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五十五

(明)曹学佺 撰。

○风俗记第一

后汉蜀郡太守陈留髙眹雅播文教。太尉赵公瑶初为九卿,适子宁还蜀,眹命为文学,撰《乡俗记》,予仿之。

川西道属:

《禹贡》:华阳黑水,惟梁州梁者强也。西方,金气强梁之义。《春秋元命包》云:益州益者隘也。言其气急切而决烈也。应劭《风俗通》云:益者,厄也,言其地险厄而益广也。扬子云《方言》,蜀犹独也,不与外方同也。又《蜀赋》云:刚悍生其方,风謡尚其武矣。

《华阳国志》云:「地称天府,原曰华阳。其精灵则井络垂耀,江汉遵流。其卦值《坤》,故多斑采。文章,其辰值未,故尚滋味。徳在少昊,故好辛香。星应舆鬼,故君子精敏,小人鬼黠,与秦同分,故多悍勇。在《诗》,文王之化,被乎江汉之域。秦、豳同咏,故有夏声也」。《汉地里志》云:人食稻鱼,俗不愁苦,而轻易淫佚。然地沃人骄,奢侈颇异,人情物态,别是一方。

蜀在有周之世,限以秦巴,虽奉王职,不得与春秋盟会,君长莫同。书轨先有蜀王杜宇,教民务农,始称帝曰「望帝禅位于相开」,明帝升西山隐焉。时适二月,子鹃鸟鸣,故蜀人悲子鹃鸟鸣也。巴亦化其教而力农务,迄今巴蜀民农时先祀杜主君。

秦孝文王时,蜀守李冰壅江作堋,穿郫江,检江别支流双过郡下,以行舟船。岷山多梓栢大竹頺,随水流,坐致材木,功省用饶,又溉灌三郡间稻田。于是蜀沃野千里,号为陆海,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故记曰:「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谓之天府也」。应劭《风俗通》云:「李冰为蜀太守,开成都两江,溉田万顷,江神毎岁须童女二人,不然为水灾,冰因自以女与神婚,径至神祠前劝酒酒杯,常竭冰厉声责之,因不见。良久,有两苍牛鬬于江岸,有间冰还,流汗谓官属曰:鬬大极,当相助也。若知南向腰中正白者,即我也。顷复鬬主簿,因刺杀北面者。江神从此绝患,民思其恵,今有祠存。宋祁作庙碑云:俗岁击羊豕雉鱼伐鼓龡钥倾数十州之人,奔走鼓舞,以娱恱神。

汉文帝末年,庐江文翁为蜀守,穿湔江口,溉灌繁田千七百顷。是时世平道治,民物阜康。承秦之后,学校陵夷,俗好文刻。翁乃立学,选吏子弟就学,遣隽士张叔等十八人东诣博士受七经,还以教授学徒,鳞萃蜀学,比于齐、鲁、巴、汉,亦立文学。孝景帝嘉之,令天下郡国皆立文学,因翁倡其教,蜀为之始也。宋祁作庙碑云:「翁之治蜀,开学校,以诗、书教人,澡熨故俗,长长少少,亲亲尊尊,百姓顺而赖之」。按《庐江旧志》,文翁名党,李知几诗注。翁字仲翁,蜀人不敢斥其名字,故但称文翁。

西汉《王贡传》:「严君平卜筮于成都市,以为卜筮者贱业而可以恵众。人有邪恶非正之问,则依蓍龟为言,利害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弟言,依于顺,与人臣言依于忠,各因势导之以善,从吾言者已过半矣。

《后汉书》:成都俗,尚文辩,好相持短长。建初中,廉、范为太守,毎励以淳厚,不受偷薄之说。又民物丰盛,邑宇逼侧。旧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灾,而更相隐蔽,烧者日属。范乃毁削先令,但严使储水,百姓便而歌之曰:「廉叔度,来何暮?昔日?无襦今五裤」。

蜀志:龎统说先主曰:「益州国富民殷,户口百万,寳货无求于外,今可权借以定大事」。先主入蜀,诸葛亮为相,治蜀以严,有善必奬,有过必罚,人皆服其公。明终蜀之世,南征北伐,徵调无虚日,不敢出怨言。亮死,百姓遇节朔,各私祭于道,上敕止之,不能禁。

