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四

（明）曹学佺 撰。

○诗话记第四

《花间集》十卷孟蜀卫尉少卿赵崇祚选。欧阳烱序内云：「李太白应制《清平乐》四首，为词体之祖，不知陈隋之《玉树后庭花水殿歌词已有之矣。

唐人长短句诗之馀也，始于李太白，太白以草堂名集，故谓之《草堂诗馀》。

贾逵曰：「粱米出蜀，汉香美，逾于诸粱，号曰竹根黄，梁州得名。以此秦地之西，炖煌之间，亦产粱米，土沃类蜀，故号小梁州。调名有小梁州为西音」。唐吕元济上书，比见方邑相率为浑脱队，骏马胡服，名曰苏幕遮，今之曲名取此。李太白诗，「公孙大娘浑脱舞，即此际之事也。已下出《词品》。

《释典》云：「西域诸国妇女，编髪垂髻，饰以杂华，曰鬘。中国佛像璎珞之饰，是其制也。彼土称菩萨鬘，调名菩萨鬘，取此作菩萨蛮者，非太白菩萨鬘词，「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阑干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复短亭，此思蜀之作也。

禁庭春昼莺，羽披新绣百草巧求花下鬬只赌珠玑满斗日晩却理残妆御前闲舞霓裳谁道腰肢窈窕折旋消，得君王禁闱秋夜月探金窗罅玉帐鸳鸯喷沉麝时落银灯香灺女伴莫话孤眠，六宫罗绮三千一笑，皆生百媚宸游教在谁边右清平乐令」二阕，太白应制作也，见吕鹏遏云集原》四首，黄玉林以其二首无清逸，气韵止选二首。

孙光宪，蜀之资州人。事荆南高氏为从事。有文学，名著《北梦琐言》。其辞见《花间集》「一庭疏雨湿，春愁秀」句也，李后主之细雨湿流光本此。

韦庄《诉衷情词》云：「碧沼红芳烟雨静，倚兰桡动玉佩交带袅纎腰鸳梦隔，星桥迢迢越罗香，暗销坠花翘」。此在成都时作也。蜀之妓女至今花胜之饰，名曰翘儿花。

张泌《江城子》云：浣花溪上见，卿卿脸波秋水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好事问他来，得么和笑道莫多情」。按小蜻蜓之饰，正所谓翘儿花也。

韦庄有《浣花集》，词尚绮靡。其《河传》二首，皆《浣花溪》作也：「春晩风暖锦，城花，满狂杀游人玉鞭金勒寻，胜驰骤轻尘。惜良晨翠娥争劝，临卭酒，纎纎手拂面，垂丝柳归时烟里，钟鼔正是黄昏暗，销魂锦浦春女绣衣金缕雾，薄云轻花深柳暗，时节正是清明雨，初晴玉鞭魂，断烟霞路莺，莺语一望巫山雨，香尘隐映遥见翠槛红楼黛眉愁。

庄又有《清平乐调》云：何处游女蜀国多，云雨云解有情花，解语「窣地绣罗金，缕妆成不整，金钿含羞待月秋，千住在绿槐阴，里门，临春水桥边。

《古今词话》云：「王蜀时有王州守门下客柳梢，青晓星明灭，陇头残月一词，葢赠所遇《红梅仙》子作也。杨用修以为五代鬼仙所作，非太白长吉之流，不能及此，或未之考耶？《红梅仙诗》在巴州废义阳县，乃州守王鹗之子所遇。又云在崇庆州有红梅仙阁，崇庆旧名蜀州，必沿蜀字之误耳。

无名氏，后庭怨宋建隆中，旭川筑城掘得石刻，葢唐人语也，词曰：「千里故乡十年华，屋乱魂飞过屏山。矗眼重眉褪，不胜，春菱花。知我销香玉双双，燕子归来应解笑人幽独断歌零舞，遗恨清江曲万树绿低迷一庭红■〈草朴〉蔌旭川今入荣县。

《梼杌》载毛文锡、鹿虔扆、欧阳烱、韩琮、阎选皆蜀人事，孟后主有「五鬼之号，俱工小词，并见《花间集》。杨用修云，此集久不传。正德初，予得之于昭觉寺寺，乃孟氏宣华宫故址也。后传刻于南方。

