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八十五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八十五起𤣥黓阉茂正月,尽阏逄困敦六月,凡二年有六月。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元丰五年春正月癸未朔,不受朝。 丙申,御宣德门观灯。 己亥,白虹贯日。 庚子,责授髙遵裕郢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刘昌祚永兴军钤辖,唯种谔以米脂砦功迁官。 乙巳,详定浑仪官欧阳发进新造浑仪、浮漏,自至道用韩显符、浑仪。其后司天官周琮、于渊加黄道熈宁中旧器,壊沈括更造以意,增损器成,数年未能定,与浮漏景表不应,陈襄奏旧仪壊不可用,而新仪考之又不合,愿付欧阳发详定,从之。于是发校三家考古法,先为浑仪、浮漏木様以进,帝召问曰:「浮漏以玉筒下水者,当坚久也」。对曰:「玉不如铜。沈括尝用玉,今下水,比初加达矣」。帝以为然,遂命铸新仪漏表,集其说为元丰浑仪法要。 辛亥,以熈河经制李宪为泾原熈河兰会经略安抚制置使、知兰州,李浩权安抚副使。帝既释宪弗诛,宪复上再举之策,兼陈进筑五利,将从之,会李舜举入奏,具陈师老民困状,乃罢兵,趣宪赴阙,已而再议西讨,道赐宪银帛四千,以为经略安抚制置使,给卫三百,进景福殿使、武信军留后使,复还熈河,仍兼秦凤军马。是月,辽使涿州遗书云:「夏国来称宋兵起,无名不测事端」。帝报以「夏国王受宋封爵,昨邉臣言秉常见为母党囚辱,比令移问事端,其同恶不报,继又引兵数万侵犯我邉界,义当有征,今夏国屡遭败䘐,故遣使诡情陈露,意在间贰,想彼必已,悉察夏人闻此遂不至。 二月癸丑朔,颁三省枢宻六曹条制。 乌蛮乞弟遁去,林广乃率众深入,会大雨雪,浃旬,始次老人山,山形剑立,度黑崖,至鸦飞不到山,进次归来州,天大寒,然桂为薪,军士皆冻堕指,留四日,求乞弟不可得,内侍麦文昞问广军事,广曰:「贼未授首,当待罪」。文昞乃出所受宻诏曰:「大兵深入讨贼,期在枭获元恶,如已破其巢穴,虽未得乞弟,亦听班师」。军中皆呼万岁,曰:「天子居九重,明见万里外」。丙辰,广以众还。癸亥,华阴郡王宗旦薨。 丁帽,封武昌军节度观察留后宗惠为江夏郡王。 自纳溪之役,师行凡四十日,筑乐共城江门砦、梅岭席㡌溪堡,西达淯井,东道纳溪,皆控制要害。㨗书闻,赦梓川路以归来州地,赐罗氏鬼主。 进封常乐郡公栋戬为武威郡王,以会兵讨夏故也。时夏人欲与栋戬通好,许割赂斫龙以西地,云:「如归我,即官爵一随所欲」。栋戬拒絶之,训整兵甲以俟入讨,且遣使来告。帝召见其使,令归语栋戬尽心守圉,每称其上书情辞忠。摰虽中国,士大夫存心公家者,不过如此。帝知邈川事力固不足与夏人抗,但欲解散其谋,使不与结和而已。 两浙路转运司言,知润州鞠真卿侮法专威。帝曰:「守令治民为最近,汉有自太守入为三公者,葢重其任耳。今之藩郡不过数十,往往多不得人,则县令可知也。自今更宜谨择」。 三月乙酉,提举江南西路常平等事刘谊上书言「陛下所立新法,本以为民,为民有倍称之息,故与之贷钱。为民有破产之患,故与之免役。为民无聨属之任,故教伍保为民有积货之不售,故设市易,皆良法也。行之数年,天下讼之,法弊而民病,其于役法尤甚」又言:「蹇周辅元立盐法,以救淡食之民。今民间积盐不售,以致怨嗟,卖既不行,月钱逋负,追呼刑责,将满江西。其势若此,则安居之民转为盗贼,其将奈何」帝以谊职在奉行法度,既有所见,自合公心陈露,辄敢张皇上书,特勒停。 己亥,以日当食,避殿减膳,赦天下,降死罪一等,流以下原之。 诏杭州岁修吴越王坟庙。 壬寅,鄜延路副总管曲珍败夏人于金汤。 乙巳,御集英殿,赐进士、明经诸科黄裳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一千四百二十八人。是科得晋陵邹浩。考异:按文献通考宋登科纪总目:「元丰五年,进士四百四十五人,明经三人,二科共四百四十八人。其数与宋史神宗纪多寡悬絶,岂二科之外诸科尚多,其人合之共得若干数乎?今从神宗纪。
