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巻一百三十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一百三十起旃䝉单阏,正月尽疆圉大荒落十二月,凡三年
、宁宗法天备道纯徳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
讳扩,光宗第二子也,母曰慈懿皇后李氏。光宗为恭王,慈懿梦日坠于庭,以手承之,已而有娠。乾道四年十月丙午,生帝于王邸。五年五月,赐今名。淳熈五年十月,封英国公。七年二月,始就傅。十二年三月,封平阳郡王。十六年二月,光宗受禅,三月,进封嘉王。
庆元元年辛卯,金敕有司:给钦宗家属田宅。 辛亥,金谕参知政事胥持国,河上役夫聚居,恐生疾疫,可廪医䕶视之。 丙辰,白虹贯日。 二月己未,金始祭髙禖。壬戍,诏嗣秀、王伯圭赞拜不名。丁丑,金中都地震,大雨雹,昼晦,震虑天门右鸱尾。 戊寅,右丞相赵汝愚罢。初,韩侂胄欲逐汝愚而难其名,京镗曰「彼宗姓也,诬以谋危社稷,则一网打尽矣」侂胄然之。以秘书监李沐有怨于汝愚,引为右正言,使奏汝愚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汝愚出浙江亭待罪,遂以观文殿大学士出知福州。 己卯,雨土。 甲申,谢深甫等论汝愚冒居相位,今既罢免,不当加以书殿隆名,帅藩重寄,乞令奉祠请咎,命提举洞霄宫。直学士院郑湜草制,有云:「顷我家之多难,頼硕辅之精忠,持危定倾,安社稷以为恱,任公竭节利,国家无不为!」坐无贬词,亦免官。兵部侍郎章頴侍经帏,帝曰:「谏官有言赵汝愚者,卿等谓何?同列漫无可否,頴奏言:「天地变迁,人情危疑,加以敌人嫚侮,国势未安,未可轻退大臣。愿降诏宣谕汝愚,毋聴其去」。頴遂以汝愚党罢国子祭酒李祥言:「去岁寿皇崩,两宫隔絶,中外汹汹,留正弃宰相而去,官僚几欲解散,居丧无主,国命如髪,汝愚不畏灭族,决策立陛下,风尘不揺,天下复安,社稷之臣也!奈何无念功至意,忽体貌常典,使精忠巨节,怫郁黯暗,何以示后世?知临安府徐谊,素为汝愚所器,凡有政务,多咨访之谊,随事禆助,不避形迹,又尝劝汝愚早退,及豫防侂胄之奸,侂胄尤怨之,及是,与国子博士杨简亦抗论留汝愚,李沐劾为党,皆斥之。时余端礼在枢府,与汝愚同心辅政,汝愚尝曰:「士论未一,非余处恭不能任。及汝愚被逐,端礼不能救,但长吁而已」。处恭,端礼字也。三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庚寅,太白经天。 夏四月丁巳,太府寺丞吕祖俭奏言赵汝愚之忠,韩侂胄怒曰:吕寺丞乃预我事耶?祖俭乃上封事曰:「陛下初政清明,登用忠良,然曽未逾时,朱熹老儒也,彭龟年旧学也,有所论列,则亟许之去。至于李祥,老成笃实,非有偏比,葢众听所共孚者,今又终于斥逐,臣恐自是天下有当言之事,必将相视以为戒,钳口结舌之风,一成而未易反,是岂国家之利耶?又曰:今之能言之士,其所难非在于得罪君父,而在忤意权势,姑以臣所知者言之,难莫难于论灾异,然言之而不讳者,以其事不闗于权势也。若乃御笔之降,庙堂不敢重违,台谏不能深论,给舍不敢固执,葢以其事关贵幸,深虑乘间激发而重得罪也,故凡劝导人主,事从中出者,葢欲假人主之声势,以渐窃威权耳。