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一

（明）曹学佺 撰。

○名胜记第二十一

下川东道。

夔州府一：

奉节县。附郭。

《水经》曰：「江水又东径南乡。峡东」。《寰宇记》云：「南乡峡在奉节县西四十七里，龙洞溪出焉」。按即今之龙洞候馆矣。梁元帝《早发龙窠》诗：「征人喜放溜，晓发晨阳隈。初言前浦合定觉，近林开不疑。行舫动惟看，远树来还，瞻起涨岸，稍隐阳云台。

经云：江水又东径永安宫南。注云：刘先主终于此诸葛亮受遗处也。其间平地可二十里许，江山迥阔，入峡所无，城周十馀里，背山面江，颓墉四毁，荆棘成林，左右民多垦其中。郡国志曰：先主改鱼，复为永安，仍于州西七里别置永安宫，城在平地。陆游入蜀记云二十七日早至夔州，州在山麓沙上，所谓鱼复，永安宫也。宫今为州仓，而州治在宫西北甘夫人墓西南。景德中，转运使丁谓、薛颜所徙，比白帝颇平旷，然失闗险，无复形势。按寰宇记云：周武帝天和元年，自白帝城移理于永安宫南五十步，宣政元年，复还白帝城矣。

《志》云：「郡有义泉，诸葛武侯所凿，侯虑城中无水，乃接筒引泉入城。后夔守亡艺，以榷水取钱。至宋，待制王龟龄罢之」。陈刚《甃井记》云：「夔惟节度府漕台西厅有井。绍兴二年，井大坏。景公领使事，发地二百尺而始及泉，以楠木甃之」。

志云郡学即永安官址。固陵文类云：「郡守钱唐单夔仝、漕使濩泽张玠以绍熙元年六月初吉，祗谒先圣先师，因延肄业之士，别驾汉嘉张子震郡文学，三山柯甲，皆在施万大宁。文学掾钱塘李延光、九华汤嵓起三衢，毛宪寔与焉，遂会食明道堂，规庑一新，见国子録范仲黼经营之美。因啜茗观三峡图，听水琴声，清话久之，翛然忘暑，遐想咏归之风，名敎之乐，其有既耶！」按柯甲跋云：「其字皆隶古体」。

《碑目》云：少陵游蜀凡八稔，在夔独三年，平生所赋诗凡千四百六篇，而在夔者三百六十有一。治平中，知州贾昌言刻十二石于北园，岁久字漫灭。建中靖国元年，运判王蘧新为十碑。今碑在漕司。

北园即瀼西果园也。《入蜀记》云：地在瀼之西，故一曰瀼西。土人谓山间之流，通江者曰瀼。杜甫暮春题瀼西新赁草屋诗：久嗟三峡客，再与暮春期。百舌欲无语，繁花能几时。谷虚云气薄，波乱日华迟。战伐何由定，哀伤不在兹。其二北郊千树橘不见比封君，养拙干戈际，全生麋鹿群畏人。江北草，旅食瀼，西云万里巴渝曲，三年实饱闻其三。彩云阴复白锦树，晓来青身世双蓬鬓，乾坤一草亭，哀歌时自短，醉舞为谁醒，细雨荷锄立，江𤠔吟翠屏。其四壮年学书剑，他日委泥沙。事主非无禄，浮生即有涯。高斋依药饵，绝域改春华。丧乱丹心破，王臣未一家。又将别巫峡，赠南乡兄瀼。西果园四十亩。诗云：苔竹素所好，萍蓬无定居。远游长儿子，几地别林庐。杂蕊红相对，他时锦不如。具舟将出峡，巡圃念携锄。正月喧莺未，兹辰放鷁初。雪篱梅可折，风榭柳微舒。托赠卿家有，因歌野兴疏。残生逗江汉，何处狎樵渔」。

郡有制胜楼，即北楼也。宋张商英序云：夔据荆、蜀往来之冲，渝、泸、施、黔疆场之郡，倚州为重，而颓垣废堑，居民暮夜出入不禁，殆非所以防微消患，严宫府壮屏翰之意也。熙宁十年，转运副使董大夫请于朝而新之，知郡事王仲祥董其役，遂负赤甲之固合，站台之遗址，而増筑之，建为谯楼，宏大焕耸，凡山川之形胜尽在目，中大夫以制胜名之，盖虑深哉！既落成诸公赓诗以诧之，将鑱于石以广其传，于是金马、张商英适西来，为之序云尔。尚书司门郎中、知军州事王延禧北楼诗云：「夔子城新筑，长江便作濠。欲兼诸面敌，故起北楼高。即旧基仍峻，因时力不劳。青天才咫尺，翠壁似周遭，近照东西瀼，遥分上下牢，百蛮归指掌，三峡见秋毫，帝道方无外，皇威到不毛。三钩闲夜锁，八阵纵春遨，守土惭非称，提兵亦谬叨。经营皆使指，备豫本戎韬。功乏为山助，名加制胜褒。登临欲吟吒，深愧杜陵豪」。

《方舆胜览》云：白云楼在计台有三层，程之才序云：漕舍据北山之麓，西园锦石堂又据漕舍之北，地势最高，岁久且敝，因稍増筑，代以重楼，名其上曰白云楼，中曰秋涛，阁下曰山堂，登览之胜，甲于一郡。于其成也，不可无纪，辄吟诗一篇，为作者前驱耳。诗云：鬻熊城郭绕苍崖，万垒烟岚亦壮哉！平地窥觎心未惬，重楼徙倚眼初开。披襟风月争新入，剖目江山破迥来。日落三峨知处所，云浮双阙欲崔嵬，胡床不愧庾公兴，奕簟还思杜老才。更待携衾尽清景，夜深栏槛逼昭回。