用修百琲明珠选，毛文锡一首深相忆，莫相忆相忆，情难极银汉是红墙一道遥相隔，金盘珠露滴两岸榆花白风揺玉佩清今夕为何夕，此花间集所无。

《醉公子》者，孟蜀顾夐辞也。河汉秋云澹，红藕香侵槛。枕倚小山屏金铺，向晩扄睡起横波慢独坐，情何限衰柳数声蝉魂销似去年。

《南史王晞诗：「日蓦当归去，鱼鸟见留连」。俗本改蓦作暮浅矣。孟蜀牛峤辞蓦天，空波浪」，急正用晞」语。

《牛峤有女冠子》四阕绿云高髻，点翠匀红，时世月如眉浅，笑含双靥低声唱，小词眼看惟恐化，魂荡欲相随。玉趾回娇步约佳期，又「锦江烟水卓女烧，春浓美小檀霞绣带芙蓉帐金钗芍药，花额黄侵腻发，臂钏透红纱柳暗莺啼处，认郎家按烧春酒名其法始于卓文君。

又星冠霞帔住在蕊珠宫里，佩丁当明翠揺蝉，翼纎袿理宿妆，醮坛春草绿药院杏花香青鸟传心事寄刘郎又双飞双舞春昼后，园莺语卷罗帏，锦字书封了银河雁过迟鸳鸯排寳帐，豆蔻绣连枝，不语匀珠泪落花时牛希济次之，亦四阕蕙风芝露坛际残香轻度蕊珠宫苔点分，圆碧桃花践破红，品流巫峡外名籍紫微中真侣墉城会梦魂通又澹花瘦玉依约神仙妆束佩琼文，瑞露通宵贮幽香尽日焚，碧烟笼，绛节黄藕冠。浓云勿以吹，箫伴不同群。又鳯楼琪树惆怅，刘郎一去正春深，洞里愁空结人间，信莫寻竹疏斋殿迥松密醮坛阴倚云低，首望可知心又步虚坛上绛节霓旌相向引。真仙玉步揺蟾影，金炉袅，麝烟露浓霜简湿，风紧羽衣偏欲留，难得住却归天按。女冠子起骆宾王代女道士王灵妃赠李荣长篇。王右丞集》云：「李荣，巴西绵州人也，为道士知名。

蜀路泥溪驿，天圣中，有女郎卢氏者，随父往汉州作县，令替归，题于驿舍之壁，其序略云：「登山临水，不废于讴吟易羽移，商聊舒乎？羁思因成鳯栖梧曲子》一阕，聊书于壁。后之君子览者，毋以妇人窃弄翰墨为罪词曰：「蜀道青天烟霭翳帝里，繁华迢逓何时至，回望锦川挥粉泪，鳯钗斜嚲乌云腻钿带双垂金缕细玉佩，玎璫露滴寒如水，从此鸾妆添逺意，画眉学得遥山翠」。此墨客挥犀所载也。旧志以此词题剑门作「而钿带双垂」句作「钿带香盘」，微有小异，今剑门泥溪驿已废。

苏易简，梓州人。太平兴国六年，状元所著有文集及《文房四谱》行世。宋世，蜀之大魁自苏始。其后阆州三人，简州四人，夔州一人，终宋三百年，得十六人，而陈氏、许氏皆兄弟，可谓盛矣。苏之词惟《越江吟》应制一首，见杨用修《百琲明珠》。

张孝祥、安国、宋简池四状元之一也。迁居厯阳湖濵，自号于湖平，昔为辞未尝著稿，笔酣兴徤，顷刻即成，无一字无来处，如歌头》、《凯歌》诸曲，骏发蹈厉，寓以诗人句法有《于湖紫薇雅辞》一卷。汤衡序其咏物之工，如「罗帕分柑霜落齿，冰盘剥芡珠盈掬」，写景之妙如秋净，明霞乍吐曙凉宿，霭初消丽情」之句，如「《佩解湘腰钗，孤楚鬓不可胜载，其《玉鞭亭满江红》云：「千古凄凉兴亡事，但悲陈迹凝望眼。吴波不动楚山空，碧巴滇绿骏追风逺武昌，云斾连天赤，笑老奸遗臭，到如今留空，碧边书静峰，烟息通轺传，销锋镝仰太平，天子圣明无敌蹙，踏扬州开帝里渡江天马龙为匹，看东南佳气欝葱葱传乾亿」。按《晋明帝本纪》，「帝乘巴滇，小骏往觇王敦营垒，故词中及之」。