比者闻之道路,左右𥊍御于黜陟,废置之际,间得闻者,车马辐凑,其门如市,恃权怙宠,揺撼外庭,臣恐事势浸淫,政归幸门,凡所荐进,皆其所私,凡所倾陷,皆其所恶,岂但侧目惮畏,莫敢指言,而阿比顺从,内外表里之患,必将形见,臣因李祥获罪而深及此者,是岂矫激自取罪戾哉?实以士气頺靡之中,稍忤权臣,则去不旋踵,私忧过计,深虑陛下之势孤,而相与维持宗社者寖寡也。疏既上,束担待罪,有㫖祖俭朋比罔上,送韶州安置,中书舍人邓驿缴奏祖俭不当贬,内降祖俭,意在无君,罪当诛窜,逐已从寛㑹。楼钥进读吕公著元佑初所上十事,因进曰:「如公著社稷臣,犹将十世宥之,祖俭乃其孙也,今投之岭外,万一即死,陛下有杀言官之名,臣窃惜之。帝问祖俭所言何事人,始知韶州之贬,不出上意。侂胄谓人曰:「复有救祖俭者,当处以新州」。众乃不敢言。或谓侂胄曰:「自赵丞相去,天下已切齿,今又投祖俭瘴乡,不幸或死,则怨益重,曷若少徙内地?」侂胄亦悟,改送吉州。 己未,以余端礼为右丞相,郑侨参知政事,京镗知枢密院事,谢深甫佥书枢密院事。 庚申,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张衜、林仲麟、蒋传、徐范六人,伏阙上书曰:「自古国家祸乱之由,初非一端,惟小人中伤君子,其祸尤惨,党锢敝汉,朋党乱唐,大率由此,元佑以来,邪正交攻,卒成靖康之变,臣子所不忍言,陛下所不忍闻也!近者谏官李沐论罢赵汝愚,中外咨愤而沐,以为父老欢呼,䝉蔽天听,一至于此,陛下独不念去歳之事乎?人情惊疑,变在朝夕,是时假非汝愚出死力,定大义,虽百李沐,罔知攸济,当国家多难,汝愚位枢府,本兵柄,指挥操纵,何向不可,不以此时为利,今上下安妥,乃有异意乎?章頴、李祥、杨简发于中激,力辩其非,即遭斥逐,六馆之士,拂膺愤怨,李沐自知邪正不两立,思欲尽覆正人,以便其私,于是托朋党以罔陛下之听,臣恐君子、小人消长之机,于此一判,则靖康已然之验,何堪再见于今日耶?伏愿陛下念汝愚之忠勤,察祥简之非党,灼李沐之回邪,窜沐以谢天下,还祥等以収士心」。疏上,诏宏中等罔乱上书,扇揺国是,悉送五百里外编管,天下号为「六君子」,传乆居太学,忠鲠有闻,扣阍之事,皆其属藁。 中书舍人邓驿言:「臣仰惟国家开设学校,教飬士类,徳至渥也。自建太学以来,上书言事者,无时无之,累朝仁圣相继,天覆海涵不加之罪,甚者押归本贯,或他州听读而已。绍熈间,有布衣余古上书狂悖,若以指斥之罪坐之,诚不为过,太上皇帝始者震怒,降㫖编管,已而臣僚论奏,竟从寛典,陛下今日编管杨宏中等六人,若以扇揺国是非之,则未若指斥乘舆之罪大也。以六辈言之,则一夫为至寡也。圣明初政,仁厚播闻,睿断过严,人情震骇,所有録黄,未敢书行。是日,知临安府钱象祖捕诸生押送贬所,未几,驿罢,出知泉州。癸亥,金敕有司:「以增修曲阜宣圣庙工毕,赐衍圣公以下三献法服及登歌乐一部,仍遣太常旧工往教孔氏子弟,以备祭礼。 五月乙未,金判平阳府事镐王永中,以罪赐死,并及其二子。初傅、尉希望风㫖,过为苛细,永中自以世宗长子,且老矣,动有掣制,情思不堪,殊郁郁,乃表乞闲居,诏不许。及郑王永蹈以谋逆诛,増置诸王司马,球猎游宴,皆有制限,家人出入皆有禁防,河东提刑判官布噜哈坐私谒永中,杖一百,解职,同知西京留守费摩阿蘓坐受永中请,托免。