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五

（明）曹学佺 撰。

○方物记第七

茶谱

茶经略》云：巴、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摐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质如栟，榈叶如丁香，根如胡、桃，其字或从草，或从木，其名：一曰茶，二曰檟，三曰蔎，四曰茗，五曰荈。其具有名穿者，巴川、峡山纫榖皮为之，以百二十斤为上穿，八十斤为中穿，五十斤为小，穿其器，有火厕者，一名箸蜀，以铁或熟铜制之，在汉扬雄、司马相如之徒皆饮焉。滂时浸俗，盛于两都并荆渝间矣。

尔雅云：「檟，苦茶也」。郭璞注：「早取为茶，晩取为茗。或曰荈，蜀人名之为苦茶，故弘君举食檄有「茶荈出蜀」之文，而扬子云方言谓蜀西南呼茶为「蔎」也。

本草经曰：茗生益州川谷，一名游冬，凌冬不死，味苦微寒无毒，治五脏邪气益意思，令人少卧。毛丈锡茶谱云：蜀中晋源洞口横源、味江、青城俱产横源，有雀舌鸟嘴，用麦颗，嫩芽造成，葢取形似。又云：彭州有蒲村、堋口、灌口、茶园，名仙崖石花等，其茶饼小而布，嫩芽如六出花者尤妙。又云：绵州龙安县生松岭闗者，与荆州同。西昌、昌明、神泉等县连西山，生者并佳，生独松岭者不堪采撷。呉曾漫录云：茶之贵，白东坡能言之，独绵州彰明县茶色绿白。乐天诗云：「渇尝一盏绿昌明」。今彰明即唐昌明也。彰明志治北有兽目山出茶品格亦髙谓之兽。目茶山下有百汇、龙潭，凡三长流不竭。予询诸安县令，则以此地上下四旁俱属彰明。独中间一寺属安县，出茶名香水茶。晋刘琨与兄子群书曰：「前得安州乾茶二斤，吾患体中烦闷，恒仰真茶。汝可信信致之，即此茶也」。

《华阳国志》云：什邡出好。《茶茶经》云：汉州绵竹县生竹山者，与润州同生蜀州青城县丈人山者，与绵州同。又云：剑南以彭州为上，生九陇县、马鞍山、至徳寺、堋口镇者，与襄州同味。又云：青城县有散茶末茶，尤好游。《梁杂记》云：玉垒闗寳唐山有茶树，悬崖而生芽茁，长三寸，或五寸，始得一叶，或两叶而肥厚，名曰沙坪，乃蜀茶之极品者。《文选注》：峨山多药草茶，尤好异于天下。《华阳国志》：犍为郡南安、武阳皆出名。《茶茶经》云：眉州丹棱县生铁山者，与润州同。又云：眉州洪雅昌阖丹棱之茶，用蒙顶制饼茶法，其散者叶大而黄，味颇甘苦，亦片甲蝉翼之次也。

《茶经云：临卭数邑茶，有火前火后嫩緑黄等号。又有火蕃饼，毎饼重四十两，党项重之如中国名山者，其味甘苦。《大邑志》：雾中山出茶县，号雾邑茶，号雾中茶。

茶经云：雅州百丈山名山者，与金州同。《雅安志》云：蒙顶茶在名山县西北一十五里蒙山之上，白乐天诗茶中，故旧是蒙山是也。今按此茶在上清峰甘露井侧，叶厚而圆，色紫赤，味略苦，发于三月，成于四月间，苔藓庇之。汉时僧理真所植，岁久不枯。《九州岛记》云：蒙者，沐也，言雨露常沐，因以为名。山顶受全阳气，其茶香芳。按《茶谱》云，山有五峰，顶有茶园中，顶曰上清峰，所谓蒙顶茶也。为天下所称。晁氏客话》，李德裕丞相入蜀，得蒙饼沃于汤瓶之上，移时尽化以验其真。方舆胜览蒙顶茶常有瑞云影相现，故文潞公诗云：旧谱最称蒙顶味露牙云液。《胜醍醐志》云：蒙山有僧，病冷且久，遇老父曰，仙家有雷鸣，茶俟雷发声乃茁可并手于中，顶采摘，用以袪疾僧，如法采服。未竟，病瘥精徤，至八十馀入青城山，不知所之。今四顶园茶不废，惟中顶草木繁茂，人迹希到云。