《胜览》云：「江月亭在戎钤司王龟龄诗，「长江何处水？明月几州天，月与江无约相逢」。是偶然碑目》云：「癸亥灯夕前一日，临川何异同叔招王钤辖饭次日，当用故事邀漕使巨野李诚之同至江月亭钤辖录示梅溪旧题预有所请，方辞以老罢，无复强缀语言，聊记岁月云尔。是夕，五鼓形于梦寐，得二十字。其辞曰：月湖湖上月，到处有光辉。既解相随出，当须照我归」。觉而甚喜，归日可期。既登兹亭，水月相得，愈切刀头之梦。故并书以遗之。钤辖名光远，字宏父，是为江月主人。

《固陵文类》云：瑞白堂在治内，郡守王十朋五月十五日夜与刘韶美草酌，于瑞白堂秉烛观，跳珠分韵得跳字。诗云：五月峡中天气歊，竹筒引水那能浇。江濆龙老卧未起，崖石不枯珠自跳。草草杯盘对君酌，灯前疑是檐花落。毫端写出万斛珠，共向炎天作冰雹。妃子名园荔子丹，健囊初摘堆金盘，细擘轻红唱君曲，咀嚼水晶牙颊寒。老翁真个如年少，激水成珠堪一笑。刘侯自有胸中珠，不止照人兼自照」。刘仪凤得珠字云，别来世故朝昏殊，相与言之汗模糊。两翁得酒促坐席，感深念极气欲苏。箨龙亦解作水供。细绎寻文如渴乌，衣巾生秋背毛竖。金石相应环佩趋，江山豪壮傍尊俎。醉中频贯累累珠，此时一事复挂口。为乐未竟成喑呜。夔州忧民困汤火润泽有志无坦涂。眼前焦熬十万户，欠伸戏笑皆沾濡。自操量，鼓入官廪，不输一钱分水符。读书功力无表畔，久矣俗吏轻吾儒。

《韶美有自归州陆行至夔州，诗云：久客归心速，江流设险艰，梦惊人鮓瓮生出，鬼门闗草满离骚，国神依暮雨山未平，千古恨惨淡入跻，攀又飞溜时时雨疏风处处蝉草茵，秋卧月云幕午垂天夷险篮，舆底阴晴鸟道邉，荒村无劳酒，坐睡愧赬肩，又户口村无几，犁锄力不堪林荒樗栎寿月黑虎狼贪幽绝云眠穏，清闲谷饮甘故山深，未极壤断葢茅庵，又倚伏闗，群动幽微各有生，烧痕移窟穴林曲聚飞鸣，瘠土常饥色，层坡被恶名，经行不唾地，山好故留情，又旷野无人，宿危亭犯雨，过岭云堆屭，贔刹海现兜，罗酒触秋怀，壮天留暮色多不胜行，役苦裁入竹枝歌。又行行夔子国尺寸到江滨间阔，一杯酒平生三故人逐臣犹费禄，梦境欲抽身，脱粟羹藜苋重闗，任汝嗔自注云，故人谓龟龄、元章行可也。按韶美，普州人，性酷嗜书，秘阁板本，抄录殆遍。亲自校雠，至杜门绝交，为人劾归。详见著作记及诗话》中。

经云：江水又东径诸葛亮图垒南。注云：石碛平旷，望兼川陆，有亮所造八阵图，东跨故垒，皆累细石为之。自垒西去，聚石八行，行间相去二丈，因曰八阵既成，自今行师，庶不覆败，皆图兵势行藏之权，自后深识者所不能了。今夏水漂荡，岁月消损，高处可二三尺，下处磨灭殆尽。荆州图副云：永安宫南一里渚下平碛，上周回四百一十八丈，中有诸葛孔明八阵图，聚细石为之，各高五尺，广十围，厯然棋布，纵横相当，中间相去九尺。正中间南北巷悉广五尺，凡六十四聚，或为人散乱，及为夏水所没，冬水退，复依然如故。八阵图下东西三里有一碛，东西一百步，南北广四十步碛。上有盐泉，井五口，以木为桶，昔常取盐，实时沙壅，冬出夏没。刘宾客嘉话録云：夔州西市俯临江岸沙石下，有诸葛亮八阵图，箕张翼舒，鹅形鹳势，聚石分布，宛然尚存。峡水大时巴、蜀雪消之际，澒涌滉瀁，可胜道哉！大树十围，枯槎百丈，破磑巨石，随波塞川而下。水与岸齐，人奔山上，则聚石为堆者，断可知也。及乎水落川平，万物皆失故态。唯诸葛阵图小石之堆，标聚行列，依然如是者，仅已六七百年，淘洒推激，迨今不动。高似。孙纬略曰：八阵图在鱼复者，随江布势，填石为规前障壁门后倚却，月纵八横，八魁容二丈，内面偃月九六鳞。差江自岷来，奔怒湍激惊雷迅，马不足以敌其雄也。徙华变沧，不足以穷其力也。磊磊斯石，载轰载舂，知几何年，曽不一仄，是非天所爱神所儆者欤？诗林载晋桓温伐蜀观八阵图诗曰：览古识其真，寻源爱在迹。恐君遗事节，聊下南山石。仍顾谓从事曰：此常山蛇势也。杜甫八阵图诗：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刘禹锡诗轩皇传上略蜀相运神机。水落龙蛇出，沙平鹅鹳飞波涛无动势，鳞甲避馀威会。有知兵者临流指，是非苏轼诗平沙何茫茫，仿髴见石蕝，纵横满江上，岁岁沙水啮，孔明死已久，谁复辨行列，神兵非学到，自古不留诀。至人已心悟，后世徒妄说。自从汉道衰，蜂起尽奸杰。英雄不相下，祸难久连结。驱民市无烟，战野江流血。万人赌一掷，杀尽如沃雪，不为久远计，草草常无法。孔明最后起，意欲扫群孽。崎岖事节制，隐忍久不决。志大遂成迂，岁月去如瞥。六师纷未整，一旦英气折。唯馀八阵图，千古壮夔峡。苏辙诗涨江，吹八阵，江落阵如故。我来苦寒后，平沙如匹素。乘高望遗迹，磊磊六四数。遥指如布棋，就视不知处。世称诸葛公，用众有法度。区区落褒斜，军旅无阔步。中原竟不到，置阵狭无所。茫茫。平沙中，积石排队伍。独使后世人，知我非莽卤。柰何长蛇形，千古竟不悟。惟馀桓元子，久视不能去。李兴宗诗：江从岷来触瞿唐，夏潦溃裂怒势张。霜沟水落洲渚露累累。江石堆作行半斜。半直半疏宻，方营周匝门东出相传呵，护有鬼神惊波不能移。寸尺想见当年诸葛公纶巾羽扇挥愁风令严。部伍寂如水，出没变化机无穷。乾坤不足当经理，写留古法艮岑趾。上滩下峡一千年，多少英雄测玄旨。小儿元子强，多知常山蛇势吾能窥。灞上枋头真绝倒空使虬髯论崛奇，斫轮不可传其子。此公天机缄骨髓，柰何螟蝗生蝮蝎，炎刘已灰吹不起，天教三马食一槽，老马蹄啮暂咆哮，渭阳巾帼势将蹶，大星夜陨西军号。呜呼兴废尽。天意！中原龙斗今六纪。胡雏骨肉正相残，欲拯涂炭嗟谁使？大官酣燕刍豢馀，小官局蹐尘埃里。举目厌厌九泉人，谁访草庐谈世事。向来韬略机莫投，而今投机欠良筹君不见，峡山深深茅舍底，有人抱膝高声讴。张演陪安抚大卿。登八阵台览，观诸葛公，遗像偶成长。句云：白帝城西鱼复浦，十月江平见津浒。当年累石纷成行，此地卧龙经。讲武辕门外，建严中权列阵相承在后伍。何人蛇势识常山，未数鱼。丽矜郑拒悬。知精神贯金石。尚想号令严钲鼓。老兵料敌应疑生，川后澄波其敢侮。向令赤伏有馀符，下睨皇州直指取，云何遗迹司神明。独靳丰功被寰宇，高城置酒共临眺。往事兴怀増叹抚，巍然王佐三代前，信矣名言照千古。

