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一百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一百十五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一百十五起重光作噩,十月尽阏逄,因敦十二月,凡三年有三月、髙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徳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十一年冬十月丙寅朔,金人入泗州,遂入楚州。淮南大震。 戊辰,杨政败金人于寳鸡,禽万户通检贝勒。戊寅,诏修玉牒,秦桧奏召岳飞父子证张宪事,使者至飞第,飞笑曰:「皇天后土,可表此心」。遂与云就大理狱,桧命中丞何铸、大理卿周三畏鞫之,铸引飞至庭,诘其反状,飞裂裳,以背示铸,有「旧湼尽忠报国」四大字,深入肤理,既而阅实,俱无验铸,察其寃以白桧,桧曰:「此上意也」。铸曰:「铸岂区区为一岳飞者,强敌未灭,无故戮一大将,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长计」。桧语塞,时铸已除执政奉使,乃改命谏议大夫万俟卨为中丞以治之。卨素与飞有怨,遂诬飞,令于鹏、孙革致书张宪、王贵,令虚申探报,以动朝廷,云与宪书,令措置使飞还军,且云其书已焚,飞坐系两月,无可证者,或教卨以台章所指淮西逗遛事为言,卨喜白桧,簿録飞家,取所赐御札御札,往来日月,皆可考悉,收而藏之以灭迹,卨诬飞常自言已与太祖皆三十岁建节,为指斥乘舆,又使鹏、革等证飞受诏逗遛,命评事元龟年取行军时日杂定之,傅㑹其狱,大理卿薛仁辅、寺丞李若朴、何彦猷皆言飞无辜,判宗正寺士●请以百口保飞无他,且曰:「中原未靖,祸及忠义,是忘二圣不欲复中原也」。皆不聴。韩世忠心不平,诣桧诘其实,桧曰:「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必须有」。世忠曰:「必须有三字,何以使人甘心固争之亦不聴。考异必须有史作「莫须有何以使人甘心史作,何以服天下!今从中兴纪事本末》。 壬午,以吏部侍郎魏良臣为金国禀议使,知合门事王公亮副之。时乌珠遣刘光逺还,要官尊望著者为使,秦桧乃遣良臣。 癸巳,枢宻使韩世忠罢,世忠深以和议为不然,及魏良臣使金,世忠谏曰:「中原豪杰,莫不延颈以俟吊伐之师,若自此与和,日月侵寻,人情消弱,国势委靡,谁复振之?」北使之来,乞与面议,复抗疏言秦桧误国之罪,桧讽言官论之,帝不聴,而世忠连䟽乞罢,遂罢为醴泉观使。世忠惩岳飞之事,杜门谢客,絶口不言,兵时跨驴,携酒从一二童妓,纵游西湖以自乐,平时将佐罕得见其面。 是月,金人入濠州。 邵隆复商、虢、陕州。 十一月己亥,参知政事范同罢与职奉祠。同虽附和议,以独奏事为秦桧所忌,故逐之。 秦桧忌李光,讽中丞万俟卨论光阴怀怨望,与孙近朋比,诏光、滕州安置。 辛丑,金乌珠以萧毅、邢具瞻为审议使,与魏良臣偕来。 己酉,雷。 壬子,金萧毅等入见,议以淮水为界,割唐、邓二州岁币银绢各二十五万,许归梓宫、太后、皇后,帝悉从其请。乙卯,以何铸签书枢宻院事,充大金报谢,进誓表使。庚申,命宰执及议誓撰文官告祭天地、宗庙、社稷,何铸奉誓表往,其略曰:「臣构言,今来画疆,以淮水中流为界,西有唐邓州割属上国,自邓州西四十里外并西南尽属光化军,为敝邑沿邉州城,既蒙恩造,许备藩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毎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絶,岁贡银绢二十五万匹两,自壬戌年为首,每春季差人般送至泗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早降誓诏,庶使敝邑,永为凭焉」。毅辞,帝谕曰:「今岁太后果还,自当谨守誓约,若犹未也,则誓文为虚设耳」。 辛酉,福建安抚大使张浚罢为检校少傅、崇信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秦桧将议和,遣工部员外郎,葢谅因事至闽中风,浚使附其议,当引为枢宻使,浚荅书言敌不可纵,和不可成,桧不悦,㑹浚以母老乞祠,乃有是命。 十二月乙亥,何铸至汴,见乌珠,遂如㑹宁,见金主。 初,邵隆在商州十年,披荆榛瓦砾以为治,招徕流散,屡败金人。值和议成,割商与金,隆常怏怏,徙知金州。尝以兵出金境,秦桧恨之,复徙知叙州。 癸巳,万寿观使岳飞赐死于狱,时岁已暮,而飞狱不成。