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一百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巻一百十八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一百十八起柔兆困敦正月尽屠维单开十二月,凡四年髙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徳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二十六年春正月戊申,张九成复秘阁修撰、知温州。 己酉,金群臣上其主尊号曰圣文神武皇帝。金主自九月废朝不出,有急奏,召左右司郎中省于卧内。庚戌,始视朝。 壬子,省诸州税场,以寛商贾。 甲子,追复赵鼎、孙近、郑刚中、汪藻旧职。 乙丑,金罢中书、门下省及平章政事官。 丙寅,封皇伯令衿为安定郡王,以其从弟令詪让也。 曹泳移吉阳军编管。 二月癸酉朔,金下诏改元正隆,大赦。 乙亥,定诸州流寓士人解额。庚辰,金主御宣华门观迎佛,赐诸寺僧绢五百疋、彩五十叚、银五百两。 乙酉,进士林东追谄秦桧,投匦上书,言进退大臣,当以礼坐狂妄,英州编管,右朝奉郎林一飞,坐指使东,责监髙州盐税。 辛卯,㕘知政事魏良臣罢。 庚子,左朝散大夫王曮、直徽猷阁吕愿中坐党秦桧各贬窜。 三月甲寅,以边事定,罢宰相兼枢密使。乙丑,东平进士梁勋上书言:「金人必举兵,宜为之备」。帝怒,编管勋于千里外州军。丙寅,诏曰:「讲和之䇿,㫁自朕志,秦桧但能赞朕而已,岂以其存亡而渝定议耶?近者无知之辈,鼓倡浮言,以惑众聴,至有伪撰诏命,召用旧臣,抗章公车,妄议边事,朕甚骇之。自今有此,当重置典宪」。自秦桧死,金人颇疑前盟不坚,㑹荆鄂间有妄传召张浚者,金人益疑,沈该乞特降诏书,具宣此意。万俟卨、汤思退皆与该同,乃下是诏。 夏四月庚寅,遣陈诚之等贺金主尊号礼成。 癸巳,置武学官及弟子员百人。 甲午,禁州郡进祥瑞。 戊戌,立六科以举士:一曰文章典雅可备制诰,二曰节操公正可备台谏,三曰法理该通可备刑谳,四曰节用爱民可备理财,五曰刚方岂弟劳绩著闻可备监司郡守,六曰知机识变智勇絶伦可备将帅命侍从岁举之如元佑中司马光所请。诏大辟情犯无可矜悯者,禁刑、寺妄引例奏裁贷减。从右正言凌哲请也。 五月壬寅,以沈该为尚书左仆射,万俟卨为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自秦桧死,宰相位虚半年,天下倾耳以待,忽一日拜二相,人皆惊异,传之四方,亦无不骇者。 甲辰,以汤思退知枢密院事。初,秦桧病笃,召董徳元、汤思退至卧内,属以后事,各赠黄金千两,徳元虑桧,以为自外不敢辞,思退,虑桧以为期,其死不敢受。帝闻思退不受,以为非桧党,遂信任之。考异甲辰,宋史髙宗纪作壬寅,今从宰辅编年录。 丙辰,蠲楚州旴𣅿军民租十年。 是月,金颁行正隆官制。 六月丁丑,以端明殿学士程克俊㕘知政事。 乙酉,诏取士毋拘程頥王安石一家之说。 戊寅,复权要亲族中第覆试法,以前举秦埙等冒滥甲科故也。 庚辰,渊圣皇帝殂于金之五国城。 丁亥,流星昼陨。 