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六十一唐
文宗皇帝
丁未
太和元年夏四月,韦处厚请避位,不许,上虽虚怀听纳,而不能坚决,与宰相议事已定,寻复中变,韦处厚、于延英极论之,因请避位,上再三慰劳之。
以高瑀冀州蓚人
为忠武,贞元十年,以陈许节度为忠武军。
节度使。自大歴以来,节度使多出禁军,大将皆以倍称之息,贷钱以赂中尉,动逾亿万,然后得之,未尝由执政至镇,则重敛以偿所负。及是,忠武帅王沛许昌人
卒,裴度、韦处厚始奏用高瑀,中外相贺曰:「自今债帅鲜矣!」六月,以王播同平章事。
播入朝,力图大用,所献银器以千计,绫绢以十万计,遂得宰相。
秋七月,𦵏庄陵。在西安府三原县西北。
八月,兖海节度使李同㨗叛,诏削其官爵,发诸道兵讨之。
初,横海节度使李全略本王日简,赐姓名
卒,其子同㨗擅领留后,朝廷经岁不问。全略卒于寳歴二年三月,敬宗持诏不下。
及上即位,同㨗冀易世之后,或加恩贷,遣使奉表请遵朝旨,乃移同㨗镇兖海朝廷犹虑河南北诸镇构扇同㨗,使拒命,乃悉加检校官。
已而同㨗托为将士所留,不受诏诏,削官爵,命乌重𦙍、王智兴等各帅本军讨之,同㨗遣其子弟以珍玩女妓赂河北诸镇李载义执其侄,并所赂献之,史宪诚与全略为婚,独以资财助同㨗,裴度不之知,以宪成为无二心,㑹宪成,遣吏至中书请事,韦处厚谓曰:「晋公于上前以百口保汝,使处厚则不然,但仰俟所为,自有朝典耳」。宪诚惧,不敢复与同㨗通。时乌重𦙍屡破同㨗兵,王智兴亦奏㧞棣州㑹重𦙍卒,以李寰代之,寰所过残暴,至则拥兵不进,但坐索供馈,诏改寰夏,绥以李佑为横海节度使。
戊申
,二年春三月,亲䇿制举人自元和之末,宦官益横,建置天子在其掌握,威权出人主之右,人莫敢言,贤良方正,刘蕡字去华,昌平人
对䇿,极言其祸,略曰:陛下宜先忧者,宫闱将变,社稷将危,天下将倾,海内将乱,又曰:陛下将杜篡弑之,渐则居正位而近正人,逺刀锯之贱,亲骨鲠之直,辅相得以専其任,庶职得以守其官,奈何以䙝近五六人总天下之政,祸稔萧墙,奸生帷幄,臣恐曹节、侯览复生于今日,又曰:忠贤无腹心之寄,阍寺持废立之权,䧟先君不得正其终,致陛下不得正其始,又曰:威柄陵夷,藩臣䟦扈,或有不逹人臣之节,首乱者以安君为名,不究春秋》之微,称兵者以逐恶为义,则政刑不由乎天子,征伐必自乎诸侯。又曰:陛下何不塞阴邪之路,屏䙝狎之臣,制侵陵迫胁之心,复门户扫除之役,戒其所宜戒,忧其所宜忧,既不能治于前,当治于后,既不能正其始,当正其终,则可以䖍奉典谟,克承丕构矣。昔秦之亡也,失于强暴,汉之亡也,失之微弱,强暴则贼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则奸臣窃权而震主。伏见敬宗皇帝不虞亡秦之祸,不剪其萌,伏惟陛下深轸亡汉之忧,以杜其渐,又曰:臣闻昔汉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馀事,其心甚诚,其称甚美,然而纲纪日紊,国祚日衰,奸宄日强,黎元日困者,以其不能择贤明而任之,失其操柄也。又曰:陛下诚能揭国权以归相,持兵柄以归将,则心无不逹,行无不孚矣!又曰:法宜画一,官宜正名。今分外官中官之员,立南司、北司之局,戎犯禁于南则亡命于北,或正刑于外,则破律于中,法出多门,人无所措,实由农,兵势异而中外法殊也。又曰:今夏官不知兵籍,六军不主兵事,军容合中官之政,戎律附内臣之职,首一戴武弁,疾文吏如仇雠足,已蹈军门,视农夫如草芥,谋不足以剪除凶逆,而诈足以抑掦威福,勇不足以镇卫社稷,而暴足以侵轶里闾,覊线藩臣,下临宰辅,隳裂王度,汩乱朝经,张武夫之戒,上以制君父,假天子之命,下以御英豪,有藏奸观衅之心,无仗节死难之义,岂先王经文纬武之旨邪?又曰:臣非不知言发而祸应,计行而身戮,葢病社稷之危,哀生人之困,岂忍姑息时忌,窃陛下一命之宠哉?
考官散骑常侍冯宿字拱之,婺州东阳人。
等见蕡䇿,皆叹服,而畏宦官不敢取。裴休字公美,济源人
、李合字子元,道州延唐人
杜牧字牧之,佑之孙。
崔慎田字敬止,融之孙,
等二十二人中第,皆除官,物论嚣然称屈,諌官、御史欲论奏,执政抑之,李郄曰:刘蕡下第,我辈登科,能无厚颜,乃上疏曰:蕡所对䇿,汉魏以来,无与为比,今有司以蕡指切左右,不敢以闻,恐忠良道穷,纲纪遂灭,况臣所对不及蕡逺甚,乞回臣所授,以旌蕡直」。不报。蕡由是不得仕于朝,终于使府节度幕府
御史秋九月,诏削王庭凑官爵,命诸军讨之。
庭凑阴以兵助李同㨗,乃下诏罪状庭凑,削官爵,命诸军四面讨之。时同㨗军势日蹙,庭凑不能救,乃遣人说魏博大将开志,绍使杀史宪诚父子,取魏博志,绍遂作乱,引所部兵二万人还逼魏州,义成节度使李聴讨破之,志绍奔镇州 」。「亓音牵,《旧书作「亓」,音其,皆姓也,未知孰是。
冬十二月,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处厚卒。以路隋同平章事。
隋言于上曰:「宰相任重,不宜兼金谷琐碎之务,如杨国忠、元载、皇甫鎛,皆奸臣所为,不足法也」。上以为然。于是裴度辞度支,上许之。
己酉
,三年春二月,横海节度使李佑帅诸道兵击李同㨗,破之。夏四月,同㨗降,沧景平。
李佑帅诸道兵击李同㨗,㧞徳州,同㨗请降,佑遣大将万洪守沧州,宣慰使栢耆疑同㨗之诈,自将数百骑驰入沧州,以事诛洪,取同㨗诣京师,或言王庭凑欲以竒兵篡之,耆斩同㨗,传其首,诸道兵攻同㨗三年,仅能下之,而耆取为己功,诸将疾之,争上表论,贬耆为循州司户。初,佑病,闻耆杀洪,大惊,遂剧,上曰:「佑若死,是耆杀之也」。佑寻卒,赐耆自尽。
六月,魏州军乱,杀其节度使史宪诚,推何进滔灵武人
知留后以拒命。秋八月,以进滔为魏博节度使。
初,宪诚闻沧景将平而惧,使其子唐字得仁,后更名孝章
,奉表请入朝,且以所管聴命,诏徙宪诚镇河中,而以李聴镇魏博。宪诚竭府库以治行将士,怒杀宪诚,奉兵马使何进滔知留后,聴至魏州,不得入。七月,进滔出兵,击聴走之,时河北久用兵,馈运不给,八月,遂以进滔为节度使。
以殷侑陈州人
为齐徳沧景节度使,是年,始以齐州𨽻横海。
沧州乘丧乱之馀,骸骨蔽地,户口存者十无三四,侑至镇,与士卒同甘苦,招抚流散,劝之耕桑,三年之后,户口滋殖,仓廪充盈。
赦王庭凑,复其官爵。
庭凑因邻道㣲露请服之意,遂赦之,以李宗闵同平章事。
徵李徳裕为兵部侍郎,裴度荐以为相㑹,宗闵有宦官之助,遂以宗闵同平章事。宗闵恶徳,裕逼已出之滑洲。
九月,命宦官毋得衣纱縠绫罗。上性俭素,聴朝之暇,惟以书史自娯,声乐游畋,未尝留意。驸马韦处仁著夹罗巾上,谓曰:「朕慕卿门地清素,故有选尚,如此巾服聴其他,贵戚为之,卿不湏尔」。冬十一月,禁献竒巧及织纎丽布帛。
南诏冦成都,入其郛。
西川节度使杜元頴以文雅自髙,不晓军事,减削士卒衣粮,戍卒皆入蛮境,钞盗自给,蛮人反以衣食资之,由是蜀中虚实动静,蛮皆知之,南诏、嵯巅遂谋入寇,初,南诏劝龙晟淫虐不道,弄栋节度使嵯巅杀之,立其弟劝利,劝利死,立其弟丰佑,丰佑趋敢善用,其下㑹杜元颍为治无状,嵯巅遂谋入寇,曰:「劝龙晟,异牟寻之孙,弄栋汉县,南诏于此置府」。今 姚州为姚安府治。
以蜀卒为乡,𨗳袭䧟嶲戎卭州,戎州,唐置。今四川叙州府,是馀注俱见前。
诏发近镇兵救之。嵯巅自引兵径抵成都,䧟其外郭,大掠子女百工数万人及珍货而去。嵯巅遣使上表曰:「杜元颖不恤军士,军士竞为乡𨗳,祈诛虐帅,诛之不遂,无以慰蜀士之心,愿陛下诛之」。诏贬元颖循州司马,庚戍
四年春正月,以牛僧孺同平章事。
李宗闵引僧孺为相,相与排摈,李徳裕之党稍稍逐之。
二月,兴元军乱,杀节度使李绛。三月,以温造为山南西道节度使,讨平之。
南诏之冦成都也,诏山南西道发兵救之,节度使李绛募兵千人赴之,蛮退而还,诏悉罢之,绛召新军谕旨,赐以廪麦而遣之,皆怏怏而退。监军杨叔元素恶绛不奉己,以赐物薄激之,众怒,大噪掠库兵,趋使牙绛,方宴,走登北城,或劝绛缒而出,绛曰:「吾为元帅,岂可逃去?」麾推官赵存约令去,存约曰:「存约受明公知,何可茍免?」牙将王景延战死,绛、存约等皆遇害。叔元奏绛收新军,募直以致乱,三省官上疏共论绛寃及叔元激怒乱军之罪,上始悟,以温造为山南西道节度使讨乱兵,造行至褒城,遇兴元都将卫志忠,征蛮归,宻与之谋,以其兵八百人为牙队,五百人为前军,入府分守诸门,既视事飨士卒,志忠宻以牙兵围新军,杀之,八百人皆死,杨叔元起,拥造靴,求生造命,囚之,诏流康州,唐置,今肇庆府徳庆州是。