丙午,雨土。 夏四月壬子朔,云阴日食不见。 甲寅,御殿复膳。 丁巳,辽遣耶律永端等来贺同天节。知开封府王安礼言三院狱空掲诸府门,辽使过见叹息,称为异事」。帝曰:「昔由余聘秦观政,内史廖辈从容爼豆,以夺其谋者,秦有人也。安礼留意吏事,能骇动外国,于古无愧矣」。己未,知延州沈括奏,遣曲珍将兵绥德城应援讨葭芦,塞左右见聚羌落。诏从之。 壬戍崇文殿校书杨完编。类元丰以来详定郊庙礼文,成三十卷以进。 乙丑,以直龙图阁徐禧知制诰、兼御史中丞。 癸酉,官制成,御史中丞率百官班贺,以王圭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确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初议官制,葢仿唐六典,事无大小,并中书取㫖,门下审覆,尚书受而行之,三省分班奏事,各行其职,而政柄并归中书,确说圭曰:「公久在相位,必拜中书令」。圭信不疑。一日,确因奏事罢留身,宻言:「三省长官位高,恐不须置令,但以左右仆射兼两省侍郎足矣」。帝从之,故确名为次相,实专政柄,圭拱手而已,凡除吏皆不与闻,帝虽以次序相圭,确然不加礼重,屡因微失罚金,毎罚辄门谢,宰相罚金门谢,前此未有,人皆耻之。 甲戌,以知定州章敦为门下侍郎,参知政事张璪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蒲宗孟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王安礼为尚书右丞。 録唐段秀实,后复其家。 蔡确既为右仆射,且兼中书侍郎,欲以自大,乃议尚书省关移中书,当加「上」字以重之。王安礼争曰:「三省皆政事所自出,礼宜均一。确乃欲因人而为轻重,是法由人变也,非所以敬国家」。已而正色问帝曰:「陛下用确为宰相,岂以才术卓异有絶人者,抑亦叙迁,适在此位耶?」帝曰:「适在此位耳」。安礼顾谓确曰:「陛下谓适在此位,安得自大富」弼在西京,上言「蔡确小人,不宜大用。弗听。确自是屡兴罗织之狱,搢绅士大夫重足而立矣。 时李宪乞再举伐夏,帝以访辅臣,王圭对曰:「向所患者用不足,朝廷今捐钱钞五百万缗,以供军食有馀矣」。王安礼曰:「钞不可啖,必变而为钱钱,又变为刍粟,今距出征之期才两月,安能集事?」帝曰:「李宪以为己有备,彼宦者能如是,卿等独无意乎?唐平淮蔡,唯裴度谋议与主同,今乃不出公卿而出于阉寺,朕甚耻之」。安礼曰:「淮西三州耳,有裴度之谋,李光颜、李诉之将,然犹引天下之兵力,歴岁而后定。今夏氏之强,非淮蔡比宪,才非度匹,诸将非有光颜诉辈,臣惧无以副圣意也。 丁丑,吕公著罢,始议五路举兵伐夏,公著諌不听,寻上表求罢,仍谒告不出,帝封还其奏,赐手诏曰:「在廷之臣,可为腹心之寄,无逾卿者,安得自暇自逸?」公著乃复起视事,及西师无功,将图再举,公著又固谏,帝不恱,会章敦自定州召为门下侍郎,公著因乞代敦守邉,帝曰:「朕待卿不止此,卿其少安」。章再上,乃命以光禄大夫、资政殿学士知定州。 五月辛巳朔,行官制,诏尚书省左右仆射、丞合治省事。 辛帽,手诏:「自颁行官制以来,内外大小诸司,凡有申禀公事,日告留滞,比之旧日,中书稽延数倍,众皆有不办事之忧,可速根研裁议,蚤令快便,大率止如旧中书发遣可也」。帝又以命令稽缓语,辅臣颇悔改官制,蔡确等虑帝意欲罢之,乃力陈新官制,置禄比旧月省俸钱三万馀贯,帝意乃止。 三省言九寺、三监分𨽻六曹,欲申明行下。帝曰:「不可。一寺、一监,职事或分属诸曹,岂可专有所𨽻?宜曰九寺、三监,于六曹随事统属,著为令」。 诏尚书六曹分𨽻六察。 帝谓辅臣曰:「昔周之盛时,犹以为才难,唯能不拘流品,随才任使,则取人之路自广,茍不称职,便当黜逐,不可谓已与之官禄,反以系吝而难于用法,至臣下有劳,朝廷见知,虽有过失,亦当寛贷,故律有议贤议劳之法,亦周八枋诏王之遗意,然有司议罪自当守官,诛宥则系主断,如此则用人之道无难矣。 