临卭重客蜀，相如被服容，冶人闲都上宫烟，娥笑迎客绣屏六曲，红氍毹霰珠穿帘，洞房晩歌倚瑶琴，半羞懒天寒日暮，可奈何挂客冠缨，玉钗冷钗冷鬓云，晩罗袖，拂人花，气暖风流，公子来应逺半倚瑶琴羞懒云寒日暮天微，霰无处，不堪肠断。　右咏文君。

寒云夜卷霜倒飞，一声水调凝秋悲。锦靴玉带舞回雪，丞相筵前看柘枝》。《河东》词：客今何地？密寄软绡三尺泪。锦城春色隔瞿唐，故华灼灼今憔悴。憔悴何郎地，密寄软绡三尺泪传心。语眼郎应记，翠袖犹芬仙桂。愿郎学做蝴蝶子，去去来来花里。　右咏灼灼。

右二阕，「毛泽民调咲，白」语也，蜀中文君人皆知之。灼灼乃成都营妓，与御史裴质善，词中所咏，正其事。

《东坡词：雄海内其忆故乡者二首，卜算子云：「蜀客到江南，长忆吴山好，呉蜀风流自古同，归去应须早还与。去年人共藉西湖，草莫惜樽前子细看应是容颜老河满子在湖州作云：见说岷峨凄怆，旋闻江汉澄清，但觉秋来归梦好，西南自有长城东府，三人最少西山，八国初平莫负花，溪纵赏何妨药市微行试问当垆人在否空教是处，闻名唱，著子渊新曲，应须分外含情更。有戚氏一首言周穆王宾西王母之事旧刻在眉州。并录之玉龟山东皇灵嫓统群仙，绛阙岧嶤，翠房深迥倚霏烟，幽闲志萧然，金城千里锁婵娟，当时穆满巡狩翠华，曽到海西边。风露明霁鲸波极，目势浮舆葢方圆。正迢迢。丽日玄圃清寂，琼草芊绵。争解绣。勒香鞯，鸾辂驻跸八马戏，芝田瑶池近画楼，隐隐翠鸟翩翩肆。华筵间，作管鸣弦，宛若帝所钧天稚头皓齿，绿发方瞳圆极，恬淡高妍，尽倒琼壶酒献金鼎。药固大椿年，缥缈飞琼妙舞命。双成奏曲醉留连云璈韵响写寒泉浩歌畅饮斜月低。河汉渐渐绮霞，天际红深浅动归，思回首尘，寰烂熳。游玉辇东还杏花风，数里响鸣鞭。望长安路依稀柳，色翠点春妍。

苏叔党，过东坡少子也。草堂所载《点绛唇》二首，「《高柳蝉嘶》及《新月娟娟》，皆其作也。是时方禁坡文，故隐其名。相传之久，或以为汪彦章，非也。

李邦直与东坡同时小词，有「杨花落燕子，横穿朱阁苦恨春醪如水薄闲愁无处著绿野带江山落角桃杏参差残萼厯厯桅樯沙，外泊东风晩来恶」，为坡所称。

范元实，祖禹之子，秦少游婿也。学诗于山谷，作《诗眼》一卷，为人凝重，尝在歌舞之席，终日不言。妓有问之云：「公亦解辞曲否？」笑荅云：「吾乃山抹微云女婿也，可见当时盛唱此辞」。《草堂诗馀》亦有范元实辞。

苏养直，名伯固，东坡之族。坡集中有《送伯固兄诗》是也。其《清江曲》，属《玉双飞水满塘，当时盛传「小辞醉眠小坞黄茅店、梦倚高城赤叶楼，「鹧鸪天中佳句也。

程正伯号书舟，眉山人，东坡之中表也。其《酷相思辞云：「月挂霜林寒欲坠正门外。催人起柰别离，如今真个是。欲住也留无计，欲去也。来无计，马上，离情衣上泪。各自供憔悴」。问江路梅花开也。未春到，也须频寄人到也须频寄」。其四代好折红英，皆佳见本集。