东晋之后,李雄煽乱,衣冠殁于夷獠。萧纪僭号疆土,析入凉、魏。开皇混一,俗染犹存。《隋地理志》云:「蜀地四塞,山川重阻,水陆所凑,货殖所萃」,盖一都之会也。风俗大抵,与汉中不别。其人敏慧轻急,貌多蕞陋,颇慕文学,时有斐然,多溺于逸乐。少从宦之士,或至耆年白首,不离乡邑。人多任务巧,绫锦雕镂之妙,殆侔于上国。贫家不务储蓄,富室重于趋利。其处家室,则女勤作业,而士多自闲,聚会宴饮,尤足意钱之戏。小人薄于情礼,父子率多异居。其边野富人,多规固山泽,以财物雄役,故轻为奸藏,权倾州县,此亦其一厄也。

唐贞观初,髙俭士廉为益州大都督,随方训诱,风俗顿更,又于李冰所创故渠之外,别加疏决,大获其利,乃因暇日汲引辞人,以为文会,择令儒生讲论经史,勉励后进,蜀中文学,灿然复兴,故王勃夫子庙碑云:「天帝会昌之国,英灵辈出之乡」,庠序由其纠合,缨弁所以会同,文翁之景化不渝,智士之风猷自逺也。

二宗西巡,疲于奔命,王、孟之季,竞为妖侈,当王氏晩年,俗作小帽,仅覆其顶,俯首即堕,谓之「危脑。衍又好戴大帽,毎微服出逰,民间民间以大帽识之,因令国中皆戴大帽,又好褁尖巾,其状如锥,而后宫皆戴金莲花冠,衣道士服,酒酣免冠,其髻髽然,更施朱粉,号「醉妆」,国中之人皆效之。刘纂疏曰:「下之从上,如风偃草,以仁义理法化之,则为谨愿之行,以骄奢淫佚化之,则为狂薄之俗。今一国之人,皆效醉妆,臣恐邦基頺然,如人之醉而不可支持也。五代史:唐庄宗遣李严来聘,衍与偕朝上清宫上清宫者,衍建以祠,周王子晋也。于时蜀都闤闠士女帘帷珠翠,夹道不绝,严见其民物富盛,衍又骄盈,归而献伐蜀之策焉。迨孟㫤末年,妇女竞治,发为髙髻,号曰朝天,未几而㫤入朝京师,识者谓其先兆旧说,成都不打,晩衙鼓,刘仲、张潜夫皆云孟蜀多以晩鼓戮人埋球场中,毎鸣鼓则鬼祟必作,自是承例不打。晩衙鼓,刘跂暇日所记也。又蜀人质钱取息者,毎将徙居,必榜其门曰「召主收赎」,葢周世宗累欲收蜀而不果,至宋太祖乃收之,是其应矣。

宋初,李顺之变,反侧不宁。张咏知府,导以王化尝曰:「前日顺胁民为贼,今日吾当化贼为民也」。赵拚凡四入蜀,以一琴一鹤自随。神宗闻之,喜曰:「拚为政简易,亦称是耳」。然俗好娱乐,凡太守岁时晏集,骑从杂沓,车服鲜华,倡优鼓吹,出入拥导,四方竒技,幻怪百变,序进于前,以从民乐。岁率有期,谓之故事。及期,则士女阗道嬉逰以坐,具列于广庭,谓之遨床,谓太守为遨头。张、赵二公虽持清严,亦重拂其欲焉。元佑二年,臣苏轼奉敕赐资政殿学士、新差知成都府王安礼诏书、银合、茶药,传宣抚问。口宣云:「卿西南之寄,古今所难,葢自祖宗以来,式辍钧衡之旧,与众同乐,非卿孰宜也?