癸巳,作尚书省。 丰州卒张世矩等作乱,伏诛。其党王安以母老,诏特原之。 戊戌,诏两省官举可任御史者各二人。 种谔西讨,得银、夏、宥三州而不能守,知延州沈括请城古乌延城,以包横山,下瞰平夏,使虏不得絶沙漠。甲辰,遣给事中徐禧及内侍押班李舜举往鄜延议之,舜举退诣政府,王圭迎谓曰:「朝廷以邉事属押班及李留后,无西顾之忧矣!」舜举曰:「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也,相公当国,而以邉事属二内臣,可乎?内臣止宜供禁廷洒埽,岂可当将帅之任?」闻者代为圭惭焉。 六月辛亥朔,环庆经略司遣将与夏人战,破之,斩其统军威明舒精威,副统军额博裕。 甲寅,监修国史王圭上两朝正史一百二十卷。是书比实録,事迹颇多,但非寇准,而是丁谓托帝诏㫖,时以为讥。 丙辰,诏:「自今事不以大小,并中书省取㫖,门下省覆奏,尚书省施行。三省同得㫖事,更不带「三省字行出」。从王安礼言也。是日,辅臣有言中书省独取㫖事体太重,帝曰:「三省体均中书,揆而议之,门下审而覆之,尚书承而行之,茍有不当,自可论奏,不当縁此以乱体统也」。先是,官制所虽仿旧三省之名,而莫能究其分省设官之意,乃厘中书、门下、尚书为三,各得取㫖,出命纷然无统纪,至是,帝一言乃定。戊午,王圭言:「天圣中,修真宗正史别録三朝寳训,以备省览,今当修仁英两朝寳训」。乃命吏部曾肇、著作佐郎林希编修。 癸亥,诏:「尚书省六曹事应取㫖者,皆尚书省检具条例上中书省。又诏:「中书门下省已得㫖者,自今不得批札行下,皆送尚书省施行,著为令」。又诏尚书省得弹奏六察御史失职。 壬申,广南西路转运使马黙言安化州蛮作过,帝曰:「黙意欲用兵耳,用兵大事,极须谨重。向者郭逵征安南,与昨来西师兵夫死伤皆不下二十万,有司失入一死罪,其责不轻。今无罪置数十万人于死地,朝廷不得不任其咎,天下大事葢常起于至细」。章敦曰:「唐虞君臣相戒,亦曰一日、二日万几」。帝曰:「知几至难,惟圣贤为能图于未形,所以无智名勇功。其次于其几兆而图之,则易为力,其下事至于著见而谋之,故用力多而见功寡」。敦又曰:「善师者不陈,葢图之未兆耳」。帝曰:「事之将兆,天常见象,彗、孛示人,其事质直,如言语顾,今无深知天道者耳。古人能知之,则能消伏」。王圭曰:「天象既如此,必至于用兵,此亦数也」。帝曰:「惟先格,王正厥事,能正厥事,虽必至于用兵,可以无悔矣」。 帝临御久,群臣俯伏听命,无能有所论说。时因奏事有被诘责者,王安礼进曰:「陛下固圣,而左右辅弼,宜择自好之士有廉隅者居之,则朝廷尊。至于论事,茍取容恱偷,为一切之计,人主将何便于此!」帝善其言。 是月,河溢北京内黄埽。 秋七月辛巳,广南西路经略司言,知宜州王竒与贼战,败绩。 壬午,诏罢大理官赴中书省谳案。 戊子,诏御史中丞舒亶举任言事或察官十人。 种谔谋据横山,其志未巳,遣子朴上其䇿,会朝廷命徐禧、李舜举至鄜延议邉事,谔入对,言曰:「横山延袤千里,多马宜稼,人物劲悍善战,且有盐铁之利,夏人恃以为生,其城垒皆控险,足以守御,今之兴功,当自银州始,其次迁宥州于乌延,又其次修夏州,三郡鼎峙,则横山之地已囊括其中,又其次修盐州,则横山强兵战马山泽之利,尽归中国,其势居高,俯视兴灵,可以直覆巢穴」。及禧至延州,奏乞趣谔还,谔在道,禧已与沈括定议,先城永乐堞,乃上言:「银州虽据明堂川、无定河之会,而故城东南已为河水所吞,其西北又阻天堑,实不如永乐之形势险厄。窃惟银、夏、宥三州,陷没百年,一日兴复于邉将事功实为俊伟,军锋士气固已百倍,但建州之始,烦费不赀,若选择要会,建置堡栅,名虽非州,实有其地,旧来疆塞,乃在腹心,已与沈括议,筑砦堡各六,自永乐堞至长城岭,置六砦,自背罔川至布娘堡,置六堡」。从之。诏禧䕶诸将往城永乐,括移府并塞总兵为援,陜西转运判官李稷主馈饷。 辛帽,诏尚书考功员外郎蔡京编手诏。 庚子,以蔡京为起居郎,仍同详定官制。 己酉,始建雩坛于南郊之左,祀上帝,以太宗配。 是月,决大吴埽堤,以纾灵平下埽危急。 八月庚戌朔,封御侍武氏为才人。 壬子,进封均国公佣为延安郡王,以昭容朱氏为贤妃。 