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后编卷二十三刑部尚书徐乾学撰
宋纪:二十三起昭阳单阙七月尽阏逢执徐九月,凡一年有竒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徳文眀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咸平六年秋七月甲辰,复并三司盐铁、度支、户部勾院为一,命著作郎、直史馆陈尧咨兼判之。 己酉,契丹供奉官李信来归,信言其国中所管幽州汉兵,谓之神武、控鹤、羽林、骁武等约万八千馀骑,其伪署将帅契丹九女奚、南北皮室当直舍利及八部落舍利、山后四镇诸军,约十万八千馀骑,内五千六百常卫戎主,馀九万三千九百五十,即时入冦之兵也。其国境,自幽州东行五百五十里至平州,又五百五十里至辽阳城,即所号东京者也。又东北六百里至乌惹国,又东南接髙丽,又北至女真,东逾鸭江,即新罗也。以信为供奉官,赐器币、冠帯。 癸丑,太保、兼中书令兖王元杰薨,追封为安王,谥曰文恵。 八月庚午,太白昼见。 辛未,原、渭等州言西蕃八部二十五族纳质来归。 丙子,诏环、庆秋田经冦践伤者,每顷赐粟十五斛,民被掠者,每口赐米一斛。蠲免棣州民租十之三。 甲寅,徙莫州路部署石普屯顺安之西,与威虏军魏能、保州杨延朗、北平田敏掎角以为防遏。 丙戌,髙丽国王诵遣其戸部侍郎李宣古来贡,且言晋割幽蓟以属契丹,遂有路直趣𤣥莵,屡来攻伐,求取无厌,乞王师屯境上,为之牵制。诏书优答焉。九月丙申,出内府缯帛,市谷实邉。 司空、平章事吕䝉正凡七上表求退,甲辰,罢为太子太师,封莱国公。 是秋,募近京强壮补禁卫,诏殿前都指挥使髙琼阅习阵势,召近臣观之,行伍整肃。帝甚喜,谓琼曰:「昨日村民皆为精锐矣」。擢材勇者三十人为小校。
吕中曰:置陜西之军以防西寇,置河东河北之军以防北寇,募近京之兵以壮根本,此国家之常事,而便殿阅试,乃太祖、太宗之旧典也,自此以后,不复有阅试之法矣,故景徳之时,虽有西北之警,而中国无后患,庆厯虽以元昊称臣,北邉讲觧之后,而中国甞苦有旦夕之警,亦兵冗而不精也。
冬十月,静戎军王能奏:「扵军城东新河之北,开田广袤相去皆五尺许,深七尺,状若连锁,东西至顺安、威虏军界,必能限隔戎马,纵或入冦,亦易扵防捍,仍以地图来上」。帝召宰相李沆等示之,沆等咸曰:「沿邉所开方田,臣寮累曽上言,朝廷继亦商𣙜,皆以难扵设防,恐有奔突,寻即罢议,今専委邉臣渐为之制,斯可矣,乞并威虏、顺安军皆依此施行,且虑兴功之际,敌或侵轶,可选兵五万人,分据险要,渐次经度之」。是日,诏静戎、顺安、威虏界并置方田,凿河,以遏敌骑。 戊寅,给军中传信牌。先是,石普言:「北面抗敌,行阵间有所号令,则遣人驰告,多失详审,复虑奸诈,请令将帅破钱而持之,遇传令则合而为信」。帝以为古者兵符既已乆废,因命漆木为牌,长六寸,阔三寸,腹背刻字而中分之,置凿枘令可合,又穿二窍容笔,墨其上施纸札,每临阵,则分而持之,或传令则署其言而繋军吏之颈,至彼合契,乃署而复命焉。 邓州观察使钱若水卒。若水能断大事,事继母以孝闻,所至推诚待物,因疾归京师,与僚友会食僧舍,假寝而卒。上甚悼惜之,赠户部尚书,谥宣靖。特遣中使存问其母,赐白金五百两。 十一月壬辰,契丹故于越耶律兴格之子道士努、髙九等谋叛,伏诛。 己亥,阅捧日、军士教三阵扵崇政殿。 