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三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三十八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三十八起著雍,执徐正月,尽屠维大荒落十二月,凡二年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天圣六年春正月己酉,罢两川乾元节岁贡织佛。 先是,南郊赏赐军士,而汾州广勇军所得帛不逮他军,一军大噪,捽守佐堂下劫之,约予善帛乃免,城中戒备,遣兵围广勇营,转运使孙冲适至,命解围弛备,置酒张乐,推首恶十六人斩之,遂定。初,守佐以乱军所约者上闻,诏给善帛。使者至潞,冲促之还,曰:「以乱而得所欲,是诱之乱也」。卒留不予。 甲寅,司天秋官正杨可言荧惑行近天街,当犯而不犯,请宣付史馆,从之。然议者谓五星凌犯,见于占测,非算数所知,今日官言当犯而不犯,非也。 戊午,罢提㸃刑狱。 庚申,上封者言:「今权要之家,比援恩例而滥进者多,请一切罢之」。诏可,仍著为令。二月,同知礼院王皥言:「谥者,行之表也。善行有善谥,恶行有恶谥,葢闻谥知行,以为劝戒。近日臣僚薨卒,虽官品合该拟谥,其子弟自知父祖别无善状,虑定谥之际,斥其缪戾,皆不请谥。窃以谥法自周公已来,垂为不刋之典,葢以彰善瘅恶,激浊扬清,使其身没之后,是非较然,用为惩劝。今若任其迁避,则为恶者肆志而不悛。欲乞今后凡有臣僚薨谢,不必候本家请谥,并令有司举行。如此,则隐慝无行之人有所沮劝」。诏从之。考异据会要,皥论谥法在五年十月,今并从实录。 戊寅,帝谓辅臣曰:「登州采金,岁益数千两,其官吏宜降诏褒谕」。王曽对曰:「采金既多,则农民皆废业而趋利,不当更诱之」。帝曰:「诚如所言。然官吏勤事,亦不可不劝也」。 庚辰,大风,昼晦。 壬午,工部尚书、平章事张知白卒。知白在相位,慎惜名器,无毫发私,常以盛满为戒,虽显贵清约如寒士。及卒,帝为罢社宴,赠太傅、中书令,太后临奠之,其家以贫辞敕葬,诏送终之具,悉从官给,且谕王曽等,令共恤其家。礼官谢绛议谥文节,御史王嘉言以知白守道徇公,当官不挠,请谥文正。王曽曰:文节美谥矣,遂不改。嘉言,禹偁子也。考异王子融言行录云:知白与虞部员外郎杨俦者善,自西川罢归,知白欲令审官先与除授,曽不可,曰:百轨事厘务自有次序,俦安可先也?未㡬,曽以疾谒告,参知政事鲁宗道迎知白,意议先与俦官,知白忻然从之。后宗道乃对,帝发其事,知白惊惋自失,退而引咎,谢曽因之抑郁数月而没。又百一编云:知白不喜宗道,尝语人曰:「铨曹中取一最不才选人,军巡狱中求一最无行者,亦当优于此人矣」。李焘曰:知白素号贤相,宗道亦雅有直声,恐未必尔也。焘言「良是。子融言出爱憎,殊非实録,今不取。 甲午,雄州言:「民妻张氏户絶田,产于法当给三分之一与其出嫁女。其二分虽有同居外生,然其估为缗钱万馀,当奏听裁」。帝曰:「此皆编户朝夕自营者,毋利其没入」。悉令均给之。 三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戊申,太后幸赠侍中刘美第,左司谏刘随奏疏劝止,太后纳其言,自后不复再驾。考异,此据宋祁所作随墓铭,传云太后不宜数幸外家,恐误也,今改之。 