癸丑,诏三省、枢宻院,秘书、殿中、内侍、入内内侍省听御史长官,若言事御史弹纠。先是,置六察随所𨽻察省曹、寺、监,而三省至内侍省无所𨽻,故有是诏。 庚申,帝有疾。 诏:岁以四孟月,朝献景灵宫。 降鳯州团练使种谔为文州刺史,以言者论谔前迂路出绥德,老师费财故也。 种谔自入对还,极言城永乐非计。徐禧怒,变色谓谔曰:「君独不畏死乎?敢误成事」谔曰「城之必败,败则死,拒节制亦死,死于此,犹愈于丧国师而沦异域也」禧度不可屈,奏留谔守延州,而自率诸将往筑之。甲戌,城永乐版筑方兴羌数十骑济无定河,觇役曲珍,将追杀之,禧不许。 戊寅,河决郑州原武埽,溢入利津、阳武沟、刁马河,归纳梁山泺。诏曰:「原武决口,已引夺大河四分以上,不大治之,将贻朝廷巨忧。其辍修汴河堤岸司兵五千,并力筑堤修闭」。 九月甲申,永乐城成,距故银州治二十五里,赐名银川砦。徐禧等还米脂,以兵万人属曲珍守之。李稷辇金银钞帛充牣其中,欲夸示禧,以为城甫就而中已实。永乐接宥州附横山,夏人必争之地。禧等去,夏人即来攻。曲珍使报禧,禧不之信,曰:「彼若即来,是吾立功取富贵之秋也」。邉人驰告者十数,禧乃挟李舜举等赴之。大将高永亨曰:「城小人寡,又无水泉,恐不可守」。禧以为沮众,械送延州狱。丙戌,禧、舜举复入永乐城,夏人倾国而至,号三十万,禧登城西望,不见其际。丁亥,夏人渐逼,永亨兄永能请及其未陈击之,禧曰:「尔何知!王师不鼓不成列」。乃以万人阵城下,坐谯门,执黄旗,令众曰:「视吾旗进止」。贼分兵迭攻,抵城下,曲珍陈于水际,军不利,将士皆有惧色,遂白禧曰:「今众心已揺,不可战,战必败,请收兵入城」。禧曰:「君为大将,奈何遇敌不战,先自退邪?」俄夏人纵铁骑渡水,或曰:「此号铁鹞子,当其半济击之,乃可以逞,得地则其锋不可当也」。禧不听。铁骑既济,震荡冲突。时鄜延选锋军最为骁锐,皆一当百,银枪锦袄,光彩耀日,先接战而败,奔入城,蹂后陈,夏人乘之,师大败,将校寇伟、李思古、高世才、夏俨、程博古及使臣十馀辈、士卒八百馀人尽没。曲珍与残兵入城,崖峻径窄,骑縁崖而上,丧马八千匹,夏人遂围城。初,沈括奏虏逼永乐,见官兵整,乃还。帝曰:「括料敌踈矣,彼来未出战,岂肯遽退耶?必有大兵在后」。已而果然。 己丑,帝以疾愈,降京畿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壬辰,遣使行视畿县民被水患者。乙未,诏李宪、张世矩将兵救永乐,又令沈括遣人与夏约退军,当还永乐地。考异:宋史神宗纪云:诏张世矩等将兵救永乐砦,不言李宪。今从夏国传。
夏人围永乐城,厚数里游骑掠米脂,且据其水砦,将士昼夜血战,城中乏水已数日,凿井不得泉渇,死者太半,至绞马粪汁饮之,夏人蚁附登城,尚扶创格斗,沈括、李宪援兵及馈饷皆为游骑所隔。种谔怨徐禧不遣救曲珍,度不可支,请禧乘兵气未竭,溃围而出,使人自求生,禧曰:「此城据要地,奈何弃之?且为将而奔,众心揺矣!」珍曰:「非敢自爱,但敇使谋臣同没于此,惧辱国耳!」高永能亦劝李稷尽捐金帛,募死士力战以出,皆不听,夏人呼珍来讲和,吕整、景思义相继而行,夏人髠思义囚之。戊戌夜,大雨,夏人环城急攻,城遂陷,高永能、孙昌裔劝永能从间道出,永能叹曰:「吾结髪从事西羌,战未尝挫,今年已七十,受国大恩,恨无以报,此吾死所也!」顾易一卒敝衣战而死。徐禧、李舜举、李稷皆为乱兵所害,曲珍、王湛、李浦、吕整祼跣走免,蕃部指挥马贵独持刀杀数十人而死,夏人耀兵于米脂城下,乃还。禧踈旷有胆略,好谈兵,每云西北可唾手取,恨将帅怯耳!吕惠卿力引之,故不次用。自灵州之败,秦、晋困棘,天下企望息兵,而括、谔陈进取之策,禧更以边事自任,狂谋轻敌,至于覆没,舜举资性安重,与人言,未尝及宫省事,帝尝书十九字以赐之,曰:「李舜举公忠奉上恭勤检身,始终惟一,以安以荣」。至是被围,急断衣襟作奏曰:「臣死无所恨,愿朝廷勿轻此贼!」 庚子,安化蛮寇宜州,知州王竒死之,诏赠忠州防御使。 癸帽,河溢滑州。 是月,河溢沧州南皮上、下埽,又溢清池埽,又溢永静军阜城下埽。 冬十月戊申朔,沈括、种谔奏:「永乐城陷,汉、蕃官二百三十人、兵万二千三百馀人,皆没」。