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八

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起柔兆困敦,正月尽强圉。赤奋若十二月,凡二年太祖起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徳圣功至明大孝皇帝。

开寳九年,十二月太宗太平兴国元年,○李焘曰:司马光资治通鉴例,年号皆从后来者为定,唐髙祖武徳元年正月便不称。隋义宁二年,明皇先天元年正月,便不称太极元年,梁开平元年正月,便不称唐天佑四年。今按太宗于开寳九年十月二十一日即位,十二月二十二日改元,虽不俟逾年,与常例不同,仍称开寳九年。○按焘此例正谓太宗与异姓弋命者不同,不与其不逾年而改元之意也,其辞婉而义严矣。今从之。春正月戊辰朔,御乾元殿受朝。

臣乾学曰:国君逾年改元,《春秋》之法,此固世及者,一定不易之常经也。其他更姓改物者,原不在此例,父子相继,不逾年而改元,惟唐肃宗即位,灵武为之。然明皇之受内禅,已尝于当年改延和为先天矣,肃宗当国祚呼吸存亡之际,欲借此以系天下之人心,新四方之观聴,不得不然,情亦有可原者,至于太宗,诚为有失,无怪乎纷纷之议也,然考太宗于开寳九年十月二十一日即位,至十二月二十日改元,亦已迟至两月,何难于此十日而不俟至明年为名正而义顺乎?明臣程敏政有言曰:五代以来,残年改元,殆成故事,即太祖不尝以乾徳六年十一月改元开寳乎?此论甚和平得情,亦足以见太宗为无心之失矣,而朱子于此事亦谓开国之初,一时人才粗踈理㑹,不得此语,尤切中当时君臣之病刻者,乃遽欲执此以定太宗无兄之罪,然则明皇不逾年而改元,岂亦有无父之心乎?长编仍书九年后之修史者,竟易为太平兴国元年,其说曰:兄终弟及,与父子等,而汲汲改元,所以直著其罪也。愚谓如其言,则是予之非夺之也,削太祖开寳,将尽之九年而遵太宗太平兴国十日之元年,非予之而何?故应上大书开寳九年下分书十二月,太宗太平兴国元年,既不失据事直书之体,而所以待太宗者,是是非非之际,亦昭然不可掩矣。

辛未,曹彬遣翰林副使郭守文奉露布,以江南国主李煜及其子弟官属等四十五人来献。帝御明徳门受献,煜等素服待罪,诏并释之,各赐冠带、器币、鞍勒马有差。时有司议献俘之礼如刘鋹,帝曰「煜尝奉正朔,非鋹比也」寝露布不宣。煜初以拒命,颇懐忧恚,不欲生见帝,守文察知之,因谓煜曰「国家止务恢复疆土,以致太平,岂复有后至之责耶」煜心始安。徐铉从煜至京师,帝召见铉,责以不早,劝煜归朝,声色甚厉。铉对曰「臣为江南大臣,而国灭亡,罪固当死,不当问其他」帝曰「忠臣也,事我如事李氏」赐坐,慰抚之。又责张洎曰「汝教李煜不降,使至今日因出帛书示之,乃我师围城洎所草召江上救兵,蜡弹内书也」洎顿首请死,曰「书实臣所为。犬吠非其主,此其一耳,他尚多。今得死,臣之分也」辞色不变。帝初欲杀洎,及是,竒之谓曰「卿大有胆,朕不罪卿,今事我,无替昔日之忠也。 乙亥,以李煜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封违命侯,其子弟皆授诸卫大将军,宗属皆授诸卫将军,其从降官属俱授官有差。 庚辰,诏幸西京,将以四月有事于南郊。 二月己亥,群臣再奉表,请加尊号曰一统太平。帝曰:「燕、晋未复,遽可谓一统太平乎?」不许。群臣请易以立极、居尊,许之。 壬寅,辽主谕史馆学士书皇后言亦称「朕」暨「予」,著为定式。 庚戌,以宣徽南院使曹彬为枢宻使、领忠武节度使,枢宻领节度自彬始。彬归自江南,诣合门进榜子,云「奉勑差往江南勾当公事回」。时人嘉其不伐。始彬之行,帝许彬以使相,及还,语彬曰:「今方隅尚有未服者,汝为使相,品位极矣,肯复力战耶?且徐之,更为我取太原」。因宻赐钱五十万,彬怏怏而退,至家,见布钱满室,乃叹曰:「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不过多得钱耳!」