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巻二十九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二十九起𤣥武、困敦正月，尽昭阳赤，奋若六月，凡一年有奇。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徳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大中祥符五年春正月癸酉，命晁迥、刘综、李维、孙奭同知贡举，帝作诗朂以抡材之意，始遣内臣二员承受奏报。　乙亥，宋白卒，赐左仆射。有司议谥，文宪内出，宻奏言「白素无捡操，不当获此谥。遂改为文安。　赐处士周启明粟帛，转运使陈尧叟表其行义故也。戊寅，雨木冰。乙酉，并州上刍粟，数可给四五年，帝曰：「河东仍岁丰穰，储峙尤广，自今诸路稔岁，宜以时积谷，为凶年之备」。壬午，河决棣州。　戊戌，著作佐郎聊城李垂上𨗳河形势书》三篇并图，其略曰：「臣请自汲郡东推禹故道，挟御河，减其水势，出太伾、上阳、太行三山之间，复西河故渎，北注大名西馆陶南，东北合赤河而至于海，因于魏县地析一渠，正北稍西，迳衡漳，出邢洺，如夏书过洚水，稍东注易水，合百济，㑹朝河而入于海，大伾而下，黄御混流，薄山障堤，势不能逺，如是则载之髙地而北行，百姓获利而契丹不能南侵矣。禹贡所谓夹右碣石入于海，孔安国曰：河逆上此州界，其始作自大伾西八十里，曹公所开运渠东五十里，引河水正北稍东十里，破伯禹古堤，径牧马陂，从禹故道，又东三十里转大伾西通利军，北挟白沟，复西大河，北径清丰、大名、西厯洹水、魏县，东暨馆陶，南入屯氏故渎，合赤河而北至于海。旣而自大伾西新发故渎西岸析一渠，正北稍西五里，广深与汴等，合御河道，通大伾北，即坚壤析一渠，东西二十里，广深与汴等，复东合大河，两渠分流，则西三分水犹得注澶渊旧渠矣。大都河水从西北大河故渎东北合赤河而达于海，然后于魏县北发御河，河西岸析一渠，正北稍西六十里，广深与御河等合，衡漳水又冀州北界深州西南三十里决衡漳西岸，限水为门，西北注滹沱，潦则塞之，使东渐渤海，旱则决之，使西灌屯田，此中国御边之利也。两汉以下，言水利者屡欲求九河故道而疏之，今考图志，九河并在平原而北，且河壊澶、滑，未至平原而上已决矣，则九河奚利哉？汉武舍大伾之故道，发顿丘之暴衡，则滥兖泛济，接闻于世，夫平原而北，地势浚下，泄水甚易，故沧徳之间，旧障皆完，滑台而北，地形髙平，入海稍难，故齐棣之间，㳺波互出，若放河北下，则其利甚详，惜哉！河朔平田，膏腴千里，而纵容北骑劫掠其间，是授胜地于匈奴，借寇兵为虎翼，汉贾谊、晁错不及此议者，以河水未东故也，唐戴胄、马周不及此议者，以守在幽北故也。今大河尽东，全燕陷北，则御边之计，莫大于河，不然，则赵魏百城，富庶万亿，适足以诲盗而招寇矣！诏任中正、陈彭年、王曽详定中正等上言，详垂所述，颇为周悉，所言起滑台而下，派之为六，则沿流就下，湍急难制，恐水势聚而为一，不能各依所𨗳设，或必戍六𣲖，则是更増六处，河口悠久难于堤防，亦虑入滹沱、漳河，渐至二水淤塞，益为民患，又筑堤七百里，役夫二十一万七千，工至四十日，侵占民田，颇为烦费。其书并图，虽兴行匪易，而博洽可奬，望送史馆」。从之。　癸丑，帝谓宰臣曰：「闻贡院试诸科举人皆解衣阅视，虑其挟藏书册，颇失取士之体，宜令止之」。先是，直史馆刘锴请挟书并同保人殿一举。是岁，诸科以挟书扶出者十八人并同保九十三人，而十二人当奏名，有司以闻，帝特令赴殿试，乃诏礼部别加裁定，罢同保殿举之制。壬戌，令礼部贡院录诸州发解试题进内，上将亲试贡士，虑其重复故也。