帝涕泣悲愤,为之不食。早朝,对辅臣恸哭,莫敢仰视。既而叹息曰:「永乐之举,无一人言其不可者」。蒲宗孟进曰:「臣尝言之」。帝正色曰:「何尝有言?在内惟吕公著在外惟赵卨,尝言用兵,非好事耳」。初,帝之遣徐禧也,王安礼谏曰:「禧志大才疏,必误国事」。帝不听。及败,帝曰「安礼每劝朕勿用兵,少置狱,葢为此也。自熈宁开边以来,凡得夏葭芦、吴保、义合、米脂、浮图、塞门六堡,而灵州、永乐之役,官军、熟羌、义保死者六十万人,钱粟银、绢以万数者不可胜计。帝始知边臣不足任,深悔用兵,无意西伐矣。 辛亥,提举汴河堤岸司言:「洛口广武埽大河,水涨塌岸,壊下闸斗门,万一入汴,人力无以枝梧,宻迩都城,可为深虑」。诏都水监官速往䕶之。 甲寅,知延州沈括以措置乖方,责授均州团练副使,随州安置。鄜延路副都总管曲珍以城陷败走,降授皇城使。 乙丑,诏赠永乐死事臣徐禧金紫光禄大夫、吏部尚书,李舜举昭化军节度使,并赐谥忠愍。李稷朝奉大夫,工部侍郎,高永能房州观察使,録其子世亮为忠州刺史、入内高品张禹勤皇城使,各推㤙赐赠有差。壬申,诏户部右曹于京东、淮、浙、江湖、福建十二路发常平钱八百万缗,输元丰库。自熈宁以前,诸路𣙜酤场,率以酬衙前之陪备官费者,至熈宁行免役,乃罢收酒场,听民增直,以雇取其价以给衙前,时有坊场钱,至元丰初,法既久,储积赢羡,司农寺请岁发坊场百万缗输中都。三年,遂于寺南作元丰库贮之,几百楹,凡钱帛之𨽻诸司,非度支所主,输之数益广,欲以待非常之用焉。资政殿学士、知太原府吕惠卿加大学士,入见将使仍镇鄜延,惠卿言:「陜西之师,非唯不可以攻,亦不可以守,要在大为形势而已」。帝曰:「如惠卿言,是陜西可弃也,岂宜委以邉事?」癸酉,数其轻躁矫诬之罪,斥知单州种谔,本意身任统帅,谓成功在已,而为徐禧、沈括所外,贼围永乐,谔以守延为名,观望不救,永乐遂陷。帝冀其后效,置不问,且虞贼至,就命知延州。 十一月戊寅朔,帝谓辅臣曰:「御史分察中都官事已多矣,又令察举四方,将何以责其治办?且于体统非是,可罢御史察诸路官司,如有不职,令言事御史弹奏。著为令」。 景灵宫成。辛巳,百官班于集英殿门,帝诣蕊珠、凝华等殿,行告迁之礼。壬午,奉安神御于十一殿。癸未,初行朝献礼。乙酉,以奉安神御赦天下,官与享大臣子若孙一人。庚寅,宴侍祠官于紫宸殿。 十二月丁巳,新乐成。 进贤妃周氏为德妃。 庚申,辽主降皇后萧氏为惠妃,出居乾陵。后立数岁未有子,其妹额特勒先嫁耶律伊逊子苏雅,后以宜子言于帝,离婚纳宫中。至是,后被黜,额特勒亦还其家。 辛酉,原武决河口塞。
六年春正月丁丑朔,御大庆殿受朝,用新乐。先是,帝以朝会仪物敝,当改为,诏合门、御史台详定朝会仪,更造仗卫、舆辂、冠服,至是始陈于殿。仪鸾、司彻、幕屋坏毁玉辂。 甲申,白虹贯日。 庚寅,御宣徳门观灯。 甲午,诏诸路提㸃刑狱司各置检法官一员。 乙未,诏修周、汉以来陵庙。 乙巳,御崇政殿阅武士。 丙午,封楚三闾大夫屈平为忠洁侯。 二月丁未朔,夏人围兰州,数十万众奄至,已据两关,李浩闭城距守,钤辖王文郁请击之,浩曰:「城中骑兵不满数百,安可战!」文郁曰:「贼众我寡,正当折其锋以安众心,然后可守,此张辽所以破合肥也」。乃夜集死士七百馀人,缒城而下,持短刃突之,贼惊溃,争渡河,溺死者甚众。时以文郁方尉迟敬德。 丙辰,以夏人犯兰州,贬李宪为经略安抚都总管。 以王文郁为西上合门使,代李浩知兰州。 甲子,三省言:「御史台六察案官以二年为一任,欲置簿各书其紏劾之多寡当否为殿最,岁终条具取㫖升黜,事重者随事取㫖」。从之。 三月辛帽,夏人寇兰州,副总管李浩以卫城有功,复陇州团练使。 丙申,河东将薛义败夏人于葭芦西岭。 戊戌,麟、府州将郭忠绍等败夏人于玛尔鼐部。己亥,河东将高永翼败夏人于珍青鲁部。 夏四月,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知延州种谔卒。谔善驭将士,临敌出竒战必胜,然残忍好杀,左右有犯者,立斩之,或先刳肺肝,坐者揜面,谔饮食自若,敌亦畏其敢战,故数有功。