甲寅,有星孛于井、鬼,大如杯,色青白,光芒四尺馀,凡三十馀日没。帝谓宰相曰:「垂象如此,朕诞辰,宜罢称觞之会,以答天谴」。李沆曰:「陛下克谨天戒,甚盛徳也,其咎属臣等。至扵华夷上寿,礼不可废,且邉塞未宁,大兵在境,所虑物情罔测」。固请不已,乃许之。十二月甲子,西南部署言李继迁攻西凉,知府丁维清死之。潘罗支会蕃部救西凉,诏求直言。 庚午,以李继隆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辛未,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田锡卒。锡耿介寡合,严恭好礼,慕魏征李绛之为人。及居谏署,连上八䟽,皆极言时政得失,将卒命,悉取平时封疏五十二奏焚之,曰:「直谏,臣职也。言苟获从,吾幸大矣,岂可留之以卖直耶!」自作遗表,劝帝以居安思危,帝览之恻然,与宰相李沆曰:「田锡,直臣也,天何夺之速乎?自居位以来,尽心匪懈,始终如一,若此谏官,诚不易得。朝廷小有阙失,方在思虑,锡之章奏已至矣,不顾其身,惟国家是忧,孰肯如此!」壬申,优诏赠工部侍郎,以其子庆逺、庆馀并为大理评事,给俸终丧,命有司録其事,布告天下。
吕中曰:东坡甞序其奏议曰:「田公,古之遗直也,其尽言不讳,盖自敌已以下受之,有不能堪者,而况扵人主乎?吾是以知二宗之圣也。自兴国以至咸平,可谓大治,千载一时,而田公常若有不测之忧,何哉?古之君子,必忧治世而危眀主眀,主有絶人之资,治世无可畏之防。夫有絶人之资,必轻其臣,无可畏之防,必易其民,此君子所甚惧也!
甲戌,万安太后不豫,诏求良医。 戊寅,赦天下,死罪降一等,流以下并释之,除五年逋租,万安太后不豫故也。癸巳,上亲阅逋负名籍,释繋囚四千一百六人,蠲赋八万三千。扵是将肆赦改元,或谓蠲放数多,三司必以亏损国计为言。帝曰:「非理害民之事,朝廷决不可行。吝扵出纳,固有司职也,要当使斯人实受上赐」。 甲申,日加午雷,暴震司天,言「占主国家,发号布徳,未及黎庶」。帝谓辅臣曰:「岂所议赦书,小恵未遍,上天以雷警朕耶?今河北闗西,戍兵未息,民甚劳苦,而三司转运使赋敛益繁,卿等宜悉取民弊,著为条目,大者随事减省,小者即为蠲免。又诸道罪人情重者,顷令并家属赴阙,委弃资产,流离道路,深可怜悯,自今止送正身。臣寮负私过情轻,终身为累者,委刑部特与洗涤,其他卿等,皆尽心讲求之」。 是岁,集贤学士、判院事陈恕卒。恕事母孝,母亡,哀慕过甚,不食荤茹,遂至羸瘠,起复视事,迁尚书左丞、权知开封府。恕已病,犹勉强亲职,数月増剧,表求馆殿之职,帝从之,诏太医诊疗。满百日,有司请停俸,不许,未几,卒。恕颇涉史传,多识典故,精扵吏治,深刻少恩,人不敢干以私。前后掌利柄十馀年,强力干事,胥吏畏服,有称职之誉。
景徳元年春正月丙戌朔,大赦,改元。 乙未,以后宫刘氏为美人,杨氏为才人。刘氏,蜀华阳人,帝初为襄王,谓左右曰:「蜀妇人多才慧,吾欲求之」。刘氏始嫁蜀人龚美,美携以入京,既而家贫,欲更嫁之。张旻时给事王宫,言扵王得召入,遂有宠。王乳母秦国夫人,性严整,不悦,固令王斥去。王不得已,出置旻家,筑别馆居之。其后请扵秦国,夫人得复召入,扵是与扬氏俱封美人美,因改姓刘为美人兄云。 丙申夜,京师地震。 癸帽丁未夜,京师地再震,帝谓宰相李沆曰:「坤道贵扵安静,京师震动若此,皆朕聴览不眀所致」。沆顿首引咎。 