张知白既卒,帝谋所以代之者,宰臣王曽荐吕夷简,枢宻使曹利用荐张士逊,太后以士逊位居夷简上,欲用之,曽言辅相当择才,不当问位,太后许用夷简,夷简因奏事,言士逊事上于寿春府最旧,且有纯懿之德,请先用之,太后嘉其能让,壬子,以士逊为礼部尚书、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从利用之言也。癸丑,以右谏议大夫、知永兴军姜遵为枢宻副使。遵长于吏事,其治尚严猛,所诛残者甚众,时人号为「姜擦子。太后尝遣内侍曽继莘于永兴军营浮屠,遵希太后㫖,悉毁汉唐碑碣以代砖甓,而又佐继莘躬自督治,既成,因得召用云。 己未,以右谏议大夫、权三司使公事范雍为枢宻副使。 壬戌,诏建西太一宫,从司天之请也。考异》、《东都事略》作「辛酉」,今从宋史。 夏四月癸未,命龙图阁待制燕肃、直史馆康孝基同议蠲减三司岁所科上供物,凡中都岁用百货,三司视库务所,积丰约,下其数诸路、诸路度风土所宜及民产厚薄而率买,谓之科率。诸路用度非素蓄者,亦科率于民。然用有缓急,则物有轻重,故方上所须,轻者反重,贱者反贵,而民有受其弊者。肃等既受命,建言京师库务所积可给二年者,请勿复科买,诏从之。 甲申旦,有星大如斗,自北流,至于西南,光照殿庭,有声如雷,尾长数丈,久之,散为苍白云。 庚寅,德音以星变,斋居不视事五日,降畿内囚死罪,流以下释之。罢诸土木功。赈河北流民过京师者。 时命僧道禬禳于文德殿,殿中侍御史李紘奏言:「文德殿布政会朝之位每灾异,輙聚缁黄讃呗于其闲,何以示中外?」不听。 五月乙未朔,交址冦边。 庚戌,诏温、鼎、广等州岁贡柑,不得以贡馀为名,饷遗近臣。始,王曽言于帝,请断贡馀,帝曰:「贡且劳矣,况其馀乎!」亟命罢之。 枢宻副使姜遵言:「咸阳民亢、守亮岁贡梨,朝廷给赐常倍其直,守亮族素豪,每以此夸其里中,因以凌弱,请絶其献」。帝曰:「朕不知守亮敢恃此以横也」。辛亥,诏罢之。 丁巳,以枢宻直学士、工部侍郎李及为御史中丞,及时知河南,召用之。杜衍为提㸃京西路刑狱,及与衍会,具甚疏薄,他日,中贵人用事者至,亦无加品,衍每叹其清德,考异。按记闻云:「章献太后临朝,内侍省都知江德元权倾天下,有弟德明,奉使过杭州,时李及知杭州,待之一如常时。中人奉使者无所加益,僚佐皆曰:江使者之兄,居中用事,当今无比,荣枯大臣如反掌耳,而使者精鋭复不在人下,明公待之礼无加者,意者明公虽不求福,独不畏其为祸乎?及曰:及待江使者不敢慢,亦不敢过。如是足矣,又何加焉?既而德明谓及僚佐曰:李公髙年何不求一小郡以自处,而久居馀杭繁剧之地,岂能办邪?僚佐走告及曰:果然!使者之言,甚可惧也。及笑曰:及老矣,诚得小郡以自逸,庸何伤?待之如前,一无加。既而德明亦不能伤也,时人服其操守」。按及以乾兴元年三月知杭州,天圣元年九月徙南京,在杭州才一岁馀,不当云久居,此盖误也。今不取。六月丙寅,罢戎、泸诸州榖税钱。 周虢州防御使柴贵,世宗弟也,其孙肃自陈求官,帝问王曽曰:「肃果柴氏之后乎?」曽对曰:「得贵告身」。验之,信然,帝曰:「世宗开拓土宇,为吾国家也,后裔其可㤀哉!」命为三班奉职。考异:李焘曰:寳训既有肃名,又有元亨名。今但依实録存肃名,当考。 宁州防御使李允则卒。允则自雄徙镇,又自镇徙潞,在河北前后二十馀年,事功最多,其方略设施,虽寓于逰,观亭传闲,后人亦莫敢隳。乙酉,出内藏库缗钱二十万,下京西转运司市籴军储。丁亥,以太常丞、直史馆马季良为龙图阁待制。先是,太后欲擢季良侍从,王曽难之,会曽移疾,太后谕中书,令亟行除命,执政承顺且遽,故季良止以三丞充待制,盖三丞,未有预内阁清职者,朝论哗然,益重曽之守正云。 