自熈宁初,谔首兴边事,再举西伐,皆其始谋,终致永乐之败,每恨为徐禧、沈括所抑,疽发背而卒。议者谓谔不死邉事不已。 甲子,礼部郎中林希上两朝寳。训李浩败夏人于巴义溪。 辛未,雨土。 是月,中书舍人曾巩卒。巩为文章,上下驰骋,愈出愈工,本原《六经》,斟酌于司马迁、韩愈,卓然自成一家。官制行,拜中书舍人。时自三省百职事除书日至十数,人人举其职于训,辞典约而尽少与王安石游。安石声誉未振,巩导之于欧阳修,及安石得志,遂与之异。帝尝问:「安石何如人?」对曰:「安石文学行义,不减扬雄,以吝故不及」。帝曰:「安石轻富贵,何吝也?」曰:「臣所谓吝者,谓其勇于有为,吝于改过耳」。帝然之。吕公著尝言于帝曰「巩行义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故不至大用。 五月庚寅,以旱虑囚。 夏人寇兰州,围九日,甲午,大战,侍禁韦定死之。 癸帽,诏赐资州孝子支渐粟帛。渐年七十。持母丧,既葬,庐墓侧,负土成坟,三时号泣,哀毁逾礼,乡闾感化者甚众。 是月,夏人寇麟州神堂砦,知州訾虎督兵出战,败之,诏「虎自今毋得轻易出入,恐失利损威,以张虏势,遇有寇邉,止令禆将出兵捍逐」。 六月乙巳朔,诏御史台六察各置御史一员。 癸丑,诏御史中丞、两省官各举可任言事或监察御史五人。 以礼部尚书黄履为御史中丞。履以大臣多因细故罚金,遂言:「贾谊有云:遇之以礼,则群臣自喜,群臣且然,况大臣乎?使罪在可议,黜之可也,可恕,释之可也,岂可罚以示辱哉?」时又制侍郎以下,不许独对,履言:「陛下博访庶政,虽远外微官,犹令独对,顾于侍从,乃弗得邪?」遂刋其制御史翟忠言事,有㫖诘所自来,履諌曰:「御史以言为职,非有所闻,则无以言。今乃究其自来,则人将惩之,台谏不复有闻矣,恐失开言路之意」。事乃寝。 元丰间,诏大理兼鞫狱所承内降公事,意必傅重。少卿韩晋卿独持平核实,无所上下,人以不寃。帝知其才,凡谳狱难明及事系权贵者,悉以委晋卿。尚书省建,擢刑部郎中。天下大辟请谳,执政或以为烦,将劾不应谳者。晋卿适白事省中,因曰:「听断求实,朝廷之心也。今谳而获戾,后不来矣」。议者或引唐日覆奏,欲令天下庶狱悉从奏决。晋卿曰:「法在天下,而可疑可矜者上请,此祖宗制也。今四海一家,欲械系待朝命,恐罪人之死于狱,多于伏辜者矣」。朝廷皆从之。 闰月乙亥朔,夏国主秉常遣使来贡。永乐之役,夏人亦以是困敝,其西南都统昻星威明济勒移书泾原刘昌祚,乞通好如初,昌祚以闻,帝谕昌祚答之,及入寇屡败,国用益竭,乃遣摩格蔑密伊裕来贡,上表曰:「臣自歴世以来,贡奉朝廷,无所亏怠,至于近岁,尤甚欢和,不意憸人诬间朝廷特起大兵,侵夺疆土城砦,因兹构怨,岁致交兵,今乞朝廷示以大义,特还所侵,倘垂开纳,别效忠勤」。帝赐诏曰:「比以权强,敢行废辱,朕用震惊,令邉臣往问,匿而不报,王师徂征,葢讨有罪,今遣使造庭,辞礼恭顺,仍闻国政悉复故常,益用嘉纳,已戒邉吏毋辄出兵,尔亦慎守先盟」。戊寅,诏陜西河东经略司,其新复城砦徼循,毋出二三里,夏之岁赐,悉如其旧,唯乞还侵疆,不许。 辽主知庶人浚之寃,悔恨无及,追谥曰昭懐太子,以天子礼,改葬玉峰山。 丙戌,诏内外文武各举应武举一人。 汴水溢。丙申,守司徒、开府仪同三司、韩国公富弼卒,谥文忠。弼年八十,懐不能已,上疏论治道之要曰:「臣闻自古致天下治与乱者,大纲不出,用谀佞谠直之人二端而已,谀佞者进,则人主不闻,有过惟恶,是为所以致乱也。谠直者进,则人主日有开益,惟善是从,所以致治也。臣自离朝廷,退居林下,间亦仰知时政,大率谀佞者竞进谠直者处外,虽有在朝者,葢恐触忤奸邪,亦皆结舌,不敢有所开陈。疏奏,帝谓辅臣曰:富弼有疏来。章敦曰:弼言何事?帝曰:言朕左右多小人。敦曰:盍令分析,孰为小人?帝曰:弼三朝老臣,岂可令分析?王安礼进曰:弼之言是也,罢朝敦咎。安礼曰:右丞对上之言失矣。安礼曰:吾侪今日。曰:诚如圣谕明日曰:圣学非臣所及,安得不谓之小人?敦无对,弼既上疏,又条陈时政之失,以待上问,手封以付其子绍庭,及卒,绍庭上之,其略曰:今日上自辅臣,下及庶士,畏祸图利,习成弊风,忠词谠论,无复上达,致陛下聪明,蔽塞天下,祸患已成,尚不知惊惧改悔,创艾补救,日甚一日,殆将无及陛下即位之初邪?