先是,永中舅张汝弼妻髙鄂屯,以诅祝诛,金主疑事在永中,未有以发也,㑹傅尉奏永中第四子阿里哈罕,因防禁严密,语涉不道,诏同佥大睦卿府事,牵御史中丞孙际康鞫问,并求得第二子实图梅所撰词曲有不逊语,家奴,徳格首,永中尝与侍妾瑞雪言:「我得天下,子为大王,以尔为妃」。诏遣官覆按,状同,再遣礼部尚书张暐、兵部侍郎乌库哩庆裔覆之。金主谓宰臣曰:「镐王祇以语言得罪,与永蹈罪异」。参知政事马琪曰:「罪状虽异,人臣无将则一也」。遂令百官杂议,皆曰:请论如律。诏赐永中死,实图梅、阿里哈罕等皆弃市,敕有司用国公礼,收葬永中妻子,威州安置。戊戍,诏戒百官朋比。 丙午,诏诸路提举司置广恵仓。 六月丁巳,复留正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初,程颢、程頥传孔孟之学,其徒杨时传之、罗从彦、从彦传之、李侗、朱熹、师侗致知力行,其学大振,流俗丑正,多不便之,遂有「道学」之名,阴以攻诋,及韩侂胄用事,士大夫素为清议,所摈者,敎以凡与为异者,皆道学之人疏姓名授之,俾以次斥逐,或又言道学何罪,当名,曰伪学善类,皆不自安,丁巳,右正言刘徳秀上言:「邪正之辨,无过真与伪而已,彼口道先生之言而行,如市人所不为,在兴王之所必斥也。昔孝宗鋭意恢复,首务核实,凡言行相违者,未尝不深知其奸,臣愿陛下以孝宗为法,考核真伪,以辨邪正」。诏下其章,由是博士孙元卿、袁燮、国子正陈武皆罢,司业汪逵入札子辩之,徳秀以逵为狂言,亦被斥。 癸酉,以韩侂胄为保宁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 是夏,建昌军民家木柱有声如牛鸣者三日。秋七月丁酉,御史中丞何澹言:「顷歳有为专门之学者,以私淑诸人为己任,非不善也,及其乆也,有从而附和之者,有从而诋毁之者,有畏而无敢窃议者,附和之者,则曰此致知格物精义入神之学,而古圣贤之功用在是也。一人唱之,千百人和之,幸其学之显行,则不问其人之贤否,兼収而并蓄之,以为此皆贤人也,皆善类也,皆知趋向者也,则曰其说空虚而无补于实用,其行矫伪而不近于人情,一入其门而假借其声势,小可以得名誉,大可以得爵禄。今日宦学之㨗径无以易此,畏之而无敢窃议者,则曰利其学者日繁,而䕶其局者甚众,言一出口,祸且及身,独不见某人乎?因言其学而弃置矣,又不见某人乎?因论其人而摈斥矣,彼欲以此箝人之口,莫若置而不问,臣尝平心而论,以为附和者或流而为伪,诋毁者或失其为真,或畏之而无敢窃议,则真伪举无所别矣,是非何自定乎?有人于此,行乎闺门,逹乎乡党,其践履可观而不为伪行,其学术有用而不为空,言其见于事也,正直而不私,廉洁而无玷,既不矫激以为异,亦不诡随以为同,则真圣贤之道学也,岂不可尊尚哉?茍其学术之空虚,而假此以葢其短拙践履之不笃,而借此以文其奸诈,或者又凭藉乎此,以沽名誉而钓爵禄,甚者屠沽赃秽,士论之不齿而寅縁假托以借重,则为此学之玷累尔,及人之窃议,则不知自反,又群起而攻之,曰彼其不乐道学也,彼其好伤善类也,彼此是非,纷呶不已,则为汉甘陵、唐牛李国家,将受其害,可不虑哉?臣闻绍兴间谏臣陈公辅尝言程頥、王安石之学,皆有尚同之弊,髙宗皇帝亲洒宸翰,有曰:学者当以孔孟为师,臣愿陛下以髙宗之言风厉天下,使天下皆师孔孟,有志于学者,不必自相标榜,使众人得而指目,亦不必以同门之故更相庇䕶,是者从其为是,非者从其为非,朝廷亦惟是之从,惟善之取而无彼此异同之说,听言而观行,因名而察实,録其真而去其伪,则人知勉厉而无敢饰诈以求售矣!