辛卯,以秦桧父子所修日厯失实,命史馆重修。 秋七月丙午,右奉议郎薛仲邕连州编管。 丁未,彗出东井,避殿减膳。 帝览陈瓘所著《尊尧集》,嘉其明君臣之大分,特赐谥忠肃。 丙辰,彗灭。辛酉夜,雨水银。 八月戊寅,革正前举登第秦埙、曹冠等九人出身。淮南提举朱冠卿言秦桧挟私废法,埙等皆其子孙、亲戚、门下憸人。于是诏有官应试者,所受阶官易左为右,白身者驳放,占用省额,复还后科。 辛卯,㕘知政事程克俊罢。甲午,以张纲参知政事。纲初为给事中,以秦桧用事,遂引年致仕,卧家者二十馀年,尝书座右曰:「以直行,已以正立朝,以静退髙天下」。 九月乙巳,以翰林学士陈诚之同知枢密院事。 丙午,立互易荐举坐罪法,从御史台主簿李庚言也。 壬子,诏成都、潼川两路漕臣同制置茶马司审度四川财赋利害,其实惠得以及民,调度可以经乆者,条具以闻。 冬十月己巳朔,诏秦桧在位之日,无辜被罪者,许自陈厘正。乙酉,金迁始祖以下十主于大房山。 乙未,王㑹移琼州编管,以宋贶党附秦桧,责梅州安置。 丁酉,复安置张浚于永州。浚去国二十年,金使至,必问浚安在,惟恐其复用,而秦桧惧其正论害己,令台臣有所弹劾,语必及浚,谓为国贼必欲杀之。桧死,乃复浚观文殿大学士、判洪州。时以母丧将归葬,浚虑数年间金人必求衅用兵,而吾方溺于晏安,谓金可信,莫之为备。沈该、万俟卨居相位,尤不厌天下望,自以大臣义同休戚,不敢以居丧为嫌,乃上疏极言之。沈该、万俟卨、汤思退谓敌未有衅,而浚所奏乃若祸在年岁,间者皆笑其狂。台諌汤鹏举、凌哲等论浚名在罪籍,倡异议以动国是,若使归蜀,恐致逺方生患,遂复永州安置。 闰月丙午,罢廉州贡珠,纵蛋丁自便。 己酉,命军人愿归农者,人给江、淮、湖、广荒田百畆,复其税租十年。 十一月丙戌,裁定六曹寺监百司吏额。 十二月庚申,赏应诏论事切当者。二十七年春正月乙酉,帝如延祥观。 戊子,命侍从各荐宗室京朝官才识治行者二人。 戊寅,金以工部侍郎韩锡同知宣徽院事,锡不谢,杖百二十,夺所授官。二月丁酉朔,复兼习经义、诗赋法。 庚子,太尉杨政卒,谥襄毅。建炎间,政从吴玠撃金人,九战九捷,由此知名。守汉中十八年,凡利于民者,不敢以军旅废休兵,十馀年未尝升迁将士,上下安之政,故为呉璘禆将,及与璘分道建帅,执门下礼益恭,世以为难。 辛丑,金初定太庙时享牲牢礼仪。 壬寅,太庙仁宗、英宗两室柱生芝草。 癸卯,金改定亲王以下封爵等第,命置局追取,存者二品以上死者一品,㕘酌削降公私文书,但有王爵字者,皆立限毁抹,虽墓文、碑志并发而毁之。 戊午,以御史中丞汤鹏举㕘知政事。鹏举为台官凡一年有半,所论皆秦桧馀党,他未尝及之。 金主御武徳殿,召吏部尚书李通、刑部尚书胡励、翰林直学士萧廉,赐坐而语之曰:「朕自即位,视阅章奏,治宫中事,常至丙夜,始御内寝。畴昔之夜,方就榻,恍惚如亲觌,有二青衣持幢节自天降,授朕以幅纸,若牒,谓上帝有宣命,朕再拜而受,遂佩弓矢,具鍪铠,将从之前,而朕常所御小骏号小将军者,倏已鞚勒待墀下,青衣揖就,骑既行,但觉云雾勃郁,起马蹄间下,如海涛汹涌,方觉心悸,望一门正开,金碧焜耀,青衣指之曰:天门也!朕随入焉!又里许至钧天之宫,严邃宏丽,光明夺目,朕意欲驰,二金甲人谓朕曰:此非人间,可下马步入。