自是用为常例。　甲子，以待御史赵稹为兵部员外郎、益州路转运使，帝谕稹曰：「蜀去朝廷逺民间事，有可更置者，悉条上之」。稹至部，事无大小，悉心究访，至一日，章数上，蒲江县捕劫盗不得，而官司反系平民数十人，楚掠诬服，又合其辞，若无疑者，稹适行部，意其有寃，乃驰入县狱，因尽得其寃状，释出之。　己丑，帝亲试礼部合格贡举人，始摹印诗赋论题以赐官，给纸起草，赐进士徐奭等及第、出身有差。　丁酉，上封者言进士萧立之本名琉，尝因赌博抵杖刑，今易名赴举登第。诏有司诘问，立之引服。命夺其敕，赎铜四十斤遣之。　夏四月辛丑，以太常少卿、知潭州刘师道为左司郎中、枢宻直学士，仍知潭州。师道敏于吏事，所至有声，吏民畏爱长沙当湖岭都㑹，剖烦析滞，案无留事，故増秩再任焉。　戊申，命资政殿大学士、刑部尚书向敏中守本官。平章事。敏中再掌留任，以厚重镇静，人情帖然，帝嘉之，故复相。　三司请民有贩茶违法者，许家人告论。帝曰：「此犯敎义，非朝廷所当言也」。不许。考异、宋史本纪云：以利壊俗非国体，不许。今从实录。　新及第进士华阳彭乘，与同年生登相国寺阁，皆瞻顾乡闗，有从宦之乐，乘独怅然西望曰：「亲老矣，安能舎晨夕之奉，而图一身之荣乎？」翌日，奏乞守选侍养，帝嘉其意，命依例注官遣还。　王嗣宗知镇州，与枢宻直学士、给事中边肃为代，二人素不相能，肃尝以公钱贸易规利，又遣部吏强市民物，嗣宗以闻，有司请逮系，帝曰：「肃有近职，朕不欲使之属吏」。又念其顷守邢州，有固御之劳，乃命刘综、任中正，以嗣宗奏示之，肃尽引伏。乙丑，肃坐夺三任，授岳州团练副使，不署州事。嗣宗尝自言徙种放掘邠狐及案，肃为去三害。先是，肃知邢州、澶州之役，帝宻诏肃：若州不可守，听便宜南保他城，肃匿诏不发，督丁壮乘城而辟诸门，悉所部兵阵以待之，骑傅城下，肃与战小胜，契丹莫测，三日引去，髙丽王询遣蔡忠顺奉表如契丹，乞称臣如故，契丹主命询亲朝，询复以疾辞。初，契丹伐髙丽，取其地，筑六城，皆在女真鸭渌江东，及髙丽臣服，复以赐之，至是，契丹主怒，询不朝命，复取六州地，于是有女真人知髙丽事者进言，以为自开京东马行七日，有大砦广，若开京，凡傍邑所贡珍异皆在焉，其胜罗等州之南，亦有二砦，所积如之，若大军自女真北渡鸭渌江，并大河而上，至郭州与大路㑹，髙丽可取也。　五月戊辰朔，诏礼部权停今年贡举。　帝以江、淮、两浙路稍旱，即水田不登，乃遣使就福建取占城稻三万斛，分给三路，令择民田之髙仰者莳之，盖旱稻也。仍出种法付转运使，揭榜谕民。其后又取种于玉宸殿，帝与近臣同观，作歌毕和。　癸酉，帝以宗室所和《绿毛龟诗》示宰臣等，因曰：「诸王暇日，莫若读书缀文。尝有请读史者，朕谕以学古莫若读正经，皆圣人之言也」。　戊寅，制以修仪刘氏为徳妃。　知袁州何蒙上言：「本州二税，请以金折纳。帝曰：「若是，则尽废耕农矣」。不许。　六月壬子，丁谓言天书阁望柱起直气千馀条，青紫黄白相间，又吐白光若银丝，上有轻白云覆之，俄变五色。帝作《瑞应诗》赐近臣和。　诸州言岁丰榖贱，咸请博籴，帝虑伤农，即诏三司使丁谓规画以闻，谓言莫若和市，而诸州积镪数少，癸丑，出内藏库钱百万贯付三司，以佐用度。　修国史院言：「所修礼志，旧日厯止存事端，并令礼院取索国初以来礼文损益沿革制作之事及论议评定文字，或虑尚有遗落，致国家大典有所不备。龙图阁待制孙奭见判礼院，深于经术，礼学精博，望専委检讨供报」。从之。　钱塘林逋，少孤力学，性恬淡好古，不趋荣利，家贫，衣食不足，晏如也。初，放逰江湖间久之，结庐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转运使陈尧叟以其名闻，庚申，诏赐粟帛长吏，岁时劳问。