一日,桧手书小纸付狱,即报飞死矣,年三十九,云与张宪皆弃市,于鹏等从坐者六人,令杨沂中莅其刑籍,飞家赀妻子迁岭南,于是薛仁辅、李若朴、何彦猷皆被黜,布衣刘允升上书讼岳飞寃,下大理狱死,凡傅成其狱者皆进秩。后洪皓以蜡书奏金人所畏服者,惟飞欲捐燕避之,闻其死,上下酌酒相贺。飞少负气节,事亲孝,家无姬侍。吴玠素服飞,愿与交驩,饰名姝遗之,飞曰:「主上宵旰,岂大将安乐时耶?」却不受,玠益敬服,帝欲为飞营第,飞辞曰:「国事未平,何以家为?」或谓:「天下何时太平?」飞曰:「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师每休舍,课将士注坡跳濠,皆重铠以习之。卒有取民麻一缕以束刍者,立斩以徇。卒夜宿,民开门愿纳,无敢入者,军号「冻死不拆屋,饿死不卤掠」,卒有疾,飞躬为调药,诸将逺戍,飞遣妻问劳其家,死事者哭之而育其孤,或以子婚其女。凡有颁犒,均给军吏,秋毫不私,善以少击众。尝以八百人破群盗王善等五十万众扵南薰门,以八千人破曹成十万众扵桂岭,其战乌珠扵颍昌则以背嵬八百,扵朱仙镇则以五百,皆破其众十馀万。凡有所举,尽召诸统制与谋,谋定而后战,故有胜无败。猝遇敌不动,敌为之语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张俊尝问用兵之术,飞曰:「仁信智勇严阙,一不可」。每调军食,必蹙额曰:「东南民力,耗敝极矣」。好贤礼士,览经史,雅歌投壶,恂恂如书生。每辞官,必曰:「将士效力,飞何功之有!」然忠愤激烈,议论持正,不挫于人,卒以此得祸。

十二年春正月癸卯,罢枢宻行府。 尚书省乞以岳飞狱案令刑部镂板,徧牒诸路,有进士和浃者,好直言飞重礼之。飞初下吏,浃上书讼其寃,秦桧怒,并送大理狱,坐决杖袁州编管。先是,提举洪州玉、隆观薛弼为飞参谋官,与飞、厚,桧之闲居永嘉也,弼旧游其门,万俟卨亦与之善,故由是得免。又有王辅者,尝知彭山县,以赃败,依飞鄂州,飞亦厚待之,至是,辅遣其子孝忠上书,指飞为奸凶,阴合桧意脱罪,籍寻擢知普州。 壬子,金衍圣公孔璠卒,子拯袭。 二月丁丑,进封建国公瑗为普安郡王,封崇国公璩为恩平郡王。 丙戌,诏诸州修学宫。戊子,金皇子济安生母皇后费摩氏。金主年二十四,始得子,喜甚,乃大赦,告天地宗庙。 癸巳,何铸还自金。初,萧毅至临安,帝曰「朕有天下而养不及亲,徽宗无及矣。今立信誓,明言归吾太后,朕不耻和。不然,朕不惮用兵」及何铸、曹勋往,召至内殿,谕之曰「朕北望庭闱,无泪可挥。卿见金主,当曰慈亲之在上国,一老人耳,在本国则所系甚重,以至诚说之,庶彼有感」铸至金,首以太后为请金主曰「先朝业已如此,岂可辄改铸伏地不能言」勋再三恳请,金主乃许。归徽宗、郑后之丧,与帝母韦氏遣铸等还。 三月壬寅,命普安郡王瑗出就第,朝朔望。丙午,金以乌珠为太傅。 辛亥,放齐安郡王士●于建州,秦桧恶其救岳飞也。 丙辰,金遣左宣徽使刘筈等以衮冕圭、寳佩、璲玉册、册帝为宋帝,其册文曰:「皇帝若曰:咨尔宋康王赵构,不吊昊天,降丧扵尔邦,亟渎齐盟,自贻颠覆,俾尔越在江表,用勤我师旅,盖十有八年,扵兹朕用,震悼斯民,其何罪!今天其悔祸,诞诱尔衷,封奏狎至,愿身列于藩辅。今遣光禄大夫、左宣徽使刘筈等持节册命,尔为帝国号宋,世服臣职,永为屏翰。呜呼钦哉!其恭聴朕命!」筈,宗彦之子也。 陜川宣抚副使胡世将卒,以礼部侍郎郑刚中代之。刚中节制诸将,尤极严肃,毎入谒,必先庭揖,然后就坐。吴璘加少师,语主阍吏,乞讲钧敌之礼,刚中曰:「少师虽尊,犹都统制耳,倘变常礼,是废军容」。璘惶恐聴命。 戊午,金立皇子济安为皇太子,封皇后父太尉呼达为王。初,制度未立嗣统者,皆自谙巴贝勒即位。至是,立济安始正名位,定制度焉。 贡院上博学宏词合格人,京官洪遵、选人沈介、洪适,诏赐遵出身,适同出身,介循一资,介徳清人,遵适皆皓子也,皓乆在敌中,至是和议定,皓报太后归耗。辛酉,宰执贺太后有来期,帝曰:「洪皓身陷敌区,乃心王室,诚可嘉也」。二子并中词科,亦忠厚之报。遂授遵馆职、适敇局删定官。自中兴以来,词科中选即入馆,自遵始。 夏四月甲子朔,遣孟忠厚为迎䕶梓宫礼仪使,王次翁为奉迎两宫礼仪使。 庚午,赐礼部进士陈诚之以下二百五十四人及第、出身。初,秦桧无子,取妻兄王㬇孽子熺养之。至是,举进士,考官擢为第一。故事,凡有官者赴试,谓之鎻㕔人鎻㕔,人不为状。元自皇佑初,沈文通始政和末,王昂榜嘉,王楷亦降为第二。熺时已除职,桧以为嫌,引故事,辞㑹诚之䇿,专主和议,遂擢为第一,而熺次之,特迁左朝奉郎、通判临安府,赐五品服。时同年皆谒熺,唯临川李浩不往。 戊寅,封韦渊为平乐郡王。 金五云楼、重明等殿成。 辛巳,皇后邢氏凶问至,后以九年六月庚戌崩,扵五国城,金人秘之,至是始闻丧,帝为辍朝,行释服之祭,谥懿节皇后祔神主,扵别庙。