按以检校官兼中书令、侍中、同平章事者,并谓之使相。帝爱惜爵位,不妄与人类此。 己未,吴越王俶及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浚等入见崇徳殿,宴长春殿。先是,车驾幸礼贤宅,案视供帐之具,及至,即诏俶居之,宠赉甚厚,俶所贡奉,亦増倍于前。 帝初即位,召供备库副使魏丕,谓曰:「作坊久积弊,尔为我修整之」。即授作坊副使,丕在职甚尽力,居八年,乃迁正使。帝讨泽潞,维扬下荆广,収川峡,征河东,平江南,皆先期谕㫖,修剙器械,无不精办。三月己巳,以丕领代州刺史,仍典作坊。 庚午,命吴越王俶劎履上殿,诏书不名。辛未,以俶妻贤徳顺穆夫人孙氏为呉越国王妃,宰相为异姓,诸侯王妻无封妃之典,帝曰:「行自我朝,表异恩也」。即令其子惟浚持诏赐之。先是,帝数召俶与惟浚宴射苑中,时诸王预坐俶拜,辄令内侍掖起,俶感泣。又尝令俶与晋王光义、京兆尹廷美叙兄弟之礼,俶伏地叩头,固辞,乃止。帝将西幸,俶恳请扈从,不许,乃留惟浚侍祠,遣俶归国。是月,宴讲武殿,谓俶曰:「南北风土异宜,渐及炎暑,卿可早发」。俶泣涕,愿三岁一朝,帝曰:「川陆迂逺,俟有诏乃来也」。初,时群臣皆有章疏,乞留俶而取其地,帝不从,于是命取一黄袱以赐俶,封识甚固,戒俶曰:「途中宜宻观」。及启之,则皆群臣乞留俶章䟽也,俶益感惧。既归,每视事功臣堂,一日命徙坐于东偏,谓左右曰:「西北者神京在焉,天威不违颜咫尺,俶岂敢宁居乎?」益以乘舆服玩为献,制作精巧,每修贡,必列于庭,焚香而后遣之。考异:李焘曰:俶在太祖朝,止一入觐。记闻及东轩録等,或云江南未平,俶来朝,太祖遣归,江南既平复来朝,皆谬也。五代史又云:俶还国,益以器服珍竒为献,不可胜数。太祖曰:此吾帑中物,何用献为!」按太祖待俶甚宠,当无此语,葢出于魏王继岌破蜀时,或传者误饰之,今不取。 丙子,车驾发京师。丁帽,次郑州。庚辰,帝谒安陵,奠献号恸,左右皆泣,既而登阙台西北向发,鸣镝,指其所曰:「我后当𦵏此」。赐河南府民今年田租之半,复奉陵户一年。考异谈苑载帝自西京还,乃谒安陵,葢误也。今从实録、正史。辛未,帝至西京,见洛阳宫室壮丽,甚悦,召知河南府右武卫上将军焦继勲面奬之,加彰徳军节度使,以王全斌为武宁军节度,谓之曰:「朕以江左未平,虑征南诸将不遵纪律,故抑卿数年,为朕立法。今已克金陵,还卿节钺」。仍厚赐之。 夏四月庚子,合祭天地于南郊。时雨弥月不止,及期始晴霁,以讫成礼。都民垂白者相谓曰:「我軰少经乱离,不图今日复观太平天子仪卫」。有泣下者。是日,御五鳯楼,大赦。 壬寅,大宴,赐赉有差。 帝生于洛阳,乐其土风,尝有迁都之意,始议西幸,起居郎李符上书陈八难,帝不从。既毕祀事,尚欲留居之,群臣莫敢谏,铁骑左右厢都指挥使李怀忠乘间言曰:「东京有汴渠之漕,岁致江淮米数百万斛,都下兵数十万人,咸仰给焉,陛下居此,将安取之?且府库重兵皆在大梁,根本安固已久,不可动揺」。帝亦弗从。晋王又从容言迁都非便,帝曰:「迁河南未己久,当迁长安」。王叩头切諌,帝曰:「吾将西迁者无他,欲据山河之胜而去冗兵,循周、汉故事以安天下也」。王又言:「在徳不在险」。帝不答。王出,帝顾左右曰:「晋王之言固善,今姑从之,然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殚矣!」考异:李焘曰:李懐忠为年节度使,在太平兴国二冬,此时但领富州团练使。三朝圣政録称节度使者,误也。晋王事,据王禹偁建隆遗事,正史阙之。甲辰,始下诏东归。 丙午,车驾发洛阳宫。辛亥,至东京。初,李煜既降,曹彬令煜作书谕江南诸城守,皆相继归顺,独江州军校胡则与牙将宋明徳杀刺史,据城不降,诏先锋都指挥使曹翰为招安巡检使,率兵讨焉。江州城险固,翰攻之不克,自冬讫夏,死者甚众,丁巳,始拔之,时则病甚,卧床上,翰执缚,责其拒命,对曰:「犬吠非其主,公何怪也」翰腰斩之,并杀明徳,遂屠其城,死者数万人,所略金帛以亿万计。