正伯合江放舟，作《临江仙》二阕云送我南来舟一叶谁教催动鸣榔，高城不见水茫茫。云湾才几曲折尽。九回肠买酒浇，愁愁不尽江烟也。共凄凉和天瘦，了有何妨只愁今，夜雨更做泪千行。其二浓绿琐窗闲院静，照人明月团团夜长幽梦见伊难瘦，从香脸薄愁到翠眉残，只道花时容易见如今花尽春阑画楼依旧五更寒可怜红绣被，空记合时欢其愁，倚栏三荣道上赋云：山无数雨潇潇路，迢迢不似芙蓉城下去柳如腰，梦随春絮飘飘，知他在第几朱桥说，与杜鹃休唤怕魂销」。又有彭门道中早起渔家傲二首野店无人霜似水，清灯照影寒侵被门外行人催客起，因个事老来方有思家泪寄问梅花，开也未爱花只有归来是想见小桥，歌舞地浑舍，喜天涯，不念人憔悴。其二独木小舟烟雨湿，燕儿难点春江碧江上，青山随意觅人寂寂落花芳草。催寒食，昨夜青楼今日客吹愁不得，东风力细拾残红。书怨泣流水急，不知那个传消息」。此数首皆佳，有所眷恋而然者，合江亭、芙蓉城俱锦官地也。

李石，字知几，号方舟，蜀之资县人，文章盛传有续博物志》，小词亦风致草堂，选烟柳，疏疏人悄悄」，其夏夜辞也。赠官妓，有「暖玉倚香愁黛翠」，劝人须要人先醉，问道明朝行也未？」犹自记灯前背立偷垂泪，好事者或改「偷」为「佯」。

朝天子本蜀牡丹，花色正紫如金紫大夫之服，故名朝天紫，后人以为曲名，今以紫作子，非也。见陆游《牡丹谱》维扬张世文云，水龙吟首句本是六字，第二句本是七字。陆放翁若摩诃池上追游路」，则「七」字下云：「红绿参差春，晩却是六字。又如后篇「瑞鹤仙冰轮，桂花满溢」为句，以「满」字叶，而以「溢」字带在下句，他如二句，分作三句三句，合作二句者尤多。然句法虽不同，而字数不少，妙在歌者，上下纵横取恊尔，古诗亦有此法。《放翁水龙吟》云：「摩诃池上追游路，红绿参差春晩韶，光妍媚海棠。如醉桃花欲暖挑菜，初闲禁烟将近一城。丝管看金鞍驰道香车飞葢争先占新亭馆，惆怅年华暗，换黯销，魂雨收云散镜奁，掩月，钗梁拆。鳯秦筝斜雁身在天涯，乱山孤垒，危楼飞观叹春来只有杨，花和恨向东风满」。

放翁又在荣南，作《水龙吟》云：「樽前花底寻春处堪叹，心情全减一身萍，寄酒徒云散，佳人天逺那更今年瘴烟蛮雨夜，郎江畔，漫倚楼横笛临窗看镜时，挥涕惊流转花落，月明庭院悄无言，魂销膓，断凭肩携，手当时曽效画梁栖燕见说新来网。萦尘暗舞衫，歌扇料也羞憔悴，慵行芳径怕莺儿见。

放翁离小益作《蝶恋花》云：「水漾萍根风卷絮，倩笑娇颦忍记逢迎处只有梦魂能再遇堪嗟梦不由人做梦若由人何处去，短帽轻衫夜夜眉，州路不怕银缸深绣户只愁风断青衣渡」。此首与《渭南集》校对绝不同。大抵务观在蜀，有所感屡见之咏前《诗话》中已及之。

卢申之，名祖皋，卭州人，有《蒲江辞》一卷，乐章甚工，字字可入律吕。彭帅于吴江作钓雪亭，擅渔人之窟宅以供诗境也。约赵子野、翁灵舒诸人赋之，惟申之擅场，如「江涵雁影梅，花瘦四望无尘雪，飞风起，夜窗如昼」其警句也。其《贺新郎代妓送太守》云：「春色元无主，荷东君著意，看承等闲分，付多少无情，风与浪，又那，更蝶欺蜂妒，算燕雀眼前无数，纵使帘栊能爱护到如今已是成迟，暮芳草碧遮归路，看看做到难言处，怕去仙槎轻转旌，旗易歌襦裤，月满西楼弦索静云蔽昆城阆府便，恁地一帆轻举，独倚阑干愁拍碎惨玉容泪眼如红，雨去与住两谁诉」。详其语意，妓必老大而见侮于恶，少者太守公护持之耳。