李继迁之陷西凉也,都首领潘罗支伪降,继迁受之,未几,罗支遽集六谷蕃部及者龙族合撃之,继迁大败,中流矢创甚,奔还至灵州界死,其子阿移嗣位,改名徳眀。二月丁巳,环庆、鄜延部署相继以闻,且言阿移尚幼,辅臣等请降诏招谕,阿移及其部下能相率归顺者,厚加爵赏,鄜延钤辖张崇贵先遗阿移书,得其报,称未𦵏难发表章,乞就便具奏,崇贵以闻,帝乃赐徳眀诏谕意,且告以信人未至,故未遣使吊问也。 遣中使赍手诏谕西面缘邉部署、钤辖等,宜承贼迁既死,速图攻取之策,飞驿以闻。辛酉,以河阳三城节度王显知天雄军府兼驻泊都部署。 戊寅,以太常卿张齐贤为兵部尚书。 冀、益、黎、雅州地震。 度支副使查道儒雅迃缓,治剧非所长,与盐铁副使卞衮同候对,将升殿,衮遽出奏牍,遣道同署,及帝询问,则事本度支,道素未省视,道错遌,不能对,己帽罢职,道卒不自辨,亦无愠色。 䕫州路转运使丁谓,招抚溪洞夷人,颇著威恵,部民借留,凡五年不得代,乃诏谓举自代者,谓以国子博士薛颜为请,癸未,擢颜虞部员外郎、䕫州路转运使,召谓入朝。 三月丁酉,直秘阁黄夷简等上校勘新写御书,凡二万四千一百六十二卷。 万安皇太后疾未愈,帝亲调药饵,每对近臣,忧形扵色,或稍加,言必流涕,以重赏购民间善医者,诏屡下。己亥,后崩,扵万安宫,辛丑,群臣请聴政,三表不允。乙巳,李沆等两诣宫门恳请,又睹帝毁瘠过甚,继上五表,复诣宫门求见,言西北用兵,机务不可暂旷,帝不得已,从之。 夏四月甲寅,上大行皇太后谥曰眀徳。 丙辰,邢州地震不止。 张崇贵屡请遣大臣至邉议赵徳眀事,五月甲申朔,以知永兴军府向敏中为鄜延路缘邉安抚使。崇贵筑台扵保安北十里许,召戎人所亲信者与定盟约,经置大小,皆出崇贵,而敏中实总其议焉。考巽李焘曰:记闻云:李继迁兵败被伤,自度孤危且死,属其子徳明,必归朝廷,曰:一表不听则再表,虽累百表,不得请勿止也。继迁死,徳明纳款,上亦欲息兵,诏向敏中知延州,受其降」,按徳明未尝先纳款,其报张崇贵书,云「未𦵏难发表章」。观其意犹崛强不服,朝廷多方招谕,仅得其款附耳。继迁此等语,疑徳明假托,故三年后乃言之,非其实情,当此时固未言也。敏中但为安抚使,此年十月仍在长安,眀年九月乃除知延州,记闻盖疏略云。实录及㑹要云敏中为西路缘邉安抚使,今从之。
丁帽,瀛州地震。 六月丙辰,诏诸州民诣阙举留官吏,多涉徇私,自今官吏实有善政,候转运使举陈,如敢违越,其为首者论如律。 帝宻采群臣之有闻望者,得刑部郎中邉肃、殿中丞鞠仲谋、司勲员外郎朱协、比部员外郎郝太坤李𤣥、太常博士马景、何亮、周绛谢涛卫太素、国子博士陈昭度、太常丞崔端髙谨徽、秘书丞赵湘张若谷姜屿、殿中丞皇甫选、滕涉陆𤣥圭李奉天、太子中允崔遵度、中舍曺度、将作监丞陈越,凡二十四人,内出其姓名,令合门秖候崇政殿再坐引对,外任者乘驿赴阙,每对,必往复紬绎其词气,或试文艺,多帖三馆职,或命为省府判官,或升其差使焉。
吕中曰:「三载考绩,岳牧皆预,岁终废置,群吏咸在后世,徒纤悉扵小吏而阔略,扵公卿大夫,今罢郊祀之恩,而行磨勘之法,扵选人则举孤寒无援之人而擢之京官,其寛于小而严于大可知。至于采闻,望而用人,则又不待行考课之法,此又真宗之微权也」。甲子,诏罢川、陜、闽、广州军贡承天节,自今三千里外者悉罢之。 先是,帝召翰林学士梁颢夜对,询及当世台阁人物。颢曰:「晁迥笃扵词学,盛𤣥敏扵吏事」。帝不答,徐问曰:「文行兼著如赵安仁者,有几?」颢曰:「安仁才识兼茂,体裁凝逺,求之具美,未见其比也」。既而颢卒。