臣纳说图任之际,听受失宜,自谓能拒絶众人,不使异论得行,然后圣化可运,事功可成,此葢奸人自谋,利于茍恱,而柄任之臣,欲专权自肆,以成己志,遂误陛下放斥忠直,进用邪佞忠言,杜絶谄谀,日闻去岁,纳邉臣妄议大举,以讨西戎,师徒溃败,两路骚然,当举事之初,执政大臣、台谏侍从茍能犯颜极諌,则圣心自回,祸难自息矣。臣不知是时小大之臣,有为陛下力争其不可者乎?今久戍未解,百姓困穷,岂讳过耻败,不思救祸之时,天地至仁,宁与羌夷校曲直胜负,愿归其侵地,休兵息民,朝廷之事,莫大于用人。夫辅弼之任,论议之职,皆当极天下之选,彼贪宠患失,柔从顺媚者,岂可使之事?一出于上,则下莫任其责,小人因得以为奸,事成则下得窃其利,事不成则君独当其咎,岂上下同心,君臣一德之谓耶?又曰:宫闱之臣,委之统制,方面皆非所宜,在外则挟权怙宠,陵轹上下,入侍左右,宠禄既过,则骄怨易启,势位相及,猜夺随至,立党生祸,又曰:与利之臣,亏损国体,为上敛怨,至若为场以停民货,造舍而蔽旧屋,𣙜河舟之载擅,路粪之利,急于敛取,道路嗟怨,此非上所以与民之意也。弼恭俭好礼,与人言,虽㓜贱必尽敬,气色穆然,不见喜愠,其好善疾恶,葢出于天性,常言君子与小人并处,其势必不胜,君子不胜,则奉身而退,乐道无闷,小人不胜,则交结构扇,千岐万辙,必胜而后已,迨其得志,遂肆毒于善良,求天下不乱,不可得也。弼早有公辅之望,天下皆称曰:富公名闻逺域,辽使每至,必问其出处安否,临事周悉,度不万全不发,当其敢言,奋不顾身,忠义之性,老而弥笃,家居一纪,斯须未尝忘朝廷。 江淮等路发运司岁漕糓六百二十万,副使蒋之竒领漕事,以是月至京师入觐,帝问劳备至,赐三品服,且曰:「朕不复除官,漕事一以委卿之竒」。辞谢,因条画利病三十馀事,多见纳用。 秋七月乙帽,祔孝惠、孝章、淑德、章懐皇后于庙。 孙固引疾求去,遂罢为通议大夫、观文殿学士、知河阳,以同知枢宻院韩缜知枢宻院,户部尚书安焘同知枢宻院。 八月己帽,太白昼见。 前桐城县尉周谔上书,诏中书省记姓名,帝日阅匦函,小臣所言利害,无不详览如此。 辛帽,蒲宗孟罢,先是,宰执同对,帝有无人材之叹,宗孟曰:「人材半为司马光邪说所壊」。帝不语,直视宗孟久之,宗孟惧甚,无以为容,帝复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马光邪?未论别事,只辞枢宻副使,朕自即位以来,唯见此一人,他人则虽迫之使去,亦不肯矣」。又因泛论古今人物,宗孟盛称扬雄之贤,帝作色曰:「扬雄剧秦美新,不佳也」。罢朝,王安礼戏,宗孟曰:「扬雄为公坐累」。至是,御史论其荒于酒色及缮治府舍过制,遂守本官,知汝州。 以尚书右丞王安礼为尚书左丞,吏部尚书李清臣为尚书右丞。 九月癸帽朔,日有食之。 中书舍人赵彦若等言:「六房公事,乞据舍人员数分领,以吏户、礼、兵、刑、工为次,其年事班簿制敕库房并通领」。从之。戊辰,起居郎蔡京言:「旧修起居注官二员,不分左右,故月轮一员修纂。今起居郎、舍人分𨽻两省,所以备左右史官,则左当书动,右当书言。乞自今起居郎、舍人随左右分记言动」。从之。 冬十月癸酉朔,夏国主秉常遣使上表,请复修职贡,乞还旧疆。安焘言「地有非要害者,固宜予之,然虏情无厌,当使知吾宥过而罢兵,不可示以厌兵之意」帝乃赐秉常诏,言地界已令鄜延路移牒宥州施行,其岁赐候地界了日依旧。 戊子,封孟轲为邹国公,以吏部尚书曽孝寛言孟轲未加爵命故也。 壬辰,辽混同郡王耶律伊逊在来州私藏兵甲,且谋奔宋,事觉,辽主命缢杀之。 癸巳,会稽郡王世清薨。 庚子,尚书省成。 辛丑,封马援为忠显王。 十二月癸帽,加上仁宗谥曰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英宗谥曰体乾应厯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神宣孝皇帝。 甲辰,朝献景灵宫。乙巳,朝享太庙。丙午,祀昊天上帝于圜丘,以太祖配。始罢合祭天地,还御宣德门,大赦天下。 