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 东周(春秋)- 8.14.3.3 斗鸡之乱(公元前517年)
《左传•昭公》:“初,季公鸟娶妻于齐鲍文子,生甲。公鸟死,季公亥与公思展与公鸟之臣申夜姑相其室。及季姒与饔人檀通,而惧,乃使其妾抶己,以示秦遄之妻,曰:“公若欲使余,余不可而抶余。”又诉于公甫,曰:“展与夜姑将要余。”秦姬以告公之,公之与公甫告平子。平子拘展于卞而执夜姑,将杀之。公若泣而哀之,曰:“杀是,是杀余也。”将为之请。平子使竖勿内,日中不得请。有司逆命,公之使速杀之。故公若怨平子。 季、郤之鸡斗。季氏介其鸡,郤氏为之金距。平子怒,益宫于郤氏,且让之。故郤昭伯亦怨平子。臧昭伯之从弟会,为谗于臧氏,而逃于季氏,臧氏执旃。平子怒,拘臧氏老。将褅于襄公,万者二人,其众万于季氏。臧孙曰:“此之谓不能庸先君之庙。”大夫遂怨平子。公若献弓于公为,且与之出射于外,而谋去季氏。公为告公果、公贲。公果、公贲使侍人僚柤告公。公寝,将以戈击之,乃走。公曰:“执之。”亦无命也。惧而不出,数月不见,公不怒。又使言,公执戈惧之,乃走。又使言,公曰:“非小人之所及也。”公果自言,公以告臧孙,臧孙以难。告郤孙,郤孙以可,劝。告子家懿伯,懿伯曰:“谗人以君侥幸,事若不克,君受其名,不可为也。舍民数世,以求克事,不可必也。且政在焉,其难图也。”公退之。辞曰:“臣与闻命矣,言若泄,臣不获死。”乃馆于公。 叔孙昭子如阚,公居于长府。九月戊戌(十一),伐季氏,杀公之于门,遂入之。平子登台而请曰:“君不察臣之罪,使有司讨臣以干戈,臣请待于沂上以察罪。”弗许。请囚于费,弗许。请以五乘亡,弗许。子家子曰:“君其许之!政自之出久矣,隐民多取食焉。为之徒者众矣,日入慝作,弗可知也。众怒不可蓄也,蓄而弗治,将蕰。蕰畜,民将生心。生心,同求将合。君必悔之。”弗听。郤孙曰:“必杀之。”公使郤孙逆孟懿子。叔孙氏之司马鬷戾言于其众曰:“若之何?”莫对。又曰:“我,家臣也,不敢知国。凡有季氏与无,于我孰利?”皆曰:“无季氏,是无叔孙氏也。”鬷戾曰:“然则救诸!”帅徒以往,陷西北隅以入。公徒释甲,执冰而踞。遂逐之。孟氏使登西北隅,以望季氏。见叔孙氏之旌,以告。孟氏执郈昭伯,杀之于南门之西,遂伐公徒。子家子曰:“诸臣伪劫君者,而负罪以出,君止。意如之事君也,不敢不改。”公曰:“余不忍也。”与臧孙如墓谋,遂行。”
“卞”,在今山东省济宁市泗水县泉林镇,首见于前643年。
“阚”,鲁邑,位于今山东济宁市汶上县,其西南有阚亭,如今已在南旺湖中,首见于前701年。
“隐民”,实际上就是“新制”初税亩之后归附于季氏的依附农民。足见,鲁君失政的关键就在于“失民”,“无民而能逞其志者,未之有也。国君是以镇抚其民。……鲁君失民久矣,焉能逞其志?”。
(当初,季公鸟(杜预注曰:季公亥之兄,平子庶叔父)在齐国鲍文子家娶了妻子(季姒,鲍文子女。),生了某甲。季公鸟死,季公亥、公思展(杜预注曰:公亥即公若也。展,季氏族。)和季公鸟的家臣申夜姑管理他的家务。等到季姒和管伙食的檀私通,季姒感到害怕,就让她的侍女打了自己一顿,跑去给秦遄的妻子(公鸟妹秦姬也)看,说:“公若(季公亥)要让我陪他睡觉,我不答应,就打了我。”又向公甫(季孙纥之子,平子弟,公甫靖穆伯)诉苦,说:“展和夜姑准备要挟我。”秦遄的妻子把话告诉公之(季孙纥之子)。公之和公甫告诉了平子(季平子,季孙意如),平子把公思展拘留在卞地,抓了夜姑准备杀他。公若哭泣着哀求说:“杀了这个人,就是杀了我。”准备为他请求。平子让小仆役不让他进来,太阳到中午没有能得到请求。官吏去接受处理夜姑的命令,公之要他快点杀了夜姑,所以季公亥怨恨平子。