秋七月乙酉,以知制诰馀杭赵安仁为翰林学士。 丙戌,右仆射、平章事李沆寝疾,帝临问,赐其家白金五千两。车驾方还宫而沆卒,帝闻之,趣驾再幸其第,哭之恸,谓左右曰:「沆为人忠良纯厚,始终如一,岂意不享遐龄!」言毕泣下,赠太尉、中书令,谥文靖,録其三弟、一子甥及妻之兄子,皆赐同进士出身。帝之初即位也,沆日取四方水旱盗贼奏之,参知政事王旦以为细事不足烦上聴,沆曰:「人主少年,当使知民间疾苦,不然,血气方刚,不留意声色犬马,则土木、甲兵、祷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见此,参政他日之忧也」。时西北用兵,邉奏日耸,便殿延访,或至旰昃,旦慨然谓沆曰:「我辈安得坐致太平,优㳺燕息乎?」沆曰:「国家强敌外患,适足为警惧,异日天下晏然,人臣率职,未必髙拱无事,君奚念哉?」考异:李焘曰:记闻称和好成,沆独忧,盖因此事悞也。沆死于七月十二日,和好始成,司马光偶未考耳,今从苏辙龙山别志及王曽笔谈。
帝雅敬沆,甞问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进喜事之人,此最为先」。帝问其人,曰:「如梅询、曽致尧、李夷庚等是矣」。帝深然之。故终帝之世,数人者卒不进用,在中书,未甞宻进封章帝,甞询其故,沆曰:「臣备位宰相,公事当公言之,茍背同列,宻有所启,非谗即佞,臣实疾此事,岂复自为之耶?」帝再三嗟赏。沆重厚淳质,退公輙终日危坐治第封丘门内㕔事,但容旋马,或言其太隘,沆曰:「此为宰相㕔事诚隘,为太祝、奉礼㕔事已寛矣」。对宾客尤寡,言人有请求,无所辨别,既抑退失望,则多归咎焉,沆亦不介意。弟淮、甞劝沆屈意接纳士大夫,沆曰:「吾非不知此也,今群臣皆得升殿言事,无所壅蔽,封章论奏,多下有司,吾悉见之矣。至扵西北大计,朝廷所欲闻者,荐绅中如李宗谔、赵安仁,皆一时英秀,与之谈,犹不能启发吾意,自馀通籍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措,即席必自论功最,以希宠奬,此又何足与乎?茍勉强酬答,则世所谓笼簟之事,吾未能也」。沆自言:居重位实无补万分,惟四方言利事者,未甞一施行,聊以此报国耳。朝廷防制,纤悉备具,或徇所陈情,妄有更张,所伤多矣。甞喜,读论语,或问之,沆曰:「我为宰相,如论语中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两句尚未能行,圣人之言,终身诵之可也」。
吕中曰:国初立相,韩王当国,多重厚质实之士,而养成重厚质实之风者,实沆之力也。观其日以水旱盗贼入奏,所以格君心,至祥符行封禅之时,而始验其不用,曽致尧、梅、询轻薄之流,所以养成人才,至仁宗多得厚重之士,而始验其四方言利事者,未甞一施行,所以维持治体,至荆公轻变之时而始验此,国初相业所以为第一流,然朱文公甞谓本朝弊事,皆自李沆抑四方,言利事者积得来,则其道守太过,亦不不能无所偏也。