辽进封梁王延禧为燕国王。 甲寅,判河南府、潞国公文彦博以守太师、开府仪同三司致仕。 庚申,幸尚书省,召六曹长贰以下,询以职事,因诫敕焉。是岁,户部献今岁民数天下主客户一千七百二十一万一千七百一十三,口二千四百九十六万九千三百。七年春正月丙午,以洺州防御使世准为安定郡王。癸丑,夏人寇兰州,李宪等击走之。 甲寅,进贤妃朱氏为德妃。 辛酉,诏黄州团练副使苏轼移汝州。帝毎怜轼才一日,语辅臣曰:「国史大事,朕意欲俾苏轼成之」。辅臣有难色,帝曰:「非轼则用曾巩」。其后巩亦不副上意,帝复有㫖起,轼以本官知江州,蔡确、张璪受命,王圭独以为不可。明日,改江州太平观,又明日,命格不下,于是卒出手札,徙轼汝州,有「苏轼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才实难,不忍终弃」之语,轼上表谢,且言:饥寒之累,有田在常州,愿得居之。帝从其请,改常州团练副使。轼道过金陵,见王安石,曰:「大兵大狱,汉、唐灭亡之兆,祖宗以仁厚治天下,正欲革此。今西方用兵,连年不解,东南数起大狱,公独无一言以救之乎?」安石曰:「二事皆吕惠卿启之。安石在外,何敢言?」轼曰:「在朝则言,在外则不言,事君之常礼耳。上不以常礼待公,公顾可以常礼报上乎?」安石厉声曰:「安石须说」。且曰:「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子瞻,轼字也。又言:「人须知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弗为乃可」。轼戏曰:「今之君子争减半年磨勘,虽杀人亦为之」。安石笑而不言。 二月庚午朔,河北转运使、措置河北籴便吴雍言:「见管人粮马料总千一百七十六万石,竒赢相补,可支六年。河北十七州邉防大计仓廪充实,虽因藉丰年,实以吏能干职,同措置王子渊在职九年,悉心公家,望考察成效,以劝才吏」。诏赐子渊紫章服。 甲戌,太师致仕文彦博入觐,置酒垂拱殿。 癸未,进封濮阳郡王宗晖为嗣濮王,封宗晟为高宻郡王,宗绰建安郡王,宗隠安康郡王,宗瑗汉东郡王,宗愈华原郡王。 三月辛丑,赐文彦博宴于琼林苑,帝制诗以赐之。 丁巳,大宴群臣于集英殿,皇子延安郡王侍立于御座之侧,王圭率百僚廷贺。及升殿,帝命圭等与王相见。久之,王乃退。王未出阁,帝特令侍宴,以见群臣。 庚申,御崇政殿大阅。 壬戌,诏以太学外舍生钱塘、周邦彦为试太学正。邦彦献洛都赋,文采可取,故擢之。 诏赐鬼章写经纸,还其所献马。 癸亥,白虹贯日。 夏四月丁丑,赐饶州童子朱天锡五经出身。 癸巳,夏人寇延州安塞堡,将官吕真败之。 五月壬子,虑囚,降死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庚申,诏中书舍人蔡卞往江宁府省视王安石疾病。卞,安石之婿也。 辛酉,白虹贯日。 壬戌,诏自今春秋释奠,以邹国公孟轲配食文宣王,设位于兖国公之次。又追封荀况为兰陵伯,扬雄为成都伯,韩愈为昌黎伯,以世次从祀于二十一贤之间。 诏诸路帅臣、监司等举大使臣为将领。 六月,礼部言:「欧阳修等编《太常因革礼》,始自建隆,讫于嘉佑为百卷,嘉佑之后,阙而不録。熈宁以来,礼文制作,足以垂法万世。乞下太常,委博士接续编纂,以备讨阅」。从之。 丙子,夏人寇德顺军,巡检王友死之。 戊子,集禧观使王安石请以所居江宁府上元县园屋创禅寺,乞赐名额,从之,以报宁禅院为额。安石子雱蚤死晩年,痛悼不已,遂舍半山园宅为寺,又割田为常住,以荐㝠福云。考异宰辅编年録引丁未録云:一夕,安石见雱身具桎梏,曵病足立庭下,血污呻吟,良久而灭。安石不胜父子之情,遂以所居半山园宅为寺,又割田为常住,以荐㝠福。李焘曰:可见安石,晚年益谬也」。按安石信道不笃,舍宅割田为其子荐福,理则有之。若所言雱死后见形,颇近稗官之说,通鉴不语怪,谨遵洓水,义例不敢録也。
辛卯,江夏郡王宗惠卒。
资治通鉴后编卷八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