帝既习天下事,而太后犹未归,政户部判官、左司谏刘随请军国常务专禀帝㫖,太后不悦,会随请外,秋七月乙巳,命知济州。 壬子,江宁府、扬真、润州江水溢,坏官民庐舍,遣使安抚赈恤。 丙辰,以翰林学士蔡齐为龙图阁学士、知河南府。罗崇勲趣齐,上修景德寺记,曰:「参知政事可得也」。齐故迟其记不上,崇勲怒,谗于太后,命齐出守,鲁宗道固争留之,不能得,寻以亲老易宻州。 壬戌,知制诰徐奭等言,详定三司欠负凡放二百三十六万。 是月,河北大水。八月乙丑,诏河北水灾州军免今年秋税。初,帝谓辅臣曰:「比令内侍往縁边视水灾,闻有龙堰于海口,故水壅而不泄,可遣官致祭」。王曽曰:「边郡大水,盖洪范所谓不润下之证,海口恐非龙可堰也,宜寛民赋,以答天灾」。故有是诏。 甲戌,以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张纶知泰州。纶,天禧末为发运使,时盐课积亏者十年,纶乃奏除通、泰、楚三州盐户宿负,官助其器用,盐入优与之直,由是岁増课数十万,复置盐场于杭、秀、海三州,岁入课又三百五十万,居三岁,増上供米八十万纶。在江淮逾六年,为民兴利,除害甚众。性喜施与,见漕卒多冻馁道死者,叹曰:「此有司之过,非所以体上仁也」。推俸钱市絮襦千数,衣其不能自存者。 乙亥,河决澶州王楚埽。 戊寅,以翰林学士承㫖刘筠为龙图阁学士、知庐州。筠三入翰林,意望两府,及为承㫖,颇不怿,尝移疾不出,或戏筠曰:「服清凉,散必愈」。盖两府乃得用。青,凉伞也,后二岁,竟卒于庐州。筠初为杨亿所识拔,后遂与亿齐名,时号「杨、刘」。性不茍合,临事明达,而其治尚简严,然晚为阳翟,同姓富人,奏求恩泽,清议颇少之。 晏殊之出也,帝意初不谓然,欲复用之。会李及卒,乙酉,召殊于南京,命为御史中丞,仍令班翰林学士上。 唐中书令张九龄九代孙锡,以九龄告身及明皇批荅来献,帝谓辅臣曰:「九龄,唐名相也,宜旌其后」。即授试国子四门助教。 九月辛丑,西太一宫成。癸卯,幸西太一宫。 丙午,以太常少卿、直昭文馆陈从易为左司郎中,与兵部郎中、集贤院修撰杨大雅并知制诰。自景德后,文士以雕靡相尚,一时学者向之,而从易独自守不变,与大雅特相厚,皆好古笃行,无所阿附。天禧中,大雅提㸃淮南刑狱,循江按部,过金陵境上,遇风舟覆,得傍卒拯之,及岸,冠服尽丧。时丁谓镇金陵,遣人遗衣一袭,大雅辞不受。时朝廷欲矫文章之弊,故并进从易及大雅以风天下。考异:按实録从易大雅,盖与度支判官、右司谏、直史馆、同修起居注张观三人者并为知制诰,今但从正史载二人事迹,削观不著。 癸丑,以才人张氏为美人。时张氏已被疾,后五日卒。 是月,遣近臣十七人巡行河北。 冬十月戊辰,进封乳母南康郡夫人林氏为蒋国夫人。 甲申,除福州官庄钱。初,王氏据福州时,有田千馀顷,谓之官庄,自太平兴国中,授券与民,耕岁输赋而已。天圣二年,发运使方仲荀言鬻之可得厚利,凡售钱三十五万馀缗,诏减三之一,期三年毕偿,既而期尽,未偿者十二万八千馀缗,知州事章频具以闻,帝曰:「逺方民贫,而官司督责甚苦,其悉除之」。十一月丁巳,奉安太一神像于西太一宫。 初,大理评事范仲淹遭母丧,上书执政,请择郡守、举县令、斥㳺惰、去冗僭、遴选举、敦教育、养将材、实边备、保直臣、斥佞人凡万馀言,王曽见而伟之,于是晏殊荐人充馆职,曽谓殊曰:「公实知仲淹,乃舍而荐他人乎?已为公置不行,宜更荐仲淹也」。殊从之。十二月甲子,以仲淹为秘阁校理。 丁卯,赐故杭州处士林逋谥曰和靖先生,仍赐其家米五十石、帛五十疋。逋临终赋诗,有「茂陵他日求遗藁,犹喜曽无封禅书」之句。既卒,州以闻,帝嗟惜之,故有是赐。初,逋尝客临江,李谘方举进士,未有知者,逋谓人曰:「此公辅器也」。及逋卒,谘适为州守,为素服,与其门人临七日,葬之,刻遗句纳圹中。 辛巳,上封者请税缗钱以助经费,帝曰:「泉货之利,欲流天下而通有无,何可算也!」不许。是岁,赵德明使其子元昊袭甘州,取之。