考异:宋史髙宗纪云:绍兴九年六月庚戌,皇后邢氏崩于五国城。十二年四月丁卯,皇太后偕梓宫发五国城,金遣完颜宗贤、刘祹䕶送梓宫,髙居安䕶。送皇太后。邢皇后传云:九年,崩于五国城,金人秘之,显仁太后回銮,始得崩。问金史熈宗纪云:「皇统二年三月丙辰归宋帝母韦氏及故妻邢氏天水年郡王并妻郑氏䘮于江南。《三朝北盟会编》云:绍兴十二金人,许还徽宗皇帝、宁徳皇后梓宫及皇太后、皇后。又云:金国以徽宗显肃梓宫及皇太后、邢皇后还,邢皇后中途上仙,至是皇太后及三梓宫入楚州界。按《金史》、《北盟㑹编》与《宋史所载不同,未审孰是。盖邢后实崩于九年,金人秘之许归者,其谩词也。及和议已成,事不可揜,而又欲匿其秘䘮之情,则绐曰:既行而殂,以梓宫来归」。《北盟㑹编》云:中途上仙,是不辨其诈,而遂以为实也。显仁太后还,确知其崩日,故宋史》据实言之。九年书邢后崩,而是年于何铸之还,不言许归邢后,然又云以王次翁为奉迎两宫礼仪使,两宫者,何太后邢后也,藉令何铸使还,金人不许归,邢后安得有奉迎两宫之名耶?四月辛巳之凶,问其为金人之诡计也明矣。今邢后崩年月日,则从宋史。金人许归两宫,则从《金史》及《北盟㑹编。九年不书崩,至是因凶问而详言其故,若中途上仙之说,宋、金二史皆无明文,姑阙之。 甲申,増修临安府学为太学。 五月乙巳,初置榷场扵盱眙,凡𣙜场之法,商人赀百千以下者十人为保,留其货之半,在场,以其半在泗州𣙜场博易,俟得北货,复易其半以往,大商悉拘之,以待北贾之来,两地商人各处一廊,以货呈主管官牙人往来评议,毋得相见,毎交易千钱,各收五厘,息钱入官,其后又置于光州、枣阳、安丰军,金亦于寿、邓二州、鳯翔府各置𣙜场,金主自去年荒,扵酒与近臣饮,或继以夜,宰相入见,辄饮以酒,曰:「知卿等意,今既饮矣,明日当戒」。因复饮,辛酉,宴群臣,扵五云楼,皆尽醉而罢。 六月辛未,安置王庶扵道州,御史胡汝明论其讥讪朝政故也。 初,兴元府有六堰,引褒水溉民田数千顷,故汉中地称膏腴,兵兴以来,岁乆弗治,至是,川陕宣抚都统制杨政率众修复,偶夏水堤决,政亲往督役,其后堰成,省漕运二十馀万石,又城南并䕃江岸水,数至城下,政仍作长堤捍之,水遂趣南岸,城赖以安。 谏官罗汝楫劾福建佥判胡铨饰非横议。秋七月壬辰朔,除名新州编管。 丁酉,金赐太傅乌珠金劵。 八月辛酉朔,金乌珠以书来求商州及和尚、方山二原地。 初,朝廷遣川陜宣谕使郑刚中照旧吴玠、刘豫所管分画地界,宣抚副使胡世将奏:「秦、商二州,元不系玠所管,合自二州以南为界,惟和、尚原系玠立寨,元非刘豫地分,宜依旧保守。如悉为彼占,则四川并无限隔。虽兴州杀金,平仙人原稍险,别有平路得以入川,利害灼然不可许」。至是,刚中言和尚原自绍兴四年后便属刘豫,非吴玠地分,当割还大金,从之。 丙寅,签书枢宻院事何铸罢。秦桧以铸不傅㑹岳飞之狱,怨之,讽万俟卨论其过,欲窜诸岭表,帝不许,遂出知徽州,寻责授秘书少监,徽州居住。 辛未,金复封太宗子呼噜为王。 甲戌,以御史中丞万俟卨参知政事,充大金报谢使。 壬午,皇太后韦氏至自金,后有智虑,初闻金人许还,三梓宫后恐其反覆,呼役者毕至,然后起攒宫,时方暑,金人惮行,后虑有他变,乃阳称疾,须秋凉进发,既而称贷扵金,使得黄金三千两以犒其众,由是途中无虞。后将发,渊圣卧车前,泣曰:「归语九哥与丞相,我得太一宫使足矣!他不敢望也!」后许之,誓而别,及归,帝至临平奉迎见后,喜极而泣,后以北方闻韩世忠名,召至帘前曰:「此为韩相公耶?」慰问良乆,至临安入居慈宁宫,始知朝议,遂不敢述渊圣车前之语。己丑,帝易缌服,百官亦如之,奉迎徽宗及显肃、懿莭二后梓宫,奉安扵龙徳别宫。初,靖康之乱,柔福帝姬随北狩,建炎四年,有女子诣阙,称柔福自金濳归,诏遣老宫人视之,其貌良是,问以宫禁旧事,略能言彷佛,帝恻然不疑,即召入宫,封福国长公主,下降髙世荣资妆一万八千缗。至是,太后回銮,言柔福死乆矣,始知其诈,执付诏狱,乃开封尼李善静也。善静尝遇一宫婢,谓子貌甚类柔福,因告以宫禁事教之为诈计,其前后请给赐赉凡四十七万九千缗,诏杖杀之。 金归孟庾李正民 川陜宣抚副使郑刚中分画陜西地界,割商、秦之半以畀金,存上津、丰阳、天水三县及陇西成纪馀地,弃和尚、方山二原,以大散闗为界。扵是宋仅有两浙、两淮、江东西、湖南、北、蜀、福建、广东、西十五路,而京西南路止有襄阳一府,陜西路止有阶、成、和、鳯四州,凡有府、州、军、监一百八十五,县七百三而已。 九月乙未,以孟忠厚为枢宻使,充攅宫总䕶使,秦桧欲罢张俊枢宻之任,乃假忠厚枢宻使,且外示加宠扵戚里。 壬寅,大赦。乙巳,加秦桧太师,封魏国公,桧入朝,赐以玉帯,使服之,桧辞,帝曰:「梓宫归葬,慈亲就养,皆卿之功也,此未报百分之一,不必辞」。先三年通和,赦河南新复州军楼,照草赦,金乌珠读之,谓不归徳其国,遂指为衅以起兵,至是,桧惧当制者不能悦金,遂属其党程克俊为文曰:「上穹悔祸,副生灵愿治之心,大国行仁,遂子道事亲之孝。