士风纯而国是定,将必由此!」帝是之,诏榜于朝堂,既而吏部郎官糜师旦复请考核真伪,迁左司员外郎,又有张贵模者,指论太极图,亦被赏擢,澹复上䟽,言:「在朝之臣熟知其邪迹,然亦不敢自发,以招报复之祸,望明诏大臣,去其所当去者。 诏赵汝愚落职罢祠。 己亥,太白昼见。九月丙戍,荧惑入太㣲。 冬十月乙丑,升秀州为嘉兴府,舒州为安庆府,嘉州为嘉定府,英州为英徳府。 壬申,封于恭为安定郡王。 金左丞相瓜尔佳清臣受命出师,行尚书省事于临潢府。清臣侦知虚实,自选精兵一万进至合勒河,前队宣徽使伊喇敏等于栲栳泺攻营十四下之,回迎大军属部,斜出掩其所获羊马资物以归。清臣遣人责其赕罚,北阻䪁,由此叛去,大侵掠。十一月戊子,金主罢清臣,命右丞相襄代之。初议征讨,清臣主其事,既而领军出征,虽屡获捷,而贪小利,遂至北边不宁者数岁。 己丑,雨土。 戊戌,加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太上皇、太上皇后尊号。 丙午,窜故相赵汝愚于永州。初,韩侂胄忌汝愚,必欲置之死以息人言,用何澹疏,落汝愚观文殿大学士及宫观。监察御史胡紘遂上言「汝愚倡引其徒,谋为不轨,乘龙授鼎,假梦为符」因条奏其十不逊,且及徐谊,诏责汝愚永州安置,谊南安军安置。时汪义端当制,遂用汉诛刘屈牦,唐戮李林甫事。廸功郎赵师古亦上书乞斩汝愚,帝不从,汝愚怡然就道,谓诸子曰:「观侂胄之意,必欲杀我,我死,汝曹尚可免也」丁未,命宰执大阅。 余端礼、郑侨言:「福建地狭人稠,无以赡飬,生子多不举。福建提举宋之瑞乞免鬻建、劔、汀、邵,没官田,収其租助民举子之费,从之。 十二月戊午,金礼部尚书张暐等进《大金仪礼》。 丁卯,金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滏阳赵秉文上书论宰相胥持国当罢,宗室守贞可大用。金主召问,言颇差异,命知大兴府事内族□等鞫之,秉文初不肯言,诘其仆,歴数交游者,秉文乃曰:「初欲上言,尝与修撰王庭筠、御史周昂、省令史潘豹、郑赞道、高坦等私议」。庭筠等皆下狱,决罚有差。有司论秉文上书狂妄,法当追解,金主不欲以言罪人,遂特免焉。当时为之语曰:「古有朱云,今有秉文。朱云攀槛,秉文攀人。士大夫莫不耻之。坐是乆废。 乙亥,金诏加五镇、四渎王爵。 焕章阁待制、提举南京鸿庆宫朱熹始以庙议自劾,不许。以疾再乞休致,诏:「辞职谢事,非朕优贤之意,依旧秘阁修撰」。考异。宋史宁宗纪:是年十二月丙子,命朱熹为焕章阁待制,辞」。按朱熹传,焕章鸿庆之命在绍熈五年,是年因乞休授秘阁修撰。今从之。
是月,金右丞相襄率驸马都尉布萨揆等,自临潢进军大盐泺,分兵攻取诸营。 金平章政事完颜守贞罢。守贞刚忠明亮,通习典故,凡论对必傅经义。时金有国七十年,礼乐刑政多因旧制,金主欲更定修正,为一代法,其仪式条约,多守贞裁订,故明昌之治,号称清明,又好接引善类以列朝廷,为胥持国所忌,罢去。