旧经云：八阵图铭石刻在碛中，今不复见。张季长诗刻铭，久伏水底碑，敎战时存山下鼓」。自注云：「有图铭巨石，今伏水底」。又云「山下有石鼓」，相传为武侯敎战之音也」。

志云：先主庙，旧在永安宫南，今移白帝城内。杜甫谒先主庙：诗惨淡风云会乘，时各有人力侔分，社稷志屈偃，经纶复汉留长策。中原仗，老臣杂耕心未已，呕血事酸辛，霸气西南歇。雄图厯数屯，锦江元过楚，剑阁复通秦，旧俗存祠庙，空山泣鬼神，虚檐交鸟道。枯木半龙鳞竹送清溪月，苔移玉座春，闾阎儿女换。歌舞岁时新，绝域归舟远。荒城系马频，如何对摇落。况乃久风尘，孰与闗张并？功临耿邓亲，应天才不小，得士契无邻，迟暮堪帷幄，飘零且钓缗，向来忧国泪，寂寞洒衣巾。

《三山林栗诗序》云：「诸葛武侯祠旧在西山，岁久摧圯。永嘉王、詹事帅夔日移置阵碛淳熙漕使张著庭、重修杜甫《诸葛庙诗：久游巴子国，屡入武侯祠。竹日斜虚寝，溪风满薄帷。君臣当共济，贤圣亦同时，翊戴归先主，并吞更出师，虫蛇穿画壁，巫觋醉蛛丝。歘忆吟梁父，躬耕起未迟。窦叔《向武侯庙诗》，永安宫外有祠堂鱼水恩深祚不长。角立一方初退舍，拟称三汉更图王。人同过隙无留影，石在穷沙尚启行。归蜀降吴竟何事？为陵为？谷任苍苍。