可谓非常之盛事,敢忘莫报之深恩。而况中遣使轺,许敦盟好,来存殁者万馀里,慰契阔者十六年,礼备送终,大启固陵之吉壤,志申就养,日承长乐之慈颜,四方遗黎读之,有泣下者」。 丙午,金使刘筈等九人入见。戊申,以王次翁充大金报谢使,藏金誓,诏扵内侍省。 遣沈昭逺、如金、贺生辰、杨愿、贺正旦、贺礼俱用金茶器千两、银酒器万两、锦绮千匹。金循辽例,不欲两接使人,故并遣使,岁以为常。 冬十月乙丑,始聴中外用乐。 丙寅,攅徽宗皇帝及显肃皇后扵㑹稽永固陵,以懿节皇后祔,寻改陵曰永裕。 乙亥,以翰林学士程克俊签书枢宻院事。 丁丑,以皇太后回銮,进封秦桧为秦、魏两国公,桧以封两国公与蔡京同辞不拜。 丁亥,置福建路提举茶司事。 十一月壬辰,左朝散郎建阳黄达如言:「太后回銮,梓宫还阙,兹为盛事,望宣付史馆,然后褒功罚罪,大明黜陟,将前日异论沮谋者,明正典刑,其力主和议者,重加旌赏,庶上慰徽宗二后在天之灵,少纾太母留滞,抑欝不平之气」。诏礼部侍郎兼实録修撰王赏,编付史馆。达如尝知南雄州,以赃罪为提㸃坑冶官韩球所按,代还奏事,乃上此奏焉。 癸巳,枢宻使张俊罢。初,俊赞秦桧成和议约,尽罢诸将,独以兵权归俊,及和议定,诸将罢而俊无去意,桧讽侍御史江邈论之,言俊据清河坊以应䜟兆,占承天寺以为宅基,大男杨存中握兵,扵行在小男田师中,拥兵扵上流,他日变生,祸不可测。帝曰:「俊有复辟功,无谋反事。㑹枢宻使孟忠厚竣事。还朝,而邈又言俊之过,俊乃求去位,遂罢为节度使、充醴泉观使,进封清河郡王,奉朝请。 左司员外郎李椿年言经界不正十害:一、侵耕失税。二、推割不行。三,衙前及坊场户虚供抵当。四、乡司走㺯税名。五、诡名寄产六兵,火后税籍,不信争,讼日起、七、倚阁不实。八、州县隐赋多、公私俱困,九豪猾户自陈税籍不实,十逃田税偏重,故税不行,且言:「臣闻平江岁入,昔七十万斛有竒,今按其籍,惟三十九万馀,然实入才二十万耳。询之土人,皆欺隠也,望考按核实,自平江始,然后施之天下,则经界正而仁政行矣。上谓宰执曰:「椿年之论,颇有条理」。秦桧亦言其说简易可行,乃诏椿年措置。椿年请先往平江诸县,俟就绪,即往诸州,要在均平为民除害,更不増岁额,从之。 以知镇江府刘子羽提举江州太平观。先是,子羽言和好本非乆逺计,宜及闲暇,修城垒、厉器械,备舟楫,以俟时变。秦桧始以子羽复职,由张浚所荐己,不悦,至是益怒,讽諌官罗汝楫论其专任私意,变乱是非,遂罢归。 己亥,禁贬谪人私至临安。 庚子,作崇政、垂拱二殿。 辛丑,杨国公刘光世卒。帝临奠,赠太师,谥武僖。光世在诸将中最先进,律身不严,驭军无法,不肯为国任事。尝入对,言「愿竭力以报国,他日,史官书臣功第一」。帝曰:「卿不可徒为空言,当见之行事」。建炎初,结内侍康履以自固,又早解兵柄,与时浮沈,不为秦桧所忌,故能窃宠荣以终其身。徽猷阁待制致仕尹焞,卒扵绍兴府,帝知其贫,特赐钱三百缗。焞质直,𢎞毅实体力行,程頥尝曰:「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氏子也」。学者称为和靖先生。 寳文阁直学士綦崇礼卒。崇礼聪敏絶人,独覃心辞章,晚始登第,以县主簿骤升华要,端方亮直,不惮强御。秦桧初罢政,崇礼草词,显著其恶,桧深憾之。及再相,矫诏下台州就崇礼家索其藁,自扵帝前纳之,且将修怨,而崇礼已殁。楼钥叙其文,以为当书命之任,明白洞达,虽武夫逺人晓然知上意所在,人称为「北海先生」。 诏秘书少监秦熺修日厯。 庚戌,枢宻使孟忠厚罢。忠厚始以外戚贵显,然能避权势,不以私干朝廷。秦桧,忠厚之僚婿也,未尝亲附,世以此重之。至是,山陵毕,桧讽台谏引故事外戚不预政,罢之,以少傅知建康府。 加张中孚开府仪同三司,中彦靖海军节度使。辛亥,并遣还金。 十二月癸未,以太师秦桧生辰,赐宴于其第,自是岁为例。 金皇太子济安病剧,金主与皇后诣佛寺焚香,流涕哀祷,曲赦五百里内罪囚。甲申,太子卒,谥英悼,葬兴陵之侧,金主送至乌济赫水而还。命工塑其像扵储庆寺,金主与皇后诣寺安置之。 初,陜西连岁不雨,至是,泾、渭、㶚、滻皆竭,五糓焦槁,秦民无以食争,西入蜀,郑刚中以誓书所禁不敢纳,皆㪚去饿死,其壮者,北人多买为奴婢,郡邑荡然矣。 西辽感天后萧氏卒,子夷列立,改元绍兴,籍民十八岁以上者,得八万四千五百。