田况《成都遨乐诗序》云:「四方咸传蜀人好游娭无时子,始亦信然之。逮忝命守益,柅辕逾月,即及春游,毎与民共乐,则作一诗以纪其事。自岁元徂景,至止得古律长调短韵,共二十一章。其间上元灯夕,清明重九,七夕岁至之类,又皆天下之所共。岂曰无时哉?传之者过矣。蜀之士君子欲予诗闻于四方,使知其俗。故序以见怀子复取宋祁、范成大、陆游、吴中复各诗注而附之,以广见闻。

元日登安福塔陆游诗注云:「俗名黑塔也」。按《成都古今记》,唐大中间建塔十有三级,李顺之乱,毁于火。祥符间重建,仍十有三级。初取材岷山,得青石中隐白,画浮图像十有三级,梁柱栏楯,厯厯可观,邦人以其神异而礼敬之。

二日出城,即东城也。田况诗载「邦人展墓事」。

范成大诗:「初三日,出东郊碑楼院。故事,祭东君因宴此院,蜀人皆以此日扫墓。

廿八日,谒生禄祠游浄众寺。宋祁诗注云:「州人以正月廿八日祠保寿侯及唐杜丞相悰祠堂」。

二月二日,游江会寳厯寺,即小游江也,始于张公咏。

十五日,蚕市方舆胜览》云:「成都,古蚕丛之国,其民重蚕事故,一岁之中,二月望日,鬻花木、蚕器于其所者,号蚕市」。

三月三日,登学射山,范成大诗云:「清明日试新,火作牡丹会」。

《丹渊集》载《成都燕集》用一春为常,三日不修,己云逺甚,然各有定处,惟上已学射山之会,为盛山,有通真观祀张伯子,其日两蜀之人皆集从道士受秘籙以归,谓一年祸福,率此日恭慢所致也。

二十一日,游海云寺王霁诗序云:成都风俗,岁以三月二十一日,游城东海云寺摸石于池中,以为求子之祥,太守出郭,建髙旟,鸣笳鼓,作驰骑之戏,大燕宾从以主民乐,观者夹道百里,飞盖蔽山野,欢讴嬉笑之声,虽田野间如市井,其盛如此。渤海吴公首作七言诗,以写胜赏,席客吴中复、范纯仁、韩宗道等更相酬和,得十馀首。四月十九日泛浣花溪,即大游江也。任正一游记云:成都之俗,以游乐相尚,而浣花为特甚,毎岁孟夏十有九日,都人士女丽服靓籹,南出锦官门,稍折而东行十里,入梵安寺,罗拜冀国夫人祠下,退游杜子美故宅,遂泛舟浣花溪之百花潭,因以名其游与。其日凡为是游者,架舟如屋,餙以缯彩,连樯衔尾,荡漾波间,箫鼓弦歌之声,喧阗而作,其不能具舟者,依岸结棚,上下数里以阅舟之往来成都之人,于他游观,或不能皆出,至浣花则倾城而往,里巷閴然。自旁郡观者,虽负贩蒭荛之人,至相与称贷易资,为一饱之具,陆务观云:「予在蜀数年,毎赴此会,必遇晴明,成都戴白之老,云「未尝见浣花日雨也」。

五日,鬻香药于观街者号药市,鬻器用者号七寳市」。丹铅录云:五月,卖扇于街中,谓之「扇市。

伏日宴江渎祠避暑,因游江渎池。此会始于文潞公。

七月七日晩,登大慈寺阁观夜市,即雪锦楼也。

九月初九日,药市京镗有调《洞仙歌》。按《成都古今记》,王生闻乐,言吉凶无不中者。尝逰药市,闻五门奏乐不知,涕之无从,出告人曰:向淳化甲午年方罹寇难,今兹乐声又将有甲午之变。至明年正月,王均叛。