山谷戎州与人启云：「庭坚再拜，喜承起居，清安阁中小阁皆佳胜，东楼碾茶岂作𪦈闸处耶？」尚阻参承。千万珍《重茶经云：泸州夷獠采茶，常携瓢穴其侧，毎登树采摘茶芽，含于口中，待叶展放，然后置瓢中，旋塞其窍，还置暖处，其味极佳，又有麄者，味辛性热，饮之疗风，通呼为「泸茶」。冯时行云：铜梁山有茶，色白甘腴，俗谓之水茶甲于巴蜀山之北趾，即巴子故城也，在石照县南五里。《茶谱云：南平县狼猱山茶，黄黑色，渝人重之。十月，采贡黄山谷，荅圣从使君云：「此邦茶乃可饮，但去城或数日，土人不善制度焙，多带烟耳，不然亦殊佳。今往黔州都濡月兔两饼，施州八香六饼，试将焙碾。甞之都濡在刘氏时，贡炮味殊厚，恨此方难得真好事者耳」。又作茶词云：「黔中桃李可寻。芳摘茶人自忙月团，犀胯斗圆方研膏入焙香，青箬里绛纱囊，品高闻外江。酒阑传碗舞红裳，都濡春味。长都濡县今入彭水。

《开县志》云：「茶岭在县北三十里，不生杂卉，纯是茶树，味甚佳。

《剑州志》云，剑门山颠有梁山寺产茶，为蜀中竒品。

《南江志》：县北百五十里味坡山产茶，方舆、胜览、诗枪旗争胜味。坡春即此。

《广雅》云：「荆、巴间采茶作饼成，以米膏和之。欲煮饮先炙，令色赤捣末置瓷器中，以汤烧覆之，用葱姜芼之」，即茶之始说也」。按今蜀人饮擂茶，是其遗制。

《唐书》吴、蜀供新茶，皆于冬中作法为之。太和中，上务恭俭，不欲逆物性，诏所贡新茶，宜于立春后造。

曽公类说》云：苏才翁与蔡君谟閗茶，君谟用惠山泉苏茶小劣，用竹沥水煎，遂能取胜。才翁，舜元字。

伪蜀时，毛文锡撰《茶谱》，记茶事甚悉，末以唐人为茶诗文附之。

晋张载成都楼，诗》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杜育荈赋曰：「灵山惟岳，竒产所锺。厥生荈草，弥谷被冈。承丰壤之滋润，受甘露之宵降。月惟初秋，农功少休。结偶同旅，是采是求。水则岷方之注，挹彼清流。器泽陶简，出自东隅。酌之以匏，取式公刘。惟兹初成，沫沈华浮。焕如积雪，灿若春敷。

唐孟郊凭周况先軰，于朝贤乞茶诗，道意忽乏味，心绪病无悰，蒙茗玉花尽，越瓯荷叶空，锦水有鲜色，蜀山饶芳藂，云根才剪绿，印缝已霏红。曽向贵人得最将，诗叟同幸为乞寄，来救此病劣，躬白傅谢李六郎中寄新蜀茶诗：故情周匝向交亲，新茗分张及病身，红纸一封书后信，绿芽十片火前春，汤添勺水煎鱼眼，末下刀圭搅曲尘，不寄他人先寄我，应缘我是别茶人。又谢萧员外寄新蜀茶诗蜀茶寄到但惊新，渭水煎来始觉珍，满瓯似乳堪持玩，况是春深酒渴人，薛能谢蜀州郑使君寄鸟嘴茶。八韵鸟嘴撷浑芽，精灵胜镆鎁，烹甞方带酒，滋味更无茶拒碾干声细撑封利颖斜衔，芦齐劲实啄木聚，精华盐损添常诫姜宜著更夸得来抛道药携去就，僧家旋觉前瓯浅，还愁后信赊千惭，故人意此物敌丹砂郑谷蜀中甞茶诗簇簇，新英摘露光小江，园里火煎甞吴僧，谩说鸦山好蜀叟，休夸鸟嘴香合座，半瓯轻泛绿开缄数片浅含黄，鹿门病客不归去，酒渴更知春味长，施肩吾蜀茗词越碗初盛蜀茗新薄烟轻处搅来匀。山僧问我将何比？欲道琼浆却畏嗔。成文乾煎茶诗，岳寺春深睡起时，虎跑泉畔思迟迟。蜀茶倩个云僧碾，自拾枯松三四枝。