吕中曰：「当天下无道之时而隐者，此当隐而隐者也」。当天下有道之时而隐者，此不当隐而隐者也。若种放、林逋诸公，其不当隐而隐者，岂生于野者，不愿为公侯国初风俗淳厚若此乎？然当人主求贤下士之时，而卓然有髙士清风义，概岂不动人主歆慕之心，一四皓不仕，可以植西京节义之风。一、严光不出，可以植东都节义之风，孰谓隐士无益于世哉？

壬戌，令枢宻院修时政记，月送史馆。先是，枢宻院月录附史事送中书，编于时政记，及是，王钦若、陈尧叟等请别撰，从之。枢宻院时政记始此。　秋七月戊辰，新作保康门于朱雀门，东徙汴河广济桥于大相国寺，前榜曰延安」，又作桥，跨恵民河，榜曰「安国」，时将建观以奉五岳，故辟此门。寻命丁谓等就奉节、致逺三营地及填乾地之西偏兴筑，内侍邓守恩董其役。　龙图阁待制张知白上言：「汉史载宣帝为明盛之主，美其任人责成，知王道之根本，常曰与我共治天下者，其惟良二千石乎？唐李峤尝云：安人之方，须择郡守，窃见朝廷重内官、轻外任，毎除牧伯，皆避命致诉，此遣外任，多是贬累之人，风俗不澄，实由于此。望于台阁妙选贤良，分典大州，共康庶绩。臣请辍近侍，率先具寮，鳯阁侍郎韦嗣立因而请行，遂令以本官出领州郡。伏见江浙大郡，方切择人，茍有阙员，俾之承乏，臣虽不肖，愿继前修，矧方册非遥，故事仍在，傥以为允，乞举而行」。帝曰：「知白援引故事，请重亲民之官，良可嘉也。然以累更外任，方在要职」。不许。辛未，命知白同纠察在京刑狱。　壬申，上封者言：「诸州军司法㕘军，多不得其人，致刑法差枉，望令吏部铨司谨择明法出身者授之」。帝以示辅臣，王旦言：「明法虽习律文，亦须有才识。顷法官阙，多取属县簿、尉习刑名者代之，今请令铨司㕘酌施行」。从之。　癸未，庆成军大宁宫庙成，总六百四十六区。　八月丙申朔，日有食之。诏学士院青词、斋祝、祭文止称皇帝，无列尊号。　戊戌，左仆射张齐贤以司空致仕，还洛阳，入辞便坐，方拜而仆，帝遂止之，许二子扶掖升殿，命益坐茵为三以优之。知升州张咏头疡甚，饮食则楚痛増剧，御下急峻，宾寮少不如意者，动加诟詈，人颇少之。咏累求分务西洛，壬寅，命工部侍郎薛映代之。咏既还，不能朝谒，即命知陈州。映至升州，言官有牛赋，民出租，牛死，租不得蠲。帝览矍然，曰「此岂朝廷所知耶」遂诏诸州条上悉蠲之。　初，议铸玉清昭应宫正殿圣像，令江、淮发运使李溥访巧匠，得杭州民张文昱等就建安军西北小山置冶，溥领视之。丙午，溥奏道场有神雀、异光、庆云之瑞，诏修宫使丁谓驰往醮谢。溥与谓相为表里，多载奇木怪石，尽括东南巧匠以附㑹帝意。谓复言溥监铸圣像，疏食者周岁，诏奬之。　帝作祥瑞，论《勤政论》。俗吏辨，赐辅臣人一本，因曰：「如闻中外有议，及朝廷崇奉祥瑞、躬亲细务者，故著此以晓之」。辅臣请示百官，立石于国学，许之。　丙辰，知制诰王曽判大理寺。判寺，旧用郎官，帝欲重其任，故特命曽对便殿，谕之曰：「天下之命系于狱，今以屈卿曽顿首谢」。仍赐钱三十万，因请辟奏寮属，遂著为令。甲子，上封者言：「伏睹文武以郊禋诞节补任子弟官者，多年在幼稚，坐食廪粮，有穷经潦倒之士，下官沈滞之人，常増浩叹，望行条约」。帝令辅臣议其事，特限年制，议寻不行。　九月戊子，以吏部尚书、知枢宻院事王钦若，户部尚书、知枢宻院事陈尧叟，并依前官，加检校太傅、同平章事、充枢宻院使、签署枢宻院事马知节为副使。儒臣领枢宻兼使相，自钦若、尧叟始。

吕中曰：国初宻院多以武臣为之，故与中书分文武为二府判军，民为二政，今以儒臣领之，此中书宻院互报，法所以可行也。