以柳公绰为河东节度使,陉北沙陀沙陀保神武川,在陉岭之北。
素骁勇,为九姓六州胡所畏伏。公绰至镇,奏以其酋长朱邪执宜为阴山都督,使居云、朔塞下,捍御北边。执宜入谒,神彩严整,进退有礼。公绰谓僚佐曰:「执宜外严而内寛,言徐而理当福禄人也」。使夫人与其母妻饮酒馈遗之,执宜感恩,为之尽力,自是虏不敢犯塞。
夏六月,以裴度为司徒、平章军国重事。度以老疾辞位,故有是命。仍诏三五日一入中书。秋七月,以宋申锡字庆臣,史不详何所人。
同平章事。
上患宦官强盛,元和宝歴逆党犹在,而中尉王守澄尤专横,常宻与申锡言之,申锡请渐除其逼,上以申锡沈厚忠谨,可倚以事,擢为宰相。
九月,以裴度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初,裴度征淮西,奏李宗闵为判官,由是渐获进用。至是,宗闵怨度,荐李徳,裕因其谢病出之。
冬十月,以李徳裕为西川节度使。蜀自南诏入寇,一方残弊,徳裕至镇,作筹边楼,图蜀地形,南入南诏,西逹吐蕃,日召老于军旅习边事者,访以山川城邑,道路险易,广狭逺近,未逾月,皆若身尝涉歴,上命徳裕修塞清溪闗在今雅州府清溪县南
,以断南诏入冦之路,徳裕上言:「通蛮细路至多,不可塞,惟重兵镇守,可保无虞」。时北兵皆归本道,惟河中、陈许三千人在成都,有诏来年亦归,蜀人恟惧,徳裕奏乞郑滑五百人、陈许千人以镇蜀,且言:「蜀兵脆弱,新为蛮冦所困,皆破胆,不堪征戍,若北兵尽归,则与杜元颖时无异朝庭,建言罢兵,葢由祸不在身,望人责一状,留入堂案,他日败事,不可令臣独当国宪」。朝廷皆从其请,徳裕乃练士卒、葺堡鄣,积粮储以备邉,蜀人粗安。
辛亥
五年春正月,卢龙将杨志诚逐其节度使李载义。二月,以志诚为留后。
上闻志诚作乱,召宰相谋之。牛僧孺曰:「范阳自安、史以来,非国所有,刘总暂献其地,朝廷费钱八十万缗,而无丝毫所获。今日志诚得之,犹前日载义得之也。因而抚之,使捍北狄,不必计其逆顺」。上从之。以载义恭顺有功,拜太保,以志诚为留后。
三月,贬漳王凑帝之弟
为巢县公,宋申锡为开州司马。上与申锡谋诛宦官,申锡引王璠字鲁玉,元和初进士。
为京兆尹,以宻旨谕之,璠泄其谋。王守澄、郑注知之,使人诬告申锡谋立漳王,上以为信然,甚怒。守澄欲遣骑屠申锡家,飞龙使马存亮固争曰:「如此,则京城自乱矣」。守澄乃止。上命捕所告品官宴,敬则等于禁中鞫之,皆自诬服。狱成,左常侍崔元亮字晦叔,磁州昭义人。
给事中李固言、字仲枢,赵人。
諌议大夫王质、字华卿,通五世孙。
补阙卢钧字子和,蓝田人。
等请以狱事付外覆按,上曰:「吾已与大臣议之矣」。元亮叩头流涕曰:「杀一匹夫犹不可不慎重,况宰相乎!」上意稍解,复召宰相入议。牛僧孺曰:「人臣不过宰相,申锡复欲何求!且申锡殆不至此」。注恐覆按诈觉,乃劝守澄请止行贬黜。存亮即日致仕,坐死,徙者数十百人,中锡竟卒于贬所。开成初,诏复官爵。
秋八月,以崔郾为鄂岳观察使。鄂、岳多盗剽行舟,郾、训卒治兵作䝉冲,战船也。
追讨,悉诛之。初,郾在陜,以寛仁为治,或经月不笞一人,及至鄂,严峻刑罚。或问其故,郾曰:「陜土瘠民贫,吾抚之不暇,尚恐其惊。鄂地险民杂,慓狡为奸,非用威刑,不能致治,政贵知变,盖谓此也」。
九月,吐蕃将悉怛谋以维州注见前。
来降吐蕃,维州副使悉怛谋请降,尽帅其众奔成都,李徳裕遣兵据其城,维州城本姜维故垒,在髙碉山上。
具奏其状,事下尚书省,集百官议,皆请如徳裕䇿,牛僧儒曰:「土蕃之境,四面各万里,失一维州,未能损其势,比来修好,约罢戍兵,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彼若来责失信,养马蔚茹川,亦曰:葫芦河,出今固原州西南,北流至寜夏府入黄河。元和志:蔚茹水在萧闗县西,一名葫芦河。
上平凉版万骑缀回中,怒气直辞,不三日至咸阳桥,此时西南数千里外得百维州,何所用之?」上以为然,诏徳裕以其城及悉怛谋悉归之吐蕃,吐蕃诛之于境上,极其惨酷,徳裕由是怨僧孺益深。
尹起莘发明曰:维州之降司马氏,光既是僧孺,而胡氏寅又复非之,此如讼牒纷拿,孰从而折衷邪?夫维州,唐之故壤,吐蕃盗而有之,幸而徳裕展布方略,悉怛谋帅众来降,固非其他招纳叛降之,此胡乃拒而不纳?万一河湟故土,尽复版图,亦将却而絶之乎!审此,则牛、李之是非决矣。
壬子
六年春正月,群臣上尊号不受。右补阙韦温字宏育,贯之兄绶之子。
言「今水旱为灾,恐非崇饰徽称之时」。上善之,辞不受。
冬十月,立鲁王永帝长子
为太子。十二月,牛僧孺罢。
西川监军王践言入知枢宻,数为上言縳送悉怛谋以快虏心絶降者,非计也,上亦悔之,尤僧孺失䇿,僧孺内不自安,㑹上谓宰相曰:「天下何时当太平,卿等亦有意于此乎?」僧孺对曰:「太平无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离,虽非至理,亦谓小康。陛下若别求太平,非臣所及」。退谓左右曰:「主上责望如此,吾曹岂得久居此地乎?」因累表请罢,乃出为淮南节度使、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入朝。
以李徳裕为兵部尚书。
初,李宗闵与徳裕有隙,及徳裕还自西川,上注意甚厚,朝夕且为相,宗闵百方沮之,不能深以为忧,京兆尹杜悰谓曰:「徳裕有文学,而不由科第,常用此为慊慊,若使之知举,则可以平宿憾矣」。宗闵曰:「更思其次」。悰曰:「不则用为御史大夫」。宗闵曰:「可矣」。悰乃诣徳,裕告之,徳裕惊喜泣下,寄谢重㳫,宗闵复与给事中杨虞卿谋之,事遂中止。
癸丑
,七年春正月,加刘从諌同平章事,遣归镇。初,从諌以忠义自任,入朝,欲请他镇,既至,见朝廷事柄不一,心轻朝廷,故归而益骄。
二月,以李徳裕同平章事。徳裕入朝,上与之论朋党事,时给事中杨虞卿与从兄中书舍人汝士字慕巢
等善交结,依附权要,上闻而恶之,故与徳裕言首及之,徳裕因得以排其所不悦者,他日,又复言及朋党,李宗闵曰:「臣素知之,故虞卿辈臣皆不与美官」。李徳裕曰:「给、舍非美官而何?」宗闵失色。
夏六月,以李载义为河东节度使。先是,回鹘毎入贡,所过暴掠,州县不敢诘,但严兵防卫而已。载义至镇,回鹘使者李畅入贡,载义谓之曰「可汗遣将军入贡修好,非遣将军陵践上国也。将军不戢部曲,使之侵盗,载义亦得杀之,勿谓中国之法可忽也」于是悉罢防卫兵,但使二卒守其门。畅畏服,不敢犯令。
以郑覃珣,瑜子
为御史大夫。初,李宗闵恶覃在禁中数言事,奏罢其侍讲,上从容谓宰相曰:「殷侑经术颇似郑覃」。宗闵对曰:「覃、侑经术皆可尚,然论议不足聴李徳」。裕曰:「覃、侑议论他人不欲闻,惟陛下欲闻之,幸甚」。后旬日,宣出,不由宰相进拟,从中宣出。
除覃御史大夫,宗闵谓枢宻使崔潭峻曰:「事皆宣出,安用中书?」潭峻曰:「八年天子聴其自行,事亦可矣」。宗闵愀然而止。未㡬,宗闵罢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秋七月,以王涯同平章事兼度支、盐鐡转运使。八月,诏诸王出合,停进士,试诗赋。
上患近世文士不通经术,李徳裕请依杨绾议罢诗赋,又言:「昔元宗以临淄王定内难,疑忌宗室,不令出合,议者以为幽闭骨肉,亏损人伦,天宝之末,建中之初,所以悉为安禄山、朱泚所鱼肉者,由聚于一宫故也。陛下诚能聴其年髙属疏者出合,又除诸州上佐,使携其男女出外婚嫁,此则百年弊法,一旦去之,海内孰不欣悦?」上曰:「兹事朕久知其不可,今诸王岂无贤才,无所施耳」。于是下诏,并停诗赋,然诸王出合,竟以议所除官不决而罢。既而徳裕罢相,进士复试诗赋。
加卢龙节度使杨志诚右仆射。