七年春正月癸卯,枢宻使曹利用罢判邓州。初,太后临朝,中人贵戚稍能轩轾为祸福,而利用以勲旧,自居不恤也,凡内降恩,力持不予,左右多怨,太后亦严惮利用,称为侍中而不名。内侍罗崇勲得罪,太后使利用召崇勲戒敕之,利用去崇勲冠帻,诟斥良久,崇勲耻恨,会利用从子汭为赵州兵马监押,而州民赵德崇诣阙告汭不法事,奏上,崇勲方侍,自请往按治,乃诏龙图阁待制王博文、监察御史崔暨与崇勲鞫汭于真定府,遂罢利用枢密使。利用既受命,请对,不许,而崇勲等穷采其狱,汭坐被酒衣黄衣,令人呼万岁,且傅致汭辞云利用实教之,帝以问执政,皆顾望未有对者,张士逊进曰:「此独不肖子为之,利用大臣宜不知状」。太后大怒,将并逐士逊,而王曽亦为利用解,太后曰:「卿尝言利用横肆,今何解也?」曽曰:利用恃恩素骄,臣故每以理折之,今加以大恶,则非臣所知也」。太后意少释,丙辰,贬利用为左千卫上将军、知随州,法寺议汭当斩,诏杖杀汭母妻,俱论如法。先是,馆阁校勘彭乘尝预钓鱼,故事,帝未得鱼,侍臣虽先得,不敢举竿,及帝得鱼,左右以红丝网承之,既而乘同列,有得鱼欲举竿者,左右止之曰:「侍中未得鱼,学士竿未可举也」。利用后得鱼,左右复以红丝网承之,利用弗禁,乘出,谓人曰:「曹公权位如此,不以逼近自嫌而安于僭礼,其能久乎?」无何,利用败,利用尝辟太常博士夏人司马池为群牧判官,池辞不就,朝廷固授之,利用委池括大臣所负马价,池曰:「令行自上,公所负尚多,不先输,何以趣他人?」利用惊曰:「吏绐我已输矣!」亟命送官,数日而诸负者皆入,利用贬,其党畏罪,从而毁短者甚众,池独扬言称利用之枉,朝廷卒不问。 二月庚申朔,礼部侍郎、参知政事鲁宗道卒。太后临朝,宗道屡有献替,尝问唐武后何如,主对曰:「唐之罪人也,㡬危社稷」。后黙然。时有小臣方仲弓上言请立刘氏七庙者,太后以问辅臣,众不敢对,宗道曰:「若立刘氏七庙,如嗣君何?」太后将同帝幸慈孝寺,欲以大安辇先行,宗道曰:「夫死从子,妇人之道也」。太后遽命辇后乘舆,时执政多任子于馆阁读书,宗道曰:「馆阁育天下英才,岂纨袴子弟得以恩泽处耶?吾子诚幼,已任京官,终不使慁国恩也」。曹利用恃权骄横,宗道屡折之于帝前,自贵戚用事者,莫不惮之,目为「鱼头参政」,因其姓,且言骨鲠也。在政府七年,务裁抑侥幸,不以名器私人,疾剧,帝临问,赐白金三千两。既卒,皇太后临奠之,赠兵部尚书。初,太常议谥曰刚简,复改为简肃,议者以为肃不若刚为得其实也。考异王子融作王曽言行録及百一编,毁短宗道殊甚,然他书莫不称宗道刚简可畏,恐子融所云或出私意耳,今不尽取。 丙寅,礼部尚书、平章事张士逊罢为刑部尚书、知江宁府。士逊得宰相曹利用荐之也。利用长枢宻,凭宠自恣,士逊居其闲,无所可否,时人目之为「和鼓」。利用得罪,士逊营救之。利用既斥,士逊随亦罢。帝以士逊东宫旧臣,故加秩而遣之。 以参知政事吕夷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始,王曽荐夷简为相,久不用,士逊将免,曽因对言:「太后不相夷简,以臣度圣意,不欲其班枢宻使张耆上。耳耆一赤脚健儿,岂容妨贤至此?」