翰伪言欲致庐山东林寺五百铁罗汉像,归至颍川新造佛舍,遂调发巨舰十馀艘,尽载金帛,置铁像于其上,时号为「押纲罗汉」。 是月,遣田守竒如辽贺生辰,自是岁以为常。 己未,著令自今旬假不视事,赐百官休沐。 帝以晋王光义所居地势髙仰,水不能及,六月庚子,步自左掖门,至其第,遣工为大轮,激金水注第中,且数临视,促成其役。王性仁孝,帝雅锺爱尹京。十五年,庶务修举,帝数幸其府,恩礼甚厚,尝病殆不知人,帝亟往问,亲为灼艾,王觉痛,帝亦取艾自灸,自辰至酉,王汗洽苏息,帝乃还,又尝宴宫中,王醉,不能乘马,帝起送至殿阶,亲掖之,王帐下士䝉城髙,琼左手执镫以出,帝顾见,因赐琼等控鹤官衣帯及器帛,勉令尽心,间谓近臣曰:「晋王龙行虎歩,且生时有异,必为太平天子,福徳非吾所及也」。考异蔡敦䕫州直笔云:「太宗以晋王尹京,对罢,宣谕曰:久不见汝所乘何马,牵来一观!遂传呼至殿陛,叩御马台,敕令晋王对御上马,太宗皇惧辞,逊乃宻论曰:他日汝自合常在此上下马,何辞焉!太宗骇汗趋出,命近侍挽留,送上马,遂再拜,乘马驰走,回旋于殿庭而出,示太宗继及之意也」。按太祖继及之意,葢先定于昭宪榻前矣,今不取。 武宁节度使王全斌卒,全斌轻财重士,不求显赫之誉,寛而容众,军旅乐为之用,其黜居山郡㡬十年,怡然自得,识者多之。及卒,赠中书令。 八月乙未朔,呉越国王进射火箭军士。 丁未,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党进为河东道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宣徽北院使潘美为都监,虎㨗右厢都指挥使杨光美为都虞候,暨牛思进、米文义率兵分五道伐北汉。丙辰,我兵入太原,又命忻、代行营都监郭进等分攻忻、代、汾、沁、辽、石等州。 是月,女真侵辽贵徳州东境。 九月甲子,党进败北汉兵于太原城下。北汉主求救于辽,辽主遣其相耶律沙救之。 辛未,辽东京统军使彻林详衮涸奏女真袭归州五寨,剽掠而去。 冬十月,帝不豫,驿召道士张守真至阙下。壬子,命内侍王继恩就建隆观设黄籙醮。是夕,帝召晋王光义入对,属以继位,夜分乃退。李焘长编:冬十月初,有神降于盩厔民张守真,自言:我天之尊,初号黒杀将军,玊帝之辅也。守真每斋戒祈请,神必降室,中风肃然,声若婴儿,独守真能晓之,所言祸福多验,守真遂为道士。帝不豫,驿召守真至阙下。壬子,命内侍王继恩就建隆观,设黄籙醮,令守真降神神,言天上宫阙已成,玊鏁开,晋有仁心,言讫不复降,帝闻其言,即夜召晋王,属以后事,左右皆不得闻,但遥见烛影下晋王时,或离席,若有所逊避之状,既而上引柱斧戳地,大声谓晋王曰:好为之。注云:此据吴僧文莹所为湘山野録、正史实録并无之。野録云:祖宗潜曜日,尝与一道士游于闗河,无定姓名,自曰混沌,或又曰真无,每有乏则探囊金,愈探愈出。三人者每剧饮烂醉,生善歌,步虚为戏,能引其喉于杳冥,问作清徵之声,时或一二句,随天风飘下,惟祖宗闻之曰:「金猴虎头四,真龙得真位?」至醒诘之,则曰:「醉梦间语,岂足凭邪?」至膺图受禅之日乃庚申,正月初四日也。自御极不再见,下诏草泽遍访之,人或见于轘辕道中嵩、洛间,乃开宝乙亥岁也。上已祓禊,驾幸西沼,生醉坐于岸木阴下,笑揖太祖曰:「别来喜安」。上大喜,亟遣中人宻引至后掖,恐其遁去,急回跸见之,一如平时,抵掌浩饮,上谓生曰:吾乆欲见汝,决克一事,无它吾寿还,得㡬多生曰:但今年十月二十日夜晴,则可延一纪,不尔则当速置。上酷留之,俾泊后苑,苑吏或见宿于木末鸟巢中,或数日不见,上切切记其语,至所期之夕,御太清阁以望气,是夕果晴,星斗明粲,上心方喜,俄而阴霾四起,天地陡变,雪雹骤降,移仗下阁,急传宫钥开门,召开封尹,即太宗也,延入大寝,酌酒对饮,宦官宫妾悉屏之,但遥见烛影下太宗时,或避席,有不可胜之状,饮讫,禁漏三鼓,殿下雪已数寸,太祖引柱斧戳雪,顾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带就寝,鼻息如雷。