及殿下垂帘,若有所待,须臾有朱衣出,赞拜,仿髴闻殿上,语如婴儿,使青衣传宣畀朕曰:天䇿,上将令征某国,朕伏而谢出,复就马,见兵如鬼者,左右前后杳无边际,发一矢射之,万鬼齐喏,声如震雷,惊而寤,喏犹不絶于耳,朕立遣内侍至廏,视小将军,喘汗雨浃,取箭箙数之,亦亡其一矣,昭应如此,岂天假手于我,令混江南之车书乎?方与卿等图之,谨无泄」。众皆称贺。 三月己巳,以侍御史周方崇言,命京局改官人先除知县。 乙酉,赤气出紫薇垣。 丙戌,赐礼部进士乐清王十朋以下二十六人及第、出身。先是,帝谕考官曰:「对䇿中有陈朝政切直者,并置上列,十朋以揽权为对,大略曰:「揽权者非欲衡石程书,如秦皇传餐聴政如隋文,强戾自任,不任宰相如唐徳宗,精于吏事,以察为明,如唐宣宗,葢欲陛下惩既往而戒未然,威福一出于上而已,尝有铺翠之禁,而以翠羽为首饰者自若,是岂法令不可禁乎?抑宫中服浣濯之化,衣不曳地之风,未形于外乎?法之至公者,莫如选士,名器之至重者,莫如科第,往岁权臣子孙门客,类窃巍科,有司以国家名器为媚权臣之具,而欲得人可乎?愿陛下立身以为本,任贤以为助,博采兼聴,以收其效,几万馀言。自秦桧擅政,士子对策,务迎合以邀上第,至是一变其习,帝以十朋议论醇正,擢为第一。阎安中策言太子天下本,臣愿陛下断自宸𠂻,早正储位,以繋中外之望。时主器未定,大臣无敢启其端者,安中独以为请,帝感其言,擢为第二,是科又得刘清之、胡晋臣。 丁亥,诏严禁宫人服用销金翠羽,用王十朋之言也。考异:宋史髙宗纪:是年三月丁亥,诏焚交趾所贡翠羽于通衢,仍禁宫人服用销金翠羽。按宋史全文言:是年三月廷试,上谓大臣曰:「昨览进士试巻,其间极有切直者,至论销金铺翠,朕累年禁止,尚未尽革,当立法必禁之。去年交趾献翠毛五百尾,朕未尝用,当焚于通衢。汤思退进曰:陛下旌直言,以冠多士,焚翠羽以革侈靡,皆盛徳事。据髙宗语,则焚翠事在去年初,不因十朋之言,宋史牵连书之,葢误㑹思退二语并举之意,而遂以为一时事也,今正之。 辛卯,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万俟卨卒。卨始附秦桧,杀岳飞,既而忤桧去。及桧死,帝将反桧所为,召卨为相主,和固位无异于桧,士论益薄之。 壬辰,以符行中前在蜀恣横,南雄州安置。 夏四月戊戌,金追降景宣皇帝为辽王。 敷文阁直学士、四川安抚制置使萧振治蜀有声。五月丙寅,帝谓执政曰:「四川前有胡世将,今有萧振,蠲减重赋,蜀人安之。近荐武帅,又皆得人,可除左朝奉大夫,落直字」。 六月甲辰,命臣僚转对尽忠开陈,毋摭细㣲,以应故事。从著作佐郎黄中言也。 戊申,以汤思退为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庚戌,复余深、黄潜善观文殿大学士。 秋七月癸酉,戒监司举劾守令勿得观望徇私。 萧振卒,乙亥,以龙图阁学士李文㑹为四川安抚制置使。 丙子,诏凡出命,令先经两省书读如旧制。 八月乙未,以汤鹏举知枢密院事。 癸卯,金始置登闻院。 九月癸酉,㕘知政事张纲罢。戊寅,以吏部尚书陈康伯㕘知政事。 丁亥,校书郎叶谦亨言:「祀典不当,请敕礼官酌取祭祀之式,定为一书,名曰《绍兴正祠录》,以为恒制」。诏从之。 是秋,金中都、山东、河东蝗。 冬十月壬寅,有赤气随日入。 金命㑹宁府毁旧宫殿、诸大族第宅及储庆寺,仍夷其址而耕种之。 癸卯,筑通、泰、楚三州捍海堰。 乙卯,金初铸铜钱。 十一月丁亥,知枢密院事汤鹏举罢。鹏举效秦桧所为植,其党周方崇、李庚置籍台諌,锄异已者。侍御史叶义问劾之,有「一桧死一桧生」之语,遂与方崇等并罢。 十二月甲午,诏广南经略市舶司察畨商假托入贡。 丙辰,初命州县置禁歴。