季氏、郈氏斗鸡(这是史上对斗鸡的最早记载)。季氏给鸡套上皮甲(杜预注曰:捣芥子播其羽也。或曰以胶沙播之为介鸡。),郈氏给鸡安上金属爪子。季氏的鸡斗败,季平子发怒,在郈氏那里扩建自己的住宅,并且责备他们。所以郈昭伯也怨恨季平子。
臧昭伯(臧孙赐)的叔伯兄弟臧会(臧顷伯)在臧氏那里诬陷别人,逃到季氏那里,臧氏扣押了他。季平子发怒,拘留了臧氏的家臣。将要在襄公庙里举行祭祀,跳万舞的只有两个人,多数人到季氏那里跳万舞去了。臧昭伯说:“这叫做不能在先君的宗庙里酬谢先君的功劳。”大夫们于是也就怨恨季平子。
季公亥向公为(鲁昭公之子,务人)献弓,并且和他外出射箭,谋划去掉季氏。公为告诉了公果、公贲(二人也是鲁昭公之子,公为之弟。)。公果、公贲派随从僚柤报告昭公。昭公已经睡了,要拿起戈来打僚柤,僚柤就跑了,昭公说:“逮住他!”但也没有正式下命令。僚柤恐惧不敢出门,几个月不去朝见昭公。昭公并不发怒。后来又派僚柤去报告昭公,昭公拿起戈来吓唬他,他就跑了。又派僚柤去说,昭公说:“这不是小人(僚柤)管得着的。”公果自己去说了,昭公把话告诉臧孙。臧孙认为难办。告诉了郈昭伯,郈昭伯认为可行,劝昭公干(杜预注曰:劝公逐季氏也)。昭公告诉子家懿伯(子家羁,庄公之玄孙)。懿伯说:“坏人们让君王侥幸行事,事情如果不成功,君王蒙受坏名声,这是不能做的。丢掉百姓已经几代了,以此要求事情成功,这是没有把握的事。而且政权在人家手里,恐怕是很难算计他的。”昭公让懿伯下去,懿伯回答说:“下臣已经听到您的命令了,话如果泄漏,下臣会不得好死的。”于是就住在公宫里(杜预注曰:恐受泄命之罪,故留公宫以自明。)。
叔孙昭子(叔孙婼)到阚地去,昭公住在长府里。九月戊戌(十一),攻打季氏,在大门口杀死公之,就攻了进去。季平子登台请求说:“君上没有调查下臣的罪过,派官吏使用武力讨伐下臣,下臣请求待在沂水边上让君王审查(杜预注曰:鲁城南自有沂水,平子欲出城待罪也。)。”昭公不答应。请求囚禁在费地,昭公也不答应。请求带着五辆车子逃亡,昭公也不答应。子家子(子家羁)说:“君王还是答应他吧!政令从他那里发出已经很久了,贫困的百姓大都靠他吃饭,做他一党的人也很多了,太阳下山以后,坏人是否冒出来,还不知道呢(杜预注曰:日冥,奸人将起叛君助季氏,不可知。)。众人的怒气不能让它积聚,积聚起来而不妥善处理,怒气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的怒气积聚起来,百姓将会产生叛变之心,生背叛之心,和有同样要求的人会纠合一起,君王必然要后悔的!”昭公不听从他的意见,郈昭伯说:“一定要杀了他。”