是夕,太宗留宿禁内,将五鼓,侍庐者寂无所闻,太祖已崩矣。太宗受遗诏于柩前即位,逮晓登明堂,宣遗诏罢,放声大恸,引近臣环玉衣以瞻圣体,玉色莹如出汤沐。太祖英武,其达生知命葢有如此者,文莹宜不妄,故特著于此。然文莹所言道士不得姓名,岂即张守真耶?或复一道士也,恐文莹得之传闻,故不审,如云于西沼木阴下,笑揖太祖,止宿后苑,乌巢中,言十月二十日夜晴,则圣寿可延一纪,疑皆好事者饰说,未必然也。又云太宗留宿禁内,此亦谬误。太祖既不豫,宁复自登阁,且至殿庭戮雪乎?今略加删润,更俟详考顾命,大事也,而实録、正史皆不能记,可不惜哉!蔡敦直笔云:太祖召陈抟入朝,宣问寿,数对以丙子岁十月二十日夜,或见雪,当办行计,若晴霁,须展一纪。至期前夕,上不寝。初夜,遣宫人出视,回奏星象明,粲交,更再令出视,乃奏天阴,继言雪下,遂出禁钥,遣中使召太宗入对,命置酒付宸翰,属以继位。夜分退,上就寝,侍寝者闻鼻息声异,急视之,已崩,太宗于是入继」。按敦所载与文莹略同,但即以道士者为陈抟尔。抟本传及谈苑并称抟,终太祖朝,未尝入见,恐敦亦误矣,当是张守真也。王禹偁建隆遗事云:上将晏驾,前一日,遣中使急召宰相赵普、卢多逊入宫,见于寝阁,上曰:吾知此疾必不起,要见卿等无他为有数事,未暇行之,卿等将笔砚来,依吾言冩之,身后切须行之,吾瞑目无恨也。遂授普等笔砚,上自陈述,普等依上言而冩数事,皆济世安民之法,普等因呜咽流涕而言,此则谨依谟训而行之。然有一大事,未见陛下处置。上曰:何事也?普等曰:储嗣未定,陛下倘有不讳,诸王中当立何人?上曰:可立晋王。普等复曰:陛下艰难创业,卒致升平,自有圣子当受命,未可议及昆弟也。臣等恐大事一去,卒不可还,陛下宜熟计之。上曰:吾上不忍违太后慈训,下为海内方小康,思得长君以抚之,吾已决矣,愿公等善为我辅晋王。遂出御府珠玉金器赐普等,令归第。翌日,上崩于长庆殿,由是晋王闻普等有此奏议,大衔之。嗣位后,坐多逊事连秦府,贬死于岭表阙,隆遗赵普,以妇人取媚于禁中,遂获免」。谨按世所传,建 事十三章,此其第十一章也。是尤悖谬不可信。葢开宝六年八月赵普已罢相,出镇河阳。后三年太祖晏驾,此时赵普实在河阳,安得与卢多逊并居相位耶?又遗事第七章称:「杜太后及太祖召晋王、秦王、南阳王等相约传位,陶谷为誓书,赵普告天地宗庙。此固不然也。设如所言,则太祖传位晋王,约已定于建隆初矣,开宝末命宰相又何请耶?就复请则决非赵普也。且遗事乃一人所著,其首尾固当参同,今第七章既云尔,其第十一章又云尔,岂不自相矛盾耶?臣焘尝反复推究此章,葢普之怨家仇人,多逊亲党所为,欲肆其诋毁,故托名禹偁窜寄遗事中,实非禹偁作也。禹偁仕太宗,坐直屡黜,故群小因之。然禹偁素识道理,忠义人也,决不敢凿空架虚污蔑君父,若此不顾,且禹偁集所载表章多代普作,禹偁传亦称普雅爱重禹偁,纵禹偁书恶不为普隠,亦须验实传信。方太祖晏驾时,普不在相位,士大夫孰不知之,而此章乃云与卢多逊同入宫,其非禹偁所著葢明甚,必多逊亲党,不习朝廷典故者所妄作也。且非独此章为不可信,其他章要不全是,葢禹偁用文章名天下,今所传遗事,语多鄙俗,略不似禹偁平日口声,故臣焘窃有疑焉,特信其可信耳。学士大夫以书托名禹偁,则遽信之,不复推究,此最害义者,故不可不辨以晓来世云○考异。按蔡敦直笔云:十月二十日前夕,太祖召太宗入对,属以继位,夜分乃退,本甚明白。李焘作长编,改继位为后事,且去夜分乃退」四字。又据僧莹《湘山野録》载道士降神语,并烛影斧声事。其后又据司马光纪闻,载帝崩,宋后召徳芳,而王继恩等召晋王事,两说甚异,焘俱列之,不虞矛盾,何也?葢焘此书固编以俟考者,未成史也。史以传信,即无烛影斧声之讹妄,亦当细考详定,主于一说,岂可一时之事,彼此异同?况野録纪闻,一出异端之徒,一出名臣之手,后人宜何所信乎?史称焘博极群书,其为长编,专务广采择焉,不精良然。今从直笔纪闻,馀一概削去,庶杜后人之疑。其详见癸丑帝崩后。 