二十八年春正月丙寅,金皇子赛音萨布卒,杀太医副使谢友正及其乳母等,追封为宿王。 己巳,申禁三衙强刺平民为兵。 己卯,帝如延祥观,遂如平津园。 金杖右谏议大夫杨伯雄,伯雄尝语同直曰:「宿王之死,盖养于宫外,供䕶虽谨,不若父母膝下,岂国家风俗素尚如此」。金主闻之怒,召伯雄谓曰:「尔臣子也,君父所为,岂得言风俗禁中事,岂尔当言。朕或体中不佳,间或不视朝祇,是少得人几拜耳,而庶事皆奏决便殿,纵有死刑,不即论决,葢使囚者得缓其死,至于除授宣敇,谁复稽缓,有何利害?朕每当闲暇,颇阅教坊声乐,聊以自娱,《书》云:内作色荒,外作禽荒,酣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有不亡。此戒人君不䘏国事,沈溺于此者耳!如朕虽使声乐喧动天地,宰相敢有滥与人官,而吏敢有受赇者乎?外间敢有窃议者乎?尔谏官也,有可言之事,当公言之,言而不从,朕之非也,而乃私议可乎?」伯雄对曰:「陛下至徳圣明,固无窃议者,愚臣失言,罪当万死,惟陛下哀怜」。乃杖而释之。 壬午,禁诸路二税折纳增价。 二月癸巳,命史馆重修徽宗、大观以前实录。 丙申,以陈诚之知枢密院事。 乙巳,以工部侍郎王纶同知枢密院事。 三月辛酉朔,日当食,阴云不见,宰相欲率百僚称贺,帝不许。是日,金司天奏日食,候之不见,金主命自今遇日食面奏,不须颁告。 丙寅,雪。 戊子,责秦桧党宋朴徽州居住,沈虚中筠州居住。 孙道夫还自金,初,道夫将还,辞于金主,金主使敬嗣晖谓道夫曰:「归白尔帝,事我上国,多有不诚,今略举二事:尔民有逃入我境者,边吏即发还,我民有叛入尔境者,有司索之,往往托辞不发,一也。尔于沿边盗买鞍马,备战阵,二也。且马待人而用,如无其人,得马百万,亦奚以为?且我不取尔国则已,如欲取之,固非难事。我闻纳叛盗买马,皆尔国太尉杨政所为,尝因俘获,问其人无能为者也,葢欲南侵,故先设此二事为辞」。又曰:「闻秦桧已死,果否?」道夫对曰:「桧实死矣」。又曰:「尔国比来行事,殊不似秦桧时,何也?」道夫还,具奏之,帝曰:「朝廷待之甚厚,彼以何名为兵端?」道夫曰:「彼身弑其君而夺之位,兴兵岂问有名!沈该、汤思退不以为然。 夏四月丙申,复诏文武官非犯赃罪,并许以致仕恩任子。 辛亥,雨雹。 五月,金主召户部尚书李通及翰林学士承㫖翟永固、宣徽使敬嗣晖、翰林直学士韩汝嘉,入见薰风殿,问曰:「朕欲迁都于汴,遂以伐宋,使海内一统,卿意如何?」通以天时人事不可失机为对,金主大恱永固,却立楹间,金主顾见之,问其故,永固徐进曰:「臣有愚虑,请殚一得,本朝自海上造邦,民未见徳而黩兵是闻,古称兵犹火不戢,将自焚也,故虽如梁王之武毅,犹以和为长䇿,今宋室偏安,天命未改,金缯缔好,岁事无阙,遽欲出无名之师以事逺征,臣窃以为未便。兼中都始成,未及数载,帑藏虚乏,丁壮疲瘁,营汴而居,是欲竭根本富庶之力,以缮争战邱墟之地,尤为非宜,臣事,陛下不敢不以正对」。因伏地请死,金主以问晖、汝嘉,晖是通,汝嘉是永固」。