十二月十八日,海云寺赏山茶范成大有诗。

扬雄《蜀都赋》曰:其俗迎春送冬百金之家,千金之公何耕录二叟语云:立春日,通天下郡邑,设土牛而磔之,谓之班春,所从来旧矣。其说盖微见于吕令,而详于《续汉礼仪志》,大抵先王谨农事之遗意也。成都大都会,自尹而下,茗漕二,使者之治所在焉。将春前一日,有司具旗旄、金鼓、俳优、侏儒、百伎之戏,迎所谓芒儿土牛以献二使者。最后诣尹府,遂安于班春之所。黎明尹率掾属相与祠勾芒环牛而鞭之三匝,退而纵民磔牛,民欢哗攫攘,尽土乃已。俗谓怀其土归,置之耕蚕之器之上,则蠒孳而稼美,故争得之。虽一丸不忍弃,岁率以为常。绍兴丙子,馀往观焉,见二叟立牛侧,一叟抚牛而叹曰:是孰象似?汝孰丹垩汝孰引群吏俎豆而罗拜。汝方旗旄金鼓,俳优侏儒,百伎之戏杂然而前陈以导汝,至此而空一府之人以观汝也。不亦荣而甚可乐欤?俄而挺者竞进,击者交下,而汝始碎首折骨矣。噪者夺者,负者趍者,而汝始荡为游尘,散为飘风矣。呜呼,悲哉!今夫富贵之家,髙明之门,倚势而怙宠,役物以自奉,嘘吸生风云,叱吒为雷霆,偃然自以为莫已若也,有不似兹牛之始至者乎?及其权移而运去,大者陨身赤族,小者触刑抵罪,虽三尺孺子莫不闻而哀之,有不似兹牛之既磔者乎?吾悲夫祸福之无常而庆吊之相蹑于俯仰之间也,吾又悲夫造物者之戏人,胡为而至斯极也!吾是以叹一叟局局然笑曰:子何言之陋耶?是安从生?自土而为泥,自泥而为牛土?不知其为牛也,自牛而遭磔磔而复为土土,不知其非牛也。彼既不知其为牛矣,则虽象似之丹,垩之爼豆而罗拜之,与夫旗旄金鼓,俳优侏儒,百伎之戏,迎而致之,空一府而观之,彼且何荣而何喜乎哉?彼既不知其非牛矣,则虽击之碎之,败之毁之,彼且何惧而何戚乎哉?牛固无所喜愠,而世之人方且认外物以为己有。其未得也,挟术用数以致其必来,而其既去,则犹殚智极力以幸其少留也,可不为之大哀乎?其有愧于兹?牛多矣,而造物者初何与?庄子曰:适来时也,适去顺也,安时而处顺,忧乐不能入也,子无庸叹。尝试以是观之,馀竦然异其言,迫而问之若何为者也?二叟皆不告而去,蜀固多隐君子哉?按成都又有鬬牛之戏,为李冰事。

费著《岁华纪丽谱》云:「成都逰赏之盛甲于西蜀,盖地大物繁,而俗好娱乐。凡太守岁时宴集,骑从杂沓,车服鲜华,倡优鼓吹,出入拥导,四方竒技,幻怪百变,序进于前,以从民乐。岁率有期,谓之故事。及期,则士女栉比,轻裘袨服,扶老携幼,阗道嬉游,或以坐具列于广庭以待,观者谓之遨床,而谓太守为遨头。宋朝以益州重地,尝谋帅以命宋公,祁宰相对曰:蜀风奢侈,祁喜逰宴,恐非所宜。宋朝不从,卒遣之。公先奉诏修《唐书》,因以书局自随至成都,毎宴罢,盥漱辟寝,门垂帘,燃二椽烛,媵婢夹侍,和墨伸纸,望之者知公修《唐书,若神仙焉。尝宴于锦江,偶微寒,命索半臂,诸妓各送一枚,公视之,虑有厚薄之嫌,讫不服,忍冷以归,旧俗传夸以为谈,本田公况尝为成都遨乐诗二十一章,以纪其实,而薛公奎亦作何处春逰好诗十章,自号薛春逰,以从其俗,且欲以易尹京之旧称公知府专以严为治成,都人谓之薛出油,此皆可以想承平之遗风也。至清献公为记,乃曰:曩时宴会皆牙校掌之,盖榷酤之利有馀,人乐于为役,公帑岁入,亡虑千万贯,有竒自新法颁行酒坊,为官所鬻,牙校虽得卷钱,不足自赡,乃者议置成都,市易务方游观,时人情瞿然,减常岁之半,今公使钱岁给三万贯,常廪廪虑不足,譬之巨人以狭衾,寝覆趾则露肩,拥左则阙右,甚可笑也!令盘馔比旧从省,乐优之给,亦复过杀,设遂废之,则非天子所以付畀一隅,恵保逺人之意,而小民之鬻肴果者,但营慕供藉以为养,此逰宴之不可废也。观公此言,则蜀人之贫富欣戚,可以知政矣。今以元日为始,而第其事如左。