昭公派郤孙(郈昭伯)迎接孟懿子(仲孙何忌),叔孙氏(叔孙昭子)的司马鬷戾(鬷,子公反)问他的手下人说:“怎么办?”没有人回答。又说:“我是家臣,不敢考虑国家大事,有季氏和没有季氏,哪一种情况对于我有利?”大家都说:“没有季氏,就是没有叔孙氏。”鬷戾说:“那么就去救援他吧!”率领手下人前去,攻破西北角进去。昭公的亲兵正脱去皮甲拿着箭筒蹲着(杜预注曰:言无战心也。),鬷戾就把他们赶走了,孟氏(孟懿子)派人登上西北角,瞭望季氏。瞭望的人看到叔孙氏的旗子,把情况报告孟氏。孟氏逮捕了郈昭伯,把他在南门的西边杀死了他,就乘势攻打昭公的亲兵,子家子说:“臣下们假装是劫持君王的人,背着罪名出国,君王留下来(杜预注曰:使若非君本意者,君自可止不出。),意如(季平子名)事奉君王,就不敢不改变态度。”昭公说:“我不能忍受。”就和臧昭伯去祖坟上辞别祖宗,并且谋划逃亡的事,动身走了。)
《史记卷三十三•鲁周公世家第三》:“季氏与郈氏斗鸡,季氏芥鸡羽,郈氏金距。季平子怒而侵郈氏,郈昭伯亦怒平子。臧昭伯之弟会伪谗臧氏,匿季氏,臧昭伯囚季氏人。季平子怒,囚臧氏老。臧、郈氏以难告昭公。昭公九月戊戌伐季氏,遂入。平子登台请曰:“君以谗不察臣罪,诛之,请迁沂上。”弗许。请囚于鄪,弗许。请以五乘亡,弗许。子家驹曰:“君其许之。政自季氏久矣,为徒者觽,觽将合谋。”弗听。郈氏曰:“必杀之。”叔孙氏之臣戾谓其觽曰:“无季氏与有,孰利?”皆曰:“无季氏是无叔孙氏。”戾曰:“然,救季氏!”遂败公师。
孟懿子闻叔孙氏胜,亦杀郈昭伯。郈昭伯为公使,故孟氏得之。三家共伐公,公遂奔。己亥,公至于齐。齐景公曰:“请致千社待君。”子家曰: “弃周公之业而臣于齐,可乎?”乃止。子家曰:“齐景公无信,不如早之晋。”弗从。叔孙见公还,见平子,平子顿首。初欲迎昭公,孟孙、季孙后悔,乃止。”
(季氏与郈(hòu,一本作“厚”)氏斗鸡,季氏给鸡装上护甲,郈氏给鸡爪套上金属套。季平子(季孙意如)一怒之下侵犯郈氏,郈氏也愤恨季平子。臧昭伯之弟臧会曾造伪诬陷臧氏,后藏在季氏家中,臧昭伯因此拘禁季氏家人。季平子大怒,把臧氏家臣囚禁。臧氏与郈氏向昭公告难。昭公九月戊戌日攻伐季氏,进入其家。平子登台请求说:”您因听信谗言而不能细察我之过错大小,就来诛伐我,请允许我迁居到沂上。”昭公不答应。季平子又请求把自己囚禁于鄪邑,仍不答应。平子又请求带五乘车流亡国外,昭公还不答应。子家驹说:”您答应了吧。季氏掌握政权时间甚久,徒党极多,他们将合谋对付您。”昭公不听。郈氏说:”一定杀死季平子。”叔孙氏家臣戾(左传曰鬷戾)对其徒众说:”季氏被灭亡或仍存在,哪样对我们有利?”大家都回答:”没有了季氏叔孙氏也不能存在。”戾说:”对,马上救援季氏。”于是他们击败昭公军队。孟懿子(仲孙何忌)听到叔孙氏战胜,也杀死郈昭伯。郈昭伯正作为昭公使节派往孟氏,所以孟氏抓住了他。孟孙、叔孙、季孙三家共同讨伐昭公,昭公于是逃亡。己亥日,昭公至齐国。齐景公说:”我给你两万五千户人及土地来接待你。”子家说:”怎么能放弃周公之业而做齐国臣子?”昭公作罢。子家说:”齐景公不讲信用,不如早去晋国。”昭公不从。叔孙见昭公回国,就去见季平子,平子叩头至地表示惶愧。开始他们想迎回昭公,孟孙、季孙后又反悔,于是作罢。)
《史记卷四十七•孔子世家十七》:“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与郈昭伯以斗鸡故得罪鲁昭公,昭公率师击平子,平子与孟氏﹑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师败,奔于齐,齐处昭公干侯。其后顷之,鲁乱。”