太后曰:「吾无此意,行用之矣」。于是卒相夷简,以代士逊。考异,此据魏泰杂记。然泰所云请即宣召学士草麻,则恐不然,盖张知白曽荐夷简不用而用士逊。及士逊将罢,曽复荐夷简,太后因用之,何必如是匆促?且不类曽平日举动,故不取。 丁卯,以枢宻副使夏竦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陈尧佐为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权三司使事薛奎参知政事。奎入谢,帝谕奎曰:「先帝常以卿为可任,今用卿,先帝意也」。初,奎知开封府时,真宗数宴大臣,有沾醉者,奎谏曰:「陛下宜励精万㡬而简宴幸,今天下诚无事,然宴乐无度,大臣数被酒失仪,非所以重朝廷也」。真宗深纳之。 初,曹利用领景灵宫使,尝私贷宫中公使钱而未还,至是,法寺奏利用当除名,癸酉,再贬利用为崇信节度副使,房州安置,仍命内侍杨懐敏䕶送之没所赐第,有司籍利用家赀,得水精杯盘十副,有老贾人识之,曰:「此丁侍中故物也」。吏阅视旧牍,果如所言。时朝廷以利用尝所荐擢者多领兵守边,欲悉罢去之,殿中侍御史鞠咏请一切毋治,以安反侧,诏从咏言。考异:李焘曰:曹侍中利用因侄汭聚无赖不轨,狱既具,有司欲尽劾交结利用者,时憸人幸其便,阴以文武四十馀人讽之,俾深治。仁宗察之,急出手诏,其文武臣僚,内有先曽与曹利用交涉往还,曽被荐举,尝亲昵之人,并不得节外根问,其中虽有涉汭之事者,恐或诖误,亦不得深行,鍜炼其仁恤至此」。是年圣算方二十,此僧文莹所録也,其事不见于实録、正史,然鞠咏请勿治利用所荐擢领兵者,不知其从违,按此则咏言必从矣。今但借此用记咏言,馀仍削而不著。 乙亥,召知永兴军王曙为御史中丞。 诏以朝廷事简,中书枢宻院听午后五刻出。 癸巳,募民入粟以赈河北。 宦者多恶曹利用,必欲致之死,闰月,杨懐敏䕶送利用,行至襄阳驿,懐敏不肯前,且以语逼之,利用素刚,遂自经死,懐敏乃奏利用暴卒,始契丹深入,冦朝廷,方厌兵,第忧不就盟,顾于聘赂无所爱,而利用以小官奉使,敢任大事,力靳其数,于国有劳,既富贵,负恃己功,性又悍梗,少通力裁侥幸,而其亲旧亦有因縁以进者,故及于祸。然其在朝廷,忠荩有守,始终不为屈抑,死非其罪,天下寃之。后其家请居邓州,帝恻然从之,且命利用子内殿崇班渊监本州税,考异:李焘曰:曹渊监邓州税,恐自有时,当考。景佑二年四月,始听利用诸子还京师,十月,以旧第赐之,一一还利用子孙。 戊申,禁京城剙造寺观。时都人厌土木之劳,及诏下,人情甚喜。 壬子,诏复制举,从夏竦请也。于是増损旧名,曰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博通坟典、明于教化科、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详明吏理、可使从政科,识洞韬略、运筹决胜科、军谋宏逺材、任边寄科凡六,以待京朝官之被举及应选者。又置书判拔萃科,以待选人之应书者。又置髙蹈丘园科,沉沦草泽科、茂材异等科,以待布衣之被举应书者。又置武举,以待方略智勇之士。其法皆先上艺业于有司,有司较之,然后试秘阁中格,然后天子亲䇿之,若武举则仍阅其骑射焉。 癸丑,置理检使,以御史中丞为之。其登闻检院匦函改为检匣,如指陈军国大事、时政得失,并投检匣,令画时进入,常事五日一进。其称寃滥枉屈而检院、鼓院不为进者,并许诣理检使审问以闻。时上封者言自至道三年废理检院,而朝廷得失,天下寃枉,浸不能自达。