初,以志诚为吏部尚书,志诚怒,不得仆射,留官告使,朝廷不得已加志诚仆射,别遣使慰谕之杜牧愤河朔三镇之桀骜,而朝廷议者専事姑息,乃作书名罪言,大略以为上策莫如先自治,中策莫如取魏,最下䇿为浪战,不计地势,不审攻守是也。又伤府兵废坏,作原。十六卫略曰:贞观中内,以十六卫蓄飬戎臣,外开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储兵伍,有事则戎臣提兵居外,无事则放兵居内,其居内也,所部之兵,散舍诸府,三时耕稼,一时治武籍藏,将府伍,散田亩,力解势破,人人自爱,其居外也,縁部之兵被檄乃来,斧钺在前,爵赏在后,□暴交捽,岂暇异图?自开元末,愚儒请罢府兵,武夫请搏四夷,于是府兵内铲邉兵,外作尾,大中乾,而天下掀然根萌,烬然矣,葢兵居外则叛,居内则篡,使外不叛,内不篡其置府立卫乎?又作战论,以为河北视天下犹珠玑也,天下视河北犹四支也,河北气俗浑厚,果于战耕,加以土息健马,便于驰敌,是以出则胜,处则饶,不窥天下之产,自可封殖,亦犹大农之家,不待珠玑然后以为富也。国家无河北,则精甲鋭卒,良弓健马无有也。河东、盟津、滑台、大梁、彭城、东平,尽宿厚兵,不可他使,六镇之师,低首仰给咸阳,西北戎夷大屯,赤地尽取,才能应费,是犹四支尽解,头腹兀然,其能以是久为安乎?诚能治其五败,则一战可定,四支可生,战士离落,兵甲钝弊,是不搜练之过,其败一也。百人荷戈,千夫仰食,此不责食之过,其败二也。小胜则张皇邀赏,贵极富滥则不肯搜竒出死,此厚赏之过,其败三也。多䘮兵士颠翻,大都跳身而来,刺邦而去,回视刀锯,气色甚安,此轻罚之过,其败四也。大将兵权,不得自専,恩臣敕使迭来挥之,此不専任之过,其败五也。今诚欲调持干戈,洒扫垢污,以为万世安,而乃踵前非是,不可为也。又作守论,以为今之议者,皆曰倔强之徒,吾以良将劲兵为冲䇿,髙位美爵,充饱其膓,安而不挠,外而不拘,亦犹豢扰虎狼而不拂其心,刚忿气不萌,此大歴贞元所以宁邦也,亦何必疾战,焚煎吾民,然后以为快也?愚曰: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争乱随之,是以教笞于家,刑罚于国,征伐于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争也。大歴、贞元之间,尽反此道,提区区之有,而塞无涯之争,是以首尾指支,㡬不能相运掉也,不知非此而反用以为经,愚见为盗者,非止于河北而已。又注孙子为之序曰:兵者,刑也。刑者政事也。不知自何代分为二道?缙绅之士不敢言兵,岂知自古主兵者,必圣贤才能多闻博识之士,乃能有功,议于廊庙之上,兵形已成,然后付之于将耳!彼为相者,安得曰,兵非吾事,吾不当知哉? 跳身,谓逃至京师也。刺邦,谓贬为刺史也。
。九月,以郑注为右神䇿判官。
注依倚王守澄权势熏灼,上深恶之。侍御史李款字言源,长庆初进士。
合内奉弹注,请付法司,旬日之间,章数十上。守澄匿注于右军,左军中尉韦元素恶注,军将李宏楚说元素召而杀之,因见上请罪,元素从之,注至蠖屈鼠伏,佞辞泉涌,元素不觉,执手款曲,以金帛厚遗而遣之,宏楚怒,解职,去王涯为相,注有功焉,且畏王守澄,遂寝李款之,奏守澄言注于上而释之,寻奏为侍御史、充右神䇿判官,朝野骇叹。后注守太仆卿兼御史大夫举款自代曰:加臣之罪,虽于理而无辜,在款之诚,乃事君而尽节,人皆哂之。
冬十二月,群臣上尊号,不受群臣上尊号,㑹中使薛季棱自同华还,言闾阎雕弊,上叹曰:「闗中小稔,百姓尚尔,况江、淮比年大水,其人何如?吾无术以救之,敢崇虗名乎?」因以通天犀带赏季棱,群臣四上表,竟不受。
上有疾。
上始得风疾,不能言,王守澄荐郑注,上饮其药,颇有验,遂有宠,然上自是神识耗减,不能复故。
甲寅
八年春正月壬午朔,日食。
夏六月,旱。
上以久旱,诏求致雨之方,司门员外郎李中敏字藏之,陇西人。
上表曰:「仍岁大旱,直以宋申锡之寃,滥郑注之奸邪,今斩注而雪申锡,天必雨矣!」不从。中敏乃谢病归东都。
冬十月,幽州军乱,逐节度使杨志诚,推史元忠主留务,志诚伏诛。
元忠献志诚所造衮衣僭物,诏流岭南道杀之。已而以元忠为卢龙节度使。
以李宗闵同平章事,李徳裕罢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李仲言为翰林侍读学士。
初,李仲言流象州,仲言以武昭事获罪,具见前。
遇赦,还东都㑹留守李逢吉,逢吉由山南节度留守东都。
思复入相,仲言自言与郑注善,逢吉使仲言厚赂之。注引仲言见王守澄,守澄荐于上,言其善易。仲言仪状秀伟,倜傥尚气,颇工文辞,有口辩,多权数。上见之,大悦,欲以为諌官,置之翰林,李徳裕曰:「仲言向所为计,陛下必尽知之,岂宜置之近侍!」上曰:「然岂不容其改过?」对曰:「仲言之恶,著于心本,犹言心根
。安能悛改!」上曰:「逢吉荐之,朕不欲食言」。对曰:「逢吉身为宰相,乃荐奸邪以误国,亦罪人也」。上曰:「然则别除一官」。对曰:「亦不可」。上顾王涯,涯对曰:可。徳裕挥手止之,上回顾适见,不怿而罢。始,涯闻上欲用仲言草諌,疏极愤激,既而见上意坚,且畏其党盛,遂中变。寻以仲言为四门助教,给事中郑肃、韩佽封还敕书,徳裕出中书,王涯谓二人曰:「李公过,留语令二阁老不用封敕」。二人即行,丁徳,裕闻之,大惊曰:「有司封驳,岂当禀宰相意邪!」长郑肃,字乂敬,荥阳人。韩佽字相之。 安人阁老,唐两省官相呼之称。
仲言及注皆恶徳,裕以宗闵与徳,裕不相悦,引宗闵以敌之。及是,上遂相宗闵,而出徳裕于兴元,以仲言为翰林侍读学士,仲言寻改名训。
十一月,王庭凑死,子元逵自知成徳留后,元逵改父所为,事朝庭甚谨,已而以元逵为节度使
,以李徳裕为镇海节度使。
先是,徳裕见上,请留京师,上以为兵部尚书,及是,李宗闵言徳裕制命已行,不宜自便,诏复以徳裕镇浙西。时徳、裕、宗闵各有朋党,互相挤援,上患之,每叹曰:「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
以王璠为尚书左丞。
郑注深徳璠,泄宋申锡之谋,事见前。
李训亦与之善,共荐之。乙帽
。九月春正月,浚曲江及昆明池。
郑注言秦地有灾,宜兴役以禳之也。夏四月,以李徳裕为宾客分司路,隋罢,初徳裕为浙西观察使、漳王傅,母杜仲阳坐宋申锡事放归金陵,诏徳裕存处之㑹,徳裕已离浙西,牒留后李蟾使如诏旨,至是,王璠等奏徳,裕厚赂仲阳,阴结漳王,图为不轨,上怒甚,路隋曰:「徳裕不至此,果如所言,臣亦应得罪。乃以徳裕为宾客分司,而以隋代为镇海节度使,不得面辞而去,徳裕寻复贬袁州长史。制以上初得疾,王涯呼徳裕,问起居不至,又在蜀徵逋悬钱,百姓愁苦贬之。
以贾餗字子美,河南人。
同平章事。
餗性褊躁轻率,与李徳裕有隙,而善于李宗闵、郑注,故上用之。
五月,以仇士良循州兴宁人
为神䇿中尉。初,宋申锡获罪,宦官益横,上不能堪,李训、郑注揣知上意,数以㣲言动上,上意,其可与谋大事,遂宻以诚告之,训、注遂以诛宦官为己任,二人言无不从,声势烜赫,注多在禁中,或时休沐,宾客填门,赂遗山积,外人但知训、注倚宦官作威福,不知其与上有宻谋也。上之立也,仇士良有功,王守澄抑之,由是有隙。训、注为上谋,进擢士良,以分王守澄之权。
六月,贬李宗闵为明州刺史。秋七月,以李固言同平章事。
京城讹言郑注为上合金丹,须小儿心肝,民间惊惧。郑注素恶京兆尹杨虞卿,与李训共构之,云此语出于虞卿家人,上怒,下虞卿狱,注求为两省官,李宗闵不许,注毁之于上,㑹宗闵救虞卿,上怒,叱出贬之,虞卿亦贬䖍州司马。州䖍州,唐置,今江西赣 府是。
以李固言为相。训、注为上画太平之䇿,以为当先除宦官,次复河、湟,次清河北,开陈方略,如指诸掌,上以为信,宠任日隆,连逐三相,李徳裕、路隋、李宗闵。
威震天下,于是平生丝恩髪怨,无不报者,时人皆言注朝夕且为相,侍御史李甘扬言于朝曰:「白麻出,我必壊之于庭」。遂贬封州司马。然训亦忌注不欲使为相,事竟寝。今李甘,字和鼎,长庆末进士。封州,唐置。 肇庆府封川县是。
以郑注为翰林侍读学士,贬李珏为江州刺史。注好服鹿裘,以隠沦自处,上以师友待之。注之初得幸,上尝问翰林学士李珏曰:「卿知有郑注乎?」对曰:「臣岂不知其人奸邪,陛下宠之,恐无益圣徳」。至是,以注为工部尚书、翰林侍读学士。珏贬江州。时注训所恶皆目为「二李」,宗闵、徳裕
之党,贬逐无虚日,班列殆空。陈宏志伏诛。
时宏志为兴元监军,李训为上谋讨元和之乱,宪宗之崩,当时皆言陈宏志弑逆,事具前。
召之,至青泥驿,在汉中府略阳县西北青泥岭上。
封杖杀之。