正月元日,郡人晓持小彩幡逰、安福寺塔,粘之楹柱若鳞次,然以为厌禳,惩咸平之乱也。塔上燃灯,梵呗交作,僧徒骈集。太守诣塔前张宴,晩登塔,眺望焉。

二日,出东郊,早宴,移忠寺旧名碑楼院,晩宴大慈寺,清献公记云:宴罢妓,以新词送茶。自宋公祁始,盖临卭周之纯善为歌词,尝作茶词,授妓首,度之以奉公,后因之五日五门蚕市,盖蚕丛氏始为之,俗往往呼为蚕丛太守」,即门外张宴。

上元节放灯,旧记称唐明皇上元京师,放灯甚盛,叶法善奏曰:成都灯亦盛,遂引帝至成都,市酒于富春坊。又咸通十年正月二日,街坊点灯张乐,昼夜喧阗,则放灯不独上元也。王孟时间亦放灯,率无定日,宋开寳二年,命明年上元,放灯三夜,自是岁以为常。十四、十五、十六、三日,皆早宴大慈寺,晩宴五门楼,甲夜观山棚变灯,其敛散之迟速,惟太守意也,如繁杂绮罗、街道灯火之盛,以昭觉寺为最,又为残灯会会,始于张公咏盖灯夕,二都监戎服分巡,以察奸盗,既罢,故作宴以劳焉,通判主之,就宣诏亭或涵虚亭,旧以十七日,今无定日,仍就府治,专以宴监司也。

二十三日,圣寿寺前蚕市张公咏始即寺为会,使民鬻农器,太守先诣寺之都安王祠奠献,然后就宴,旧出万里桥登乐俗园亭,今则早宴祥符寺,晩宴信相院。

二十八日,俗传:为保寿侯诞出笮桥门,即侯祠奠拜,次诣浄众寺、邠国杜丞相祠奠拜毕事,会食晩,宴大智院。

二月二日踏青节初,郡人逰赏散在四郊,张公咏以为不若聚之为乐,乃以是日出万里桥为彩舫数十艘,与宾僚分乘之,歌吹前导,号小逰江,盖指浣花为大逰江也,士女骈集,观者如堵,晩宴于寳厯寺,公为诗有曰:「春游千万家,美人颜如花,三三两两映花立,飘飘似欲乘烟霞」。后以为故事,及清献公为记时,彩舫増至数倍,今不然矣。

八日,观街药市,早宴大慈寺之设厅,晩宴金绳院。

三月三日,出北门宴学射山,既罢后射弓,盖张伯子以是日即此地上升,巫觋卖符于道逰者,佩之以宜蚕,辟灾轻裾小盖,照烂山阜,晩宴于万岁池亭,泛舟池中。

九日,观街药市早晩宴,如二月八日。

二十一日,出大东门,宴海云山鸿庆寺,登众春阁观摸石,盖开元二十三年,灵智禅师以是日归寂,邦人敬之入山逰,礼因而成,俗山有小池,士女探石其中,以占求子之祥,既又晩,宴于大慈寺之设厅。

二十七日,大西门睿圣夫人庙前蚕市,初在小市桥,田公以祷雨,而应移于庙前,太守先诣诸庙奠拜,宴于浄众寺,晩宴大智院。

寒食出大东门,早宴移忠院,晩宴大慈寺设厅。曩时寒食,太守先设酒馔于近郊,祭鬼物之无依者,谓之遥享。后置广仁院以葬死而无主者,乃遣官临祭之,而民间上塜者,各蚁集于郊外。天禧三年,赵公稹尝开西楼亭榭,俾士庶游观,自是毎岁寒食、辟园、张乐、酒炉花、市茶房、食肆过于蚕市,士女纵观。太守会宾僚凡浃旬,此最府庭逰宴之盛。近岁自二月即开园,逾月而后罢,以酒人利酒息,或请于府展几日,府尹亦许之。

四月十九日浣花,佑圣夫人诞日也。太守出笮桥门,至梵安寺,谒夫人祠,就宴于寺之设厅,既宴,登舟观,诸军骑射,倡乐导前,溯流至百花潭观水嬉,竞渡官舫民船,乘流上下,或幕帟水濵,以事逰赏,最为出郊之胜。清献公记》云:往昔太守分遣使臣以酒均给逰人,随所会之数以为斗升之节,自公使限钱后,乃以随行公使钱酿酒畀之,然不逮昔日矣。