(孔子三十五岁的时候(前517年,鲁昭公19岁即位,已在位25年,此年应该44岁了。),季平子因为与郈昭伯(厚昭伯)斗鸡怨的事得罪了鲁昭公,昭公率军队攻打平子,平子和孟孙氏(亦称仲孙氏)、叔孙氏三家(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系鲁桓公三个儿子的后裔,故又称之为“三桓”,其中以季孙氏势力最大)联合攻打昭公,昭公的军队吃了败仗,逃奔到齐国,齐国把昭公安置在干侯(乾侯)这个地方。其后过了不久,鲁国发生了变乱。)
《吕氏春秋•先识览第四•察微》:“鲁季氏与郈氏斗鸡,郈氏介其鸡,季氏为之金距。季氏之鸡不胜,季平子怒,因归郈氏之宫,而益其宅。郈昭伯怒,伤之於昭公,曰:“禘於襄公之庙也,舞者二人而已,其馀尽舞於季氏。季氏之舞道,无上久矣。弗诛,必危社稷。”公怒,不审,乃使郈昭伯将师徒以攻季氏,遂入其宫。仲孙氏、叔孙氏相与谋曰:“无季氏,则吾族也死亡无日矣。” 遂起甲以往,陷西北隅以入之,三家为一,郈昭伯不胜而死。昭公惧,遂出奔齐,卒於干侯。鲁昭听伤而不辩其义,惧以鲁国不胜季氏,而不知仲、叔氏之恐,而与季氏同患也。是不达乎人心也。不达乎人心,位虽尊。何益於安也?以鲁国恐不胜一季氏,况於三季?同恶固相助。权物若此其过也,非独仲、叔氏也,鲁国皆恐。鲁国皆恐,则是与一国为敌也,其得至干侯而卒犹远。”
(鲁国的季氏与郈氏斗鸡,郈氏给他的鸡披上甲,季氏给鸡套上金属爪。季氏的鸡没有斗胜,季平子很生气,于是侵占郈氏的房屋,扩大自己的住宅。郈昭伯非常恼怒,就在昭公面前诋毁季氏说:“在襄公之庙举行大祭的时候,舞蹈的人仅有十六人而已,其余的人都到季氏家去跳舞了。季氏家舞蹈人数超过规格,他日无君主已经很长时间了。不杀掉他,一定会危害国家。”昭公大怒,不加详察,就派郈昭伯率辆军队去攻打季氏,攻入了他的庭院。仲孙氏、叔孙氏彼此商量说:“如果没有了季氏。那我们家接离灭亡就没有几天了。”于是发兵前往救助,攻破院墙的西北角进人庭院,三家合兵一处,郈昭伯不能取胜而被杀死。昭公害怕了,于是逃亡型齐国,后来死在干侯。鲁昭公听信诋毁季氏的话,却不分辨是否合乎道理,他只害怕凭着鲁国不能胜过季氏,却不知道仲孙氏,叔孙氏也很恐惧,他们与季孙氏是患难与共的。这是由于不了解人心啊。不了解人心,地位即便尊贵,对安全又有什么益处呢?凭借鲁国尚且害怕不能胜过一个季氏,更何况三个季氏呢?他们都厌恶昭公,本来就舍互相救助。昭公权衡事情错误到如此地步,不只是仲孙氏、叔孙氏,整个鲁国都会感到恐惧。整个鲁国都感到恐惧,这就是与整个国家为敌了。昭公与整个国家为敌,在国内就该被杀,今得以死在干侯,还算有幸死得远了呢!)
郈昭伯(?-前517年),姬姓,鲁孝公(前795年-前769年在位)的儿子公子巩(郈惠伯)的后裔。
公子巩的封邑在郈(今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东),谥号郈惠伯。《礼记正义·檀弓》称他名华(惠伯华),《礼记·檀弓上注》称他名巩(惠伯巩),《世本》称他名革(惠伯革)。姬姓厚氏族人皆尊奉惠伯巩为得姓始祖。后来有部分郈氏简化为后氏(厚氏)。
郈惠伯的后代有郈成叔(姬姓,名瘠,郈氏,前559年)、郈昭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