㕘知政事赵安仁罢为兵部尚书，安仁小心畏谨，处事精审，特留意于刑名，内外书诏闗要切者，必归安仁裁损之。先是，帝议立皇后，安仁谓刘徳妃家世寒㣲，不如沈才人出于相门，帝虽不乐，然察其守正，不罪也。他日，与王钦若从容论方今大臣谁最为长者，钦若欲排安仁，乃誉之曰：「无若赵安仁」。帝曰：「何以言之？」钦若曰：「安仁昔为故相沈义伦所知，至今不忘旧徳，常欲报之」。帝黙然，始有意斥安仁矣，尝谕王旦曰：「闻赵安仁在中书，絶不亲事，毎奏对，亦未尝有一言，可罢之」。旦对曰：安仁颇知大体，居常进拟，皆同列议定，方敢取㫖，臣每见临时变易于上前者，皆迎合陛下意。安仁无异议，是有执守」。帝曰：「能如是耶？朕不知也，卿可谕之，使更宣力」。旦退，以语安仁，安仁曰：「上误拔擢至此，以不才斥去宜矣，使与众人骋辨，取容，安仁不为也。旦喜曰：「适保安仁于上前，不误知人矣」。及罢政事，仍命同修史。安仁虽在贵显，简俭若平素，尤嗜读书，所得禄赐，多置典籍，手自雠校，近朝沿革衣冠人物，悉能记之，喜诲诱后进，成其名声，当世以重徳推焉。　以三司使丁谓为户部侍郎、㕘知政事，仍领修玉清昭应宫使。初，翰林学士李宗谔与王旦善，旦欲引宗谔㕘知政事，尝以告王钦若，钦若唯唯，且曰：「当白上」。宗谔家贫，禄廪不足，以给婚嫁，旦前后资借之甚多，钦若知之。故事，㕘知政事谢日所赐之物㡬三千缗，钦若因宻奏宗谔负王旦私钱，不能偿，旦欲引宗谔㕘知政事，得赐物以偿已债，非为国择贤也。明日，旦果以宗谔名闻，帝变色不许，及赵安仁罢，谓时奉昭谒亳州太清宫，犹未还，即命谓代之，盖钦若所荐云。钦若与刘承圭、陈彭年、林特及谓等交通，踪迹诡异，时论谓之「五鬼」。己丑，以盐铁副使、右谏议大夫林特权三司使。壬辰，殿前司言：诸军诉本军校长敛钱、饰营舍什物数少者，望令鼓司勿受。帝曰：「军民诉事，有琐细非切害者，朕常寝而不行，若明谕有司，则下情壅塞，人有寃滞矣」。不许。　癸巳，翰林学士杨亿以疾赐告，寻求解近职，优诏不许。亿刚介寡合，在书局，唯与李维、路振、刁衎、陈越、刘筠軰善。当时文士咸赖其品题，或被贬退，议者多怨诽。王钦若骤贵，亿素薄其为人，钦若衔之。陈彭年方以文史售进，忌亿名出已右，相与毁訾于帝。帝素重亿，未始听也。　淮南比岁薄稔，帝忧之，振䘏无所不至，而言事者以为流亡无算，及丁谓使建安军，因令校其实数。冬十月戊申，谓言转运使司具析大中祥符三年四月，十五州军逃民数多者及百戸，馀止三十户，继有复业者，时王随为转运使，戒所部出库钱，贷民市粮种，岁终约输绢以偿，故流亡者多复业云。　并代州承受公事李宗政言：「火山军南五七里，或掊地尺馀则火出，盖火徳之应，请建祠庙」。帝曰：「此山有火，因山名军，其所由来旧矣，宗政妄言不可从也」。　己酉，以主客郎中、知制诰王曽为契丹主生辰使，宫苑使髙继勲副之。屯田郎中李士龙为正旦使，合门祗候李馀懿副之。旧制，出使必假官，继勲本秩既崇，不复假官，自是为例。契丹使邢祥接伴祥说，其国中亲贤赐铁劵者，曽曰：「衰世以宠权臣，用安反侧，岂所以待亲贤？邢祥愧不复语，曽使还，言是岁契丹改统和三十一年为开泰元年，以幽州为析津府，国主弟隆裕卒。隆裕初封吴王，后封楚王。初奉使者止达幽州，后至中京，又至上京或西凉淀北安州炭山长泊，自雄州白沟驿渡河，四十里至新城县，古督亢亭之地，又十里至涿州，北渡涿水、范水、刘李河，六十里至良乡县，渡卢孤河，六十里至幽州，伪号燕京子城，就罗郭西南为之。正南曰启夏门，内有元和殿、洪政殿，东门曰宣和城，中坊门皆有楼。有闵忠寺，本唐太宗为征辽阵亡将士所造，又有开泰寺，魏王耶律汉宁造，皆邀朝使逰观。城南门内有于越王廨，为宴集之所。门外永平馆旧名碣石馆，请和后易之。南即桑乾河，出北门，过长城延芳淀四十里孙侯馆，后改为望京馆，稍移故处望楮谷山，五龙池过温馀河、大夏城坡，坡西北即凉淀避暑之地，五十里至顺州东北过白屿河，北望银冶山，又有黄罗、螺盘、牛阑山，七十里至檀州，自北渐入山，五十里至金沟馆，将至馆川原平旷，谓之金沟淀，国主尝于此过冬，自此入山，诘曲登陟，无复里堠，但以马行记日景，而约其里数。