方舆胜览》云：「武侯庙在八阵，图之卧龙山上，时州理白帝，故少陵。诗云犹有西郊诸葛庙，卧龙无首对江濆也。有堂曰开济堂。何耆仲《开济堂小记云：堂阅岁久垂压矣，淳熙疆圉作噩渎山，何耆仲假守举而新之。因访善本重肖侯像摘老杜。两朝开济老臣心之句，以字堂巫山尉任份来董事春。二月乙亥落成丁，谓卧龙山诗日长春老职司闲，纵辔因寻负郭山，花气半飘青霭外，泉声多在白云间。香灯肃肃严僧事，钟梵萧萧爽客颜。坐有诗人樽有酒，拟抛城市宿禅闗，温陵曽慥和承平，桑者自门闲巴俗，烧畲满四山，招集宾僚来野次，追呼父老到田间。及时劝课知宣化，继踵催科却厚颜，底事群僧享安逸，坐令檀施叩禅闗。陆游题卧龙山诗：涪翁几日客，遗墨徧苍崖。作吏今三月，偷闲始一来，云归就檐宿，江怒触山回，更欲穷幽赏，城头迭鼓催。查钥题卧龙武侯庙诗：山巅祠貌俨丹青，千载怀人为一登，隐隐故营连白帝，茫茫恨水向西陵，石根兰芷香无价，云顶松杉翠作层。人事天机古难料，诗成试语定中僧周时题卧龙诗：雨过群峰入骨青杖藜，曽忆去年登无风，细路寻萧寺落照，孤城认固陵割据，江涛随渺渺。清明花树又层层，不闻不见无穷尽，唯有禅房白足僧。王十朋，题卧龙山观音泉。二十韵呈行可元章云去岁游庐山社中观白莲，不饮远公酒，聊酌聪明泉肩舆过武昌，乘兴西山巅，嵓乳饮菩萨。诗篇诵苏仙夔州苦无井，瘿俗殊可怜。竹筒喉不乾，可浣不可煎。日汲卧龙水，屡頳担夫肩，所取却几斛，深惭未投钱。前日招提游入耳声涓涓泓澄可照胆，草木皆光妍。道人出新茗，林间手亲研。至今清夜梦，犹到幽亭邉，交游况离索，回首成凄然，何时鹿呦呦，重访山中禅柯甲题卧龙，武侯庙诗巴江一线束。巴山不碍登临气象寛寺隐蟠龙松影乱碑残科斗藓痕漫十分，潋滟随宜暖。一酌泓澄彻骨寒，欲说孔明千古恨。令人勇跨玉骢鞍，三山朱焕诗云：野性从来物，外便瘦笻拄。到卧龙巅下，临斗绝疑无地峻极盘旋，别有天远远，峰峦犹带雪，苍苍竹栢几经年，武侯向日三分国，大士今朝一泒泉。休泥遗编论往事，且将此水涤真田，渊源莹洁惟方寸，世界收藏几大千。山谷卧龙行记云：天水张茂先，世京南昌黄庭坚，鲁直弟叔向，嗣直建中靖国元年三月丁帽同来时，左绵道人思顺，开法席于此山，道俗归心荆棘，草莱化为金碧，新雨晚晴，同登中阁，观白盐之崇崛，想少陵之风流，叹大雅之不作。裴徊久之跋云：涪翁以文学名世书，学徐浩而婉美。翁死三十年矣，今人见其翰墨及从之游者，莫不欣然景慕之。都运徽猷，久从翁游，而文学翰墨皆造其妙。步趋之相，若模范之相承，誉望之相继，辉映炳耀，卓乎其能肖也。后之人茍未知涪翁之贤请，观于公可知矣。茍有未知公之贤，请观于涪翁可知矣。建炎五年正月，日门生从政郎夔州奉节县令、主管劝农公事王行谨跋。

颍川刘均国邀古雍李绍隆洛阳邢仲时阳翟卫师房黄山韩次阮游卧龙山咸平院谒长老忍禅师建炎四年十月晦日，均国之子瓖侍。

侍郎阎公运使张公同游卧龙纪行云：馀初自宣威幕府送季长奏事北阙，入道山为学士，后三年馀，始被命造朝，遂玷论思之列，今丏祠得请而归，会季长护漕夔门，相与道旧，故握手惊叹，葢阔别已十年矣，辱通家燕款，浃辰亡倦，最后游卧龙山，松风萧爽，云日蔽亏，千载英灵，恍若来下，晩趋跃马城，赤甲白盐，峻极天半，晴光返照，喷浪帖伏，慈明行酒，道韫诵诗至「大醉而去，不图天涯」为乐之至于斯也。淳熙九年三月癸巳，唐安阎苍舒才元书王十朋卧龙行记云：「永嘉王龟龄，少城周行可海陵，查元章载酒来游时，冻雨初霁，风日清美，山谷明秀，照人道傍，杂花盛开，篮舆徐行，应接不暇，寺有荼䕷，罗络松上如积雪，崇兰数百本，秀发嵓石间，微风透香，所至芬郁，东荣牡丹，大丛雨前已开，道人植葢护持，留以供客，饮罢纵步泉上，瀹茗赋诗而归乾道丙戌，清明前四日。

陆游跋闗著作《卧龙行记》云：著作闗公出使峡中，风采峻甚，仕者人人震栗，莫敢仰视，游以孤生起罪，籍万里佐州，浅暗滞拙，自期且汰去，而闗公独厚遇之，举酒赋诗，谈台阁旧事，忘其位之重也，公免归之。明年，游以事至卧龙山，咸平寺长老惠琏言：公往有行记，今将刻之，石因属游书其末，游曰：「方闗公之门可炙手，时此书伏不出，今公归卧青城山中，宾客解散，形势一变，而琏方刻其书，为不朽计，嗟乎！足以愧士大夫矣！乾道七年七日，左奉议郎、通判夔州军州、主管学事陆游谨识：按关著作耆孙，青城人。

黄人杰《卧龙纪行》云：「帅帐跨鳌陈，损之绣衣具茨。王璆聮辔登卧龙，置酒高会，宾客从者十有六人。是日金虎啸风，丹云蔽日，凉生尊俎，兴在江山，献酬赓唱之馀。挹大士泉，访海仙，像尘虑息，神情清，瞿塘昼漏垂尽乃去，真胜游也。庆元己未七月十有四日，鲁斋黄人杰书。

李𡌴《卧龙行记》云：「眉山李季允同汉嘉王申父襄阳㬊亚夫来游，时春阳骤骄，风埃四起，酌泉松石，间意颇惬。无何，雷雨忽至，晩登寺阁，望赤甲白盐山色如洗，相与举酒，乐甚，遂留宿山房。庆元六年五日。

水经注云：「白帝城西有孤石，冬出水二十馀丈，夏即没。秋时方出，滟滪如象，行人莫上滟滪如马行，人莫下峡，人以为水侯」。李膺益州记云：「滟滪堆，夏水涨，没数十丈，其状如马，舟人不敢进，故曰滟滪」。又曰：「淫豫。言舟子取途，不决水脉，故犹预也」。《南史》云：「淫豫大如幞瞿，唐不可触」。乐府云：「淫豫大如马瞿塘」。不可下类。要云：「淫豫大如鳖，瞿塘行，舟绝淫豫，大如龟瞿，塘不可窥」。坤元録又作「犹豫」。《水经注「滟滪歌曰：江头白浡坚相持，倏忽沦没，别无期」。孝子传云：「庾子舆扶父柩过瞿塘，六月水泛，子舆祷而遂平。既过，泛溢如故。人歌之曰：滟滪如牛本不通，瞿塘水退为庾公。成子韶高斋题滟滪水，则云：开封成镛子，韶寄瞿塘闗怀安寋渥泽民成都。郭公临舜卿东去，过高斋，览形胜，遣人撑舟垂绳坠石，则滟滪之水约八十四丈。子韶曰：夏中江涨，滟滪上水，犹三十馀丈，可想见矣。泽民之子庆胄侍。淳熙乙巳正月二十五日。