李固言罢,以郑注为鳯阳节度使。初,注求镇鳯,翔固言不可,乃出固言镇兴元,而以注为鳯翔师,李训虽因注得进,及势位俱盛,心颇忌注,托以中外协势以诛宦官,故出注于鳯翔,其实俟既诛宦官并图注也。注请礼部员外郎韦温为副使,温不可,或曰:拒之必为患。温曰:「择祸莫若轻,拒之止于逺贬,从之有不测之祸,卒辞之。
以舒元舆、李训同平章事。元舆为中丞,凡训注所恶者,则为之弹击,由是得为相。上惩二李朋党,以贾餗及元舆皆孤寒新进,故擢为相,庶其无党。训起流人期年,致位宰相,天子倾意任之,天下皆决于训,王涯辈承顺其风指惟恐不逮。冬十月,以王涯为𣙜茶使。
先是,涯请改江、淮、岭南茶法,増其税,及是,上问郑注以富人之术,注无以对,乃请榷茶,以涯为使,其法籍民茶园而量给之。直官自造作,人甚苦之,后注:败遂罢。
杀王守澄。尹起莘曰:按唐书,王守澄、陈宏志,二人之罪维均,然宏志之死,封杖杀之,故纲目书伏诛。至王守澄则阴遣酖逼之,而又加赠其官,故纲目书杀。今依纲目。
训、注为上谋诛守澄,先授守澄神䇿观军容使,尊以虚名实夺之权,至是,遣中使就第赐酖,杀之。训、注本因守澄以进,卒谋而杀之,人皆快。守澄之受佞而疾训、注之阴狡,于是元和之逆党略尽矣。
加裴度兼中书令。
李训所奨㧞率,皆狂险之士,然亦时取天下重望,以顺人心,如裴度、令狐楚、郑覃,皆累朝耆俊,久在散地,训皆引居崇秩,由是士大夫亦有望其真能致太平者,不惟天子惑之,然识者见其横,甚知将败矣。十一月,李训、舒元舆、郑注等谋诛宦官不克,以郑覃、李石同平章事,仇士良杀训、注、元舆及王涯、贾餗等。始,郑注与李训谋,至镇,选壮士数百为亲兵,奏请入䕶,王守澄𦵏,仍请令内臣尽集送之,因令亲兵杀之,使无遗类,约既定,训与其党谋如此事成则注専有其功,乃以郭行馀元和中,进士
镇邠寜,王璠镇河东,使多募壮士为部曲,以罗立言宣州人
、知京兆府事韩约郎州,武陵人
为金吾卫大将军,又与御史中丞李孝本宗室子
谋,并注去之,宰相惟舒元舆与其谋,他人莫知也。及是日,上御紫宸殿,百官班定,韩约奏左金吾聴事,后石榴夜有甘露,因蹈舞再拜,宰相亦帅百官称贺,训元舆劝上往观,以承天贶,上许之,先命宰相视之,训还奏非真未可宣布,上顾仇士良,帅诸宦者往视之,宦者既去,训召行馀璠受敕,璠股栗不敢前,独行馀拜殿下,时二人部曲数百,皆执兵立丹鳯门外,训召之入,士良等至左仗,韩约变色流汗,士良怪之,俄风吹幕起,执兵者甚众,士良等惊走,诣上告变,训呼金吾卫士上殿,卫乘舆者,人赏钱百缗,宦官即举软舆迎上,决殿后罘罳,疾趣北出,罗立言帅京兆逻卒三百,李孝本帅御史台从人二百,皆登殿纵击,宦官死伤者十馀人,训知事不济,脱从吏緑衫衣之,走马而出。王涯、贾餗、舒元舆还中书,士良等知上豫其谋,怨愤出不逊语,上惭惧不复言,士良等命左右神䇿兵五百人露刃出讨贼,杀金吾吏卒六百馀人,诸司吏卒及民酤贩在中者皆死,又千馀人擒舒元舆、王涯、王璠、罗立言等,皆系两军,涯年七十馀,不胜苦,自诬服与李训等谋,行大逆,禁兵及坊市恶少年,乘势剽掠,尘埃蔽天,明日,百官入朝,上御紫宸殿,问宰相何为不来,仇士良曰:王涯等谋反系狱,因以涯手状呈上,上召左右仆射令狐楚,郑覃示之,悲愤不自胜,谓曰:是涯手书乎?对曰:是也!命楚覃参决机务,使楚草制,宣告中外,楚叙涯等反事浮沉,仇士良等不悦,由是不得为相,而以郑覃、李石同平章事,擒获贾餗、李孝本、李训,为人所杀,传其首左右神䇿,出兵以训首引,涯、璠立言餗、元舆、孝本献于庙社,徇于两市,命百官临视,腰斩于独柳之下,亲属皆死,孩稚无遗,数日之间,杀死除拜,皆决于中尉,上不豫知也。郑注将亲兵至扶风,知训已败,复还鳯翔,监军伏甲斩之,灭其家,僚属皆死,右军获韩约,斩之,士良等进阶迁除有差。自是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行文书而已。宦官自是气益盛。毎延英议事,士良等动引训、注折宰相郑覃、李石曰:训、注诚为乱首,但不知训、注始因何人得进?宦者稍屈,缙绅赖之。
十二月,召六道巡边,使还京师。初,王守澄恶宦者田全操等六人李训、郑注,因遣分诣盐灵等道巡边,诏六道使杀之,㑹训、注败,六道得诏,皆废不行,至是召之,全操等追忿训、注之谋,在道扬言我入城,凡儒服者尽杀之,乘驿疾驰而入京城,讹言冦至,民惊走,诸司奔散,郑覃、李石在中书,覃谓石曰:「耳目颇异,宜出避之」。石曰:「宰相位尊望重,人心所属,不可轻也。今事虚实未可知,坚坐镇之,庶㡬可定,若宰相亦走,则中外乱矣!且果有祸乱,避亦不免!」覃然之,石坐视文案,沛然自若,至晡乃定。
以薛元赏为京兆尹。
时禁军暴横,京兆尹张仲方不敢诘,以薛元赏代之。元赏尝诣李石第,闻石方坐聴事,与一人争辩甚喧,元赏使觇之,云有神䇿军将诉事,元赏趣入责石曰:「相公纪纲四海,不能制一军将,使无礼如此,何以镇服四夷?」即命左右擒出。其党诉于仇士良,士良召之,元赏曰:「属有公事,行当至矣!」乃杖杀之,而白服以见士良曰:「中尉、宰相,皆大臣也,宰相之人,若无礼于中尉,如之何?中尉之人无礼于宰相,庸可恕乎?中尉与国同体,为国惜法,元赏已囚服而来,惟中尉死生之士,良无可如何!」乃呼酒与元赏,欢饮而罢。
丙辰
,开成元年春二月,加刘从諌检校司徒、昭义节度使,刘从諌上表请王涯等罪名,且言:「涯等荷国荣宠,安肯构逆,训等实欲讨除内臣两中尉,仇士良、鱼宏志
遂诬以反逆,若其实有异图,亦当委之有司,正其刑典,岂有内臣擅领甲兵,恣行剽劫,延及士庶,横被杀伤?臣欲身诣阙庭,面陈臧否,恐并䧟拿戮,事亦无成,谨当修饬封疆,训练士卒,如奸臣难制,誓以死清君侧仇」。士良等惧,乃加从諌检校司徒,从諌复表让曰:「臣之所陈,系国大体,可聴则涯等,宜䝉湔洗,不可聴则赏典不可妄加,安有死寃不申,而生者荷禄,因暴扬士良等罪恶,士良等惮之,由是郑覃、李石粗能秉政,天子倚之,亦差以自强。
三月,诏京兆收𦵏王涯等。令狐楚从容奏:「王涯等身死族灭,遗骸弃捐,请收瘗之。上惨然久之,命京兆收𦵏涯等十一人。仇士良潜使人发之,弃骨渭水。
夏四月,以李固言同平章事。固言荐崔球,李宗闵之党。
为起居舍人郑覃以为不可。上曰:「公事莫相违」。覃曰:「若宰相尽同,则事必有欺陛下者矣」。上与宰相语,患四方表奏华而不典,李石对曰:「古人因事为文,今人以文害事。上又尝与宰相论诗,覃曰:「诗之工者无若三百篇,皆国人作之以刺美时政,王者采之以观风俗耳,不闻王者为诗也。陈后主、隋炀帝皆工于诗,不免亡国,陛下何取焉!」覃笃于经术,上甚重之。
秋七月,以魏謩字申之,徵五世孙。
为补阙。李孝本二女配没右军,上取之入宫。拾遗魏誉上疏曰:「窃闻数月以来,教坊选试以百数,庄宅收市犹未已,又召李孝本女,不避宗姓,大兴物论,臣窃惜之。上即出之,擢謩为补阙,谓曰:朕选市女子以赐诸王耳。怜孝本女孤露,故收养宫中,謩于疑似之间,皆能尽言,可谓爱我,不忝厥祖矣」。命中书优为制辞以赏之。謩后为起居舍人,上就取记注观之,謩不可,曰:「记注兼书善恶,所以儆戒人君。陛下但力为善,不必观史」。上曰:「朕向尝观之」。对曰:「此向日史官之罪也。若陛下自观史,则史官必有所讳避,何以取信于后!」上乃止。又尝命謩献其祖文贞公笏,郑覃曰:「在人不在笏。上曰:「亦甘棠之比也」。
丁巳
二年春三月,彗星见。
彗星出于张,长八丈馀,诏撤乐减膳,以一日之膳分充十日。
夏四月,以柳公权为諌议大夫,上对中书舍人柳公权等于便殿,上举衫袖示之曰:「此衣已三浣矣!」时众皆美上之俭徳,公权独无言,上问其故,对曰:「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当进贤退不肖,纳諌诤,明赏罚,乃可以致雍熙服浣濯之衣,乃末节耳」。上曰:「中书舍人不应复为諌议,以卿有诤臣风采,湏屈卿为之」。故有是命。
以陈夷行字周道,其先江左诸陈世家颍川
、同平章事。夷行性介直,同位多相抵牾,独与郑覃善,每议政事,尝助之是冬,李固言罢为西川节度使
冬十月,国子监石经成。在今西安府学内。
初,郑覃奏:「经籍讹缪,请令儒臣校正,凖后汉熹平故事蔡邕书石经事见前。
勒石太学。从之。既而覃以宰相判国子监,奏以起居郎周墀字徳升,汝南人。
