁辇京师银绢,易刍粟于河北,配扰居民,内许府库,外困商旅,非便」。丙辰,命权御史中丞张观、侍御史程戡、右司谏韩琦与三司别议之。 直史馆苏绅上疏曰:「星之丽天,犹万国之附王者,下之畔上,故星亦畔天,精气所感,先示其象。今大异若此,得非任事之臣逾常分乎?朝廷事无大小,委之政府,至于黜陟之柄,亦或得専,夫一二大臣平居之日,所宜辨论官才,使陛下周知在位之能否,及有除拟,则可以随才而任用,使进擢之人,知恩出于上,则威福不外分也。今则不然,毎一官缺,但阅其履歴,附以比例,而陛下无复有所更,故竞进之徒,趋走权门,经营捷径,靡所不至,是恩命未出于上,而请托已行于下矣。祖宗时擢用要官,惟才是用,臣下莫得先知,不牵制于一切,故被擢之人,咸思自励,此无他讲求之有素,而大权不在于下也。雷者天之号令,惟人君崇寛大,顺春令则应节,否则动于冬,今方春而雷发声,天其或者欲陛下出号令以震动天下,宜及于早,而矫臣下舒缓之咎,凡朝廷事无钜细,无内外,取其先急者,悉闗圣虑而振肃之,不可缓也。夫星既有下畔上之象,地震又有阴侵阳之证,天意若曰外蕃将有畔上之衅,恐陛下未悟也,更以震雷警之,欲陛下先事为备,则患祸消而福祥至矣。直史馆叶清臣上疏曰:昔杜钦有言:子为父,阴臣为君,阴妻为夫阴,匈奴为中国阴。臣以今日之事推之,三者皆不能为沴,独大臣秉政,専制刑爵,陛下驭臣之术,未合治体,臣谓此正臣之阴为沴耳!而陛下犹临朝渊黙,垂拱仰成,事无大小,有议皆可,使辅相之臣,竭忠无私,皆如萧曺、房杜,则可,一有不及,才或非伦,则误陛下事多矣。今有一人进擢,则曰宰相某之亲旧也。一人罢黜,则曰宰相某之嫌隙也,由是天下嚣然,不曰自陛下出而曰由宰相得,非臣阴之盛而易天地之序者乎?京房曰:臣事虽正,専必震彼正而専犹且震,况専而不正,安得不溃阴阳之气,而致天地之变乎?此地震之所由至也。昔祖宗临御,亲揽权纲,进贤退不肖,发在宸㫁,孜孜求治,朝夕访对,孤臣下士,皆徳纳忠,小大之事无不知,刑赏之行无不当。今陛下昕夕视朝,仅了常务,未尝讲议大政,考求得失,昼日燕居,深处穆清,未尝延召多士,谘诹未悟,此陛下所以驭臣之阙,而执事得以阿枉,在位得以壅蔽也。臣愿陛下用天之高明刚健,法太祖之英武肃果,太宗之神睿聪察,先皇帝之精勤哲明,然后官人以材如周文,以法绳下如汉宣,招谏迁善如唐文皇若此,何惧后患之不消,福庆之不臻哉? 校书郎张方平上七事:一曰宻机事,二曰用威㫁,三曰广言路,四曰重图任,五月正有司,六曰信命令,七曰示戒惧。御史中丞张观亦言承平日乆,政寛法慢,用度渐侈,风俗渐薄,以致灾异,因上四事:一曰知人,二曰严禁,三曰尚质,四曰节用。考异。李焘曰:实録、本纪,正月并无求直言诏。案张观传言,正月诏求直言,苏绅传云:星流地震,方春而雷,诏求直言。又韩琦家传论宰辅疏亦云陛下引咎询求谠言,而亦清臣传又云:清臣疏论地震,㑹诏求直言,复上疏,是月必有诏也。实録、本纪偶脱之。
除并、代、忻州压死民家去年秋粮。 二月戊辰朔,诏天下贡举人,自今止令逐州解头入见。时举人群见进止多不如仪,而民有侯化隆、高惟志者,又辄阑入殿庭献封事,故有是诏。考异、宋史作壬申日,今从长编。
庚午,诏自今日御前殿视事,用苏舜钦之言也。 甲戌,赐郓州学田五顷。 右司谏韩琦上疏言:「臣职在谏诤,志无回𨼆,自去秋迄今,累上封奏,指言陛下丞弼之任,未得其人,盖以宰臣王随,登庸以来,众望不协,差除任性,𥚹躁伤体,庙堂之上,不闻长材逺略,仰益盛化,徒有延纳僧道,信奉巫祝之癖,贻诮中外,而自宿疚之作,几涉周星,安卧私家,备礼求退,方天地有大灾变,陛下责躬问道之际,曽未入见,而扶疾于中书,视事引擢亲旧怡然自居,暨物议沸腾,则简其拜礼,勉强入见,面求假告,都无省愧之心,固宠慢上,寡识不恭之咎,自古无有。次则陈尧佐男述古监左藏库,官不成资,未经三司保奏,而引界满酬奬之条,擢任三门白波发运使、参知政事韩亿,初乞男综,不以资叙回授兄纲,将朝廷要职,从便退换,如己家之物,紊乱纲纪,举朝非笑,此二事,陛下若忽而小之,因循不问,彼必愈任威福,公行不善,更无畏矣!又石中立本以艺文进,不能少有建明,但滑稽谈笑之誉,为人所称处,翰墨之司,固当其职,若参决大政,则诚非所长,况复仍岁以来,灾异间作,则夑理之任,正当其责,而左上独使陛下引咎求言,继日临朝,在外则徧责刺牧长吏,各修其职,独政府之臣,皆以为过不在己,泰然自处于皋䕫稷契之右,臣僚欲广陛下之徳,乞颁前诏于天下,而罢立期限,则皆抑而不从,盖臣事専而君道弱之明应矣!陛下用辅臣如此,不惟使四方观望,寖成弛慢之风,恐外夷闻之,亦有轻视中国之意也,倘以为退免大臣,其事至重,非下臣所宜轻议,孰若以祖宗八十年太平之业,坐付庸臣,恣其隳壊乎?伏望出臣此疏,明示中书,委御史台于朝堂集百官㑹议,正其是非,以塞群议」。帝嘉纳之。 甲午,安化蛮冦宜、融州。
资治通鉴后编卷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