过朝鲤河，亦名七度河，九十里至古北口，两傍峻崖，中有路，仅容车轨，口北有铺榖，弓连绳，本范阳防，扼奚、契丹之所，最为隘束，然幽州东趋营、平州路甚平坦，自顷犯邉，多由斯出，又度徳胜岭盘道数层，俗名思乡岭，八十里至新馆，过雕巢岭、偏枪岭，四十里至卧如来馆，盖山中有卧佛像故也。过乌滦河，东有滦州，因河为名，又过墨斗岭，亦名度云岭，长二十里许，又过芹菜岭，七十里至柳河馆，河在馆傍，西北有铁冶，多渤海人所居，就河□沙石炼得铁渤海俗，毎岁时聚㑹作乐，先命善歌舞者数軰前行，士女相随，更相唱和，回旋婉转，号曰踏锤所，居屋皆就山墙开门，过松亭岭甚险峻，七十里至打造部落馆，有蕃户百馀，编荆为篱鍜铁为兵噐，东南行五十里至牛山馆，八十里至鹿儿峡馆，过虾䗫岭，九十里至铁奬馆，过石子岭，自北渐入山，七十里至当谷馆，居民多造车者，云渤海人正东望马云山，山多鸟兽林木，国主多于此打围，八十里至通天馆，二十里至中京大定府，城垣大小方圆才四里许，门但重屋，无筑阖之制。南门曰朱夏，门内夹道步廊，多坊门，又曰阳徳阊阖城内西南隅，冈上有寺，城南有园圃宴射之所，自过古北口即蕃境，居人草庵板屋，亦务耕种，但无桑柘，所种皆从垄上，盖虞吹沙所壅。山中长松欝然，深谷中多烧炭为业，时见畜牧牛马、槖駞，尤多青羊黄豕，亦有挈车帐，逐水草射猎，食止麋粥、粆糒。　丁巳，以知制诰陈尧咨权同判吏部流内铨。旧制，选人皆用奏举，乃得京官，而士有孤寒不为人知者，尧咨特为陈其功状而擢之。　戊午，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降于延恩殿。考异：李焘曰：案本志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即圣祖也。实录于六年七月又书加上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曰东岳司命上卿佑圣真君。初，封禅礼毕，诏上司命天尊之号。至是，以圣祖临降，名称相类，故改上焉。如此，则当别一司命矣。又据降圣记，加上东岳司命上卿真君圣号敕，但云东岳司命上卿真君，可加上东岳司命上卿佑圣真君，无「九天」及「保生天尊」字，然封禅记书元年十月壬子诏上卿九天司命真君増号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实有此六字。二书皆丁谓所编，乃如此不同，当考。先是八日，帝梦景徳中所睹神人传玉皇之命云：先令汝祖赵某授汝天书，今再见汝，如唐朝恭奉𤣥元皇帝。翌日，复梦神人传天尊言：吾坐西，当斜设六位。即于延恩殿设道场。是日五鼓一筹，先闻异香，少顷，黄光自东南至，掩蔽灯烛，俄见灵仙仪卫天。　至，帝再拜于阶下，俄有黄雾起，须臾雾散，天尊与六人皆就坐，侍从在东阶，帝升西阶再拜，又欲拜六人，天尊令揖不拜，命设榻，召帝坐，饮碧玉汤，甘白如乳，天尊曰：吾人皇九人中之一人也，是赵之始祖，再降乃轩辕黄帝，凡世所知少典之子，非也，母感电梦天人，生于寿邱。后唐时七月一日下降，总治下方，主赵氏之族，今已百年，皇帝善为抚育苍生，无怠前志，即离座乘云而去，及曙，以语辅臣，即召至殿歴，观临降之所，又召修玉清昭应宫副使李宗谔、刘承圭、都监蓝继宗同观。己未，札示中外，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两京来年夏税于十之二，诸路十之一，赐致仕官全俸一年，幕职、州县官先经省者，权増五百员，任满即停。命丁谓、李宗谔、陈彭年与太常礼院检讨官详定崇奉天尊仪制以闻。　