等勘定文字,旋令上石,至是始成。考旧唐书郑覃所立石经,官校字体,有乖师法,立后数十年,名儒皆不窥之,即今西安府学石经是也。天佑中,韩建改筑长安新城石,皆委弃城外。宋元佑中,吕大防始移今学,年岁久逺,剥泐残阙,后人别为摹补,刻立小石于碑旁,开成旧本所存什之五六而已。
戊午
三年春正月,以杨嗣复字继之,于陵子。
李珏同平章事。李石罢为荆南节度使。
上自甘露之变,意忽忽不乐,或徘徊眺望,或独语叹息,尝为宰相曰:「朕毎读书,耻为凡主,然与卿等论天下事,有势未得行者,退,但饮醇酒求醉耳」。时宦官恣横,李、石忘身徇国,故纲纪粗立,仇士良深恶之,潜遣盗杀之,不果。石入朝,盗射之微伤,马惊驰归,又有盗邀击于坊门,断其马尾,仅而得免。上大惊,诏中外捕盗甚急,竟无所获。
石惧,辞位,上深知其故而无如之何,从之。
以李宗闵为杭州刺史。
杨嗣复欲援进,宗闵,恐为郑覃所沮,乃先令宦官讽上,上以语宰相,覃果对曰:「陛下若怜宗闵,只可量移,若欲用之,臣请避位」。陈夷行亦曰:「宗闵纎人,向以朋党乱政,陛下奈何爱之?」杨嗣复曰:「事贵得中」。覃等因与嗣复互相诋讦,上曰:「与一州无伤」。覃等退,上谓魏謩曰:「宰相喧争如此,可乎?」对曰:「诚为不可,然覃等尽忠愤激,不自觉耳」。李固言素与嗣复珏善,固言既罢,引二人居大政,以排郑覃、陈夷行,毎议政之际,是非蜂起,上不能决也。
夏五月,禁诸道言祥瑞。
太和之末,杜悰镇鳯翔,时有诏沙汰僧尼,㑹有五色云见于岐山,近法门寺,民间讹言佛骨降,祥以僧尼不安之,故监军欲奏之,悰曰:云物变色,何常之有?未㡬获白兔,监军又欲奏之,悰曰:野兽未驯,且宜蓄之」。旬日而毙,监军不悦,画图献之。已,郑注代悰,奏紫云见,又献白雉,是岁遂有甘露之变。及悰判度支,河中奏驺虞见百官称贺,上谓悰曰:「李训、郑注皆因瑞以售其乱,乃知瑞物非国之庆,卿在鳯翔,不奏白兔,真先觉也」。对曰:「昔河出图伏羲以画八卦,洛出书大禹以叙九畴,皆有益于人,故足尚也。至于禽兽草木之瑞,何时无之?刘聪桀逆,黄龙三见,季龙暴虐,得苍麟、白鹿以驾紫,葢以是观之,瑞岂在徳?愿陛下専以百姓富安为国庆,自馀不足取也」。上善其言,遂诏诸道皆勿以祥瑞闻。
秋八月,诏神䇿将吏改官皆先奏闻。开成以来,神䇿将吏迁官多不奏闻,直牒中书,令覆奏施行,迁改殆无虚日。至是,始诏皆先奏闻,状至中书,然后检勘施行。
冬十月,太子永卒。
初,太子永之母王徳妃无宠,为杨贤妃所谮而死。太子颇好游宴,昵近小人,贤妃日夜毁之。上召宰相及两省、御史、郎官议废之,皆言太子年少,容有改过,国本至重,岂可轻动!中丞狄兼謩论之尤切,至于流涕。给事中韦温曰:「陛下惟一子不教,䧟之至是,岂独太子之过乎!」翰林及神䇿六军使数十人复表论之,上意稍解,宦官宫人坐流死者数十人,至是暴薨。《通鉴考异》曰:太子永非良死也,但宫省事秘,外人莫知其详,故第云「暴薨」。
吐蕃𢑱泰赞普死,弟逹磨立。𢑱泰多病,委政大臣仅能自守,故不为边患。逹磨荒淫残虐,国人不附,灾异相继,吐蕃益衰。
己未
,四年春三月,司徒、中书令、晋公裴度卒,谥曰文忠。
度镇河东,以疾求归东都,诏入知政事,正月至京师,不能入见,劳赐旁午,至是卒,上怪度无遗表,问其家,得半藁,以储嗣未定为忧,言不及私,度身貎不逾中人,而威望逺逹四夷,四夷见唐使,輙问度老少,用舍以身系国,轻重如郭子仪者二十馀年。
夏五月,郑覃、陈夷行并罢。
上与宰相论政事,陈夷行言不宜使威权在下。李珏曰:「夷行意疑宰相中有弄陛下威权者耳。臣屡求退,茍得王傅,臣之幸也」。郑覃曰:「陛下开成元年、二年,政事殊美,三年、四年殆不如前」。杨嗣复曰:「元年、二年覃、夷行用事,三年、四年,臣与李珏同之,罪皆在臣」。因叩头曰:「臣不敢更入中书」。遂趋出。上召还劳之,覃起谢曰:「此乃嗣复不容臣耳」。嗣复曰:「覃言政事一年不如一年,非独臣应得罪,亦上累圣徳」。退,三表辞位,上召出之,而罢覃及夷行。覃性清俭,夷行亦耿介,故嗣复等深疾之。
秋七月,以崔郸郾之弟
同平章事。郑覃、陈夷行既罢郸,以太常卿入相。冬十月,立陈王成美为皇太子。杨妃请立皇弟安王溶,穆宗第八子
为嗣,上谋于宰相,李珏非之,乃立敬宗少子成美为皇太子。上幸㑹寜殿,有童子縁□一夫往来,走其下如狂,上怪之,左右曰:「其父也」。上泫然流涕曰:「朕贵为天子,不能全一子!」召教坊刘楚材、宫人张十十等数人责之曰:「构害太子,皆尔曹也」。付吏杀之,因是感伤旧疾。遂増十一月,疾少间,坐思政殿,召当直学士周墀,问曰:「朕可方前代何主?」对曰:「陛下尧、舜之主也」。上曰:「朕岂敢比尧、舜,所以问卿者,何如周赧、汉献耳」。墀惊曰:「彼亡国之主,岂可比圣徳!上殆曰赧、献受制于强诸侯,今朕受制于家奴,以此言之,不如也」。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复视朝。
回鹘相掘罗勿弑彰信可汗,掘罗勿引沙陀兵共攻可汗,可汗自杀,国人立㕎馺特勒为可汗。㑹岁,疫大雪,羊马多死,回鹘遂衰。庚申
五年春正月,帝不豫,宦官仇士良、鱼𢎞志矫诏立颍王瀍,穆宗第五子
为皇太弟,废太子成美为陈王。帝崩,瀍杀成美,遂即位。是为武宗目。考太弟之立,仇士良,鱼宏志所为也。纲 于提纲不书,士良等矫诏而分注载之,纲与目义例不符。今依唐书帝纪改书。
上疾甚,命知枢宻刘宏逸、薛季棱引杨嗣复、李珏至禁中,欲奉太子监国中尉仇士良、鱼宏志以太子之立功不在已,乃言太子㓜且有疾,矫诏立瀍为太弟,成美复封陈王,越二日,上崩,士良说太弟,赐杨贤妃、安王溶、陈王成美死,太弟遂即位,时敕大行以十四日殡成服,谏议大夫裴夷直上言,期日太逺,不聴士良等追怨文宗,凡乐工及内侍得幸者,诛贬相继,夷直复上言:「陛下继统,宜速行丧礼,早议大政,以慰天下,而未及数日,屡诛戮先帝近臣,惊率土之视聴,伤先帝之神灵,国体至重,若使此辈无罪,固不可刑,若其有罪,旬日何晩?」又不聴 。裴夷直,字礼卿,河东人。
秋八月,𦵏章陵。在西安府富平县西北天乳山。
文臣曰:文宗恭俭儒雅,大和之初,政事修饬,号为清明,然仁而少断,宦官挠权,制之不得其术,故其终困以此云。
九月,以李徳裕同平章事。初,上之立,非宰相意,于是杨嗣复、李珏相继罢去,五月,嗣复罢,以崔珙同平章事,八月李珏亦罢。 崔珙,博陵人。
召徳裕而相之。徳裕入谢,言于上曰:致理之要,在于辨群臣之邪正。夫邪正二者,势不相容,正人指邪人为邪,邪人亦指正人为邪,人主辨之甚难。臣以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萝,非附他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竞为朋党。先帝深知朋党之患,然所用卒皆朋党之人,良由执心不定,故奸邪得乘间而入也。夫宰相不能人人忠良,或为欺罔,主心始疑于是,旁询小人,以察执政,如徳宗末年所聴任者,惟裴延龄辈,宰相署敕而已,此政事所以日乱也。陛下诚能慎择贤良以为宰相,有奸㒺者立黜去之,常令政事皆出中书,推心委任,坚定不移,则天下何忧不理哉!又曰:先帝于大臣,好为形迹小过,皆含容不言,日累月积,以至祸乱,兹事大误,愿陛下以为戒。臣等有罪,陛下当面诘之,小过则容其悛改,大罪则加之诛谴,如此,君臣之际,无疑间矣」。上嘉纳之。
冬十月,黠戞斯注见前
攻回鹘,破之,回鹘嗢没斯款塞,求内附。
黠戞斯部落,即古坚昆,唐初结骨也。注俱见前。
乾元中为回鹘所破,不通中国,其人悍勇,吐蕃、回鹘常赂遗之,假以官号。回鹘既衰,其酋长阿热始自称可汗。回鹘击之,连兵三十馀年,反为所败,㕎馺破杀诸部逃散可汗兄弟嗢没斯等及其相赤心那颉啜,各帅其众抵天徳塞下,贸谷食,且求内附。天徳军使温徳𢑱奏回鹘溃兵侵逼西城,诏振武节度使刘沔字汪,彭城人。
屯云迦闗,唐书地理志:单于府有云迦闗单于府,今归化城是。
以备之。
魏博节度使何进滔卒,子重顺知留后。重顺寻为节度使,赐名宏敬。
十一月,以李中敏为婺州刺史。
内谒者监仇士良请以开府荫其子为千牛,给事中李中敏判云:「开府阶诚宜荫子,谒者监何由有儿?」士良惭恚。李徳裕亦以中敏为杨嗣复之党,恶之,出为刺史。
武宗皇帝
辛酉
,㑹昌元年春三月,杀知枢宻刘宏逸、薛季棱,贬杨嗣复、李珏逺州刺史,裴夷直驩州司马。