范成大《吴船录》云：六月丙辰，泊夔州，早遣视瞿塘水，仅能漫滟滪之顶，盘涡散出其上，谓之滟滪撒髪人云：「如马尚不可下，况撒髪邪？」是夜半，水忽骤涨，渰及排亭，及明走，视滟滪则已，在五丈以下，或可以侥幸入峡，而夔人犹难之，丁巳，水涨未已，遂决解维十五里至瞿塘口，水平如席，独滟滪之顶，犹涡纹瀺灂舟拂其上，以过揺橹者，皆汗手死心，面无人色，葢天下至险之地，行路极危之时，旁观者尽皆惊阻，馀已在舟中，一切付之，自然不暇问据，胡床坐招头处，任其荡兀，毎一舟入峡数里后，舟方续发，水势怒急，恐猝相遇，不可解拆也，帅司遣卒执一旗，次第立山之上下，一舟平安，则簸旗以招后船，旧语云滟滪大如幞，瞿塘不可触，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此俗传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葢非是也，后人立石辨之甚详，峡中两岸高岩峻壁斧凿之痕皴皴然，而黑石滩最号险恶，两山束江骤起，水势不能平，馀来此水，势适可俗，所谓茶槽者，又水大涨，渰没草木，谓之青草齐，则诸滩之上，水寛少浪，可以犯之，馀之来此水未能尽漫草木，但名草根涨，亦不可涉，然犯难而行，不可回首也。陆游《入蜀记》云：二十六日晚至瞿塘闗，唐故夔州，与白帝城相连，杜诗白帝，夔州各异城，葢言难辨也，闗西门正对滟滪，堆堆碎，石积成，出水数十丈，土人云：岁旱时，石露大半，有三足，如鼎状闗。耆孙《瞿塘闗行记》云：乾道庚寅中元日。

闗耆孙约、李时雨、陈彦岳、建寿、宋嵩、李普、张徽之、雍大椿饮于三峡堂，晚携馀觥下瞿唐闗，访夔刺史旧治，客曰：「今之司闗者之居是也」。遂饮于此，茂林修竹间，小亭萦纡，客曰：「此唐刘梦得故宅址，梦得遗墨旧有石好事者取去」。复饮闗上高斋，诵少陵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之诗，叹此老具眼如此！夔江山元粗恶，惟少陵所纪处独异高斋其一也。高斋故基，屋隘而陋，予惜之，方欲为太守王君言客陈彦、辛景贤出席愿出，力更筑之，仆谓不可隘而陋，亦不可侈而大，此少陵诛茅避世意也，并书以告二子云：「景贤今司瞿唐闗者」。

诗话珊瑚钩》云：唐周邯自蜀买奴曰水精善。沉水，乃昆仑泅水之属也。邯疑瞿塘之险必有怪，使水精入瞰之，久乃出，曰：下有闗不可渡，得珠贝而还」。按今谓之下闗城矣。

乐府解题曰：「瞿，盛也。唐，陂池也，言盛水其中，可以行舟也。又云：「夏则为瞿，冬则为唐」。杜甫瞿唐两厓诗云：「三峡传何处双厓，壮此门。入天犹石色，穿水忽云根。猱玃须髯，古蛟龙窟宅尊羲和冬驭。近愁畏日车翻。白居易夜入瞿塘峡诗云：「瞿塘天下险，夜上信难哉！岸似双屏合，天如匹练开。逆风惊浪起，拔■〈q念〉暗𦨣来欲识愁，多少高于滟滪堆」。宋肇峡口诗云：「万里西南路，瞿塘居上游。峡分山对立江，合水争流。蛟鳄从来患风波，自古愁几时飞两桨归去满帆。秋蘓轼瞿塘峡》诗云：「自昔怀清赏，今兹得纵探。长江连楚蜀，万派泻东南。合水来如电，黔波緑似蓝。馀流细不数，远势竞相参。入峡初无路，连山忽似龛。萦纡收浩渺，蹙缩作渊潭。风过如呼吸，云生似吐含。坠崖鸣窣窣，垂蔓緑𣯶𣯶，冷翠多崖竹，孤生有石楠。飞泉飘乱雪，怪石走惊骖。绝涧知深浅，樵僮忽两三人烟偶逢郭，沙岸可乘篮。野戍荒州县，邦君古子男，放衙鸣晩鼓，留客荐霜柑。闻道黄精草，丛生緑玉篸。尽应充食饮，不见有彭聃。气候冬犹暖，星河夜半涵。遗民悲昶衍，旧俗接鱼蚕。版屋漫无瓦，岩居窄似庵。伐薪常冒险，得水不盈甔。叹息生何陋，劬劳不自惭。叶舟轻远溯，大浪固无谙。矍铄空相视，呕哑莫与谈。蛮荒安可驻？幽邃信难躭。独爱孤栖鹘，高超百尺岚。横飞应自得，远扬似无贪。振翮游霄汉，无心顾雀䳺。尘劳世方病，局束我何堪。尽解林泉好，多为富贵酣。试看飞鸟乐高遁，此心甘。苏辙入峡。诗云：舟行瞿塘口，两耳风鸣号。渺然长江水，千里投一瓢。峡门石为户，郁怒水力骄。扁舟落中流，浩如一叶飘。呼吸信奔浪，不复由长篙。两山蹙相值，望之不容舠，渐近乃可入。白盐最雄高，草木皆倒生，哀叫悲玄猱，白云缭长袖，零露如飞毛。《导峡程记》曰：「泸、合遂属四中，皆峡之郡。自蛮江桔栢沲导等江至此二百八十江，会于峡前。次荆门郡四百五十滩，即有清水、重峰、胡滩、汉滩忽雷，闪电𭰓滩，濑滩狼尾。使君主薄二滩，以沉舟得名」。其它不悉。记三峡者，即明月仙山广泽。其它瞿塘滟滪，燕子屏风之类，皆不预三峡之数。唐杨炯《广溪峡诗》：「广溪三峡首，旷望兼川陆。山路绕羊肠，江城镇鱼复。乔枝百丈偃，飞水千寻瀑。惊浪回高天，盘涡转深谷」。汉氏昔云：「季中原争逐鹿，天下有英雄。襄阳有龙伏，常山训军旅。永安兴板筑，池台忽已倾，邦家遽沦覆。庸才若刘禅，忠佐为心腹。设险犹可存，当无贾生哭」。