庚申，群臣诣崇政殿称贺，因赐酒五行而罢，宴宗室诸亲于万岁殿。　辛酉，帝以崇儒术论、为君难为臣不易论》示王旦等，旦等请付国子监刻石，从之。　诏以天尊降临，分命辅臣告天地、宗庙、社稷。闰月丁帽，命王旦为躬谢太庙大礼使，向敏中为礼仪使，王钦若为仪仗使，陈尧叟为卤簿使，马知节为桥道顿递使。鸾驾仪仗旧用二千人，有司请増为七千人，从之。　己巳，上天尊号曰圣祖上灵髙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有司请以玉清昭应宫玉皇后殿为圣祖正殿，东位司命殿为治事之所。　辛未，躬谢太庙六室。诏：「圣祖名上曰𤣥，下曰朗，不得斥犯。以七月一日为先天节，十月二十四日为降圣节，并休假五日。两京诸州，前七日建道埸，设醮，假内，禁屠辍刑，听士民宴乐。京城张灯一夕。改延恩殿为真逰殿，重加修饰。癸酉，诏天下州、府、军监、天庆观并増置圣祖殿。　乙亥，诏上圣母懿号元天大圣后。　初，宰臣以太祖谥号有与圣祖名同者，将议易之，帝曰：「真祖临降，皇家大庆也。六室并当増谥」。乃诏太庙六室各奉上尊谥二字。　有司言圣祖母未有宫殿，望遣官于兖州曲阜县、寿州奏告，从之。　丙子，群臣上尊号曰崇文广武感天遵道应真佑徳上圣钦明仁孝，不允，表五上，从之。诏俟尊册圣祖毕，受册。丁丑，谒谢启圣院太宗神御殿。礼毕，诏于龙图阁取太平兴国中舒州所获志公石，以示辅臣。帝作诗纪其符应，又作赞目曰神告帝统石，乃加谥志公曰真觉，遣知制诰陈尧咨诣蒋山致祭，后又加谥曰道林真觉令，公私无得斥志公名。　戊寅，改兖州曲阜县为仙源县，建景灵宫太极观于寿邱，以奉圣祖及圣祖母。　辛巳，玉清昭应宫天书阁上梁，车驾往观焉。　有司言唐太清宫乐章皆明皇所作，今崇奉玉皇、圣祖及祖宗配位乐章，请帝自为之。戊子，内出乐章十六曲以示辅臣，文舞曰发祥流庆，武舞曰降真观徳。　十一月庚子，帝作《圣祖降临记》，宣示中外。　己酉，诏黄帝故事，自今凡降书诏，非圣母文字外不得引用。时学士院撰承天节教坊宴辞，中有「大电绕枢」之语，帝命宰相谕㫖易之，因降是诏。　壬子，改朗州为鼎州，𤣥武门为拱辰门。　是月，初置玉清昭应宫使，令宰臣王旦为之。　契丹改幽都府为析津府。　先是，诏丁谓等于京城择地建宫，以奉圣祖。谓等奏：「司天少监王熙元言，按天文志，太微宫南有天庙星，乃帝王祖庙也，宜就大内之丙地。乃得锡庆院吉，即令谓等与内侍邓守恩修建。十二月戊辰，诏上新宫名曰景灵。　有司言：「按《周礼》，孟冬祀司民。唐避文皇讳，改为司人。今请改𤣥武、𤣥㝠、𤣥弋、𤣥枵并为真字，遣官就南郊设昊天及四位告之」。诏可。　壬申，改谥𤣥圣文宣王为至圣文宣王。　己卯，知天雄军冠凖奏狱空，诏奬之。　丁亥，立徳妃刘氏为皇后。后性警悟，晓书史，闻朝廷事，能记其本末，帝毎巡幸，必以从衣不纎靡，与诸宫人无少异。庄穆既崩，中宫虚位，帝即欲立后，固辞。良久将降，诏宰相王旦忽以病在告，后疑旦有他议，复固辞。于是中书门下请早正母仪，后卒得立。凡处置宫闱事，多引援故实，无不适当者。帝朝退阅，天下封奏多至中夜，后皆预闻之，周谨恭宻，益为帝所倚信焉。六年春正月癸巳朔，司天监言五星一色。　庚子，诏自今凡更定事宜，并令中书、枢宻院㕘详施行。以上封者言二府命令互出故也。　戊申，诏内臣将命于外，干预外政州县公事，及所在官吏不即以闻，并置于罪。凡内臣出使，皆责知委状，敢妄奏他事者。当伏军令，祖宗旧制也。　甲寅，帝谓宰臣曰：「群臣出任受命之后，多以南北非便为诉」。向敏中曰：「周家任人，岂容自便，当须厘革」。帝曰：「若所任非所便，则其心不安，心既不安，则何以久于其事！」王旦曰：「俯从人欲，实由圣慈。中外素知，未可遽改也」。　