刘宏逸、薛季棱有宠于文宗,仇士良恶之,上之立,非二人及宰相意,故杨嗣复、李珏既罢,士良屡劝上除宏逸等,于是赐二人死,仍遣中使就诛嗣复及珏、杜悰奔马见李徳,裕曰:「天子年少,新即位,兹事不宜手」滑。时陈夷行方复相,是月,夷行以御史大夫同平章事
,徳裕乃与夷行及崔珙、崔郸三上奏,请开延英赐对,遂入,泣涕极言,上命之坐者三,徳裕等曰:「臣等愿陛下免嗣复、珏二人,死勿使既死而众以为寃,今未奉圣㫖,臣等不敢坐」。久之,上乃曰:「特为卿等释之」。徳裕等跃下阶舞蹈,上召升坐,叹曰:「朕嗣位之际,宰相何尝比数!李珏、季棱志在陈王,嗣复、𢎞逸志在安王,陈王犹是文宗遗意,安王専附杨妃,向使安王得志,朕那复有今日?」徳裕等曰:「兹事暧昩,虚实难知」。遂追还二使,更贬嗣复等。
夏六月,诏:「群臣言事,毋得乞留中诏,臣下言人罪恶,并应请付御史台按问,毋得乞留中,以杜谗邪」。其后上复谓宰相曰:「文宗好聴外议,谏官言事,多不著名,有如匿名书。李徳裕曰:臣顷在中书,文宗犹不尔,此乃李训、郑注教文宗以术御下,遂成此风。人主但当推诚任人,有欺㒺者,威以明刑,孰敢哉!」上善之。
上受法籙,于赵归真。
拾遗王哲切諌,坐贬。
秋九月,诏河东振武备回鹘。先是,回鹘诸部奉乌介特勒为可汗,及是,天徳军使田牟布之弟
欲击回鹘以求功,奏称:回鹘叛将嗢没斯等侵逼塞下,请自出兵驱逐。上命朝臣议之,议者以为击之便,李徳裕曰:穷鸟入怀,犹当活之,况回鹘屡建大功,今为邻国所破,逺依天子,未尝犯塞,奈何乘其困而击之?宜遣使者镇抚,赐以粮食,此汉宣帝所以服呼韩邪也」。上问:「徳裕:嗢没斯降可保信乎?对曰:「朝中之人,臣不敢保,况敢保数千里外戎狄之心乎!然嗢没斯自去年九月至天徳,今年二月乌介始立,自无君臣之分,岂可谓之叛将!愿且诏河东、振武严兵保境以备之,仍诏田牟毋得邀功生事」。从之。已而嗢没斯诱杀赤心,击走那颉啜,率所部来降。诏以嗢没斯为懐化郡王,赐姓李氏,名思忠,以其所部为归义军。赤心那、颉啜俱见上。
卢龙军乱,冬十月,雄武军使张仲武范阳人
讨平之,诏以仲武知留后。
初,卢龙军乱,杀节度使史元忠,推牙将陈行泰主留务,表求节钺,李徳裕曰:「河朔事势,臣所熟谙,比来朝廷遣使太速,故军情遂固,若置之数月不问,必自生变,今请勿遣使以观之」。既而军中果杀行泰,立张绛,复求节钺,朝廷亦不问,雄武军使张仲武起兵击绛,且遣军吏呉仲舒奏表以闻。诏宰相问状,仲舒言:「行泰、绛皆游客,故人心不附。仲武,幽州旧将,性忠义,通书习事,人心向之,计今军中己逐绛矣。李徳裕问雄武士卒㡬何?」对曰:「军士土团合千馀人」。徳裕曰:「兵少何以立功?」对曰:「在得人心,不在兵多」。徳裕又问:「万一不克如何?」对曰:「幽州粮食皆在妫州及北边七镇,万一不能入,则据居庸闗,絶其粮道,幽州自困矣」。 七镇唐书地理志:檀州有大王北来保要、鹿固赤城,邀虏石子䴚七镇、居庸闗,亦曰军都闗,在今顺天府昌平州西北,即吕氏春秋九塞之一。
于是李徳裕奏:「行泰、绛皆使大将上表胁朝廷,邀节钺,故不可与。今仲武表请讨乱,与之有名,乃以仲武知卢龙留后,仲武寻克幽州。已而以仲武为卢龙节度使。
十二月,遣使慰问太和公主,公主下嫁回鹘,事具前。
回鹘乌介可汗。
先是,黠戞斯自谓李陵之后,与唐同姓,既破回鹘,得太和公主,遣逹干十人奉以归唐,时朝廷未之知,李徳裕请遣使赍诏诣嗢没斯,访问公主所在,从之,及是,回鹘乌介可汗引兵邀击黠戞斯逹干杀之,劫公主,南渡碛,屯天徳军境上,公主遣使上表为可汗求册命,乌介又使其相上表,借振武一城以居,上乃遣使慰问,赈米二万斛上赐乌介可汗敕书,喻以宜率部众渐复旧疆,漂寓塞垣,殊非良计,借城未有此比,或欲但求声援,亦湏且于漠南驻止,朕当许公主入觐,亲问事宜,倘湏接应,必无所吝,寻遣使行册命,而乌介屡扰邉境,遂不果行。
壬戌
二年春二月,以李绅同平章事。先是,崔郸罢为西川节度使,及是,绅由淮南入朝,遂相。
以柳公权为太子詹事。
散骑常侍柳公权,素与李徳裕善,崔珙奏为集贤学士,徳裕以恩非已出,因事左迁之。
三月,以刘沔为河东节度使。初,上以回鹘近塞,遣兵部侍郎李拭墉之子。
巡边,察将帅能否,拭还,称沔有威略,可任大事,遂以沔镇河东。夏四月,群臣上尊号。
上信任李徳裕,仇士良恶之,㑹上受尊号,将御楼宣敕,士良扬言于众曰:「宰相与度支议减禁军衣粮刍粟,如此,则军士必于楼前喧哗」。徳裕闻之,自诉于上,上怒,遽遣中使宣谕「两军,初无此事,且赦出朕意,非由宰相」。士良乃惶愧称谢。
秋七月,以李让夷。字逹心,陇西人。
同平章事陈夷行罢,遂以让夷同平章事。八月,回鹘入冦,诏诸道出兵御之。先是,屡诏乌介可汗帅众北还,乌介不奉诏,至是,突入大同川,注见前。
驱掠河东杂虏牛马数万,转鬬至云州,唐置,今山西大同府是。
诏诸州发兵,俟来春讨之。
九月,以白敏中字用晦,居易从弟
为翰林学士,上闻白居易名,欲相之,以问李徳裕,徳裕素恶居易,乃言居易病衰,不任朝谒,其从弟敏中辞学,不减居易,且有器识,故有是命。
冬十一月,以髙少逸渤海人
为给事中,郑朗字有融,覃之弟。
为諌议大夫。
初,上颇好畋猎及武戏,五坊小儿赏赐甚厚,尝谒太后,从容问为天子之道,太后劝以纳諌,上退阅諌䟽,多以游猎为言,自是出畋稍希,五坊无复横赐,至是复幸泾阳校猎,諌官髙少逸、郑朗諌曰:「陛下比来游畋稍频,出城太逺,侵星夜归,万㡬旷废」。上改容谢之,谓宰相曰:「本置諌官,使之论事,朕欲时时闻之」。宰相皆贺,乃递迁以赏之。
吐蕃逹磨赞普死。
初,逹磨普赞有佞幸之臣,史阙其名。
以为相。逹磨卒无子,佞相立其妃。綝氏兄子乞离胡才三岁,首相结,都邪见之不拜,曰:「赞普宗族甚多,而立綝氏子,国人谁服!其令鬼神谁飨其祀!国必亡矣!」因㧞刀𠢐面,恸哭而出,佞相杀之,国人愤怨。其将论恐热悍忍多诈,以诛綝妃,佞相为名举兵,大破其国兵,有众十馀万。癸亥
。三年春正月,刘沔大破回鹘,迎太和公主以归回鹘。乌介可汗侵逼振武,刘沔遣石雄徐州人
帅沙陀朱邪赤心执宜子后赐姓名曰李国昌。
三部袭其牙帐,沔自以大军继之。雄至振武,登城望回鹘见毡车数十乘,从者类华人,使谍问之,曰:「公主帐也」。雄使谍告之曰:「公主至此,当求归路,今将出兵击可汗,请公主驻车勿动」。雄乃凿城为十馀穴,引兵夜出,真攻可汗牙帐,可汗大惊,弃辎重走,雄追击,大破之于杀虎山,即黒山在今归化城界。
可汗被创遁去,保黒车子族,室韦别种在突厥北,善作车帐,故以为号。
雄迎公主以归。已而公主至京师,诏宰相百官迎谒。公主诣光顺门,去盛服,脱簪珥,诩和亲无状之罪。上遣中使慰谕,然后入宫。
二月庚申朔,日食。
三月,以太仆卿赵蕃为安抚黠戞斯使。先是,黠戞斯遣使献名马二,诏太仆卿赵蕃饮劳之上欲令蕃就求安西、北庭,李徳裕等言:「安西去京师七千馀里,北庭五千馀里,借使得之,当复置都䕶戍兵万人,不知此兵于何处追发,馈运从何道得通?此乃用实费以易虗名,非计也」。上乃止
黠戞斯求册命,上恐其不修臣礼,复求岁遗及卖马,李徳裕曰:「回鹘有平安史之功,故有岁赐。和市、黠戞斯未尝有功于中国,岂敢遽及赂遗?若虑其不臣,当与之约,必称臣叙同姓,执子孙礼,乃行册命」。上以为然,乃以赵蕃为安抚使,命徳裕草书赐之曰:「贞观中,黠戞斯先君身自入朝,朝贡不絶,回鹘陵虐,诸蕃可汗能复雠雪怨?茂功壮节,近古无俦,今其残兵不满千人,湏尽殱夷,勿留馀烬,又闻可汗与我同族,国家承北平太守谓李广
之后,可汗乃都尉谓李陵
苗裔,以此合族,尊卑可知,今欲册命可汗,且遣赵蕃喻意。自回鹘至塞上及黠戞斯入贡,毎有诏敕,上多命徳裕草之,徳裕请委翰林,上曰:「学士不能尽人意,湏卿自为之」。
赠悉怛谋右卫将军。
李徳裕追论维州悉怛谋事,上言维州㨿髙山絶顶,三面临江,在戎虏平川之冲,是汉地入兵之路。初,河、陇尽没,惟此独存,吐蕃潜以妇人嫁此州门者,三十年后,两男长成,窃开垒门,引兵夜入,遂为所䧟,号曰无忧城,从此凭陵近甸,旰食累朝。臣到西蜀,外扬国威,中缉邉备,维州熟臣信令空璧来归,南蛮震慑,山西八国皆愿内属,可减八处镇兵,坐收千馀里旧地。且维州末降前一年,吐蕃犹围鲁州,岂顾盟约?当时不与臣者望风疾臣。诏执送悉怛谋等,今彼自戮,臣累表陈论,答诏严切,竟令执还蕃帅即以此降人戮于境上,絶忠款之路,快凶虐之情,乞追奨忠魂,各加褒赠」。 鲁州河曲六,胡州之一,在宥州西。