宋文与可谢人寄蒙顶新茶诗，蜀土茶称盛蒙山味独珍灵根托，高顶胜地发先春几树初惊暖，群篮竞摘新苍条寻暗粒紫萼落，轻鳞的皪香琼碎，䰐鬖绿虿匀慢烘。防炽炭重碾敌，轻尘无锡泉来蜀，乾崤盏自秦，十分调雪粉一啜咽，云津沃，睡迷无鬼，清吟徤有神冰霜疑入骨羽翼要腾身。磊磊真贤宰，堂堂作主人。玉川喉吻涩，莫惜寄来频。

魏鹤山卭州先茶记曰：昔先王敬共明神教，民报本反始，虽农啬、坊庸之蜡门、行户灶之享、伯矦祖纛之灵，有开厥先，无不宗也，至始为饮食，所以为祭祀宾客之奉者，虽一饭一饮必祭，必见其所祭，然况其大者乎？眉山李君铿为临卭茶官吏，以故事三日谒先茶，告君诘其故，则曰是韩氏而王号，相传为然，实未尝请命于朝也，君于是撤旧祠而増广焉，且请于郡上神之功状于朝，宣锡号荣，以侈神赐，而驰书于予命，记成役。予于事物之变，必迹其所自来，独于茶未知所始，葢古者宾客相敬之礼，自飨燕食饮之外，有间食，有稍事，有歠湆，有设梁，有擩酱，有食已而酳，有坐久而荤，有六清以致饮，有瓠叶以甞酒，有旨蓄以御，冬有流荇以为豆菹，有湘苹以为鉶芼见于礼，见于诗则有挟菜、副瓜、烹葵、叔苴之等，虽葱芥韭蓼，堇枌滫瀡深蒲恰笋，无不备也，而独无所谓茶者，徒以时异事殊，字亦差误。且今所谓韵书，自二汉以前，上溯六经凡声御暮之同，是音本无它训，乃自音韵分于孙、沈，反切盛于羌、胡，然后别为麻马等音，于是鱼、歌二音并入于麻，而鱼、麻二韵一字二音以至上、去二声，亦莫不然。其不可通，则更易字文以成其说。且茶之始其字为荼，春秋书齐荼，汉志书荼陵之类，陆、颜诸人虽已转入茶音，而未敢辄易字文也。若尔雅，若本草犹从草从馀，而徐鼎臣训荼犹曰即今之茶也。惟自陆羽茶经、卢仝茶歌、赵赞茶禁以后则遂易荼为茶，其字为草，为入为木。陆玑谓椒似茱萸，吴人作茗，蜀人作茶，皆煮为香椒，与茶既不相入，且据此文，又若茶与茗异，此已为可疑，而山有樗之疏，则又引玑说以樗叶为茗，葢使读者瞀乱，莫知所据。至苏文忠始为周诗记，苦茶茗饮出近世，其义亦既著明，然而终无有命茶为荼者，葢传注例谓荼为茅秀为苦菜，予虽言之，谁实信之？虽然，此特书名之误耳，而予于是重有感于世变焉。先王之时，山泽之利与民共之，饮食之物无徵也。自齐人赋盐，汉武榷酒，唐德宗税茶，民之日用饮食，而皆无遗算，则几于阴复田赋，潜夺民产者矣。其端既启，其祸无穷，盐酒之入，遂埒田赋，而茶之为利始也，岁不过得钱四十万缗。自王涯置使拘榷，由是岁増月益塌地剩茶之名，三说贴射之法，招商收税之令，纷纷见于史册，极于蔡京之引法，假托元丰，以尽更仁祖之旧，王黼又附益之。嘉佑以岁课均赋茶户，岁输不过三十八万有竒，谓之茶租钱。至熈宁以后，岁入之息骤至二百万缗，视嘉佑益五倍矣。中兴以后，尽鍳政宣之误，而茶法尚仍京、黼之旧国，虽赖是以济，民亦因是而穷，是安得不思所以变通之乎？李君字叔立，文简公之孙，文简尝为茗赋者，熈宁七年，始遣三司乾当公事李杞入蜀经画买茶于秦鳯熈河博马，以著作佐郎蒲宗闵同领其事，诸州剏设官场，岁増息为四十万，而重禁榷之令，自是蜀茶尽榷，至李稷加息为五十万，陆师闵又加为百万。元佑元年，侍御史刘挚奏疏曰：蜀茶之出，不过数十州，人赖以为生，茶司尽榷而市之，园户有茶一本，而官市之额至数十斤，所给钱靡耗于公者，名色不一，给借保任，输入视验，皆牙侩主之，故费于牙侩者，又不知几何。是官于园户名为平市而实夺之，园户有逃亡而免者，有投水而免者，而其害犹及邻伍。欲伐茶则存禁，欲増植则加市，故其俗论谓地非生茶也，实生祸也。愿选使者考茶法之弊，以苏蜀民。右司谏苏辙继言造立茶法，皆倾险小人，不识事体，且备陈五害，吕陶亦条上利害，既而挚又言陆师闵恣为不法，不宜仍任事。师闵坐罢。未几，蒲宗孟亦以附会李稷罢。稷，卭州人，以父绚荫厯管库，提举蜀部茶场。甫两岁，羡课七十六万缗与李察，皆以苛暴著，时人为之语曰：宁逢黑煞，莫逢稷、察。