丁巳，以监察御史钱塘唐肃为梓州路提㸃刑狱。肃持法公正狱无寃滥，故有是擢。　庚申，置淑仪、淑容、顺仪、顺容、婉仪、婉容并从一品，在昭仪上。又置司宫令，正四品，在尚宫上。著于令，以婕妤杨氏为婉仪。　辛酉，诏宗正寺以皇属籍为皇宋玉牒。　荣王元俨尝侍宴，颇多言，又尝请石保吉伶人新𨽻教坊者作戏，及赴北园御筵，有伶人少不中意，元俨遽叱之，将加捶挞，宫寮，皆莫敢谏，既而对上，复请此伶人作戏，帝不悦，他日，以语王旦等，旦曰：「今当召记室崔昈，谕以亲王喜怒过当，必须规正」。向敏中曰：「陛下友爱亲贤，小或不当，必以礼约之，诚渐摩之深㫖」。旦曰：「闻王罕与宾属相见」。帝曰：「朕在东宫，尝与宫僚款接，杨砺、邢昺日夕讲诵，今当儆戒之也」。　二月戊辰，上御乾元楼观酺，凡五日。　乙亥，泰州言海陵草中生圣米，可济饥。　三月，河北转运使、右谏议大夫卢琰被疾。琰勤于吏职，所至以干集闻，诏遣中使挟太医往视。及卒，帝甚悼之。时琰母八十馀，无恙。有诏琰子太常博士士宗特追出。命知懐州。次子秘书丞士伦为太常博士，赋禄终䘮。　己亥，合门奏后苑赏花曲宴，群臣有礼容懈惰者。帝曰：「饮之酒而责其尽礼，亦人所难也，宜且降诏戒谕之」。　诏京城徼巡宜㕘用马步军士。时巡卒二人因寒食假质军装赌博，既不胜，遂谋以五鼓未尽，伺击陌上行人，弃尸河流，取衣物贸易，以赎所质。帝曰：「太宗朝巡警兼用马步卒，盖营校不同，可以互相觉举」。遂复其制焉。　权知开封府刘综，言贵要有交结富民，为之请求，或假托亲属，奏授爵秩，縁此谒见官司烦紊公政，请加抑止。庚戊，下诏风厉，各令自新，继今复然者，重置其罪。　诏富民得试衔官者，不得与州县官属、使臣接见，如曽应举及衣冠之族，不在此限。　甲寅，江南路提㸃银铜铅锡胡则，言信州铅山县开放水坑港，兵卒死伤甚众。诏遣使劾转运司规画乖当及提㸃刑狱司不即闻奏之罪，其役徒休息之。铸钱监得吏所匿铜数万斤，吏惧且死，则曰：「马伏波哀重囚而纵之，吾岂重货而轻数人之命乎！」籍为羡，馀释弗诛。　乙帽，建安军铸玉皇、圣祖、太祖、太宗尊像成，以丁谓、李宗谔为迎奉使，李宗谔副之。　夏四月庚辰，以枢宻直学士士衡为河北都转运使。先是，帝曰：「议者言士衡用河北钱五十馀万贯助东封，致令管内阙乏」。丁谓曰：「士衡贡东封，见钱止十馀万，即薪刍总计五十万耳」。帝曰：「官吏难于经画，辄以此为辞，当复任士衡，责其集事，以塞众多之口」。故有是命。其后积粟塞下至钜万斛。或言粟腐不可食，朝廷遣使取视之，而粟不腐也。　壬午，太白昼见。　五月辛丑，国子监新修御书阁有赤光上烛、长丈许，直史馆髙绅等以闻。考异：真宗实录载新修御书阁有赤光上烛，长尺许，判监孙奭以闻。李焘续通鉴长编据此书之。按奭尝有天何言哉」之对，又数上疏谏祥瑞，必无前后自相矛盾之理，今不取。　甲辰，圣像至，帝斋于长春殿，百官宿斋于朝堂。乙巳，帝衮冕朝拜，群臣朝服，陈玉币、册文酌献，具大驾卤簿，迎至玉清昭应宫，择日各升本殿。丙午，群臣称贺。升建安军为真州，熔范圣像之地，特建为仪真观。　己未，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知制诰李宗谔卒。帝甚悼之，谓宰相曰：「国朝将相家，能以身名自立，不坠门阀者，惟李昉、曹彬家耳」。因厚赙之。宗谔风流儒雅，内行纯至，事继母以孝闻。二兄早卒，奉嫂字孤，闺门之内，儿无常父，赏延所及，必先群从，及没而已。子有未仕者，好贤奬善，荐拔寒素，士人皆归仰之。　六月甲子，监察御史张廓上言：「天下旷土甚多，请依唐宇文融所奏，遣官检括土田」。帝曰：「此事未可遽行，然今天下税赋不均，富者地广租轻，贫者地蹙租重，由是富者益富，贫者益贫，兹大弊也」王旦等曰「田赋不均，诚如圣㫖，但改定之法，亦须驯致。