金主大怒,拂袖起,传宣二臣殿侧聴㫖,继而召翰林待制綦戬讲《汉史》戬及陆贾新语事,金主怒稍解,乃赦之,明日,以通为右丞,晖㕘知政事,永固遂请老。 六月癸巳,流星昼陨。是月,金、蝗入中都。 秋七月庚申,金封皇子广阳为滕王。 戊寅,起居舍人洪遵言:「今铜钱不惟销毁作器用,而且南过海,北渡淮,所失至多,铸钱殊不及额,宜多方措置」。上谕大臣曰:「前后铜禁,行之不严,殆成虚语。铜器虽民间所常用,然亦可以他物代。今若自公卿贵戚之家,以身率之,一切不用,然后申严法禁,宜无不戢者」。己卯,上出御府铜器千五百事付铸钱司,遂大敛民间铜器。其道佛像及寺观钟磬之属并置籍,每斤收二十文。民间所用照子带鑻之类则官鬻之。凡民间铜器,限一月输官,限满不纳者科罪。寻又定铜钱出界罪赏,其后得铜二百万斤。 庚辰,亲制郊庙乐章十三首。 甲申,金以李通㕘知政事。初,金主召幸臣秘书少监张仲轲、左諌议大夫马钦、校书郎田与信等便殿侍坐,金主谓仲轲曰:「汉之封疆不过七八千里,今吾国幅员万里,可谓大矣」。仲轲曰:「本朝疆土虽大,而天下有四主,若能一之,乃为大耳!」金主曰:「彼且何罪而伐之?」仲轲曰:「臣闻宋人买马修器械,招纳山东叛亡,岂得谓无罪?」金主喜曰:「向者梁珫尝为朕言,宋有刘贵妃者,资质美艳,吴之西,施蜀之花,蕊所不及,今一举而两得之,俗所谓因行掉臂也。江南闻我举兵,必逺窜耳!」钦与信皆对曰:「海岛蛮越,臣等皆知道路,彼将安往?」金主曰:「然则天与我也。朕举兵伐宋,逺不过二三年,然后讨平髙丽、夏国,一统之后,论功迁秩,分赏将士,彼必忘劳矣」。时金主恃其累世强盛,欲大肆征伐以一天下,尝曰:「天下一家,可以为正统」。及李通㕘政,揣知金主意,遂与仲轲、钦及近习群小辈,盛言江南富庶子女玉帛之多,以逢其意,金主以通为谋主,遂议兴兵南侵。 八月戊子朔,置国史院,修神宗、哲宗、徽宗三朝正史。 戊戌,汤思退等上徽宗实録一百五十巻 甲寅夜,地震。 九月己未,太白经天。考异宋史不书,今据金史海陵纪书之。甲子,金滕王广阳卒。 庚辰,以王刚中为四川制置使。初,刚中言:「强则犯边,弱则请盟,金人之故智也。今勿计其强弱,而先择将帅,搜士卒,实边储,备军械,加我数年,国势富强,彼请盟则为汉文帝犯边则为唐太宗」上壮其言㑹西蜀谋帅,帝曰「无如王刚中」遂有是命。辛巳,封皇叔建州观察使士輵为嗣濮王。 金迁中都屯军一猛安于南京,遣吏部尚书李敦等分州安置。冬十月戊子,以知渠州虞允文为秘书丞。渠州地硗,民贫,而常赋之外又行加敛,流江一邑尤甚。允文奏罢之,凡六万五千馀缗。赵逵荐其才,召对。允文献言,谓君道有三:曰畏天,曰安民,曰法祖宗。时论韪之。又论州县科需,寻诏监司约束。 帝以治道贵清静宜,恬淡寡欲,清心省事,乃作损斋屏去玩好,置经史古书于其中,以为燕居之所。 十一月己卯,郊,大赦。壬午,复命检举诸人,因赦移放者,告讦得罪者不预。秦桧用事,士大夫贬责者,虽屡赦不移。至是,始命吏部尚书贺允中、刑部侍郎杨揆检举,如故事。 癸未,金诏左丞相张浩、㕘知政事敬嗣晖营南京宫室。 十二月,安定郡王令衿卒。辛丑,修睦亲宅,建宫学。 丁未,复李光官放,令自便。是岁,赐道人黄元道号达真先生,御制赞赐之,又召对蜀人皇甫坦,问何以治身,曰:「心无为则身安,人主无为则天下治」。