绍圣元年，复以蒲师闵都大提举成都等路茶事，凡茶法并用元丰旧条。初，神宗时，熈河运司以岁计不足，乞以官茶博籴，毎茶三斤易粟一斛，朝廷谓茶马司本以博马，不可以博籴，于茶马司岁额外増买川茶两倍茶，朝廷别出钱二百万给之，令提刑司封桩，又令茶马司兼领转运使，由是数岁边用粗足。

建炎元年，成都转运判官赵开言榷茶、买马五害，请用嘉佑故事，尽罢榷茶，而令漕司买马。或未能然，亦当减额以苏园户，轻价以惠行商，如此则私贩衰而盗贼息」。遂以开主管秦川茶马。二年，开大更茶法。按中兴小厯，建炎军兴，令商旅园户自行买卖，官给茶引白取息钱，所卖茶引一百斤，计取息钱六贯五百文。改成都茶场为合同场，仍置茶市。交易者必由市引与茶相随，此即开之法也。

酒谱

谯周《巴蜀异物赞》云：「文章作酒，能成其味」。按《本草》文章草即五加皮，别名。今蜀人重府酒，一名皮酒，即此。

《齐民要术》云：蜀人作《酴酒法》。十二月朝，取流水五斗，渍小麦，曲二斤，密泥封，至正月二月，冻释，发之，漉去滓，但取汁三斗，投米三斗，炊作饭调，强软合和，复密封，数十日便熟合滓餐之甘辛，滑如甜酒，味不能醉，人人多啖，温温小暖而面热也。

《唐书》：剑南岁贡春酒十斛。《采兰杂志》云：卓文君井在卭州白鹤驿，世传文君，尝取此水以酿酒。按《五代词》，有「卓女烧春浓美」之句，注烧，春酒名也。又《国史补注》：剑南贡烧春」，即是物矣。