或命近臣专领，委其择人，令自一州一县条约之，则民不扰而事必集矣」。　丁卯，寿州献紫茎金芝。己巳，国子监御书阁上梁，诏近臣临观设㑹，帝作七言诗赐之。　翰林学士、户部郎中、知制诰杨亿尝草荅契丹书，云「邻壤交欢」，帝自注其侧作「朽壤」，「䑕壤」「粪壤」等字，亿遽改为「邻境」。明日，引唐故事，学士草制有所改为，不称职，亟求罢，帝慰谕之。他日，谓辅臣曰：「杨亿真有气性，不通商量」。及议册皇后，帝欲得亿草制使，丁谓谕㫖，亿难之，谓曰：「大年勉为此，不忧不富贵」。亿曰：「如此富贵，亦非所愿也」。乃命他学士草制。考异江休复杂志云改命陈从易。按从易当此时为馆职，不应草制。黄庭坚思贤诗云改命陈彭年」。按彭年当此时亦未入翰林，或特㫖令撰，如张齐贤封除目与黄夷简，曽致尧例，则不可知。然江、黄所记姓名，必有一误。亿虽频忤㫖，恩礼不衰，王钦若、陈彭年等深害之，益加谮毁。帝稍怠。亿尝入直，忽被召至禁中，赐坐，顾问，徐出文藁数箧以示亿曰：卿识朕书迹乎？此皆朕自起草，未尝命臣下代作也。亿惶恐不知所对，顿首再拜趋出，知谮者之言得行，即谋退遁。亿有别墅在阳翟，亿母往视之，㑹得疾，亿遂留谒告榜子与孔目，吏中夕奔去。先一日，帝闻亿母病，遣使者以汤药、金币赐之，使者及门，则亿既亡去矣，朝论哗然以为不可。帝亦谓辅臣王旦等曰：亿侍从官，安得如此自便？旦曰：「亿本寒士，先帝赏其词学，置诸馆殿，陛下㧞擢至此，责以公义，诚为罪人，赖陛下矜容，不然颠踬久矣。然近职不可居外地，今当罢之」。帝终爱其才，逾月，命弗下。亿素体羸，于是称疾，请解官。辛未，以亿为太常少卿、分司西京，仍许就所居养疗，俟损日赴任。考异：李焘曰：黄庭坚云：改命陈彭年草制，命下之日，亿全家奔阳翟」。按立后在去年十二月，亿以今年五月出奔，其出奔不縁此也。欧阳修所记与江休复略同，今用之。钱惟演金坡遗事载亿以五月二日奔阳翟，使者及门，始知亿已亡去，则汤药、金币非亿去后始赐也。本传云亿不待报行，上亲缄药剂洎金币赐之，盖饰说也。今用惟演所载，庶得其实。亿既亡去，朝论即喧然。王旦等乞罢其近职，此命当亟下，乃自五月二日至今月辛未，㡬四旬始责降，真宗爱才容直之盛徳于此可见，而实录、正史并皆脱落，深可惜也。今特著之。亿称疾求罢，因授分司，本传当不谬。又云有嗾宪官弹亿者，则恐未然。宪官盖姜遵也。弹亿在明年八月亿除汝守时，分司之授，初不见宪官举劾，疑本传别有所据，当考。

吕中曰：国家创造之初，则其大体必本于厚，风俗涵养之久，则其大势必趋于文，故吕文穆、王文正以诚实厚朴之风镇宇内，而杨大年、王元之之軰，其文章格力，皆足以润色皇猷，黼黻云汉矣！然西昆之体未变也，必至孙泰山石徂徕而后经，学盛必至欧阳公，尹师鲁而后古文兴，必至伊洛，闗湖而后道学明，是岂一日之积哉？而王、杨虽文士，观其性质刚介、臧否人物，册后之举，富贵可立俟也，而不草刘后之制、拜相之麻，权要可趋，媚也而不草，相谓之制，又岂可以文章之士待之哉？

中书门下请依宗正寺所奉，降皇后三代父母名氏，编入属籍，诏从之。　先天、降圣节日，令天下以延寿带、续命缕、保生酒，更相赠遗。　以右谏议大夫陈彭年为翰林学士、兼龙图阁学士学士兼职，自彭年始也。甲戌，帝作歌赐彭年，因谓向敏中等曰：「彭年词笔优长，擢居清近，久益谨宻，多闻好学，平居日写万馀言，常令检讨典故，质正文义，每一事，必具载经史子集所出，备而后已，自非强记，何由至此？」敏中曰：「彭年兼有噐识」。丁谓曰：「彭年全才也，岂止以文雅雍容侍从？至如㕘酌时务，详求物理，皆出人意表」。帝深然之。

资治通鉴后编巻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