十三年春正月癸巳,醴泉观使韩世忠请以其私产及上所赐田租,计从来未输之税,并归之官,从之,仍赐诏奬谕。 戊戌,加上徽宗谥曰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己亥,亲飨太庙,奉上册寳。 癸卯,建国子监太学,以岳飞宅为之。 乙巳,诏大理寺丞袁楠燕仰之往静江府推勘提举江州太平观胡舜陟不法事。先是,舜陟帅广西,因奉诏讨郴贼骆科馀党,馈饷不继,与转运副使吕源有隙,源即奏舜陟赃污僭拟,傲慢不恭。又以书抵秦桧,言舜陟非笑朝政,桧素恶舜陟,遂奏遣楠等杂治。 二月丙寅,封韩世忠为咸安郡王。张俊勲誉在世,忠左特以主和议为秦桧所厚,顾先得王。至是,世忠输积年租赋扵官,乃有是命。 先是,诏试进士,兼用经义、诗赋,国子司业髙闶言取士之法,国初循唐制用诗赋,神宗始以经术造士,遂罢诗赋,又虑不足以尽人材,乃设词学一科,试以杂文。帝曰:「诗赋亦杂文也」。闶曰:「取士以经义为主,不过三场,后加诗赋为四场,不能无碍。盖太学之法,旬有课月,一周之月有试,季一周之,若加一场,则课试之法遂紊。自元佑以来,虽增为四场,终不可行者,盖以此也。今欲以经义第一、诗赋第二,论䇿第三」。帝可其奏。庚辰,闶具分三场,乞永为定式。 辛巳,秘书少监秦熺上建炎以来日厯五百九十卷。秦桧自知不为士论所与,乃以熺领国史,取其罢相以来一时诏㫖章疏稍及扵己者,悉皆更易,焚弃日厯,时政记亡失已多,不复可考。是后凡所记録,莫非其党奸佞之辞,不足以传信天下后世矣。 乙酉,建景灵宫,以刘光世赐第为之,遣官自温州奉迎祖宗神御至,遂诣天章阁西殿告迁徽宗及显恭、显肃二后神御,并奉安之。 三月辛卯,金以尚书左丞朂为平章政事。朂本名乌叶光懿皇后。忌辰,金主将出猎,朂谏而止。金主日与近臣酣饮,莫能谏止。朂上疏谏,乃为止酒。 丁酉,金太皇太后唐古氏殂扵明徳宫。 乙巳,筑太社、太稷坛。丙午,筑圜丘于龙华寺之西。赈淮南饥民,仍禁遏籴。 己酉,金封皇子道济为魏王,封其母为贤妃。道济初居外,至是养之宫中。夏四月癸酉,颁乡饮酒仪,扵郡国祭酒髙䦎,草上仪也。僎、介之位,皆与古制不合。庆元中,朱熹以仪礼改定,学者皆遵用之,主宾、僎介之位,始有定说。 甲戌,毁狱吏讯囚非法之具。 殿中侍御史李文㑹论寄居士大夫干扰州县,望严加戒约,傥或不悛,令监司、郡守宻具姓名闻奏,重置典宪,从之。时士大夫与秦桧异论者,多奉祠里居,或侨寄他郡,自是以次被罪。 是月,䝉古复叛,金金主命将讨之。 闰月己丑,立贵妃吴氏为皇后。后,开封人,年十四,选入王邸。帝既即位,后常以戎服侍左右,习书史,善翰墨,宠遇日隆,累进贵妃。帝怜邢后在金虚中宫以待其还。至是,秦桧累表请立后,皇太后亦以为言,帝从之。桧兄直学士院秦梓草词,遂以梓为翰林学士。 提举洪州、玉隆观胡思、直、显谟阁徐林坐议沮经界,停官逺徙。壬寅,诏民田不上税簿者,没入税簿,不谨书者罪官吏。时两浙转运副使李椿年行经界法,量田不实者,罪至徒流。江山尉汪大猷白椿年曰:「法峻民未喻,固有田少而供多者,愿许陈首追正。椿年为之轻刑。 戊

申命史馆编《靖康建炎忠义録。 乙卯,参知政事王次翁罢。初,太后回銮,次翁为奉迎扈从礼仪使时,金使责贷金于太后,然后许入境。次翁以未得秦桧命,坚不肯偿,相持境上凡三日,中外忧虑,副使王㬇裒金与之,太后始得归见帝,泣诉其事曰:「王次翁不顾国家利害,万一有变,则我子母不相见矣」。帝震怒,欲暴其罪诛之。次翁先白桧,且道不敢专与之,故桧大喜,力为营救,而帝怒不解,故罢。桧当国,凡居政府者,莫不以微忤斥,始终不贰扵桧者惟次翁一人。 五月甲子,张九成坐党赵鼎,谪居南安军。九成既免丧,秦桧取㫖,上曰:「自古朋党畏人主知之,此人独无所畏,可与宫观」。先是,径山僧宗杲善谈禅理,从游者众,九成时往来其间,宗杲尝抗论和议,桧深恶之,编配宗杲,至是,右司谏詹大方言:「顷者鼓唱浮言,九成实为之首,僧宗杲从而和之。今宗杲已逺窜为首者,岂可置而不问?望罢九成宫观,投之逺方,以戒倾邪?」故有是命。九成在南安十四年,毎执书就明倚立庭砖,岁乆双趺隠然,广帅致籯金,九成曰:「吾何敢茍取?悉归之。 中书舍人杨愿请依唐乾元及国朝故事,令天下置故生池,祝圣寿。乙亥,诏诸路监司措置申省。 丁丑,天申节,宰臣率百官上寿,始用乐郡县,锡宴如承平时。 临安府及属县并狱空。甲申,诏奨守臣王㬇。 是日,金初立太庙社稷。 六月癸巳,寿星院乞拨放度牒,上曰:「朕观昔人恶释氏者,即非毁其教,好释氏者即崇尚其徒,二者皆不得中。朕扵释氏,但不使其太盛耳。言者皆欲多鬻度牒以资国用,朕谓不然。一度牒所得不过一二百缗,而一夫不耕其所失,岂止一度牒之利?若住拨十数年,其徒当自少矣」。 壬寅,签书枢宻院事程克俊罢,以万俟卨兼权签书枢宻院事。 庚戌,通问使洪皓、张邵、朱弁还自金,自建炎以来,奉使如金被拘囚者三十馀人,多物故,惟三人以和议成许归,已而金人遣七骑追之,及淮,而皓等已在舟中矣。皓居冷山,距㑹宁二百里,地苦寒,穴居百馀家,陈王乌克绅聚落也,乌克绅敬皓使教其子,或二年不给衣食,盛夏衣粗布,尝大雪薪尽,以马矢然火煨面食之,或献取蜀䇿,乌克绅特以问皓,皓力折之,乌克绅鋭意南侵,曰:「孰谓海大,我力可乾,但不能使天地相拍耳!」