苕溪渔隐》曰：东坡云：龙邱子自洛之蜀，载二侍女戎装骏马至溪山佳处，辄留数日，见者以为异人。后十年，筑室黄冈之北，号静庵居士，作《临江仙赠》之云：「细马逺驮双侍女，青巾玉带红靴，溪山好处，便为家谁知巴峡路，却见洛城花，面旋落英飞玉蕊人间春日初斜，十年，不见紫云车。龙邱新洞府，铅鼎养丹砂」。《龙邱子》即陈季常也，秦太虚寄之以诗亦云：「侍童双濯玉，鬂髪光可照，骏马锦障泥，相随穷海峤，暮年更折节，学佛得心要。鬻马放阿樊，幅巾对沉燎」。故东坡作诗戏之，有「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之句，观此则知季常载侍女以逺游，及暮年甘于枯寂，葢有所制而然，亦可悯笑也哉！季常占籍青神县，其孙曰去非南渡后，又徙建业诗，为高宗所简注，而词亦佳，语意超绝，笔力排奡，识者谓其可摩坡仙之垒，后乃入闽作《渔家傲》云：「今日山头云欲举，青蛟翠鳯移时舞，行到石桥闻细雨，听还住风吹却过，溪西去我欲寻诗寛久旅桃花落尽，春无数渺渺篮舆，穿翠楚，悠然处，高林，忽送黄莺语」。

宋扬补之别号逃禅，自云子云之后也，有传言玉女词题云：许永之家水仙瑞香，黄梅幽兰同坐，名生四和即席赋。此小院春长整整，绣帘低轴，异葩幽艳满千瓶，百斛珠钿翠佩，尘袜锦笼环簇日烘风和奈何芬馥鳯髓龙津觉从前气，味俗夜阑人醉引春葱，竞只愁飞去暗与行云相逐，月娥好在，为歌新曲。又有蝶恋花词，戏矮人者昔在仁皇当极治，南极星官曽降为嘉瑞，犹有画图传好事身材只恐君今是，对酒不妨同看戏，他日功名晏子堪，为比更愿逺孙逢，九世安排君在鸡窠里。按《洞冥志》：李员使琼州，遇杨叟，年已八十，其祖百九十五尚在，顷之鸡窠中，一小儿出头下，视其祖，谓员曰：此吾九代祖。不语不食，不知其年。葢成都多侏儒，故以南极晏子鸡窠戏之。

韩驹，字子苍，蜀仙井人，今井研县也。其中秋念奴娇海天向晩一诗，亚于东坡之作草堂，已选咏雪作，《昭君怨》云：「昨日樵村渔浦，今日琼川银渚山色卷帘看，老峰峦锦帐，美人贪睡不觉天花剪水，惊问是杨花是」。芦花笑林云：「一达官肃客，其日偶然雪下，问曰：「是杨花」。客对曰：「杨花」，又曰：「是芦花」，亦对曰：「是芦花」，言不敢拂之也。子苍用事，葢有所本云。

何晋之小重山》辞云：「绿树啼莺春正浓，枝头青杏小绿成丛，玉舡风动酒鳞红歌声咽相见几时重车马去匆匆，路随芳草逺恨无穷，相思只在梦魂中。今宵月，偏照小楼东，临卭高耻庵云：「玉舡风动酒鳞红」之句，譬如云锦月钩，造化之巧，非人琢也」。此等句在天地间有限。

李公昴名昴英，号文溪。资州盘石人送太守，有有脚艳阳难驻，一词得名，然其佳处不在此。文溪全集，予家有之。其《兰陵王》一首，绝妙可并。秦周辞云：「燕穿幕春在深深，院落单衣试龙沬。旋熏又怕东风晓寒薄别来情绪恶。瘦得腰围柳弱清明近正似海棠怯。雨芳疏任飘泊钗，留去年约恨易老。娇莺多误灵鹊碧，云杳杳天涯。各望不断芳草又迷香絮回文强。写字屡错泪欲注。还阁孤酌住春脚。便彩局谁忺，寳轸，慵学阶除拾取飞。花嚼是多少春恨。等闲吞却猛拍阑。干叹命，薄悔旧诺」。