故有是命。
夏四月,李徳裕乞罢,不许,徳裕乞闲局,上曰:「卿每辞位,使我旬日不得所,今大事皆未就,卿岂可求去?」
昭义节度使刘从諌卒,其子稹自为留后,诏诸道发兵讨之。
初,从諌累表言仇士良罪恶,遂与朝廷相猜恨,及疾病,与幕客张谷等谋效河北诸镇,以弟之子稹为都知兵马使,至是卒,稹秘不发丧,逼监军崔士康奏称从諌疾病,请命其子稹为留后,上谋于宰相,多以为回鹘馀烬未灭,复讨泽潞,国力不支,李徳裕独曰:泽潞事与河朔三镇不同,河朔习乱已久,人心难化,是故累朝以来,置之度外。泽潞近处,腹心一军,素称忠义如李抱真,成立此军,徳宗犹不许承袭,敬宗不恤国务,宰相又无逺略,刘悟之死,因授从諌,使其䟦扈,垂死之际,复以兵权擅付竖子,若又因而授之,则诸镇谁不思效其所为?天子威令不复行矣。上曰:卿以何术制之?果可克否?对曰:稹所恃者三镇,但得镇、魏不与之同,则稹无能为也。若遣重臣往谕王元逵,何宏敬以河朔传袭,已成故事,与泽潞不同,今将加兵泽潞,不欲更出禁军,其山东三州谓邢、洛、磁
委两镇攻之,贼平之日,将士并厚加官赏,茍两镇聴命,不从旁沮挠官军,则稹必成禽矣。上喜曰:吾与徳裕同之,保无后悔」。遂决意讨稹,命徳裕草诏赐元逵、宏敬,略曰:泽路一镇与卿事体不同,勿为子孙之谋,欲存辅车之势,但能显立功效,自然福及后昆。上称其语切要曰:「当如此直告之也」。
又赐张仲武诏,令専御回鹘,元逵、宏敬得诏悚息聴命。先是,崔士康表至,上遣供奉官薛士干往谕从諌,使就东都疗疾,遣稹入朝。士干入境,不问从諌之疾,直为己知其死者,都押牙郭谊兖州人
等大出兵迎之,请用河朔事体,遂扶稹出见将士发丧,不受敕命,徳裕又以议者多言刘悟有功,稹未可亟诛,请下百官议。上曰:悟迫于救死耳,非素心徇国也。藉使有功父子为将相二十馀年,国家报之足矣,稹何得复自立!朕以为凡有功,当显贵有罪,亦不可茍免也。
于是制削夺从諌及稹官爵,以王元逵、何宏敬为招讨使,与河东节度使刘沔、河阳节度使王茂元栖曜子
合力攻讨。先是,河北诸镇有自立者,朝廷必先有吊祭使、册赠使宣慰使,继往商度,然后用兵,故常及半岁,军中得以为备。至是,宰相亦欲遣使,上即下诏讨之,元逵受诏,即日出师屯赵州,诏又以李彦佐为晋绛行营招讨使。
五月,以崔铉字台硕,元略子。
同平章事。上夜召学士韦琮字礼玉,万年人。
以铉名授之。令草制,宰相、枢宻皆不之知。时枢宻使刘行深、杨钦义皆愿悫,不敢预事,老宦者尤之曰:「皆由杨刘懦怯,堕败旧风故也」。
筑望仙观于禁中。
六月,内侍监仇士良致仕,上外尊宠,士良内实忌之,士良颇觉,遂以老病致仕。其党送归私第,士良教之曰:「天子不可令闲,常宜以奢靡娯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更及他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读书,亲近儒生,彼见前代兴亡心,知忧惧,则吾辈踈斥矣!」其党拜谢而去。
吐蕃论恐热攻尚婢婢,姓没卢,名赞心,牙羊同国人。
于鄯州。本唐地没于吐蕃。
吐蕃鄯州节度使尚婢婢,好读书,不乐仕进,国人敬之。年四十馀,𢑱泰赞普强起之,使镇鄯州。婢婢寛厚沈勇,有谋略,论恐热谋,纂国恐婢婢袭其后,举兵击之,婢婢谓其下曰:「恐热之来,以我为不足屠也,不如迎伏以骄之,然后可图也」。乃遣使犒师,且致书,深自卑屈,恐热喜曰:「婢婢惟把书卷,不知用兵,待吾得国当位,以宰相坐之于家,无所用也」。乃引兵归,婢婢笑曰:「我国无主,则归大唐,岂能事此犬䑕乎!」已而婢婢击恐热,大破之,恐热单骑走归,寻复击婢婢,又大败。于是婢婢传檄河湟,曰:「汝辈本唐人,吐蕃无主,则相与归唐,无为恐热所获也」。
秋七月,以卢钧为昭义节度使。朝廷以钧在襄阳有恵政,得众心,故使领昭义以招怀之。
遣御史中丞李回字昭度,新兴王徳良六世孙。
宣慰河北三镇。诏遣御史中丞李回宣慰河北,令幽州早平回鹘,镇魏早平泽、潞,回至河朔,宏敬、元逵、仲武皆具櫜鞬郊迎,立于道左,不敢令人控马,让制使先行,自兵兴以来,未之有也。回明辩有胆气,三镇无不奉诏。
以石雄为晋绛行营节度副使。
李徳裕言:「向日河朔用兵,诸道利于出境,仰给度支,或阴与贼通,借一县一栅据之,自以为功,坐食转输,延引岁时。今请诏诸军,令王元逵取邢州,何𢎞敬取洺州,王茂元取泽州,李彦佐、刘沔取潞州,毋得取县」。上从之,彦佐行甚缓,徳裕请赐诏切责,仍以石雄为副,因以代之。已而雄代彦佐为节度使,受代之明日,即逾乌岭,破五寨,上得㨗书喜甚,谓宰相曰:「雄真良将!」徳裕因言:「比年潞州市有男子,磬折唱曰:石雄七千人至矣!刘从諌以为妖言,斩之破潞州者必雄也」。诏赐雄帛,雄悉置军门,自取一匹,馀分将士,故士卒乐为致死。 乌岭,山名,在平阳府翼城县东北,与泽州府沁水县接界。
八月,诏忠武节度使王宰智兴子
趋磁州,何宏敬㧞肥乡。三国,魏县,今属广平府。
平恩。汉县故城在今广平府曲周县。
先是,王元逵击败昭义兵,㧞宣务栅,在今顺徳府唐山县东北,以宣务山名
诏加元逵同平章事,及是,元逵前锋入邢州境已逾月,何宏敬犹未出师,元逵宻表宏敬怀两端,李徳裕言:「忠武累战有功,军声颇振,王宰年力方壮,谋略可称,请诏宰将忠武全军,径魏博,抵磁州,以分贼势,宏敬必惧,此攻心伐谋之术也」。从之。宏敬闻宰将至苍黄,出师㧞肥乡平恩,杀贼甚众,上曰:「宏敬已㧞,两县可释前疑,既有杀伤,虽欲持两端,不可得矣!」九月,以王宰兼河阳行营攻讨使。
时刘稹使牙将薛茂卿攻䧟河阳科斗寨,㑹河阳节度使王茂元有疾,李徳裕请以王宰为河阳行营攻讨使,使亟以军援河阳,兼可临制魏博,从之,茂元寻卒,宰遂进克天井闗,忠孝军素号精勇,王宰治军严整,贼甚惮之,薛茂卿以科斗寨之功,刘稹不加重赏,怨之宻进款于宰宰,引兵攻天井闗,茂卿小战遽走,遂克之。茂卿入泽州,遣谍知宰,许为内应,事觉,为稹所杀。
冬十月,以刘沔为义成节度使,李石为河东节度使。
沔与张仲武有隙,沔破回鹘,独迎太和公主以归,故仲武疾之。
朝廷恐其以私憾败公,故徙之。
甲子
四年春正月,河东都将杨弁作乱,讨平之。初,河东行营兵马使王逢沛之子
奏乞益榆社,隋县,今属山西辽州
,诏河东以兵二千赴之。时河东无兵,李石召横水戌在大同府西北
卒千五百人,使杨弁将之诣逢。旧制,军士出征,人给绢二匹。刘沔之去自河东徙义成
竭府库以自随。石初至,时军用乏以已,绢益之人才得一匹,时已歳尽,军士求过,正旦而行,监军吕义忠趋之,弁遂作乱,石奔汾州,弁据军府,使其侄诣刘稹,约为兄弟,朝议喧然,言两地皆应罢兵,李徳裕上言:「太原人心从来忠顺,止是贫虚,赏犒不足,况千五百人何能为?必不可纵,且用兵未罢,深虑所在动心,望诏李石还赴太原,召兵讨乱」。上从之,诏王逢留太原兵守榆社,以易、定、汴、兖兵还讨弁。又遣中使马元实至太原晓谕且觇之,元实受弁赂,还于众中,大言相公湏早与之节,徳裕曰:何故?元实曰:身牙门至柳子列十五里,曵地光明,甲若之,何取之?徳裕曰:李相正以无兵,故发横水兵赴榆社,弁何能遽至如此之众乎?元实曰:「召募所致耳。徳裕曰:「召募湏有货财,李相正以欠军士绢一匹,故致此乱,弁何从得之?元实辞屈,徳裕曰:纵其有十五里光明甲,必湏杀此贼府柳子即柳林,在太原 太原县东南
河东兵戍榆社者,闻朝廷令客军取太原,恐妻孥为所屠灭,乃拥监军吕义忠自取太原,擒杨弁,尽诛乱卒,送弁京都,并其党斩之。
三月甲寅朔,日食。
以刘沔为河阳节度使。
李徳裕言于上曰:「事固有激发而成功者,陛下命王宰趋磁州,而何𢎞敬出师,遣客军讨太原,而戍卒先取杨弁,令王宰久不进军,请徙刘沔镇河阳,仍令以义成精兵二兵直抵万善,镇名,在懐庆府河内县北。
处宰肘腋之下。若宰识此意,必不敢淹留,若宰进兵,沔以重兵在南,声势亦壮」。上从之。
以刘蒙字仁泽,晏之孙。
为巡边使。朝廷以回鹘衰微,吐蕃内乱,议复河、湟四镇即西安四镇见前
十八州,谓太原、河、渭、兰、鄯、阶、成、洮、岷、临、廓、垒、宕、甘、凉、𤓰、沙十八州。
乃遣给事中刘蒙巡边使,先备器械糗粮,令天徳、振武、河东训卒砺兵,以俟今秋。