皓曰:「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自古无四十年用兵不止者,又数为言所以来为两国事,既不受使,乃令深入,教小儿,非古者待使臣之礼也。乌克绅或答,或黙忽发怒曰:「汝作和事官,而口硬如此,谓不能杀汝耶?」皓曰:「自分当死,顾大国无受杀行人之名,愿投之扵水,以坠渊为辞可也」。乌克绅义之而止。皓屡因谍者宻奏敌情,且力言和议非计,乞兴师进击,性勇于为义,当艰危中不少变。懿节皇后之戚赵伯璘𨽻乌克,绅麾下贫甚,皓毎賙之范镇之孙祖平为佣奴,皓言扵其主而释之。刘光,世庶女,为人豢豕,赎而嫁之,其他贵族名家子流落扵北者,无不尽力拯救,留金十五年而还,入对内殿,力求郡养母,帝曰:「卿忠贯日月,志不忘君,虽苏武不能过,岂可舍朕去耶?」请见慈宁宫,帟人设帘,太后曰:「吾故识洪尚书。命撤之。皓退,见秦桧,语连日不止,曰:「张和公,金人所惮,乃不得用,钱塘暂跸,而景灵宫、太庙,皆极土木之华,岂非示无中原意乎?」桧不怿,谓其子书省正字适曰:「尊公信有忠节,得上眷,但官职如读书,速则易,终而无味,须如黄锺、大吕乃可」。遂除徽猷阁直学士、提举万寿观。邵初被囚柞山,逾年,送刘豫使用之,邵见豫,长揖而已,又呼豫为殿院,责以君臣大义,词气俱厉,豫怒,械扵狱乆之,复送扵金,拘之燕山僧寺从者皆莫知所之,邵又以书言扵金曰:「刘豫挟大国之势,日夜南侵,不胜则首䑕两端,胜则如养鹰,饱则扬去,终非大国之利」。金人徙之㑹宁,及还,入见,除秘书修撰,主管佑神观。司谏詹大方论其使事无成,改台州崇道观。弁初副王伦使金,既就馆守之,以兵乆之,金将议和,当遣一人受书还,欲弁与伦探䇿,决去留,弁曰:「吾来,固自分必死,岂应今日觊幸先归,愿正使受书归报天子,成两国之好,早申四海之养扵两宫,则吾虽暴骨外国,犹生之年也」。伦将归,弁谓曰:「古之使者有节以为信,今无节有印,印亦信也,愿留之,使弁得抱以死,死不腐矣」。伦解以授弁,弁受而怀之,卧起与俱。金人迫弁仕刘豫,且訹之曰:「此亦南归之渐」。弁曰:「豫乃国贼,吾尝恨不食其肉,忍北面臣之乎?吾有死耳!」金人怒,絶其饩,遗以困之,弁固拒驿门,忍饥待尽,誓不为屈,金人亦感动,致礼如初乆之复,欲易其官,弁曰:「自古兵交,使在其间,言可从,从之,不可从,则囚之杀之,何必易其官?吾官受之本朝,有死而已,誓不易以辱吾君也」。又以书诀洪皓曰:「杀行人非细事,吾曹遭之,命也,要当舍生以全义耳!」乃具酒召被掠士夫饮,半酣,语之曰:「已得近郊某寺地,一旦毕命报国,诸公幸瘗我其处,题其上曰:有宋通问副使朱公之墓,扵我幸矣」。众皆泣下,莫能仰视,弁谈笑自若,曰:「此臣子之常,诸君何悲也!」及尼玛哈死,弁宻疏金国虚实曰:「此不可失之时也」。遣李发间行归报,王伦还,以弁奉徽宗大行之文为献,帝读之感泣,官其亲属五人,谓丞相张浚曰:「弁归日,当以禁林处之」。至是,入见便殿,弁谢且曰:「人之所难得者时,而时之运无已,事之不可失者几,而几之藏无形,惟无已也,故来迟而难遇,惟无形也,故动微而难见。陛下与金人讲和,上返梓宫,次迎太母,又其次则怜赤子之无辜,此皆知几之明。然时运而往,或难固执,几动有变,宜鉴未兆。盟可守而诡诈之心,宜黙以待之,兵可息而销弭之,术宜详以讲之。金人以黩武为至徳,以茍安为太平,虐民而不䘏民,广地而不广徳,此皆天助中兴之势,若时与几,陛下既知于始,愿图厥终」。帝曰:「善」。赐赉甚厚。秦桧恶其言敌情,奏以初补官易宣教郎、直秘阁而卒。 帝书《六经》刻石,扵太学。 袁楠燕仰之至静江,以胡舜陟属吏,居两旬,辞不服而死扵狱。舜陟再守静江,有惠爱,邦人闻其死,皆为之哭,丐者亦敛数十千致祭。既而舜陟妻汪氏诉扵朝,诏通判徳庆府洪元英究实,元英言:「舜陟事涉暧昧,其得人心,虽古循吏无以过」。帝谓秦桧曰:「舜陟从官,兼罪不至死,勘官不可不惩」。遂送楠、仰之吏部。 时䖍冦扰江西,浸及闽广,而州县多无备,又兵官有常屯,不敢越他界,以故贼得往来,如志环数千里,民被其害,侍御史李文㑹言:「州县事同一家,愿令三路帅臣、监司,共议合兵将,以据要冲,仍令期㑹,共为掩袭,使贼出辄遇兵,则窜无所逃,庶易扵灭」。从之。 秋七月甲子,诏求遗书。 壬申,雨雹。 癸未,奉安至圣文宣王扵国子,监大成殿,命秦桧行礼时监学。初成,帝自题赐书阁,榜曰「首善」。 八月戊申,金葬钦仁皇后扵恭陵。 初,钱塘江有石堤,以捍水故无水患,岁乆堤且圮,乃置捍江兵二千人,专令采石修堤,人以为便,其后壮者以给他役,弱者且不可用,盖仅存十之一,或谓近岁潮头东激而沙,碛西涌,故西岸虽不治而自固,至是,侍御史李文㑹言水势不常,方潮头东激正西岸宜修之时,乞诏补捍江兵,仍稍増其数,使专采石修堤,如曩制,则潮不能为患,从之。 九月丁巳,宗室子偁卒扵秀州,命安普郡王瑗为子偁解官持服。 甲子,权直学士洪皓出知饶州。