盛弘之曰：永安宫西有巴乡村，善酿酒，名巴乡。《清郡国志曰：南乡峡西八十里有巴乡村，善酿酒，故俗称巴乡酒也。今其地属云阳老杜。诗闻道云安曲米春本此。

嘉州大佛峡人。家白酒旧有名苏东坡。《送张嘉州诗》：「但愿身为汉嘉守，载酒时作凌云游。笑谈万事真何有一时付与东岩酒」是也。岑参狂歌行，赠四兄云：今年思我来嘉州嘉州酒重花绕楼，楼头吃酒楼下卧长歌短歌，还相酬陆游诗。平羌江水接天流，凉入帘栊已似秋。公事无多厨酿美，此身端不负嘉州」。

《古郫志：县人刳大竹，倾春酿其中，号郫，筒酒相传。山涛为郫，令用筠管，酿荼䕷，作酒，兼旬方开香。闻百步方舆，云龙渠县东十五里有山出藤，可以引酒，曰「引藤山出钓藤酒」，又杜诗「黄羊饭不膻，芦酒还多醉」。葢以芦筒吸酒，亦引藤之类也。珙志：县有木曰酸桶，夷人渍其叶，点豆汁为腐。又有麻柳，其叶似楠，夷人粉以作酒云。

《西京杂记》：「司马相如初与卓文君还成都，居贫愁懑，以所著鷫鹴裘就市人阳昌贳酒，与文君为欢。既而文君抱颈泣曰：我平生富足，今乃以衣裘贳酒。遂相与谋于成都，卖酒相如亲，著犊鼻褌，涤器以耻王孙。王孙果以为病，乃厚给文君。

《汉书》：扬雄以疾免，复召为大夫。家贫嗜酒，人希至其门，时有好事者，载酒从之学焉。

《蜀志》曰：先主以天旱禁酒酿者，有刑吏于人家索得酿具，论者欲令与作酒者同罚。简雍与先主游观，见一男女行道，雍曰：彼人欲行淫」。先主曰：「何以知之？雍曰：彼有其具与欲酿者，同先主咲而原之」。

扬雄《酒赋》曰：「子犹瓶矣，酒醪不入口。藏水满怀自用，如此不如鸱夷鸱夷，滑稽腹大如壶，尽日盛酒，人复藉酤，常为国器，托于属车，出入两宫，经营公家。由是言之，酒何过乎？

庾信《蒙赵王赉酒诗》曰：「正旦辟恶酒，新年，长命杯栢叶随铭至，椒花逐颂来。流星向碗落，浮蚁对春开。成都已救火，蜀使何时回」。

《骆宾王春酒诗》：「朔空曽纪厯，带地旧疏泉色，泛临卭瑞，香流赴蜀，仙款交欣散，玉怡友悦沈钱无复中山，赏空吟、吴会篇》。

《高适春酒》：诗故人，美酒胜浊醪。故人清词合风骚，长歌满酌惟吾曹，高谈正可挥麈毛半醉忽然持蟹螯。洛阳告捷倾前后，武侯腰间印如斗。郎官无事时，饮酒，杯中绿蚁吹转来。瓮上飞花拂还有，前年持节将楚兵。去年留司在东京。今年复拜二千石，盛夏五月西南行。彭门剑门蜀山裹乍闻军人劫夺我到家，但见妻与子，赖得饮。君春酒数十杯，不然，令我愁欲死。

李崇嗣《绝句》闻道成都酒，无钱亦可求，不知将几斗，销得此来愁！」

杜少陵谢严中丞送青城山道士乳酒诗：「山瓶乳酒下，青云气味浓香幸见分鸣鞭走，送怜渔父洗盏开」，尝对马军自注云：「军州谓驱使骑为马军」。按韩持国《谢邵尧夫九日逺寄新酒》诗云：「有客忽传龙阪至，开樽如对马军。甞」自注云：「锦屏山题名有记河南府使马军送新酒，即是杜诗出处。