五月五日,宴大慈寺,设厅医人鬻艾,道士卖符,朱索彩缕,长命辟灾之物,筒饭角黍,莫不咸在。

六月初,伏日,会监司中伏,日会职官以上末伏,日会府、县官,皆就江渎庙设厅。初,文潞公建设厅,以伏日为会避暑,自是以为常。早宴罢,泛舟池中,复出就厅,晚宴观者临池张饮,尽日为乐。赵清献公使限钱,但为初伏,会今因之。

七月七日晩,宴大慈寺,设厅暮登寺门楼,观锦江夜市,乞巧之物皆备焉。

十八日,大慈寺散盂兰盆宴于寺之设厅,宴已,就华严阁下散盆。

八月十五日中秋玩月,旧燕于西楼望月锦亭,今宴于大慈寺。

九月九日,玉局观药市宴,监司、宾僚于旧宣诏堂晩饮于五门,凡三日。官为幕帟、棚屋,以事游观。或云有恍惚遇仙者。

冬至,节宴于大慈寺,后一日,早宴金绳寺,晩宴大慈寺,清献公记云:「至前一日,太守领客出北门石鱼桥,具樽豆观樵,已乃即天,长观晩宴」,盖文潞公始为之,后复罢。

已上附郭。

益部耆旧传云:杨统、曽祖仲续举河东方正,授郫令,甚有徳恵,人为立祠,乐其风俗,于是居焉。汉书:扬雄之先,扬季官至庐江太守,元鼎间,避仇溯江,处岷山之阳,曰郫,有田一壥,有宅一区,世世以农桑为业,其俗之隩厚可知也」。温江故郫所分。益州记云:彭之土地肥良,比于郫邑,号小郫矣。江原之地,特好美田。葛公云:益州所需,悉仰于蜀,即此。华阳国志称其俗好歌舞,危弦促管,声尤激切。而陆游谓唐安有三千官,柳四十琵琶也。永康图经:其俗刚悍,颇尚气节,而杂夷风县西五十里有蚕崕闗,以振西山之走集,而边徼从此分矣。

威茂古,冉駹地。土地刚卤,不生榖粟麻菽,惟以麦为质。自古及今,并无两税。《寰宇记》云:「州本羌戎之人,好弓马,以勇悍相髙,《诗》礼之训阙如也。男子衣羯羊皮𩊚,■〈各互〉。妇人多戴金花串,以瑟瑟而穿,悬珠为饰。迭石为𥕘以居,如浮图数重。门内以梯上下,货藏于上,人居其中,畜圂于下。髙二三丈者谓之鸡笼,十馀丈者谓之碉。亦有板屋土屋者,自汶川以东,皆有屋宇,不立碉巢。豹岭以西,皆织毛毯,盖屋如穹庐。其地多冰寒,盛夏凝冻不释。夷人冬则避寒入蜀,佣赁自食,夏则避暑反落,岁以为常,故蜀人谓之作五百石子」也。西入松州,苦寒特甚,日耕野壑,夜宿碉房,刻木契以成交,易炙羊膀,以断吉凶。人人精悍,习战鬬矣。

简州治阳安宋闗耆孙碑阴记云,东普慈西成都,有「东之朴,有西」之文,盖尝出磊落瑰竒之士焉。绍兴黎持道院记云:阳安邻于会府,而有江山之胜,处于髙仰而有鱼稻之饶,民事狱讼,比之旁郡十无一二,凡隐于吏者乐趋焉,人目之为西州道院寰宇记》云:郡有獽人言语与夏不同,嫁娶,但鼓笛而已。遭丧,乃以竿悬布,置其门庭,殡于别所,至其体骸燥,以木函盛,置于山穴中。按李膺云:此四郡獽也,而今则文质彬彬矣。