时金人来取赵彬辈三十人家属,诏归之,皓曰:「昔韩起谒环,扵郑、郑小国也,能引义不与金,既限淮,官属皆吴人,宜留不遣,若遽从之,彼谓秦无人,益轻我矣」。桧变色曰:「公无谓秦无人」。既而复上疏言恐以不与之故,或致渝盟,宜告之曰:俟渊圣及皇族归乃遣」。又言:「王伦、郭元迈以身徇国,弃之不取,缓急何以使人?」桧大怒。初,桧在金军中,达兰攻楚州乆不下,命桧草檄谕降,有实讷者在左右知状,皓与桧语及金事,因曰:「忆实讷否,别时托寄声」。桧意士大夫莫有知者,闻皓语,深以为憾,遂令李文㑹奏皓不求省母,桧进呈,因及宇文虚中事,上曰:「人臣之事君,不可有二心。有二心者,春秋之法所不赦」。乃命出皓。考异达兰宋史秦桧在传作「尼雅满误。按桧,达兰军中与之善,故令桧也。草檄未甞在尼雅满军中。 冬十月庚寅,制浑天仪。靖康之变,五仪悉归扵金,至是更谋制作。 十一月庚申,日南至,合祀天地扵圜丘,大赦。 十二月癸未朔,日食,云阴不见,秦桧率百官表贺,自是率如之,逮桧卒,乃止。庚寅,秦桧以瑞雪应时,率百官表贺,自是岁以为常。癸巳,赐喜雪御筵,扵尚书省初复故事也。 建秘书省,乙巳,秦桧辞生日赐宴,诏曰:「以不世之英,值难逢之㑹,始生之日,可不为天下庆乎?宜服异恩,无守冲节」。桧毎生日,四方献寿者,以金玉为不足,捜世间之希竒以媚之,锡赉踵至,赐教坊乐佐酒。一日,伶人作杂剧之戏,子熺笑言微髙,桧目之,少顷,桧起,更衣而不出,其妻王氏使人伺之,乃在一室中黙坐,盖叹其子不足以相副也。 己酉,金遣完颜煜等来贺明年正旦,以金酒器六事、绫罗纱縠三百端、马六匹为礼,自是使命往复不絶,岁遗物数亦无增损。 是月,始颁来岁,厯扵诸路。 复置三馆,上谓宰执曰:「人才须素养,太宗置三馆,养天下之士,至仁庙,人才軰出。今日若不兴学校,将来安得人才用耶?」 是岁,行人宋汝为自金逃归,作《恢复方略》献扵朝,秦桧置之不问,以为通直郎,汝为遂上桧书,言:「金人转输淮北,虑秋冬必复猖獗,乌珠不死,兵革不休,虽欲各保邉陲,安可得也?」桧恶其言,欲缚送扵金汝为,乃变姓名为赵复,徒步入蜀。

十四年春正月丁帽,提举江州太平观黄龟年落职福州居住。龟年为御史,尝论秦桧之罪故也。 戊申,内出镇圭付国子监以奉文宣王。丁巳,遣罗汝楫报谢金国。是月,乐平水斗,河冲里闾,田陇数十百顷,田中水类为物所吸,聚为一直,西行,髙平地数尺,不假堤防而自行。里南程氏家井水溢,髙数尺夭,矫如长虹,声如雷,穿墙毁楼二,水鬬扵杉墩,且前且却,约十馀刻乃解,各复故。 二月辛卯,复置教坊,凡乐工四百十六人,以内侍充。 丙午,参知政事万俟卨罢。初,卨自金还秦,桧假金人誉已数千言,属卨以闻,卨难之。他日,奏事退,桧坐殿庐中批上㫖,辄除所厚者,官吏箝纸尾进,卨拱手曰:「不闻圣语」。却不视,桧大怒,自是不交一语,讽中丞李文㑹,谏议詹大方论之,卨遂求去,帝命以资政殿学士出守,及入谢,上问劳甚悉,桧愈怒。给事中杨愿因封还録黄,遂命提举江州太平观。 己酉,以资政殿学士、知建康府楼照签书枢宻院事兼权参知政事。 三月丁卯,避金太祖嫌名,改岷州为西和州。又改川、陜宣抚为四川宣抚司,以陜西地尽入扵金故也。 太学文宣王庙成,司业髙闶表请临视,帝从之。己巳,幸太学,止辇扵大成殿门外步趋升降,退御敦化堂,命礼部侍郎秦熺执经髙闶讲《易》泰卦学官内外舍生推恩有差,即除闶礼部侍郎。扵是帝亲制文宣王及七十二子赞,并刻石,置扵太学,右承务郎胡宏见闶表遗书责之曰:「太学,明人伦之所在也,太上皇帝劫制扵强敌,生往死归,此臣子痛心切骨,卧薪甞胆,必报之大雠也!太母天下之母,其纵释在金人,此中华之大辱,臣子所不忍言也,而柄臣乃敢欺天罔人,以大雠大辱为大恩乎?昔晋废太后,董养游太学,升堂叹曰:天人之理既灭,大乱将作矣,则逺引而去。今阁下目睹忘雠,逆理北面强敌,以茍晏安之事,犹偃然为天下师儒之首,既不能建大论,明天人之理,以正君心,乃阿䛕柄臣,希合风㫖,求举太平之典,又从而为之辞,是党其恶也,岂不与董养异哉!」宏寅之弟也。 壬申,解潜坐党赵鼎,责授濠州团练副使,南安军安置。时福建群盗未灭,而海贼朱明炽甚。夏四月辛巳,诏统制官张守忠往讨之,未几,悉降。 丙戌,命秦桧提举制浑仪,以内侍邵锷专领其事。诏有司求苏颂遗法来上。帝谓桧曰「宫中已制成小范,可测天象日以晷度,夜以枢星为则,非乆降出,用之为式,但广其尺寸耳」 丁亥,初禁野史。时著作郎林机希秦桧意,因言有失意之人匿迹近地,窥伺朝廷,作为私史,以售其邪说。桧遂请下诏禁之。 甲午,金人来求淮北人之在南者,诏愿者聴还。 五月丙辰,饶州言右迪功郎姜楼等献钱十万缗以助国用。帝曰:「国用有常,自不至阙。不然,虽多,亦有不足之患,其还之」。 甲子,签书枢密院事楼照罢,为李文㑹所劾故也。 乙丑,李文㑹言:「礼部侍郎髙闶、工部侍郎王师心、起居舍人吴秉信,此三人者,若乆在朝,必害至治」。