会帝读唐史,见匦函故事与近臣言之,夏竦因请复置使领,帝从其议。乙卯,始命御史中丞王曙兼理检使。 三月戊寅,帝谓辅臣曰:「王钦若久在政府,察其所为,真奸邪也」。王曽曰:「钦若与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圭,时号为五鬼。其奸邪险陂之迹,诚如圣谕。 祠部员外郎、秘阁校理陈诂知祥符县,治严急,吏欲动朝廷,以罪诂,乃空一县逃去,太后果怒。而诂妻,宰相吕夷简妹也,执政以嫌不敢辨。事下枢密院,副使陈尧佐独曰:「罪诂则奸吏得计,后谁复绳吏者?」诂由是获免,徙知开封县。诂辞,乃命权判吏部南曹。 庚辰,诏自今召试人,令学士、舍人院试赋诗如旧制。以近岁所试论䇿,其文汗漫难考也。 河北转运司言契丹岁大饥,民流过界河。帝谓辅臣曰:「虽境外,皆吾赤子也,可不赈救之」。乃诏转运司分送唐、邓、襄、汝州处,以闲田,所过州县给食,人二升。 癸未,诏百官转对,极言时政阙失如旧仪,在外者实封以闻。景德二年四月,诏群臣转对,不知何时罢,今又复之。 群牧判官武城龎籍,因转对,言:「旧制不以国马假臣下,重武备也。枢宻院以带甲马二借内侍杨懐敏,群牧覆奏,乃赐一马,三日,乃复借之,数日而复罢,枢密掌机命,反覆如此,平时百官奏事上前,不自批章,止得送中书枢宻院,葢防偏请以启幸门,近岁传宣内降,寖多于旧,臣恐法度自是隳也。 群牧判官司马池因转对,言:「唐制,诏书出有不便者,门下省得以封还。今门下虽有封驳之名,而诏书一切自中书以下,非所以防过举也」。时内侍皇甫继明等三人给事太后合,兼领估马,自言估马有羡利,乞迁官。事下群牧司,阅实,无羡利。继明方用事,自制置使以下皆欲附会为奏,池独不可,吏曰:「三中贵人,不可忤也」。池不听,继明等怒甚,会除开封府推官,敕至合门,为继明党所沮罢,乃以屯田员外郎出知耀州。 甲申,上封者言天下茶盐课亏,请更议其法。帝以问三司使冦瑊,瑊曰:「议者未知其要耳。河北入中兵食,皆仰给于商旅,若官尽其利,则商旅不行而边民困于馈运,茶法岂可数更?」帝然之。京师自三月朔雨不止,丙戌,遣官祈晴。帝因谓辅臣曰:「昨令视四郊而麦已损腐,此必政事未当天心也。古者大辟,外州三覆奏,京师五覆奏,葢重人命如此。其戒有司,审狱议罪,毋或枉滥」。又曰:「赦不欲数,然舍是无以召和气」。夏四月庚寅,赦天下,免河北被水民赋租。 辛卯,南平王李公蕴卒,其子德政遣人来告,以为交址郡王,追封公藴南越王。 五月己未朔,诏礼部贡举。庚甲,诏曰:「朕试天下之士,以言观其趋向,而比来流风之弊,至于会稡小说,磔裂前言,竞为浮夸靡曼之文,无益治道,非所以望于诸生也。礼部其申饬学者,务明先圣之道,以称朕意焉」。 甲子,帝问王曽曰:「群臣请对,多求进者,何也?」曽曰:「惟陛下抑奔竞,崇静退,则庶㡬有难进之风矣」。帝然之。 己巳,诏以新令及附令颁天下。始,命官删定编敕,议者以唐令有与本朝事异者,亦命官修定,成三十卷。有司又取咸平仪制令及制度约束之。在敕,其罪名轻者五百馀条,悉附令后,号曰附令敕。 甲辰,诏应举人自今在京有职事、无职事,已罢、未赴,并听于国子监、开封府取解,外任者听于别州,仍先取㫖。文臣许两应,武臣止一。 丁未,大雨震电,玉清昭应宫灾,翌日,太后对辅臣泣曰:「先帝力成此宫,一夕延燎殆尽,犹幸一二小殿存耳」。枢密副使范雍度太后有兴葺意,乃抗言曰:「不若尽燔之也,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为灰烬,岂出人意?