以赵归真为道门教授先生,上好神仙归真,得幸,李徳裕諌曰:「归真敬宗朝罪人,不宜亲近」。上曰:「朕宫中无事时,与之谈道涤烦耳,至于政事,朕必问卿等与次对官,虽百归真,不能惑也」。徳裕曰:「小人见势所在,则奔趣之。旬日以来,归真之门,车马辐辏,愿陛下深戒之」。
夏六月,减州县冗员。
李徳裕以州县佐官太冗,奏令吏部郎中柳仲郢字谕䝉,公绰子
裁减凡一千二百一十四员。
诏削仇士良官爵,籍没家赀。宦官有发士良宿恶于其家,得兵仗数千,故有是命。秋七月,以杜悰同平章事。
上闻扬州倡女善为酒令,敕监军选而献之,监军请节度使杜悰,不从。监军怒,表其状,左右因请敕悰同选。上曰:「敕藩方选倡女入宫,岂圣天子所为!杜悰得大臣体,朕甚愧之」。遽敕勿选召。悰入相劳之曰:「卿不从监军之言,朕知卿致君之心。今相卿如得一魏徵矣」。悰既相李绅,罢为淮南节度使。
八月,邢、洺、磁三州降,郭谊斩刘稹以降。稹少年懦弱,押牙王恊、兵马使李士贵用事,専聚货财,府库充溢,而将士有功无赏,由是人心离怨。邢州将裴问请降于王元逵,洺州守将王钊、磁州守将安玉请降于何宏敬,李徳裕曰:「昭义根本尽在山东,三州降,则上党不日有变矣」。上曰:「郭谊必枭刘稹以自赎」。徳裕曰:「诚如圣料」。上曰:「于今所宜先处者何事?」徳裕曰:「万一镇魏,请占三州,朝廷难于可否,请以给事中卢宏止字子强,蒲州人。
为三州留后」。上从之,并诏卢钧乘驿赴镇。钧先领昭义节度。
潞人闻三州降,大惧。郭谊与王协谋,使人说稹以兵授谊,束身归朝,稹许之。谊遂杀稹,灭其族,函首遣使奉表降于王。宰宰以状闻,宰相入贺,上曰:「郭谊宜如何处之?」徳裕对曰:「刘稹呆孺子耳,阻兵拒命,皆谊为之谋主,及势孤力屈,又卖稹以求赏,此而不诛,何以惩恶!宜及诸军在境,并谊等诛之」。上曰:「朕意亦以为然」。乃诏石雄将七千人入潞州以应謡言,事见前。
昭义五州给复一年,诸道将士等级加赏。雄至潞州,尽执谊等送京师,皆斩之。卢钧素寛厚爱人,及是赴镇,散卒归之者皆厚抚之,人情大洽,昭义遂安。
加李徳裕太尉,赐爵卫国公,加李徳裕太尉、卫国公,徳裕辞,上曰:恨无官赏卿耳!」初,徳裕以比年将帅出征屡败,其弊有三,一者诏令下军前者日有三四,宰相多不预闻,二者,监军各以意见指挥军事,将帅不得専进退,三者每军各有宦者为监使,悉选军中骁勇数百为牙队,其在陈战鬬者,皆怯弱之士,每战视事,势小却,輙引旗先走,陈从而溃,徳裕乃与枢宻使杨钦义、刘行深议,约敕监军不得预军政,每兵千人,听取十人自卫,有功随例沾赏,二枢宻皆以为然,白上行之,自御回鹘至泽潞罢兵,皆守此制,自非中书所草诏,更无他诏自中出者,号令既简,将帅得以施其谋略,故所向有功。元和后数用兵,宰相或不休沐,或继火乃得罢,徳裕从容裁决,率午漏下还第,休沐輙如令,沛然若无事时,河北三镇,毎遣使者至京师,徳裕常面谕之曰:河北兵力虽强,不能自立,湏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归语汝使与其使,大将邀敕使以求官爵,何如自奋忠义,立功立事,结知明主乎?」由是三镇不敢有异志。
冬十一月,贬牛僧孺为循州长史,流李宗闵于封州。注见前。
李徳裕言于上曰:「刘从諌据上党十年,太和中入朝,僧孺、宗闵执政,不留之,加宰相纵去,以成今日之患」。又使昭义孔目官郑庆言从諌每得二人,书疏皆自焚毁,河南少尹李述与徳、裕书,言僧孺闻稹破失,声叹恨,徳裕奏之,上大怒,贬僧孺等,初甘露之变,李训、王涯、贾餗等子弟数人皆归从谏,至是皆为郭谊所杀,徳裕复下诏称逆贼,涯、餗已就,昭义诛其子孙,识者非之。乙丑
。五年,群臣上尊号。
李徳裕等请上尊号,上不受,凡五上表,乃许。义安太后王氏敬宗母
崩。谥恭僖𦵏光陵东园。
夏五月,以李回同平章事。
杜悰、崔铉罢回,以户部侍郎、同平章事、判户部如故。册黠戞斯为英武诚明可汗。
诏以陜虢观察使李拭充册使。拭未行,㑹帝崩,事遂寝。大中初,复遣使册之。
秋七月丙午朔,日食。
诏毁天下佛寺僧尼,并勒归俗。上恶僧尼耗蠧天下,欲去之,道士赵归真等复劝之,乃先毁山野招提,有常住之寺。
兰若,释氏静室。
至是,敕上都、东都各留二寺,每寺留僧三十人,天下节镇各留一寺,寺分三等,留僧有差。馀僧及尼并勒归俗寺,皆立期毁撒,仍遣御史分道督之,财货田产并没入官寺材,以葺公廨、驿舍、铜像、钟磬以铸钱,凡天下所毁寺四千六百馀区,招提兰若四万馀区,归俗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收良田数千万顷,奴婢十五万人。
九月,置备边库。
李徳裕请置备边库,令户部岁入钱帛十二万缗匹,度支盐铁岁入钱帛十三万缗匹,明年减其三之一,凡诸道所运助军财货皆入焉,以度支郎中判之。冬十月,以衡山道士刘元静为崇元馆学士,元静固辞还山,许之。
十二月,贬给事中韦宏质官。刘友益曰:不言所贬之官,史失之也。失之而书,病徳裕也。
李徳裕秉政日久,好徇爱憎,人多怨之,左右言其太専,上亦不悦。给事中韦宏质上疏,言宰相权重,不应更领三司钱谷,徳裕奏曰:「制置职业,人主之柄,宏质受人教道,所谓贱人图柄,臣非所宜言」。宏质贬官,由是众怒愈甚。
诏罢来年正旦朝㑹。
初,上饵方士金丹,性加躁急,喜怒不常,问李徳,裕以外事,对曰:「陛下威断不测,外人颇惊惧,天下既平,愿陛下以寛理之,使得罪者无怨,为善者不惊,则天下幸甚!」上自秋来,已觉有疾,而道士以为换骨,至是,诏罢正旦朝㑹。
丙寅
六年春三月,帝崩。光王忱本名怡,宪宗子帝之叔。
即位。是为宣宗。「 ,《纲目》作「立光王忱为皇太叔,帝崩,太叔即位。徐昭文考证》曰:「武宗疾笃,旬日不言,宦官定策禁中,立光王忱为皇太叔。是忱之立,非由武宗乃宦官也。且太叔之号,于古无之。考周懿王崩,父共王弟辟方立,是为孝王。当依此例。据《事直书》曰:帝崩,光王忱即位,以著藩王入承大统之义,而去宦官所定不正之名。今从之。
上疾久未平,以为唐土徳,不可以王气胜君名,上名瀍。瀍旁从水土所胜也
乃改名炎。初,宪宗纳李锜妾郑氏,生光王怡㓜,时宫中皆以为不慧,太和之后,益自韫匿,群居游处未尝发言,文宗好诱其言以为戏笑。上性豪迈,尤所不礼,及上疾笃,旬日不能言,诸宦官宻于禁中定䇿,下诏以皇子㓜冲立,怡为皇太叔,更名忱,令权勾当军国政事,太叔见百官,哀戚满容,裁决庶务,咸当于理,人始知有隠徳焉,上崩,以李徳裕摄冢宰,太叔即位,徳裕奉册既罢,上宣宗
,谓左右曰:「适近我者,非太尉邪?毎顾我,使我毛髪洒淅」。
夏四月,尊母郑氏为皇太后,李徳裕罢为荆南节度使。徳裕秉权日久,位重有功,众不谓其遽罢,闻之莫不惊骇。徳裕既罢,遂以白敏中同平章事。
赵归真等伏诛。
五月,诏上京增置八寺,复度僧尼。六月,定太庙为九代十一室,复祀代宗。以敬文、武宗自为一代,为九代、十一室。既而禘于大庙,礼院奏祝文于穆敬、文、武,但称嗣皇帝,臣某,昭告」。从之。
秋七月,回鹘弑乌介可汗。
乌介之众降,散馁死,所馀不及三千人。其相弑之,而立其弟遏捻。遏捻裒残部仰食于奚,后张仲武击奚,破之。遏捻走窒韦,馀众为黠戞斯所虏,回鹘浸耗灭。
八月,𦵏端陵。在西安府三原县东。
贺善赞曰:武宗天姿英果,善属贤相,故能外降黠戞,内平刘稹。然虽知恶释氏,而仍信道流,则亦未得为卓然者。
以牛僧孺为衡州长史,李宗闵为郴州司马。僧孺、宗闵及崔珙、杨嗣复、李珏等五相皆武宗所贬逐,至是同日北迁。宗闵未行而卒。
九月,以李景让名后已登之孙
为浙西观察使,景让在浙西,有牙将忤意,杖之而毙,军中愤怒,将为变,其母郑氏闻之,出坐听事,立景,让于庭而责之曰:「天子付汝以方面,岂得以国家刑法为喜怒之资,而妄杀无罪之人乎!万一致一方不寕,岂惟上负朝廷,使垂老之母衔羞入地,何以见汝之先人哉!」命左右禠其衣坐之,将挞其背,将佐皆为之请,久乃释之,军中遂安。郑氏性严明,早寡,家贫,子㓜每自教之,宅后墙䧟,得钱盈船,母祝之曰:「吾闻无劳而获,身之灾也,天必以先君馀庆,矜其贫而赐之,则愿诸孤学问有成,此不敢取」。遽命掩而筑之。景让宦达髪已斑白,小有过,不免捶楚。
冬十月,帝受三洞法籙于道士刘元静。十二月戊辰朔,日食。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六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