诏出闶知筠州,师心知袁州,秉信知江州。先是,上在经筵,甞与闶论张九成在何处,桧曰:「九成顷以倡异惑众,为台臣所论,既与郡,乃乞祠,观其意终不为陛下用」。帝曰:「九成清贫,不可无禄」。桧疑闶荐之,呼给事中杨愿询其事,文㑹即劾闶,是日,拜文,㑹签书枢宻院事,自是执政免,即以言者代之。 丙寅,婺州大水。 初两浙转运副使李椿年置经界局于平江,守臣周葵问曰:「公今欲均赋耶?或遂増税也?」椿年曰:「何敢増税?」葵曰:「茍不欲増胡,为言本州七十万斛?」椿年曰:「若然,当用图经三十万数为准」。时秦桧怒葵不已,椿年因奏葵在郡锡宴北使,饮食臭腐,致行人有辞。甲戌,葵坐落职奉祠,自是投闲十一年。 是月,严、信、衢、建四州水。 六月辛巳朔,日有食之。考异宋史髙宗纪、天文志:是年六月辛巳朔,日食,不书」。今据金史熈宗纪録之。 以右朝奉郎曽敦知台州。敦尝献秦桧诗,称为圣相,故以郡守处之。自桧擅权,凡投书启者,以皋、䕫、稷、卨为不足,比拟必曰「元圣」,或曰「圣相」。 乙未,赈闽、浙被水之民,内侍白锷从太后北归者,因宣言闽、浙大水,燮理乖盩,洪皓名闻中外,胡不用锷。馆客张伯麟尝题太学壁云:「夫差而忘越,人之杀而父乎」秦桧怒之,至是俱下狱。丙申,锷坐诽谤,刺配万安军,伯麟亦刺配吉阳军。御史中丞詹大方遂奏皓与锷为刎颈交,更相称誉。然锷初不识皓也,特以从太后在金,素闻皓名,故为是言。丁酉,罢皓提举江州太平观。甲辰,淮东转运判官汤鹏举言:五月乙亥,楚州盐城县海清秦桧请贺,帝不许。 乙巳,诏国子监置小学。 秋七月戊午,同签书枢宻院事王伦为金人所杀,伦留居河间者六年,至是,金人欲以为河间、平滦三路都转运使,伦已受命,复辞,金主曰:「此反覆之臣也!」俾缢杀之,伦厚赂使人,少缓,冠带南向,再拜恸哭,乃就死。伦子述与从兄遵间入金境,至河间,得伦骨以归,官给葬事,后谥愍节。考异:宋史王伦传云:「伦死,河间,地震,雨雹,三日不止,人皆哀之」。按金史熈宗纪,是年十一月壬辰,以河朔诸郡地震,诏复百姓,一年而七月不书,地震、雨雹,所震亦不止。河间藉令河间于是月地震,亦复于伦,死何渉耶?葢当时谀墓者,傅㑹之辞不足信也。 庚午,金建原庙扵东京。 秘书省成。丙子,帝临视。 八月癸未,金主杀其子魏王道济。 九月辛酉,分利州为东、西路。 壬申,徙赵鼎吉阳军安置,秦桧怨鼎,凡鼎所善者,如张九成、折彦质、张戒、解潜、辛承宗,皆指为鼎党,贬斥之。鼎在潮五年,杜门谢客,絶口不言时事,有问者,惟自引咎而已。先是,鼎请正建国公、皇子之号,桧言:「鼎欲立皇太子,是待陛下终无子也,宜俟亲子乃立」。至是,中丞詹大方希桧意,劾鼎与其党范冲邪谋宻计,转相扇惑,以徼无妄之福,葢指皇子,而冲、甞为翊善故也。是日,帝谓宰执曰:「可迁鼎逺地,庶其门生」。故吏知不复用,遂有是徙,鼎谢表有曰:「白首何归?怅馀生之无几,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桧见之曰:「此老倔强犹昔,遂必欲杀之」。以鼎在潮日録事参军石恮待之有礼,遂除恮名,编管浔州。 癸酉,命临安府索蔡京子孙逮赴贬所,遇赦永不量移,从侍御史汪勃言也。 冬十月甲午,右正言何若请戒内外师儒之官,黜程頥、张载之学,禁絶遗书,俾勿传诵,从之。 庚子,诏州县文臣初至官诣学,祗谒先圣,乃许视事。从前知永州罗长源言也。 十一月甲子,帝即宫中阅试三衙将士,自是岁以冬月行之,号内教。 知藤州周诱、李光唱和,其间言及和议有讽刺者,积得数篇,宻献扵秦桧,桧怒,令杨愿论之,癸酉,徙光、琼州安置。 乙亥,观文殿学士、提举洞霄宫朱胜非卒。胜非,张邦昌友婿也。始,邦昌僭位,胜非常械其使,及金人过江,胜非请尊礼邦昌,録其后以谢敌,苖刘之变,保䕶功居多,然忌赵鼎,出之宣抚川陕,为清议所抑。 壬辰,金立借贷饥民酬赏格。甲辰,以河朔诸郡地震,诏复百姓一年,其压死无人收葬者,官为敛藏之。陜西蒲、解、汝、蔡等处,因岁饥流民典雇为奴婢者,官给绢赎为良,放还其乡。 是月,金黄龙府之北大雪,色赤如血,至暮方消。 十二月丁酉,签书枢宻院事李文㑹罢,寻责筠州居住,以中丞杨愿论之不已故也。自秦桧再相,每荐执政,必择世无名誉、柔佞易制者,不使预事,备员书姓名而已,百官不敢谒执政,州县亦不敢通书问,如孙近、楼照、范同、万俟卨、程克俊及文㑹等,不逾年必以罪罢,尚虑复用,多使居千里外,州军且令人伺察之。 庚子,以御史中丞杨愿签书枢宻院事。愿举劾迎秦桧意,人号为「肉简牌」,至是论李文㑹,遂代其位。

资治通鉴后编巻一百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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