《经》云：「江水又东，径广溪峡」。注云：「斯乃三峡首也。其间三十里，颓岩倚木，厥势殆交。北岸山上有神渊渊，北白盐厓，高千馀丈，天旱然。火白盐推烬入，渊即雨。常璩以泽有神，鸣鼓则雨」。《蜀都赋》谓「应鸣鼓而兴雨也。刺史二千石经过，皆不得鸣角伐鼓。商旅上下，恐触石有声，乃以布裹篙足。此峡多猿猿，不生北岸，北唯一处，或有取之，放著此山中，初不闻声，将同狢兽渡汶而不生矣。其峡盖自神禹凿以通江。郭景纯所谓「巴东之峡，夏后疏凿者。杜甫《白盐山》诗云：「徐步移斑杖看，山仰白头。翠深开断壁，红远结飞楼。日出清江望暄和，散旅愁春城见松雪，始拟放归舟」。按盛弘之《荆州记》，谓「汉高祖伐秦，途经于此，见渊中白壁赤柱，状若宫府，因名龙渊矣。

《经》云：「江水又东南径赤岬西」。注云：「是公孙述所造。因山据势，周回七里，一百四十步，东高二百丈，西北高一千丈，南连基白帝，山甚高大，不生树木，其石悉赤。《土人》云，如人袒胛，故谓之赤岬山」。《淮南子》曰：「傍皇于山岬之旁」。《注》曰：「岬，山胁也」。郭仲产曰：「斯名将因此而兴矣」。注云：「赤甲，山岩穴中露一匣，甚高，不可升。相传乃古兵书匣。

《经》云：江水又东径鱼复县故城南。《注》云：故鱼国也。《春秋左传》：文公十六年，庸与群蛮叛，楚庄王伐之，七遇皆北，唯裨鯈鱼人逐之是也。《地理志》谓江闗都尉治公孙述，名之为白帝城，取其王巴、蜀，葢巴东郡治也。汉献帝初平元年，分巴为三郡，以鱼复为固陵郡。赵胤诉刘璋，改为巴东郡，治白帝。山城周回二百八十步。北縁马岭接赤岬山，其间平处，南北相去八十五丈，东西十七丈。又东傍瀼溪，即以为隍，西南临大江，窥之眩目，唯马岭小差，委迤犹斩为路，羊肠数四，然后得上。益州刺史鲍陋镇，此为谯道福所围，城里无泉，乃南开水门，凿石为函，道上施木天公，直下至江中，有似猿臂相牵，引汲，然后得水水门之西，江中有孤石为淫。预石冬出水二十馀丈，夏则没，亦有裁处矣。县有夷溪，即狼山清江也，《经》所谓「夷水出焉」。《益州记》曰：「水色清照，十丈分沙。蜀人见其澄清，因名清江也。

水经注云：昔廪君浮土舟于夷水，据捍闗而王巴，是以法孝直有言鱼复捍闗，临江据水，实益州祸福之门。汉书地里志云：江闗理鱼复寰宇记》云：蜀汉章武二年，先主为吴所败，改白帝为永安。晋大康中，复永安为鱼复，有故江闗在江南岸，北对州城。宋泰始三年，以山峡险隘多寇贼，立三巴校尉以镇之，宋末废。唐置都督府及刺史，郡治于此。

《文苑英华常衮授持节、都督夔州诸军事兼夔州刺史栢贞节制云山硖雄重江闗要冲舆地碑目》，《夔州都督府记》，唐会昌五年刺史李贻孙文，缪师禹书，见欧阳公集古録》，今在《漕台。集古録》云：余尝谓唐世人人工书，故其名湮没者不可胜数，毎与君谟叹息于斯也。如贝灵该、缪师愈，今人尚不知其姓名，况其书乎？馀以集録之博，仅各得其一尔。

碑目云唐夔州刺史厅壁记长庆二年五月一日刺史中山刘禹锡撰，今见存。

张说《下江向夔州》诗：「天明江雾歇洲浦，棹歌来渌水逶迤去青山，相向开城临蜀帝祀云接楚王台旧知巫，山上游子共徘徊，司空曙送夔州班。《使君》诗鱼国巴庸落麾幢汉，守过晓樯争市隘，夜鼓祭神多云白，当山雨风清满峡波。夷陵旧人吏犹诵，两岐歌，戴叔伦送卢使君赴夔州诗，铙管随旌斾高秋逺上巴白波连雾雨，青壁断蒹葭，凭几双童静，登楼万井斜，政成知变俗，当应画轮车，唐求舟行夜泊夔州诗维舟镜面中迥对，白盐峰夜静，沙堤月天寒，水寺钟故园，何日到旧友，几时逢欲作还家，梦青山一万重郑谷入夔州诗，万家烟霭里，隐隐见夔州夜静明月峡，春寒堆雪楼，独吟谁会解，多病自淹留往事如今日，聊同子美愁，张佑送曽黯游夔州诗，不逺夔州路，层波滟滪连，下来千里峡入去一条天树色秋帆上，滩声夜枕前何堪正危侧，百丈半山巅，又《送杨秀才入蜀夔》诗鄂渚逢游客，瞿塘上去船峡深，明月夜江静碧云天，旧俗巴渝舞新声，蜀国弦不堪挥，惨恨一涕泪澘然释齐已送周秀才游峡中诗，又向夔城去知谁动，旅魂自非亡国客何虑断肠猿滟滪分高仞，瞿塘露浅痕明年期，此约平穏到荆门。