李沆卒,帝意欲相三司使冦凖,乃先置宿徳以镇之,庚寅,迁兵部侍郎毕士安为吏部侍郎、参知政事,士安入谢,帝曰:「未也,行且相卿,谁可与卿同进者?」士安因言:「凖兼资忠义,能断大事,臣所不如」。帝曰:「闻凖好刚,使气,奈何?」士安曰:「凖忘身徇国,秉道疾邪,故不为流俗所喜。今天下之民,虽䝉休徳,涵养安佚,而北戎跳梁未服,若凖者,正宜用也」。 壬辰,盐铁副使、刑部员外郎卞衮卒。诏録其子弟。衮眀敏有吏干,累掌财赋以称职闻。然性惨毒,掊克严峻,専行棰楚,至有「大虫」之号。 光禄少卿宋雄习河渠利害,因命领䕶汴口,均节水势,以济江淮漕运。居十数年,三迁将作监,不易其任,职务修举,朝廷赖焉。 八月己未,以参知政事吏部侍郎毕士安、三司使兵部侍郎冦凖,并依前官平章事。是时,契丹多纵逰骑略,深、祁间小不利即引去,徜徉无鬬意,凖曰:「是狃我也!愿朝廷练帅领,简骁锐,分据要害地以备之」。 以知枢宻院事王继英为枢宻使,同知枢宻院事冯拯、陈尧叟并签书枢宻院事。 以工部郎中刘师道权三司使公事。自后三司除使,多用此制。 庚申,知寿州陈尧佐自出米为糜以食饿者,而吏民皆争出米,共活数万人,尧佐曰:「吾非行私恵,盖以令率人,不若身先而使其从之之乐也」。 甲戌,邉臣言契丹谋入冦。诏镇州所屯河东广锐兵及近南州军,先分屯兵并赴定州。 九月,诏诸转运使副,辨察所部官吏能否为三等:公勤㢘干、恵及民者为上,干事而无㢘誉,清白而无治声者为次,畏懦贪猥者为下,并列状以闻。从右司谏髙伸请也。 丁酉,帝谓辅臣曰:「累得邉奏,契丹已谋南侵,国家重兵多在河北,敌不可狃,朕当亲征决胜,卿等共议,何时可以进发?」毕士安等曰:「陛下已命将出师,委任责成可也,必若戎辂亲行,宜且驻跸澶渊,郛郭非广,乆聚大众,深恐不易,况冬候犹逺,顺动之事,更望徐图冦」。凖曰:「大兵在外,须劳圣驾,暂幸澶渊,进发之期,不可稽缓」。王继英等曰:「禁卫重兵多在河北,所宜顺动,以壮兵威,仍督诸道进军,临事得以裁制,然不可更越澶州,庶合机宜,不亏慎重」。诏士安等各述所见,具状以闻。 帝每得邉奏,必先送中书,谓毕士安冦,凖曰:「军旅之事,虽属枢宻,然中书总文武大政,号令所从出,郷者李沆或有所见,往往别具机宜,卿等当详阅邉奏,共参利害,勿以事干枢宻而有所隐也」。 屯田郎中杨覃、工部员外郎朱台符并为陜西转运使。台符俊爽好谋,多所更张,覃止欲因仍旧贯,遂有隙,交相论奏。帝亲遣御史视其状,覃、台符并坐议事违戾罢使。辛丑,责覃知随州,台符知郢州,仍命御史台以其事传告诸路,加儆励焉。 辛亥,以永清节度使周莹代王显为天雄军都部署、知军府事,命显归本镇。 先是,李允则知沧州,巡视州境,浚浮阳湖,葺营垒官舍,间掘井城中,人厌其烦,是月,召归契丹来攻,老幼皆入保而水不乏,又取冰代炮石以拒敌,敌遂觧去,帝乃谓允则曰:「顷有言卿浚井葺屋为扰民者,今始知卿善守备也」。转西上合门副使、镇定髙阳三路行营兵马都监,押大阵东面,凡下诸路宣制,必属允则省而后行。闰月癸丑,内出银三十万两,付河北转运使,贸易军粮。 辛未,北面都部署王超等引大军顿唐河,树营栅以备冦。 癸酉,契丹主与其母萧太后举国入冦,其统军顺国王达兰引兵掠威虏、顺安军,魏能、石普等帅兵御之,能败其前锋,斩偏将,获印及旗鼓、辎重。又攻北平寨,田敏等击走之,遂东趣保州,攻城不利而北,二十二日也。
乃与契丹主萧太后合兵攻定州。王超等阵扵唐河,执诏书按兵不出战,敌势益炽,乃帅众东驻阳城淀。 时北冦深入,急书一夕五至,冦凖不发,饮笑自如,眀日,同列以闻,帝大骇,以问凖,凖曰:「陛下欲了此,不过五日尔」。因请幸澶州,同列惧,欲退,凖止之,令候驾起,帝有难色,欲还内,凖曰:「陛下一入,则臣等不得见,大事去矣,请毋还而行」。帝乃议亲征。