癸丑,帝崩于万岁殿,时夜四鼓,宋皇后使王继恩出,召贵州防御使徳芳,继恩以太祖传国晋王之志素定,乃不诣徳,芳径趍开封府召晋王,见左押衙程徳,𤣥先坐于府门,徳𤣥荥泽,人善为医,继恩诘之,徳𤣥对曰:我宿于信陵坊,乙夜有当闗,疾呼者曰:晋王召出,视则无人,如是者三,吾恐晋王有疾,故来」。继恩异之,乃告以故,扣门与俱入见王,且召之,王大惊,犹豫不行,曰:吾当与家人议之」。乆不出,继恩促之曰:「事乆将为他人有矣」。时大雪,遂与王雪中步至宫,继恩止王于直庐,曰:「王姑待此继恩,当先入言之」。徳、𤣥曰:「便应直前,何待之有?」乃与王俱进至寝殿,后闻继恩至,问曰:「徳芳来耶?继恩曰:「晋王至矣。后见王,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贵,勿忧也」。李焘曰:此据司马光记闻,误以王继恩为继隆,程徳𤣥为贾徳𤣥,今依国史改定。按开宝皇后以开宝元年二月入宫,徳芳以开宝八年七月娶焦继勲女出阁,时年十七。徳芳传不载母为开宝皇后,后传亦不言有子徳芳,非宋出也。当考。国史方技传:马韶,平棘人,习天文三式之学。开宝中,太宗以晋王尹京邑,时朝廷申严私习天文之禁,韶素与太宗亲吏程徳𤣥善,徳𤣥每戒韶不令及门。九年十月十九日,既夕,韶忽造徳𤣥徳,𤣥恐甚,且诘其所以来。韶曰:明日乃晋王利见之辰也。徳𤣥惶骇,因止韶于一室中,遽入白太宗。太宗命徳𤣥以人防守之,将闻于太祖,及诘旦,太宗入谒,果受遗践阼。数日,韶以赦免」。按此与程徳𤣥传所称宿信陵坊,夜有扣门疾呼,趣赴宫邸事不同,疑必有一误。今但从徳𤣥传及司马光记闻。甲寅,太宗即位,群臣谒见万岁殿之东楹,帝号恸殒絶。

臣乾学曰:宋太宗无兄之心,授议于后人者,不止一端,被以恶名,则倡于胡氏一桂,而陈、杨、贝诸人和之。然黄文、献溍、宋潜、溪濓、刘文介、俨皆已力辨其诬,惟程篁墩敏政,其说尤详,惧后人之疑,复著宋纪受终考以证之。臣谓太宗之必不为其事,无容多喙,即于太祖之必立其弟信之、杜后之命。太祖顾赵普曰:汝同记吾言,不可违也。太宗宁不信之于张齐贤,则曰:吾留使辅汝。平居则称之曰:他日必为太平天子。太宗又宁不信之?夫杀逆大恶,常人之所不为,即使太宗狠戾,不如常人,亦必惧此位之不吾属而后不得已而为此也,位已属我矣,兄已不豫,且属后事矣,而犹汲汲为此极恶之举,虽至愚者,断不出此。然则此疑何自而生?曰:起于李焘之并存野録、纪闻》,成于陈桱之强合两说,而又附㑹増益之,他因无所据也。或曰:顾命之事,何以独略曰:太祖素强无疾,故崩于癸丑,而己亥犹幸西教场,相去不过旬日,史亦不记,帝得何疾,则必暴疾发于数日之间者耳。前一夕,虽召太宗属后事,帝亦不自意其遽崩也。壬子夜分,太宗退。癸丑之夕,上即崩,宋后乃有召徳芳不遵遗诏之意,而不意继恩之以晋王至也,故后见王愕然,遽呼官家吾母子云云,其事状甚明,何乃多载野史,欲以解疑而反滋惑乎?后之读史者,心既不平于太宗后日,所行之事,信其待兄之薄,复据此怪诞不经之语,直欲坐以大逆无道之事,其意亦欲惩恶而不知,适以长无父无君之胆,而导不孝不悌者之路也。夫说之足以害世道、惑人心者,宁为彼野録所登,必不可轻,为吾正史所载,是以反覆讨论,慎重于笔削间,而窃附于《春秋》恶恶欲短之义云。

乙卯,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诏令縁边禁戢戍卒,毋得侵挠外境。群臣有所论列,并许实封以闻。须面奏者,合门使即时引对。

富弼曰:「太宗求治至切,故诏群臣论事,欲面奏者,即时引对。此言路所以无壅也。今来臣寮非差遣合上殿者,不得对。近有朝臣乞上殿敷奏边事,逾月不得报。边事尚拘常例,况他事乎!此葢大臣不言,致采言之道未广也。