二年春正月,金大盐泺群牧使伊埒图等为翁吉喇特部兵所败,死之。 庚寅,以余端礼为左丞相,京镗为右丞相,谢深甫参知政事,郑侨知枢密院事,何澹同知枢密院事。 赵汝愚行至衡州,病作,衡守钱鍪承韩侂胄宻谕,窘辱百端。庚子,汝愚暴卒,天下闻而寃之,讣闻,帝命追复元官,许归葬,中书舍人呉宗旦缴还复官之命。汝愚学务有用,常以司马光、富弼、韩琦、范仲淹自期,凡平昔所闻于师友,如张栻、朱熹、吕祖谦、汪应辰、王十朋、胡铨、李焘、林光朝之言,欲次第行之,未果而罢政。初,汝愚尝梦孝宗授以汤鼎,背负白龙升天,后翼嘉王以素服即位,谗者遂以为罪。 甲辰,右谏议大夫刘徳秀劾前丞相留正四大罪首,言引用伪学之党,以危社稷,诏正落职罢祠。 二月,端明殿学士叶翥知贡举,与同知贡举、右正言刘徳秀奏言「伪学之魁,以匹夫窃人主之柄,鼓动天下,故文风未能丕变。乞将语録之类尽行除毁,故是科取士稍渉义理者,悉皆黜落,《六经》、《语》、《孟》、《中庸》、《大学》之书,为世大禁」淮西总领张釜上言「迩者伪学盛行,頼陛下圣明斥罢,天下皆洗心涤虑,不敢为前日之习。愿明诏在位之臣,上下坚守不变,毋使伪言伪行乘间而入,以坏既定之规模」乃除釜尚书左司郎官。 辛未,蠲临安民身丁钱三年。 是月,金初造虎符发兵。 三月己亥,进封嘉国公柄为呉兴郡王。 丙午,有司上《庆元㑹计録。 夏四月戊午,金初行区种法,民十五以上、六十以下有土田者,丁种一畆。 甲子,左丞相余端礼罢。时韩侂胄擅权,屏斥正士,端礼郁鬰不惬志,称疾罢政。 壬申,以何澹参知政事,吏部尚书叶翥佥书枢宻院事。 五月乙酉,申严狱囚瘐死之罚。 辛卯,赐礼部进士邹应龙以下四百九十九人及第、出身。是科得李道传。 甲午,减诸路和市折帛钱三年。 建华文阁藏孝宗御集 甲辰,更慈福宫曰寿慈。 六月丙子,皇子埈生。 秋七月戊子,量徙流人吕祖俭等于内郡,祖俭移髙安,寻卒,髙安知县徐应龙经纪其丧,且为文诔之,有劝之避祸者,应龙曰:「吕君我所敬,虽縁此获谴,亦所愿也」祖俭受业于兄祖谦,尊信不渝韶州之谪,朱熹与书曰:「熹尝受上恩遇,视群小之为,不能一言报效,子约独能发愤以蹈祸机,熹愧生矣。祖俭在谪所,读书穷理,卖药以自给,每出,必草履徒歩,为逾岭之备,尝言因世变有所摧折,失其素履者,固不足言,因世变而意气有所加者,亦私心也。时中书舍人汪义瑞引唐李林甫故事,以伪学之党皆名士,欲尽除之,太皇太后闻而非之,帝乃诏台谏、给舍论奏,不必更及旧事,务在平正,以副朕建中之意,诏下,韩侂胄及其党皆怒,刘徳秀遂与御史张伯垓、姚愈等上疏言:「继自今旧奸宿恶,或滋长不悛,臣等不言,则误陛下之用,人言之则碍今日之御札,若俟其败坏国事如前日而后进言,则徒有噬脐之悔,三者皆无一而可望下此章,播告中外,令旧奸知朝廷纪纲尚在,不至放肆从之乃改为,不必专及旧事。自是侂胄与其党攻治之志愈急矣。殿中侍御史黄黼上言:治道在黜首恶而任其贤,使才者不失其职,而不才者无所憾,故仁宗尝曰:朕不欲留人,过失于心,此皇极之道也。至于前事,有合论列,事体明证,有闗国家利害者,臣不敢不以正对,遂罢黼,而以姚愈代之。 戊戌,以韩侂胄为开府仪同三司、万寿观使。 八月丙辰,太常少卿胡紘上书言:「比年以来,伪学猖獗,图为不轨,动揺上皇,诋诬圣徳,几至大乱,頼二三大臣、台谏,出死力而排之,故元恶殒命,群邪屏迹,自御笔有救偏建中之说,或者误认天意,急于奉承,倡为调停之议,取前日伪学之奸党次第用之,或与宫观,或与差遣,以冀幸其他日不至相报复,往者建中靖国之事,可以为戒,陛下何未悟也?