资中或治盘石,或徙内江,皆谓之中水也。《图经》云:「王褒起资中,以文词显,于是东梓为多士之国」。刘光祖《记》云:「蜀东十数郡山水之秀,不敢与资中抗,文物亦然」。

陵州以盐井为业,以道陵得名。《丹渊集》云:州在崎岖山谷之中,城垒邑屋与峦岭涧壑相为上下。所领县四,户口裁三万,税钱止千三百缗,租不满万石。土田瘠卤,民颇善耕稼。然其性椎质,各守护本业,不憙作诉讼事。又《郡县志》云:俗愿悫而好静,公议而无私,有古淳质之风,今亦恐渐讹矣。

汉益州或治广汉,或治绵竹。古语云:「大旱不旱,蜀有广《汉》。《蜀记》云:「浸以绵、雒」,故广汉谓之渊府也。新都与成都、广都各为三都之一,故号名城,兼有金堂山焉。绵竹以姜诗力孝宅曰汛乡,以任安教授,俗侔洙、泗,徳阳有望秦之里,彰明有廉逊之泉,皆以人重也。

《郡国志》云:左绵界东西二川,北负梁雍,风气所濡,各得其偏,故其俗文而不华,淳而不鲁,刚而不狠,柔而不弱。《三国志》:先主入涪,宴于山上,顾谓龎统曰:此州之民,其富乐乎!陈溪《唐昌草市记》云:诸葛武侯以蜀胜脆,故令邻邑翊日而市,意在习其筋力,而俟之征徭,又毎及上春,以蠢为名,因定日而有所往也。

《寰宇记》云:龙州风俗与剑州同,然山髙水峻,人多瘤而痴聋,盖山水之气使然。

郦道元曰:「广柔县有石纽乡,禹所生也。今夷人共营之,地方百里,不敢居牧,有罪逃野,捕之者不逼能藏,三年不为人得,则共原之言,大禹之神所佑也」。

江油令许醇民謡序所向,皆山石少平,陆鲜榖稻,人悉仰食于绵剑。邻邑旧经云:「岩居谷处多学道经,罕有儒术。

已上外郡县。

岑参《招北客》文云:蜀之先曰蚕藂兮,纵其目以称王。当周室陵頺兮,乱无纪纲。洎乎杜宇从天而降,鳖灵溯江而上,相禅而帝据,有南国之九世。蜀本南夷人也,皆左其袵而椎其髻,及通乎秦也,始于恵王之代,五牛琢而秦女,至一蛇死而力士毙,二江双注,群山四蔽,其地卑湿,其风胜脆,蛮貉杂处,滇僰为邻,地偏而两仪不正,寒薄而四气不均,花叶再荣,秋冬如春,暮夜多雨,朝旦多云,阳景罕闻阴气,恒昏以暑,以湿为瘵,为疠气浥热以中人,吾知虚膇之疾兮,将婴尔身,蜀之不可往,北客归去来兮,若乃髙山万重,峻极属天,西有昆仑,其峰相连,日月回环,碍于山巅,峦崕盘嵚,天壁夐绝,阳和不入,阴气固闭,千年层冰,万古积雪,溪寒地岸,谷冻石冽,夏月草枯,春天木折,苍烟凝兮黑雾结,人堕指兮马伤骨。江水喷激,回盘纡萦栈壁缘云,钩连相撑,绳梁嶫虚,傍沓杳冥,下不见底,空闻波声,过者矍然,亡魂丧精。复引一索,其名为笮,人悬半空,度彼城壑,或如鸟兮,或如玃倏往还,来幸不落,乃有豪猪,千群突出,如牛修角,钝剑癯躯,饿虓争肉,吼怒阚阚不休,复有髙崕坠石兮,声如雷之轩轰。上敲下磕似火迸兮满山流。星磵溪忽兮倒流,林岸为之頺倾,惊腾狖与过鸟,骇木魅兮山精□深,榛努鬛射人,寒熊孔硕,登树自掷。见人则擘巨麋,飞石压人兮不可行。西有犬戎,与此山通,行貌类人,言语不同。毡庐隆穹,毳裘蒙茸,啜酪啖肉,持枪挟弓,依草及泉,务战与攻。其声如犬,其聚如蜂。中国之人兮,或流落于其中。岂知掘鼠茹雪以为食,终当铍其足而累其胸。泣汉月于西海,思故乡于北风。蜀之西不可以往,北客归去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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