白帝城，公孙述所筑也。《东观汉记》：白帝城旧名鱼复。公孙述见白龙入井中，以为应已之祥，改为白帝。陈子昻白帝怀古诗云：「日落沧江晩停桡，问土风，城临巴子国，台没汉王宫。荒服犹周甸，深山尚禹功。岩悬青壁断，地险碧流通。古木生云际，归帆出雾中。川途去无限，客思坐何穷」。杜甫上白帝，城诗城峻随，天壁楼高更，女墙江流思。夏后风至忆襄王老去闻，悲角人扶报。夕阳公孙初恃险跃马意，何长又上白，帝城楼诗江度寒山阁城高绝塞楼。翠屏宜晩对白谷。会深游急急能鸣雁轻轻不下鸥夷陵。春色起，渐拟放扁舟。

城中有白帝庙，入蜀记云：白帝庙气象甚，古松栢皆百年物，有数碑，皆孟蜀时立庭中石笋，有黄鲁直建中靖国元年题字，又有越公堂，隋杨素所创少陵为赋诗者，已毁今堂，近岁所筑亦甚宏壮，自闗而东，即东屯，少陵故居也。碑目云：闗城白帝庙碑凡三：其一元和元年。其二，长兴二年。其三，广政元年，庙有斫残栢柱，大可十围，高二十丈馀，乃公孙述时楼柱所斫之处，忽生枝而不朽，又有三石笋，王十朋诗云：「白帝祠前石笋三根，连滟滪立相参。不知此石能言否，往事应同老栢」。谈自注云：「有二栢，甚古也」。石笋上行记云：「江通济道。吕珣、东玉、黄庭坚鲁直同来，建中靖国元年三月。

《方舆胜览》云：越公堂在瞿唐闗城内，隋杨素所建也。杜甫《宴越公堂》诗：「此堂存古制，城上俯江郊，落构垂云雨，荒阶蔓草茅，柱穿蜂溜蜜，栈缺燕添巢，坐接春杯气，心伤艶蕊，梢英灵如过隙宴，衎愿投醪莫向东，流水生涯未即抛，张俞越公堂诗》：「越公作隋藩，烈烈耀威武，驻马白帝城，营堂压巴楚，俯瞰万里流，徘徊览千古。鬼工役精魄，梓制衒刀斧。四阿无栾栌，大厦唯柱础，峥嵘露节，角庨豁转檐庑丹漆久，磨灭，风云尚吞吐」。自注云：「堂奇构宏敞，内无撑柱夐，视中脊邈，不可度也。

城隅有堂曰三峡堂，规模甚敞，松柏皆古云。商隐被命赴阙，大卿李先生所建，不知岁月落成而未考也。因相率置酒作乐其上同来者，郡僚张悦之、陈子长、员仲文、谢邦彦，堂据峡口，俯瞰洪流，震摇滟滪，真为伟观。岁淳熙己亥、八月二十三日成都吕隐商周父书宋肇诗云：「林峦十里上巉岩，飞槛初凭缥缈间，夔子，风烟依白帝，夜郎耕稼接乌蛮，砌横乱石遥临涧，门对高峰近带山，咫尺惊湍吁莫测，毎来凭眺念江闗」，又云初寻磴道踏云烟，渐引茒担屋数椽。江影动揺波面日，山光隐见峡中天。放怀樽酒凭栏客，回首舷歌趁市船。要与州人同此乐，移花种竹满岩前」。

有杜甫宅少陵移居夔州，郭诗云：「伏枕云安县，迁居白帝城，春知催柳别，江与放船清农事闻人说，山光见鸟情，禹功饶断石，且就土微平，人入宅诗云：奔峭背赤甲，断厓当白盐，客居愧迁次，春酒渐多添花亚欲移竹，鸟窥新卷帘，衰年不敢恨，胜概欲相兼。其二乱后居难定，春归客未还水生鱼复浦云暖麝香山半顶梳头白，过眉拄杖斑相看，多使者，一一问函闗。其三宋玉归州宅，云通白帝城。吾人淹老病，旅食岂才名？峡束风常急，江流气不平，祗应与儿子，飘转任浮生」。其《西阁诗》云：「西阁百寻馀，中宵步绮疏。飞星过水白，落月动沙虚。择木知幽鸟，潜波想巨鱼。亲朋满天地，兵甲少来书。又西阁雨望诗楼，雨沾云幔山寒著，水城径添沙面出。湍减石棱生菊蕊。凄疏放松林驻逺情滂沱，朱槛湿万虑。傍檐楹又夜宿西阁晓呈袁。二十一曹长诗城暗更筹急，楼高雨雪微稍通。绡幕霁远带玉绳，稀门鹊晨光起樯，乌宿处飞寒江流甚细，有意待人归。