复问长生乆视之术,坦曰:「先屏诸欲,莫令放逸,丹经万巻,不如守一」。帝叹曰:「真人也!」为书「清虚」二字,以名其庵,且绘其像于禁中。 兴元都统制姚仲复籍五州义士,得二万馀人。 两浙转运副使赵子潚、知平江府蒋璨言:「太湖者,数州之巨浸,而独泄以松江之一川,宜其势有所不达。是以昔人于常熟之北,开二十四浦疏而导之江,又于昆山之东开一十二浦,分而纳之海,凡三十六浦,后为潮汐沙积,而开江之卒亦废,于是民田有淹没之患。天圣间,漕臣张纶尝于常熟、昆山各开众浦,景佑间,郡守范仲淹亦亲至海浦浚开五河。政和间,提举官赵霖复尝开浚,今诸浦湮塞,又非前比,计用工三百三十馀万、钱三十三万馀缗、米十万馀斛」。于是诏监察御史任古覆视之。既而古至平江,言:「常熟五浦通江诚便,若依所请,以五千工月馀可毕」。诏以激赏库钱、平江府上供米如数给之。

二十九年春正月丙辰朔,以皇太后年八十,行庆寿礼。庚申,浚平江三十六浦以泄水。赵子潚又言:「父老称福山塘与丁泾地势等,若不浚福山塘,则水必倒注于丁泾」。乃命并浚之。 金更定私相越境法,并论死。 辛酉,金罢鳯翔唐、邓、颍、蔡、巩、洮、胶西诸𣙜场,惟泗州如旧。癸酉,帝如延祥观,遂如玉津园。 癸未,蠲沙田芦场为风水所侵者租之半。 二月丙戌朔,罢沿边𣙜场,存其在旴𣅿者。 己丑,禁海商假托风潮,私往北界。 辛卯,封信州上清正一宫道士张守真为真应先生。守真,道陵三十二世孙也。 丁酉,蠲四川折估籴本积欠钱三百四十万缗。 戊戌,大雪,雨雹。 丁未,金修中都城,命左丞相张浩及敬嗣晖、梁汉臣、孔彦舟造战船于通州,遣使籍诸路明安、穆、琨军及契丹、奚人,不限丁数悉签之,凡二十四万。又签中都、南京、汉军、渤海丁壮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者皆籍之,凡二十七万,虽亲老丁多求一子留侍,亦不聴。 庚戌,罢诸路斥候递卒。 甲寅,取具贬死臣僚姓名,议加恩典。 三月丙辰朔,金遣兵部尚书萧恭经画夏国边界,遣使分诣诸道总管府督造兵器。 丙子,除州县积欠钱三百九十七万缗及中下户所欠入官钱物。 夏四月壬辰,国子司业黄中,自金贺生辰还,时金主再修汴京,以图南牧,秘书少监沈介为贺正旦使,先还,不敢言中归,为上言:「彼国治汴京,役夫万计,此必欲徙居以见迫,不可不早为之备」。时约和乆,中外解弛,上闻矍然曰:「得无为离宫乎?」中曰:「臣见其所营悉备,当不止为离宫,若南徙居汴,则壮士健马,不数日可至淮上,惟陛下深图之」。沈该、汤思退闻之,语中曰:「沈少监之归,属迩不闻此言,公安得此也?」居数日,复往,白请以妄言即罪,思退怒,至以语侵中,壬寅,以中守秘书少监,近例使北还者,率得从官,宰相以前言恶中,故沈介迁吏部侍郎,而以中补其缺。先是,武成王庙生芝草,武学博士朱熈载密为图,以献熈载、汤思退所荐也,于是宰相召国子监长贰赴都堂,责之曰:「治世之瑞,抑而不奏,何耶?」祭酒周绾未及言中,指其图谓曰:「治世安用此为?」绾退而叹曰:「惜不使黄君为諌诤官也!」考异:按宋史髙宗纪,二十八年冬十月丁亥朔,遣沈介使金贺正旦,黄中贺金主生辰。二十九年夏四月壬辰,国子司业黄中自金还,言金人将徙居汴京,以见逼,望早饬边备。宰相怒,不聴。陈桱《通鉴续编》以此言繋上年金营汴京宫室下,薛应旗因之,误也。