汉霍光废昌邑王贺,一日而诛其群臣一百馀人,唐五王不杀武三思,不旋踵而皆毙于三思之手,今纵未能尽用古法,宜令退伏田里,循省愆咎,遂诏伪学之党,宰执权住进拟,自是学禁愈急,大理司直邵袖然言:「三十年来,伪学显行,场屋之权,尽归其党,乞诏大臣审察其所学,诏伪学之党,勿除在内差遣」。已而言者又论伪学之祸,乞监元佑调停之说,杜其根源,遂有诏监司、帅守荐举改官,并于奏牍前声说,非伪学之人,㑹乡试,漕司前期取家状,必令书以「不是伪学」五字,抚州推官柴中行独申漕司,云:「自㓜习易,读程氏《易》传,以収科第,如以为伪,不愿考校」,士论壮之。 壬戍,皇子埈卒,追封兖王,谥冲恵。 九月丁亥,复分利州为东、西路。 癸巳,嗣濮王士歆卒,追封韶王。 甲午,流星昼陨。 冬十月甲戌,大阅。 十一月戊戍,金大赦,改元承安。 十二月,朱熹落职罢祠,熹家居,自以䝉累朝知遇之恩,且尚𢃄从臣职名,义不容默,乃草封事数万言,陈奸邪蔽主之祸,因以明丞相赵汝愚之寃,子弟诸生更进迭谏,以为必且贾祸,熹不听,蔡元定请以蓍决之,遇遁之同人,熹黙然取藁焚之,遂六奏,力辞职名,诏仍充秘阁修撰。时台谏皆韩侂胄所引争,欲以熹为竒货,无敢发者。胡紘未达时,尝谒熹于建安,熹待学子惟脱粟饭遇紘,不能异也,紘不悦,语人曰:此非人情,只鸡尊酒,山中未为乏也。及是,为监察御史,乃鋭然以击熹自任,物色无所得,经年酝酿,章疏乃成,㑹改太常少卿,不果。有沈继祖者,为小官时,尝采摭熹语孟之语以自售,至是以追论程頥得为御史,紘以疏草授之,继祖谓可立致富贵,遂论熹资本回邪,加以忮忍剽窃,张载、程頥之绪馀,寓以吃菜事魔之妖术,簧鼓后进,张浮驾诞,私立品题,収召四方,无行义之徒以益其党,伍相与褒衣博帯,食淡餐麄,或㑹徒于广信鹅湖之寺,或呈身于长沙敬简之堂,潜形匿迹,如鬼如魅,士大夫之沽名嗜利,觊其为助者,又从而誉之荐之,因诬熹大罪有六,其诸中冓暧昧之私,盗窃攘夺之恶,无所不至,且目熹为大奸大憝,乞加少正卯之诛,以为欺君罔世,污行盗名者,戒其徒蔡元定佐熹为妖,乞编管别州,诏熹落职罢祠,窜元定于道州,熹上表谢曰:罪多擢髪,分当两观之诛,量极包荒,姑示片言之贬,逮复寻于白简,始知丽于丹书,镌延阁论撰之名,辍真祠香火之奉,兹为轻典,允頼洪私,捧戴奚胜,感藏曷喻?伏乞臣草茅贱品,江海孤生,蚤值明时,已误三朝之眷奨,晚逢兴运,复叨上圣之深知,召自藩维,擢参帷幄,略无可纪,足称所蒙,暨逺去于朝行,即永归于农畆,然犹赋之秩禄,使庇身于卜祝之间,置在清流,容厕迹于图书之府,所宜恭恪,或逭悔尤,乃弗谨于寻章,致自投于寛网,果烦台劾,尽发阴私,上渎宸严,交骇闻听,凡厥大谴大呵之目,已皆不忠不孝之科,至于众恶之交归,亦乃群情之共弃,而臣愤眊初罔闻知,及此省循,甫深疑惧,岂谓乾坤之造,独回日月之光略,首从之常规,既俾但书于薄罚,稽眚终之明训,傥许卒遂其馀生,是宜哀涕之易零,已觉大恩之难报」。已而选人余嚞上书,乞斩熹以絶伪学,谢深甫抵其书于地,语同列曰:朱元晦、蔡季通不过自相讲明耳,果何罪乎?仅免穷治,乃下窜㫖于郡县,逮捕元定,赴谪所甚急,元定色不为动,与季子沉徒歩就道,熹与从游者百馀人饯别萧寺中,坐客兴叹,有泣下者。熹㣲视元定不异平时,因喟然曰:友朋相爱之情,季通不挫之志,可谓两得之矣!众谓宜缓行,元定曰:获罪于天,天可逃乎?