苏东坡蜜酒歌》：西蜀道士杨世昌，善作蜜酒，绝醇酽。馀既得其方，作此遗之云。「真珠为浆玉为醴，六月田夫汗流泚。不如春瓮自生香，蜂为耕耘花作米。一日小沸鱼吐沬，二日眩转清光活。三日开瓮香满城，快泻银瓶不须泼。百钱一斗浓无声，甘露微浊醍醐清。君不见南园采花蜂似雨，天教酿酒醉。先生先生年来穷到骨，问人乞米何曽得？世间万事真悠悠，蜜蜂大似监河侯。

陆游《蜀酒歌》：汉州鹅黄鸾鳯雏，不鸷不搏德有馀，眉州玻璃天马驹，出门已无万里涂，病夫少年梦清郡，曽赐虚皇碧琳腴，文德殿门晨奏书，归局黄封罗，百壶十年流落狂不除遍走人间寻酒垆，青丝玉瓶到处酤，鹅黄玻璃一滴无安得，豪士致连车倒瓶，不用杯与盂琵琶，如雷聒坐隅，不愁渴，死老相如。

黄山谷云：廖致平送绿荔支》、王公权送荔支、绿酒，俱为戎州第一，因作诗以纪之。王公权家荔支绿廖致平家绿荔支，试倾一杯，重碧色，快剥千颗，轻红肌、泼醅、葡萄，未足数堆盘，马乳不同，时谁能同？此胜绝味，唯有《老杜东楼》诗。又荔支绿颂》为王公权作云：「王墙东之美酒，得妙用于六物，三危露以为味，荔支绿以为色，哀白头而投裔，每倾家以继酌。忘魑魅之躨触，见醉乡之城郭。扬大夫之拓落，陶征君之寂寞。惜此士之殊时，常生尘于尊勺」。又示知命弟词云：「乍晴秋好黄菊欹乌帽，不见清谈人绝倒更忆添丁小。小蜀娘谩点花酥，酒槽空滴真珠。兄弟四人别住他年同插茱萸。又于戎州荅唐彦，道庭坚比因三家作酒，皆美以饮客，因作三颂，谩往一笑。有金桃粽𥹢二颂，热倦未暇录也。

宋初，诸州城内皆置务酿酒，县镇乡闾或许民酿而定其岁课，三京官造曲，听民纳直，以取川峡，承旧制，卖曲价重，开寳二年，诏减十之二，既而颇兴榷酤，言事者多陈其非便，太平兴国七年罢，仍旧卖曲。自是惟夔达开施泸黔涪黎威州、梁山云安军及河东之麟府州、荆湖之辰州、福建之福泉汀漳州、兴化军，广南东西路不禁。建炎三年，总领四川财赋赵开遂大变酒法，自成都始，先罢公帑实供给酒，即旧穙买坊场所置隔酿，设官主之，民以米入官自酿，斛输钱三十、头子钱二十二。明年，徧下其法于四路，岁逓増至六百九十馀万缗，凡官槽四百所，私店不预焉，于是东南之酒额亦日増矣。《朝野杂记云：建炎中，总为缗钱一百四十万，赵开变法，置隔酿民，愿酿者米一斛，输钱三十，徧四路行其法，于是増至六百九十馀万缗。王瞻叔为潼川漕，请罢监槽务，许穙卖四川酒课，累减之，馀犹为缗钱四百五十馀万。夔路自祖宗以来不榷酒，赵应祥始榷之，岁取钱四万、贰千九百馀引，郑刚中为宣抚，奏除之。眉州志云：范成大帅四川议减盐酒课以苏蜀民，朱时敏白范曰：「榜卖之法不除，则今日之惠有时而尽。后时敏为都司，奏曰：「陛下眷念全蜀，岁捐上供，对减酒课四十八万，德至渥也。未减之前，元管酒额五百五十万，既减之后，今甫七年，又増近五百四十馀万矣，欲乞罢榜卖之法而用推排」。孝宗可其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