庚申,以皇弟永兴节度使、兼侍中廷美为开封尹、兼中书令,封齐王。皇子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徳昭为永兴节度使、兼侍中,封武功郡王。贵州防御使徳芳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帝友爱最笃,不欲徳芳异其称呼,并诏王、石、魏氏三公主皆依旧为皇子皇女焉。宰相薛居正加左仆射,沈伦加右仆射。伦,即义伦也。参知政事卢多逊为中书侍郎、平章事,枢宻使曹彬加同平章事,枢宻副使楚昭辅为枢宻使。 十一月甲子,追册故尹氏为淑徳皇后,越国夫人符氏为懿徳皇后。尹氏,崇珂之女兄,帝㣲时所娶也。 丁卯,诏齐王廷美、武功郡王徳昭位在宰相上。 庚午,以齐州防御使李汉超为云州观察使、判齐州,仍䕶闗南屯兵。洺州防御使郭进领应州观察使、判邢州,兼西山巡检如故。时瀛州防御使马仁瑀监霸州军,擅发麾下兵入辽境略夺,由是与汉超交恶,帝恐生边衅,即遣使赍金帛赐汉超及仁瑀,令置酒讲解,寻徙仁瑀知辽州。汉超在齐州凡十七年,为政简易,吏民信爱,尝诣阙请立碑颂徳,诏太子率更令徐铉为之文。汉超立碑在开宝八年十一月,今附此。进在洺州日,尝于城四面悉令种柳壕中,杂植荷芰,蒲苇后益繁茂,州人见之有泣者,曰:「此郭公所种也」。 诏诸道转运使,各察举部内知州、通判、监临物务京朝官等,以三科第其能否、政绩尤异者为上,恪居官次、职务粗治者为中,临事弛慢所莅无状者为下,岁终以闻。

吕中曰:转运置于乾徳本以总利权耳,而兼纠察官吏自此始。厥后有判官,有副使,又有提㸃刑狱,皆所以纠察官吏,此汉部刺史职也。

以供奉官薛惟吉为右千牛卫将军,沈继宗及乡贡进士卢雍并为水部员外郎。雍,多逊子也,起家授官,即与继宗同。多逊时方宠幸,帝特命之,非旧典云。 是月,进封刘鋹卫国公,李煜陇西郡公,去违命侯旧号。 十二月癸巳朔,上大行皇帝谥曰英武圣文神徳,庙号太祖。甲寅,帝御乾元殿受朝,悬而不乐,大赦,改是岁为太平兴国元年。 戊午,辽遣使来赙。 己未,幸讲武池,遂幸玉津园。 是岁,高丽国人金行成始入学于国子监,罢河东兵。

史臣曰:五季乱极,宋太祖起介胄之中,践九五之位,原其得国,视晋汉周,亦岂甚相絶哉!及其发号施令,名藩大将,俯首聴命,四方列国,次第削平,此非人力所易致也。建隆以来,释藩镇兵权,绳赃吏重法,以塞浊乱之源,州郡司牧,下至令録幕职,躬自引对,务农兴学,慎罚薄敛,与世休息,迄于丕平,治定功成,制礼作乐,在位十有七年之间,而三百馀载之基,传之子孙,世有典则,遂使三代而降,考论,声明文物之治,道徳仁义之风,宋于汉唐,葢无让焉。乌宓创业垂统之君,规模若是,亦可谓逺也已矣!

臣乾学曰:后世君臣,其得天下与二帝、三王异者,祗此自私自利之心害之耳!不然,宋太祖之中外拥戴而受命不传天下于其子而与弟,何遽不若尧舜汤武矣哉?迹其即位后,全功臣于令终,待降王以殊礼,寛大以养民力,诚信以励臣工,遂开太平永乆之祚,虽后稍衰弱播迁,由其子孙失徳,非祖宗之咎也!程子谓本朝有不可及者五事,岂不信哉?窃尝论太祖之为君,智略如汉高,而忠厚过之,谦雅如光武而豁达过之,勤敏如唐太宗,而方正过之,惜乎天不假之以年治,止此也!三代以降质美,而可与希帝、希王者一人而已。

太平兴国二年春正月壬戌,以大行在殡,不视朝。 丙寅,命礼部员外郎贾黄中、左补阙程能、左赞善大夫冯瓉,分掌左藏三库。先是,货钱与金帛同掌,岁乆,储蓄盈羡,始命分之,黄中寻出知升州,尝按行府廨,见一室扃鐍甚固,命发钥视之,得金宝数十柜,计其价直数百万,乃李氏宫阙中遗物,未著于籍,即表上之,帝曰:「非黄中廉恪,则亡国之宝,将污法而害人矣」。赐钱二十万。李焘曰:黄中知升州,不得其月日,据本传在二年,今附见于此。徐度国纪载之二月庚子,不知何据。 帝初即位,以疆宇至逺,吏员益众,思广振淹滞,以资其间阙,顾谓侍臣曰:「朕欲博求俊乂于科场中,非敢望拔十得五,止得一二,亦可为致治之具矣」。