《舆地纪胜云：城东有东瀼水，公孙述于水滨垦稻田，因号东屯东屯之田，可得百许顷，稻米为蜀，第一郡给诸官俸廪，以高下为差，帅漕月得九斗，故王龟龄诗云：「少陵别业古东屯，一饭遗忠𤱶亩存，我軰月叨官九斗，湏知粒粒是君恩」。陆务观高斋记》云：少陵居夔三，徙居皆名高斋，其诗次水门者，白帝城之高斋也，依药饵者，瀼西之高斋也，见一川者，东屯之高斋也。又云：东屯李氏居已数世，上距少陵才三易主，唐大厯初，故卷犹在杜甫从瀼西移居东屯诗云：「白盐危峤北，赤甲古城东，平地一川穏，高山四面同烟霜，凄野日秔稻熟天风，人事伤飘，转吾将守桂丛，又东屯复瀼西一种。住青溪，来往皆茅屋，淹留为稻畦市喧宜近利，林僻此无蹊，若访衰翁语，湏令剩客迷，又道北逢都使高斋见一川子，能渠，细石吾亦沼清泉，枕带还相似，柴荆即有焉，斫畲应费日解缆，不知年又牢落西江外参差北户间，久游巴子国卧病，楚人山幽独移佳，境清深隔远闗寒，空见鵷鹭回首忆朝班闗，耆孙游东屯。诗呼船渡西瀼，策马行东屯犹有竹下屋。依然柴作门林深多鸟雀山对有猱，猿世隔卷犹在堂，非基自存稼云迷，旷野屏翠堕层轩土厚疑，吾里溪清何处源？餐英金有种，饭粒玉为根，芦笋恋春渚，蕨芽蕃故园。山名窃诸葛，城榜为公孙。云雨峡前梦琵琶，山后村留人惟野趣，隔市绝尘喧。白巽东屯行云：雨足稻畦，新水满插秧，未半青短短。马尘追逐下闗头，北望东屯转山阪，一川洗尽峡中想，远浦疏林分气象，沟塍漫漫堰源低，滩濑泠泠石矶响中田筑场亦有庐，翬飞夏屋何渠渠，李氏之子今地主少陵祠堂疑故居。

刘昉《东屯祥云寺行记》云：「绍兴戊申正月中，浣出郊劝耕至东屯，因落少陵故居祠堂之成，闻祥云寺后有瑞石归路，就往观之，策杖行山涧乱石，间逾里许，石果异也。事无大小，必先难而后获。是日自东屯还，过瞿唐，已将暮任宾僚之去留。其同至者，赵沂咏道文、定国公才、邓高叔谊、王鼎子新、李骥、元骏家茂秀，实张聿述之、朱齐卿、醇甫、李宗臣、元庆、杨誉时美，真胜赏也。刘昉方明书》。

辛毗曰：夔州百牢闗兵马不可越。杜甫诗：中巴之东巴东山，江水开辟流，其间白帝高为三峡镇，夔州险，过百牢闗。寰宇记云：三钩镇在州东三里，铁锁断江山横江亘张两岸，造舟为梁，施战床于上以御寇焉。镇居数溪之会，故曰三钩。唐武德二年废碑目云：「鏁，水记碑字，但纪官名，有都押衙、金吾大将军白元曜等字。《后汉书：岑彭攻江闗，偏将军鲁奇应募，直冲浮桥，攒柱有反，把钩奇船不得去，皆殊死战，因飞炬焚之，始得入闗」。五代史：「后唐张武，石照人，仕王建为破浪都头，大破高季兴于夔，以功升镇武军节度使。武常作铁絙，绝江中流，立栅于两端，谓之锁峡。宋史：太祖遣曹彬伐蜀，示以地图，指锁江曰：我军溯流至此，慎勿以舟师争胜」。《中兴小厯》云：「景定五年，守将徐宗武于白帝城下岩穴设拦江锁七条，长二百七十七丈五尺，五千一十股，又有二铁，柱各六尺四寸，刻徐宗武字」。

志云：白帝城东十五里有胜已山，以高出众山之上也。王十朋命名龟龄，四月二十一日，同运使周丈查丈行香报恩精舍，登佛牙楼，观胜已山，望江流之险，饭蔬啜茗而还，因作诗云：「篮舆拂晓出东闗，钟磬声闻杳霭间。心欲报恩频入院，人逢胜已更观山，竹香细细禅房静，江水浑浑野渡门，欲问渔人兴与废，黄鹂隔叶」语绵蛮。刘仪凤报恩寺诗序云：「寺有唐立夫题字云：本晋铁佛寺有像，今徙他处。而碑记无存者，是日，寺僧汲相国泉烹香，山茶甚新，因次韵奉呈安抚待制诗云：晩途无力透，空闗，佛土维留草数间。决去已曽盟，白水重游仍欲住，青山皇华诗句羞，怀禄儒帅封章屡乞闲似我更宜归，计早雨蓑烟艇。学渔蛮碑目以夔州始兴寺移铁像记为刘禹锡撰矣。唐文若《报恩寺行记》云：绍兴丙子七月，峡中久不雨，秋暑炽盛。己巳晦，连夕霶霈，水复大涨，馀系舟瀼中，杖策同二子辂轸来游，道人定观迎谒，欣然乃汉中旧识，憩食方丈，登佛牙阁，爱其江山鲜明，草木秀润，顿失三峡之陋。寺本晋铁佛院，距今八百祀，屡易而不废，良有以也。

寺产香山茶，因名香山寺。黄鲁直《香山寺行记》云：「太守高仲本率南昌黄鲁直垫江、谭处道同来远水乔木，僧房高下，景物清绝，为夔路第一」。建中靖国元年二月庚申，微雨中来庭，坚书。

奉节巫山之间，有天池，浸可千顷。杜甫天池诗》云：「天池马不到，岚壁鸟才通百顷青云杪，层波白石中。郁纡腾秀气，萧瑟浸寒空。直对巫山出，兼疑夏禹功。鱼龙开辟有菱芡，古今同闻道奔雷。黑初看浴日红飘。零神女雨断续楚，王风欲问支机石。如临献宝宫九秋惊雁序，万里狎渔翁。更是无人处，诛劳任薄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