今据髙宗纪》改正。 庚戌,金诏诸路旧贮军器,并致于中都。时南京方建宫室,又中都与四方所造军器材用皆赋于民,箭翎一尺至千钱,村落间往往椎牛以供金革,至于乌鹊、狗彘,无不被害者。 辛亥,命县令有政绩者,诸司同荐,不次升擢,以风励之。 五月己巳,沈该、汤思退言:「元佑间,司马光陈请举按官吏八条,实为详密,于今可行。臣等重行修立举荐四条,曰仁惠、公直、明敏、廉谨,按察四条,曰苛酷狡佞,昏懦贪纵。凡应荐举者,州举之。部使者、部使者举之朝廷,皆籍记姓名,随材任使」。从之。 六月甲辰朔,遣王纶为大金,奉表称谢使。时,宰相欲遣大臣为泛使觇敌,且坚盟好。纶请行,乃以纶、充称谢使,曹勋副之。 丁亥,禁江、淮私渡北人。 礼部侍郎孙道夫罢知绵州。道夫每入对,辄言武事,沈该疑其引用张浚,故贬道夫居官,一意为民不可干以私,遇事明了,人目为「水晶灯笼」。然性刚直,喜面折,不容人之短,或以此少之。 己丑,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张九成卒。九成研思经学,多有训解,然早与学佛者游,故其议论多偏。宝庆初,特赠太师,谥文忠。 丙申,知枢密院事陈诚之罢知泉州,寻落职奉祠。 己亥,以陈康伯兼权枢密院事,以西府全阙故也。 辛丑,左朝奉大夫致仕李光卒于江州,年八十二。孝宗即位,赐谥庄简。 己酉,尚书左仆射、同平章事沈该以贪冒罢,提举洞霄宫,言者弹撃未已,该力辞职名。庚戌,诏致仕,寻又落职。闰月,知荆南府刘锜请益戍。甲寅,诏马军司选兵千人、骑二百戍之。 丁巳,命江、湖、浙西五漕司增价籴米二百二十万石赴沿江十郡,自荆至常,以备赈贷。 己未,罢江浙、淮东沙田芦场所增租课。 秋七月丁亥,以吏部尚书贺允中参知政事。 癸巳,封户部侍郎令詪为安定郡王。 戊戌,福州大水。 八月甲子,召左迪功郎朱熹。熹少孤,从延平李侗学,以进士调同安簿。官满,当路尊敬,不敢以属吏相待,同安之民不忍其去,五年而后罢,请祠监潭州南岳庙。至是,以辅臣荐,与徐度、吕广问、韩元吉同召,熹以疾辞,㑹言者论事,语若侵,熹遂不至。 甲戌,并史馆归秘书省,玉牒所归宗正寺。 金诏诸路调马,以户口为差,计五十六万馀疋,富室有至六十疋者,仍令户自养饲以俟。 九月甲申,诏建炎已来,使未还而后嗣无禄者,与一子官。 王纶使至金馆,礼甚隆,乙酉,还朝入见,言:「邻国恭顺,和好无他,皆陛下威徳所致」。汤思退等皆贺。时金已谋犯江,特以善意绐纶,而纶不知。 甲午,以汤思退为尚书左仆射,陈康伯为尚书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帝谓康伯曰「卿静重明敏,一语不妄发,真宰相也。今与思退共政,如有可否,不惮商确」康伯曰「大臣论国事,进退人材,自当尽心。若媕婀取容,植党以自固,臣非惟不敢,亦素不能也」乙未,以皇太后不豫,大赦不视朝。 庚子,皇太后韦氏崩于慈宁宫,宣遗诏。时百官入临皆吉服,礼部员外郎虞允文独易服有非之者,允文不改。俄诏百官易服。甲辰,有司以辰日请罢朝夕哭,起居郎、权中书舍人黄中争之曰:「此非经,且唐太宗犹以是日哭其臣,况臣子于君母乎!」 癸卯,遣周麟之等为大金奉表哀谢使。 冬十月癸丑,皇太后殿攒,有司以权制已讫,请百官吉服行事。