先是,诸道所发贡士凡五千三百馀人,命太子中允、直舍人院张洎、右补阙石熙载试进士,左赞善大夫侯陶等试诸科,户部郎中侯陟监之,于是礼部上所试合格人名,戊辰,帝御讲武殿,内出诗赋题覆试进士,命翰林学士李昉扈䝉,定其优劣为三等,得河南吕䝉正以下一百九人,庚午,覆试诸科,得二百七人,并赐及第,又诏礼部阅贡籍,得十五举以上进士及诸科一百八十四人,并赐出身,九经七人不中格,帝怜其老,特赐同三传出身,凡五百人,皆先赐緑袍靴笏,锡宴开宝寺,帝自为诗一章赐之,第一、第二等进士,并九经授将作监丞、大理评事、通判诸州,同出身进士及诸科,并送吏部免选,优等注拟,宠章殊异,歴代所未有也。薛居正等言取人太多,用人太骤,帝意方欲兴文教、抑武事,弗听,及䝉正等辞,召令升殿,谕之曰:「到治所,事有不便于民者,疾置以闻」。仍赐装钱,人二十万。太祖之幸西京也,洛阳人张齐贤献十䇿,下并、汾、富民封建敦孝悌,举贤太学籍田、选良吏,惩姧谨刑。太祖召见,便坐问之,齐贤以手画地条陈,太祖善其四䇿,齐贤坚执其馀皆善,太祖怒,令卫士曳出,及还,语帝曰:「我幸西京,惟得一张齐贤,我不欲遂官爵之,汝异时可收以自辅也」。于是,齐贤举进士,帝欲置之髙等,而有司第其名在数十人,后帝不悦,乃诏进士尽第二等及九经,凡一百三十人,悉与超除,考异:按前言凡五百人,此言一百三十人者,自一等至第二等及九经所取者也。其他第三等及诸科三传出身者,不在其内。意齐贤时在二等,故然言悉与超除,则是前所云第一、第二等进士皆授京官及通判之谓耳。后史不考,皆云为张齐贤一榜尽赐及第,非也。齐贤虽在数十人后,固已及第矣,当云为齐贤二等尽与超除,则是矣。葢为齐贤故也。 乙亥,赐乡贡进士孔世基同本科出身,褒先圣后也。 庚辰,诏以美名易禁军旧号,铁骑曰「日骑」,控鹤曰「天武」,龙骑曰「龙卫」,虎㨗曰「神卫」。 吴越王俶遣其子温州刺史惟演来修贡,贺登极。 己卯,吴越王妃孙氏薨,诏给事中程羽为吊祭使。 二月壬辰朔,樊若水请置监于升、鄂、饶等州,大铸铜钱,凡山之出铜者,悉禁民采,并取以给官铸,且除铜钱渡江之禁。诏从其请,民甚便之。 癸巳,吴越王俶遣使来修时贡。甲午,辽遣使来贺即位及正旦。 罢江南铁钱,悉铸为农器,以给江北流民之归附者。考异实録作七月丁亥,今从宋史。 右千牛卫上将军李煜自言其贫,乙未,诏赐钱三百万。煜虽贫,张洎颇丐索之,煜以白金頮面器与洎,洎意犹不足。 己亥,吴越王俶以山陵有期,遣使来修赙礼。 庚子,帝改名炅,诏除已改州县职官及人名外,旧名二字不须回避。 初右监门卫率府副率王继勲分司西京,残暴愈甚,强市民家子女以备给使,小不如意,即杀而食之,以槥椟贮其骨,出弃野外,女侩及鬻棺者出入其门不絶,民甚苦之,不敢告。帝在藩邸,颇闻其事,及即位,㑹有诉者,亟命户部员外郎、知杂事雷徳骧往鞫之,继勲具服所杀婢百馀人,乙卯,斩继勲并女侩八人于洛阳市,长寿寺僧惠广常与继勲同食人肉,帝令先折其胫,然后斩之,民皆称快。 壬寅,大宴崇徳殿,不作乐。三月,香药库使高唐张逊建议,请置𣙜场局,大出官库香药宝货,稍増其价,许商人入金帛买之,岁可得钱三十万贯,以济国用,使外国物有所泄,帝从之,一岁中果得三十万贯。 戊寅,命翰林学士李昉等编类书为一千卷,小说为五百卷。 初,节度使得补子弟为军中牙校,豪横奢纵,民间苦之。上雅知其弊,始即位,即诏诸州府籍其名部送阙下,至者凡百人。癸未,悉补殿前承㫖,以贱职羁縻之。 己丑,置威胜军,许辽人互市。隆平集云:以李继升筑潞州北,乱柳九围中为威胜军。 庚寅,知江州周述言庐山白鹿洞学徒常数千百人,乞赐九经,使之肄习。诏国子监给本,仍传送之。 夏四月甲寅,辽遣鸿胪少卿耶律敞等来助𦵏。 乙卯,𦵏太祖英武圣文神徳皇帝于永昌陵。五月癸亥,向拱、张永徳、张美、刘廷让皆罢节镇,为诸卫上将军。 丙寅,诏继母杀子及妇者,同杀人论。 庚午,命起居舍人幸仲甫使于辽,右赞善大夫穆被副之。将至境,闻朝议兴师伐北汉,仲甫知北汉倚辽为援,迟留未敢进,飞奏俟报,有诏遣行,既至,辽主问曰:「闻中朝有党进者,真骁将,如进之比凡几人?」仲甫对曰:「名将甚多,如进鹰犬之材,何可胜数?」辽主欲留之,仲甫曰:「信以成命命,不可留,有死而已」。辽主知其不可夺,厚礼遣还,帝尝谓左右曰:「仲甫逺使絶域,练达机宜,可谓不辱君命矣」。 