如用其所存,又将葺之,则民不堪命,非所以祗天戒也」。宰相王曽、吕夷简亦助雍言,夷简又推洪范灾异以谏,太后黙然。 太庙斋郎苏舜钦诣登闻鼓院上疏曰:「今岁自春徂夏,霖雨阴晦,农田被灾者十九,臣以为任用失人,政令多违,赏罚弗中之所召也。天之降灾,欲悟陛下,而大臣归咎于刑狱之滥,陛下听之,故肆赦天下以为禳救,如此则是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抵罪,而欲以合天意也。古者㫁决滞讼,以平水旱,不闻用赦,故赦下之后,阴霾及今,前志曰:积阴生,阳阳生火灾见焉,乘夏之气,发泄于玉清宫,震雨杂下,烈焰四起,楼观万叠,数刻而尽,非慢于火备,乃天之垂戒也。陛下当降服减膳,避正寝,责躬罪已,下哀痛之诏,罢非业之作,拯失职之民,察辅弼及左右无裨国体者罢之,窃㺯威权者去之,念政刑之失,收刍荛之论,庶㡬可以变灾为祜,浃日之闲,未闻为此,而将计工役以图修复,都下之人,闻者骇惑,聚首横议,咸谓非宜,皆曰章圣皇帝勤俭十馀年,天下富庶,帑府流行,乃作斯宫,及其毕工,海内虚竭,陛下即位,未及十年,数遭水旱,虽征赋咸入,而百姓困乏,若大兴土木,则费用不知纪极,财力耗于内,百姓劳于下,内耗下劳,何以为国?况天灾之,已违之,是欲竞天,无省己之意,逆天不祥,安已难任,欲祈厚贶,其可得乎?今为陛下计,莫若采吉士,去佞人,修德以勤至治,使百姓足给而征税寛减,则可以谢天意而安民情矣。舜钦时年二十一,易简之孙,耆之子也。 甲寅,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王曽罢为吏部尚书、知兖州。始,太后受尊号册,将御大安殿,曽执不可,及长宁节上寿,止供张别殿,太后左右姻家稍通请谒,曽多所裁正,太后滋不悦,会玉清昭应宫灾,曽以使领不严,累表待罪,乃罢相出守,寻改青州。 是月,河北大水,壊澶州浮桥。 初,玉清昭应宫灾,太后怒守卫者不谨,悉下御史狱,欲诛之,中丞王曙上言:「昔鲁桓、僖宫灾,孔子以为桓、僖亲尽当毁者也,辽东髙庙及髙园便殿灾,董仲舒以为髙庙不当居陵旁,故灾。魏崇华殿灾,髙堂隆以台榭宫室为戒,宜罢之勿治,文帝不听,明年复灾。今所建宫非应经义,灾变之来,若有警者,愿除其地,罢诸祷祠,以应天变」。而右司谏范讽亦言此实天灾,不当置狱穷治。监察御史张锡言:若反以罪人,恐重贻天灾。言者既众,帝及太后皆感悟,遂薄守卫者罪,议者尚疑将复修宫,讽又言:「山木已尽,人力已竭,虽复修,必不成,臣知朝廷亦不为此,其如疑天下何?愿诏示四方,使明知之」。秋七月癸亥,以玉清昭应宫灾,遣官告诸陵,己巳,下诏以不复修宫之意谕天下,改长生崇寿殿为万寿观。 乙酉,罢辅臣所领诸宫观使名,从吕夷简等之请也。 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诏曰:「先帝患吏廪不给,而洁㢘者亡以劝,故并锡之公田,岁月浸深,侵牟滋长,狱讼数起,反以害人,重失先帝之意。其罢天下职田,官收其入,以所直均给之,仍委三司别为条约」。 辛卯,枢宻使张耆改山南东道节度使,参知政事夏竦复为枢宻副使,枢宻副使陈尧佐改参知政事。竦与夷简不相悦,故以尧佐易之。又以御史中丞王曙为工部侍郎、参知政事。 己亥,诏命官犯正入已赃者,自今毋使亲民。 九月壬午,徙知青州李迪知河南府。迪朝京师,太后语迪曰:「卿昔者不欲吾预国事,今日吾保养天子至此,卿以为何如?」