参知政事王钦若,江南人,宻请帝幸金陵,佥书枢宻院事陈尧叟,蜀人,又请幸成都,帝以问凖,时钦若、尧叟在傍,凖心知之,乃阳曰:「谁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斩也。今天子神武,将帅和协,若车驾亲征,寇自当遁去,不然,则出竒以挠其谋,坚守以老其众,劳逸之势,我得胜算矣!奈何欲委弃宗社,逺之楚蜀耶?」帝乃止,二人由是怨凖,钦若多智凖,惧其妄有闗说,疑沮大事,图所以去之。会帝欲择大臣使镇大名,凖因言钦若可任,钦若亦自请行,乙亥,以钦若判天雄军兼都部署、提举河北转运使,与周莹同议守御。考异:李焘曰:记闻载王钦若、陈尧叟之言,并云车驾时在澶渊。按钦若以闰九月二十四日除知大名,十月初二日行车驾,十一月二十日方亲征,记闻盖悮也。魏泰东轩録载凖召钦若至行府谕意,及酌上马杯,令钦若即日驰骑赴镇,此又谬妄。今依约仁宗实録凖及钦若本传,删修其实。凖先已决澶渊之议,钦若与尧叟、潜沮之凖因斥言其过,盖未甞面斥钦若等,钦若等固亦不扵上前公献此策,本传遂云凖、钦若等,恐未必然耳。张唐英作凖传,又有江南人劝幸金陵,蜀人劝幸成都之语,若谓凖私以为然则可耳,必不对上斥言也。且唐英叙凖事多失实,今皆不取。钦若既不能沮凖,则固请守魏以自效,姧邪?为身谋,或多如此,本传宜得之。刘攽作丞相莱公传亦云上北巡至澶州,不欲渡河,凖始请斩建议幸金陵及蜀者,与司马光记闻同悞,今不取。
初,王继忠战败,为契丹所获,即授以官,稍亲信之,继忠乘间言和好之利,时萧太后老,颇有厌兵意,虽大举深入,然亦纳继忠说,扵是遣小校李兴等四人持信箭以继忠书诣莫州部署石普,且致宻奏一封,愿速达阙下,词甚恳激,兴等言契丹主与太后召至车帐前,面授此书,诫令速至莫州送石,帅获报简,即驰以还。是日,普遣使赍其奏至,帝发视之,即继忠状,具言:北朝以臣早事宫庭,甞荷邉寄,被以殊宠,列于诸臣,臣甞念昔岁面辞,亲奉徳音,唯以息民止戈为事,况北朝钦闻圣徳,愿修旧好,必冀睿慈,俯从愚瞽。帝谓辅臣曰:「朕念往昔全盛之世,亦以和戎为利,朕初即位,吕端等建议,欲因太宗上仙,命使告讣,次则何承矩请因转战之后,达意邉臣,朕以为诚未交通,不可强制,又念自古獯鬻为中原强敌,非懐之以至徳,威之以大兵,则犷悍之性,岂能柔服?此奏虽至,要未可信也!」毕士安等曰:「近岁契丹归款者,皆言国中畏陛下神武,本朝雄富,常惧一旦举兵复幽州,故深入为冦,今兵锋屡挫,耻扵自退,故因继忠以请,谅亦非妄」。帝曰:「卿等但知其一,未知其二,彼以无成请盟,然得请之后,必有邀求。若屈己安民,特遣使命,遗之货财,斯可也。所虑者闗南之地,曽属彼方,以是为辞,则必须絶议,朕当治兵誓众,躬行讨击耳!」遂以手诏令石普付兴等赐继忠曰:「朕丕承大寳,抚育群民,常思息战以安人,岂欲穷兵而黩武?今覧封疏,深嘉恳诚,朕富有寰区,为人父母,倘谐偃革,亦叶素懐。诏到日,卿可宻达兹意,共议事宜,果有审实之言,即附邉臣闻奏」。继忠欲朝廷先遣使命,帝未许也,丙子,以天雄军都部署周莹为驾前东面贝冀路都部署,颍州防御使杜彦均副之,供备库使綦政敏为钤辖,马军都指挥使葛霸为驾前西面邢洺路都部署,步军都虞候王隐副之,西上合门使孙全照为钤辖。帝召全照与语,命兼天雄军及贝、冀等州钤辖,仍令察视北面机事。全照言若寇南逼魏城,但得骑兵千百,必能设竒取胜。帝赏其忠果,乃诏莹若全照欲击寇,即分兵给之。
资治通鉴后编巻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