张震，字东父，号无隐。居士，蜀之遂宁人也。孝宗朝为谏官，有直声。孝宗称其知无不言，言无不当。光宗朝，以数直言去位，时称「王十朋」，去省为之空。张震去，台为之空，一代名臣也。而其词婉媚风流，乃知赋梅花者，不独宋广平也。其蓦山溪，青梅如豆一首，草堂入选，而失其名氏。

刘泾，字巨济，简州人。有《前溪集》。其夏初临词小桥飞，葢入横塘，今刻本飞下落一葢字。

简州刘光祖，字德修，号后溪，有鹤林文集小词附焉。其《醉落魄》云：「春风开者一时还，共春风，谢柳条送，我今槐夏不饮香，醪孤负人生也。曲塘泉细幽琴写，胡床滑簟应无价，日迟睡起帘钩挂，何不归，与花竹秀而野」。

文及翁，蜀人。登第。后期集西湖，同年戏之曰：「蜀中有此景否？」及翁即席赋词，荅之云：「一勺西湖水，渡江来百年。歌舞百年酣，醉回首洛阳，花世界烟渺，黍离之地更不复。新亭堕泪簇乐红妆揺画舫问中流击楫何人是千古，恨几时洗馀生，自负澄清志更有谁？磻溪未遇傅岩未起国事如今谁？仗倚衣带一江而已，便都道江神堪恃，借问孤山林处士，但掉头笑指梅花，蕊天下事可知矣。此即江南所谓煞风景也。

《琅嬛记》载：紫竹约方乔于望，云门暂会久而不至。墙阴之下闲履苍苔，不胜怅恨。作《踏莎行》一阕，寄之醉柳迷莺，懒风熨草。约郎暂会门门道，粉墙阴下待郎来」。「藓痕印得鞋痕小花，日移阴帘香失。袅望郎不到心如捣避人。愁入倚屏山，断魂还向墙阴绕。

方乔长夏读书于种梅馆，忽紫竹遗以书，大略云：「欲结朱绳应须素，节泣珠成泪久比鲛人流火为期聊同织女春风鸳帐里不妨莺语惊寒暮雨雀屏中，一任鸡声唱晓，乔荅以《玉楼春》云：「绿阴扑地莺声近柳絮如绵烟草衬，双鬟玉面碧囱人一纸银钩青鸟信，佳期逺卜清秋夜桐树梢头明月挂天公若解此情深，今岁何须三月夏」。

又云：「紫竹与方乔别久，而想象难真，因缀卜算子序。其悲愁眷恋觅银光笺书之词云：「绣阁锁重门，携手终非易，墙外凭他花影揺，那得疑郎至合眼，想郎君别久难相似，昨夜如何绣枕边，梦见分明是注云。方乔，安岳士人也。安岳有大云山」，「望云门」者，以此山名。

杨直夫名栋，青神人。苏东坡赠以词云：「允文事业从容了，要岷峨人物后先，相照见说君王，曽有问：似此人才多少，况蜀珍先已登廊庙，但侧耳，听新诏」。按小说：「高宗曽问，马骐曰：蜀中人才如虞允文者，有几？骐对曰：「未试焉。知允文亦试而后知也。苏与杨、马皆蜀人。杨在眉山，为甲族直夫，有妹通经学，比于曹大家，嫁虞氏，生虞，集为巨儒，其学无师传于母氏也。此事蜀人亦罕知，故著之出《丹铅录》。

李好义，宕渠人，开禧中殿，帅有谒金门词：「花遇雨，又是一畨红，素燕子归来冲绣幕，旧巢无觅处，谁在？玉楼歌舞谁在？玉闗辛苦，若使胡尘吹得去，东风侯万户」。

元段平章夫人高氏天全招讨女也。有《玉娇枝》、《词》、《云风。卷残》云：「九霄冉冉逐龙池，水云一片绿，寂寞倚屏帏，春雨纷纷促蜀锦半闲鸳，鸯独自宿好。语我将军只恐乐，极悲生寃鬼哭出」。《南诏事略》已上二首皆伤边务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