迪对曰:「臣受先帝厚恩,今日见天子明盛,诚不知太后圣德乃至此」。太后亦喜。 冬十月壬寅,阅虎翼武骑卒习战。 丙午,京师地震。 诏知州军、文武升朝官岁举判官、主簿、尉堪县令者各一人,转运使、副不限以数。先是,流内铨引选人朝辞,有老耄者授县令,帝谓宰臣曰:「县令之职,有民有社,一邑刑政重轻,皆得自专,若非其人,为害不细,虽逺方僻郡,尤当择人宣朝廷德意。此辈皆昏耄,使之临民,必有贪墨疲懦之弊」。会有上言乞奏举以充县令,乃降是诏。 丁未,诏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奏计京师,毋以土物馈要近官。先是,锺离瑾因奏计多载奇花怪石纳禁中,且赂权贵。殿中侍御史鞠咏、右司谏刘随皆劾瑾,请付御史台治。帝面谕瑾亟还所部,于是又下此诏。 契丹自神册以来,辽东无𣙜酤盐,麴之征、冯休、韩绍勲相继为户部使,始以燕法绳之,民不堪命,会燕荐饥,户部副使王嘉猷计造船,使其民谙海事者,漕粟以振之,水路艰险,多至覆没,鞭扑搒掠,民怨思乱,东京舍利军详稳大延琳因之为变,遂囚留守萧孝先及其妻南阳公主,杀韩绍勲、王嘉猷等,以快众愤,僭号兴辽,改元天庆,副留守王道平逾城走,谒契丹主于黒岭告变,契丹主徵诸道兵,命南京留守燕王萧孝穆为都统以讨之,大延琳婴城固守。 十一月癸亥,冬至,帝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乃御天安殿受朝,秘阁校理范仲淹奏疏言:「天子无北面之仪,若奉亲于内,自有家人礼,顾乃与百官同列,亏君体,损主威,不可为后世法」。疏入,不报。晏殊初荐仲淹为馆职,闻之大惧,召仲淹,诘以狂率邀名,且将累荐者,仲淹正色抗言曰:「仲淹前辱公举每惧不称以为知己羞,不意今日反以忠直获罪门下」。殊不能答。仲淹退,又作书遗殊,申理前奏,不少屈,殊卒愧谢焉。仲淹又疏请皇太后还政,亦不报,遂乞补外,寻出为河中府通判。考异:欧阳修作仲淹神道碑云:太后将以至日大会前殿,上率百官为寿,仲淹言之,其事遂已」。按仲淹疏入不报,上寿会庆殿,未尝已也,岂修谓止在便殿不在前殿,为听仲淹之言乎?然张供别殿,实自王曽执奏,非由仲淹矣,修盖误,今不取。富弼作仲淹墓碑,亦云疏奏,遂罢上寿仪,然后颇不怿,寻出为河中府通判,弼亦误。今但取其出倅河中府,附见于此。僧文莹以为仲淹时任右司谏,太后先遣中使谕令勿言,此妄也,今不取。庚午,诏毎遇南郊大礼録周世宗从孙一人班行。十二月庚寅,以知制诰李仲容判礼部。故事,茂才异等髙蹈丘园,沉沦草泽,三科所上䇿论,先委礼部考核以闻,乃得召试。时直史馆康孝基判礼部,言河南富弼等十人,词理皆优,帝意其品藻未精,故改命仲容,而以孝基为同判,仍取弼等䇿覆校之。 辛亥,以左司谏孔道辅知郓州,坐纠察刑狱事不当也。考异本传言:道辅除左正言,受命日,论奏枢宻使曹利用、上御药罗崇勲窃弄威权,宜早斥去,以清朝廷。立对移刻,太后可其言,乃退。按道辅为左正言,乃天圣元年八月,此时利用及崇勲骄恣之状犹未著,道辅必不以受命日首论此二人。及五年十二月迁左司谏,或可论矣。然距利用贬绌尚一年馀,遽云太后可其言,亦妄矣。且利用不应与崇勲同论,或道辅果曽同论二人,亦必不在始受命日,传盖误也,今不取。 是岁,皇叔元俨封镇王。

资治通鉴后编卷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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