黄中曰:「唐制,启攒虽在易月之外,犹曰各服其初服。今以易月故而遂吉服以殡,非礼也」。朝廷用之。于是百官常服黑带入朝,衰服行事。 甲寅,以群臣五上表,始聴政。 乙亥,金主观造船于通州。 十一月甲申,日南至,命工部侍郎王晞亮祀昊天上帝于南郊,以辅臣皆奉册宝,不克斋故也。 丁亥,遣贺允中等为大金遗留国信使。允中至,金以孔彦舟押宴,允中曰「使人之来,致太母遗物,国有大丧,乐何忍,况戴花乎」伴使怒,允中曰「主人无暴,事固有体,吾年七十馀矣,当守节而死耳」彦舟解之,揖允中坐,命左右捧花侍侧而已。 丙午,权攒显仁皇后于永佑陵攒宫讫役,议者欲广四隅,士庶坟在二十里内皆当迁。诏遣殿中侍御史汪澈按视,还奏曰:「昭慈、徽宗、显肃、懿节四陵,旧占百步已数十年,今日何为是纷纷者?汉长乐、未央宫夹樗里疾墓,未尝迁也」。事乃寝。 十二月甲寅,谍言北界掲榜,禁民妄传起兵。上谕大臣曰:「此事有无,固不必问。朕观其科扰劳役,民不聊生,岂乆长之道。但当精择牧守,务为自治,安边息民静以待之耳」。 甲子,祔显仁皇后神主于太庙。丙寅,以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张焘为吏部尚书。初,帝知普安郡王之贤,欲建为嗣,恐显仁皇后意所未欲,故迟回乆之。显仁殂,帝问焘以方今大计所在,焘曰:「储贰者,国之本也,天下大计,无逾于此。今两邸名分宜早定」。帝喜曰:「朕懐此乆矣,卿言适契朕心,开春当议典礼」。焘顿首谢。 辛未,王纶进知枢密院事。 乙亥,金杀太医使祁宰,宰江淮间人,以医术补官,金得汴得之,𨽻太医,累迁中奉大夫、太医使,数被赏赉,感激欲自效。金主将南伐,宰欲諌不得,㑹元妃有疾,召宰诊视,既入见,即上疏諌,大略言:「祖宗以有道伐无道,曾不十年,荡辽戡宋,当是时,上有武元、文烈英武之君,下有宗翰、宗雄谋勇之臣,犹不能混一区宇,举江淮、巴蜀之地以遗宋人,况今谋臣猛将,异于曩时,且宋人无罪,师出无名,加以大起徭役,营中都建南京,缮治甲兵,调发军旅,赋役烦重,民人怨嗟,此人事不修也。间者昼星见于牛斗,荧惑伏于翼轸,已岁自刑,害气在扬州,太白未出,进兵者败,此天时不顺也。舟师水涸,舳舻不继,而江湖岛渚之间,骑士驰射,不得逞其长技,此地利不便也」。言甚激切,金主怒,命戮于市,籍其家。 丙子,金贺正旦使施宜生、副使耶律翼见于垂拱殿。时吏部尚书张焘奉诏馆客,宜生素闻其名,一见顾翼曰:「是南朝不拜诏者」。先是,秦桧主和议,金使奉诏至,桧等皆拜受,焘独不拜,故宜生云然。时谍言金造舟调兵,帝未深信,宜生闽人,焘以首邱讽之,㣲探其情,宜生顾翼不在旁,乃为隠语曰:「今日北风甚劲」。又取几间笔扣之,曰:「笔来笔来」。焘宻奏始知谍非妄传,宜生归为翼所告,金主烹之,翼以奉使失体,杖二百,除名。初,孙何帅杭柳耆卿作《望江潮词》赠之,极言景物繁华,其词流播,金主读而羡之,至是,隠书工于使人中,俾冩湖山城郭以归,制为屏而图已」之像,策马于吴山,絶顶题诗其上有「策马吴山第一峰」之句,葢南侵之志决矣。

资治通鉴后编巻一百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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