甲戌,以十月十七日为乾明节。 己卯,祔太祖神主于太庙,庙乐曰《大定之舞,以孝明皇后王氏配,又以懿徳皇后符氏、淑德皇后尹氏祔别庙。 庚辰,诏修鳯翔府终南山北帝宫宫,即张守真所筑以祀神者也。閠七月庚寅朔,以陈洪进将入朝,遣翰林使程徳𤣥往宿州迎劳之。 己酉,遣翰林学士李昉使吴越。 丁巳,有司上诸州所贡閠年图。故事,每三年一令天下贡地图与版籍皆上尚书省,国初以閠为限,所以周知山川之险易,户口之众寡也。 是月,河决孟州之温县,郑州之荥泽、澶州之顿丘,皆发縁河诸州丁夫塞之。又遣左卫大将军李崇矩骑置自陜西至沧、棣,案行水势,视堤岸之缺,亟缮治之。民被水灾者,悉蠲其租。 八月丙寅,陈洪进入见于崇徳殿,礼遇优渥,赐钱千万、白金万两、绢万匹。宋史云:乙丑,平海军节度使陈洪进来朝。今从长编为丙寅。 帝初即位,以少府监高保寅知怀州。怀州故𨽻河阳,时赵普为节度使,保寅素与普有隙,事多为普所抑,保寅心不能平,手疏乞罢节镇,领支郡之制,乃诏怀州直𨽻京,长吏得自奏事。于是虢州刺史许昌裔诉保平军节度使杜审进阙失事,诏右拾遗李瀚往察之,瀚因言:「节镇领支郡,多俾亲吏掌其闗市,颇不便于商贾,滞天下之货,望不令有所统摄,以分方面之权」。帝纳瀚言,戊辰,诏诸州并直属京,天下节镇无复有领支郡者矣。考异:李焘曰:按此时已尽罢节镇所领支郡矣,而实録兴国七年五月辛亥又书诏以泾州直属京,不知何也?今削去不著,更须考之。 九月,吴越王俶将入朝,先遣其子惟浚来贡。壬辰,诏户部郎中侯陟至泗州迎劳之,及惟浚至,赐赉无算。 唐天佑中,兵乱窘乏,始令以八十五钱为百。后唐天成中,又减五钱。汉乾佑初,复减三钱。国初因汉制,其输官亦用八十或八十五,然诸州私用犹各随俗,至有以四十八钱为百者。丁酉,诏所在悉以七十七钱为百,每千钱必及四筋半以上。禁江南新小钱,民先有藏蓄者,悉令送官,官据铜给其直,私铸者弃市。 帝属意戎事,每朝罢,亲阅禁卒,命筑讲武台于城西之杨村。辛亥大阅,帝与文武大臣从官等登台而观,命天武左厢都指挥使崔翰分布士伍,南北绵亘二十里,建五色旗以号令,将卒节其进退,每按旗指纵,则千乘万骑,周旋如一,甲兵之盛,近代无比。帝恱,即以金带赐翰曰:「此朕藩邸时所服者也」。 容州旧贡珠,太祖平刘鋹,诏废媚川都及禁民采珠。至是,复贡珠百斤,赐负担者银带衣服。 丙辰,帝始狩于近郊,作诗赐群臣,令属和。 国子监主簿郭忠恕决杖配𨽻登州,禁锢忠恕纵酒,肆言时政,颇有谤讟。帝怒,故有是谪。忠恕行至临邑,卒。 丁巳,吴越王遣使乞呼名,不允。 冬十月辛酉,命左卫大将军李崇矩为邕、贵、浔、横、钦、窦等州都巡检使,未几,徙琼、崖、儋、万,麾下军士咸惮于从行,崇矩尽出器皿金帛,凡直数百万,悉分给之,众乃感恱。时黎贼扰动,崇矩悉至洞穴抚谕以已财遗,其酋长众皆怀附。在岭表及海上四五年,恬然不以炎荒婴虑。旧涉海者多舣舟俟风或旬馀,或弥月,崇矩往来皆一日而渡,未尝留滞,从者亦皆无恙,人谓崇矩纯徳之报云。 辽遣使来贺乾明节。 己巳,群臣请举乐,表三上,从之。 是月,初𣙜酒酤。 十一月丁亥朔,日有食之,既。辽司天奏日当食不亏。 庚寅,日南至,帝始受朝。 马军都指挥使党进出为忠武节度使。进掌禁卫凡十二年。尝徼巡京师闾巷间,有畜竒禽异兽者,进或见,必命左右取而放之,骂曰:「买肉不供父母,反饲禽兽乎!」尝为杜重威家奴,重威子孙贫贱,进分月俸钱给之,人亦以此称焉。 十二月丁巳朔,试诸州所送天文术士,𨽻司天台,无取者黥配海岛。 癸酉,诏定晋州矾法,私煮及私贩易者罪有差。 灵州通逺军界诸蕃族,剽略官纲,诏知灵州、通远军使董遵诲讨之,遵诲分将出兵,诸蕃族大惧,尽归所掠肉袒请罪,遵诲即慰抚之,自是各谨封略,秋毫不敢犯,帝命遵诲兼领灵州路巡检,在通逺军凡十四年。

资治通鉴后编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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