杖履同其子沉行三千里,脚为流血,无几㣲,见于言,面至舂陵逺近,来学者日众,州士莫不趋席下以听讲说,爱元定者,谓宜谢生徒,元定曰:彼以学来,何忍拒之?若有祸患,亦非闭门塞窦所能避也。贻书训诸子曰: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勿以吾得罪故,遂懈其志。在道逾年,卒。元定生,而頴悟父发博覧群书,以程氏《语録、邵氏经世张氏正䝉授,元定曰:此孔孟正脉也。元定涵泳其义,既长,辩析益精,登西山絶顶,于书无所不读,于事无所不究,著《洪范觧大衍详说律、吕新书,行于世,学者尊之曰西山先生。初师朱熹,熹叩其学,大惊曰:季通,吾老友也,不当在弟子列!熹尝曰:造化㣲妙,惟深于理者能识之,吾于季通言而不厌也。每诸生请疑,必令先质元定,而后为之折衷。小人尤深嫉之,故株连及祸。 韩侂胄为其父诫,请谥诫,乃神宗外孙。娶太皇太后女弟,积官横行,未尝更歴事任。时黄唐为考功郎,言其不可,因求去。遂命馆职官暂权考功,谥诫曰忠定。 金枢宻使唐括贡率百官再请上尊号,不许。
三年春正月壬寅,知枢宻院事郑侨罢。 诏朱熹仍依前官与祠,熹上表谢,略曰:「臣惟知伪学之传,岂适明时之用,顷叨任使,已屡奏于罔功,旋即便安,复未能于寡过,致烦重劾,尽掎宿愆,谓其习魔外之妖言,履市㕓之污行,有母而尝小人之食,可验恩衰,为臣而髙,不事之心,足明礼阙以致私故人之财而纳其尼女,䂓学宫之地而改为僧坊,谅皆考覆以非诬政,使窜投而奚憾?不虞恩贷,乃误保全第,令少避于清班,尚许仍居于㪚秩,憗玺书之来下,恍岁律之还周,视要囚讵止于旬时,葢存迁就,逮数恶难,从于末减,犹听循省,口诵以还,心铭敢坠。 二月己酉,京镗等上神宗玉牒、髙宗实録。 金命袭封衍圣公孔元措世袭兼曲阜令。 三月庚子,禁浙西州军围田。 壬寅,诏自今有司奏谳死罪不当者,论如律。 窜内侍王德谦。帝即位,徳谦骤迁承宣使,是春求建节,帝许之,徳谦乃荐呉宗旦直学士院宗旦为徳,谦草制,引天寳同光故事为比,台谏论宗旦交结徳谦,徳谦为人求官赃,动钜万,安置徳谦汀州。 金亲王、百官再请上尊号,不许。 夏四月丙午,雨土。 封武功郎不●为嗣濮王。 乙丑,雨雹。 五月丙子,金主集官吏于尚书省,谕曰「今纪纲不立,官吏弛慢,迁延茍简,习以成弊,职官多以吉善求名,计得自安,国家何頼焉。至于徇情卖法,省部令史尤甚尚书省其戒谕之」 己丑,金皇子生,命礼部尚书张暐报祀髙禖。 六月戊辰,颁《淳熈寛恤诏令》。 己卯,金封皇子为寿王。 闰月,甲戍,内出铜器,付尚书省毁之,命申严私铸器之禁。 甲午,朝散大夫刘三杰免丧入见,论奏今日之忧有二:有边境之忧,有伪学之忧,边境之忧,有大臣以任其责,臣未敢轻论,若夫伪学之忧,姑未论其逺请,以三十馀年以来而论之,其始有张栻者,谈性理之学,言一出口,嘘枯吹生,人争趋之,可以获利,栻虽欲为义,而学之者已为利矣。又有朱熹者,专于为利,借大学》、《中庸》以文其奸,而行其计,下一拜则以为颜闵,得一语,即以为孔孟获利愈广而肆无忌惮矣,然犹未有在上有势者为之主盟,已而周必大为右相,欲与左丞相王淮相倾而夺之,柄知此曹敢为无顾忌大言,而能变乱黑白也,遂诱而置之朝列,卒藉其力,倾去王淮,而此曹愈得志矣!其后留正之来,虽明知此曹之非,顾势已成,无可奈何,反藉其党与心腹至赵汝愚,则素懐不轨之心,非此曹莫与共事,而此曹亦知汝愚之心也。垂涎利禄,甘为鹰犬,以觊幸非望,故或驾姗笑君父之说于邻国,或为三女一鱼之符,以惑众庶,甚至因雷风不时之变,则引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徳,有如刘光祖因陛下未登极,群情汹汹之时,则诈传隆慈㫖云,但得赵家肉一块足矣,有如徐谊,其他扇妖造怪,不可胜数,盖前日之伪党,至此变而为逆党矣!赖陛下圣明去之之早,此宗庙社稷无疆之福,然今此曹潜形匿影,日夜伺隙,雨旸稍愆,则喜见颜色,闻敌国侵扰之报,则移于吾之君父,此如鬼蜮,百方害人,防之不至,必受其祸。臣谓今日之策,惟当销之而已,其习伪深而附逆固者,自知罪不容诛,终不肯为国家用,其他能,革心易虑,则勿遂废斥,使之去伪从正,以销今日之忧。疏入,韩侂胄大喜,即日除三杰右正言,留正,贬邵州居住。 是夏,广东提举徐安国遣人捕私盐于大奚山,岛民遂作乱。 秋七月壬寅朔,金主诣天长观建普天大醮,禁屠宰七日无奏刑,百司权停决罚。 八月辛卯,知广州钱之望遣兵入大奚山,尽杀岛民。 金胥持国为金主信任,与淑妃李氏擅朝政,张复亨等十人趋走其门,俱为御史台官,时谓之「胥门十哲」。至是为言者所论,持国致仕十人皆外补。未几,复召持国参知政事。 冬十月癸酉,雷。 丁亥,金皇子寿王卒。 十一月辛丑,加谥孝宗曰绍统同道冠徳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太皇太后吴氏崩于寿慈宫,年八十三。遗诏:「太上皇帝疾未痊,宜于宫中承重」。皇帝服齐衰。五月,后实以辛卯崩,时郊祀期迫,或谓韩侂胄曰:「上亲郊,不可不成礼,且有司所费既夥,奈何已之?」侂胄入其言。甲辰,祀圜丘。乙巳,始发丧,诏服期年。及侂胄诛,以刘光祖言,乃改从本㫖。 丁未,遣赵介使金告哀。 十二月丙子,始御正殿。 甲申,雷雨土。 丁酉,知绵州王沆上疏,乞置伪学之籍,仍自今曽受伪学举荐关升及刑法廉吏自代之人,并令省部籍记姓名,与闲慢差遣。从之。于是伪学逆党得罪著籍者,宰执则有赵汝愚、留正、周必大、王蔺四人,待制以上则有朱熹、徐谊、彭龟年、陈傅良、薛叔似、章頴、郑湜、楼钥、林大中、黄由、黄黼、何异、孙逢吉十三人,馀官则有刘光祖、吕祖俭、叶适、杨芳、项安世、李𡌴、沈有开、曽三聘、游仲鸿、吴猎、李祥、杨简、赵汝谠、赵汝谈、陈岘、范仲黼、汪逵、孙元卿、袁燮、陈武、田澹、黄度、詹体仁、蔡㓜学、黄灏、周南、吴柔胜、王厚之、孟浩、赵巩、白炎震等三十一人。武臣则有皇甫斌、危仲壬、张致逺三人,士人则有杨宏中、周端朝、张道、林仲麟、蒋传、徐范、蔡元定、吕祖泰八人,共五十九人。时黄由尚为吏部侍郎,言人主不可待天下以党与,不必置籍以示不广。殿中侍御史张岩劾由附阿,罢之,擢沆为利州路转运判官。金左谏议大夫高汝励上言「国家置谏臣以备侍从,盖欲周知时政,以参得失非,徒使排行就列而已。故唐制,凡中书、门下及三品以上入合,必遣谏官随之,俾与闻政事,冀其有所开说。今台省以下,遇朝奏事,则一切回避,与诸侍卫之臣旅进旅退。殿廷论事,初莫得闻,及其已行,又不详其始末,遂事而谏,斯亦难矣。顾谏职为何如哉?若曰非材择人可也,岂可置之言责而疏逺若此?自今以往,有司奏事,谏官得以预闻,庶望少补」。从之。
资治通鉴后编巻一百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