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五十四唐
睿宗皇帝
辛亥
,景云二年春二月,命太子监国,以宋王成器为同州刺史,豳王守礼故太子贤之子。
为豳州刺史,安置太平公主于蒲州。初,太平公主以太子年少,意颇易之,既而惮其英武,数为流言,云太子非长不可立,每觇伺其所为,纎悉必闻于上,与益州长史窦懐贞结党,欲危太子,邀韦安石至其第,安石固辞不往,上尝宻召安石,谓曰:闻朝廷皆倾心东宫,宜察之。对曰:陛下安得亡国之言,此乃太平之谋耳!太子有功于社稷,仁明孝友,天下所知,愿陛下无惑。上矍然曰:朕知之矣,卿勿言。公主又尝乘辇邀宰相于光范门内,讽以易置东宫,众皆失色,宋璟抗言曰:东宫有大功于天下,真宗庙社稷之主,柰何忽有此议!与姚元之宻言于上曰:宋王,陛下之元子,豳王,髙宗之长孙,公主交构其间,将使东宫不安,请出宋豳王皆为刺史,罢岐、薛二王,岐王名隆,范、薛、王名隆业,皆帝之子。
左右羽林、太平公主、武攸暨皆于东都安置」。上曰:「朕惟一妹,岂可逺置东都诸王惟卿所处」。顷之,上谓侍臣曰:「术者言五日中当有急兵入宫,卿等为朕备之。张说曰:此必奸人欲离间东宫,愿陛下早使太子监国,则流言自息矣。元之曰:「张说所言,社稷之至计也」。上悦,以宋王成器为同州刺史,豳王守礼为豳州刺史、太平公主,蒲州安置,命太子监国,六品以下官徒以下罪并听处分。已而太平公主闻姚元之、宋璟之谋,大怒,以让太子。太子惧,奏二人离间姑兄,乃贬元之为申州刺史,璟楚州刺史,宋、豳二王寝刺史之命。太平公主亦即还京师。
以韦安石为中书令,李日知为侍中,安石日知为政,纪纲紊乱,复为景龙之世矣。夏四月,制政事皆取太子处分。
上召三品以上,谓曰:「朕素懐淡泊,不以万乘为贵,今欲传位太子,如何?」群臣莫对。殿中侍御史和逄,尧岐州岐山人。
太平公主之党也,言于上曰:「陛下春秋未髙,方为四海所依仰,岂得遽尔!」上乃止。制凡政事皆取太子处分军旅死刑及五品除授,议定以闻。
六月,置十道按察使。刘友益曰:按察使之名始此。
时遣使按察十道,分山南为东西两道,分陇右为河西道。又分天下置二十四都督,杨、益州并荆四州为四大都督,汴、兖、魏、兾、蒲、绵、秦、洪、润、越十州为中都督,齐、鄜、泾、襄、安、潭、遂、通、梁、䕫十州为下都督。
各纠察所部刺史以下善恶。太子右庶子李景伯、舍人卢备等上言:「都督专生杀之柄,权任太重,或用非其人,为害不细。今御史秩卑望重,以时巡察,奸宄自禁」。已而竟罢都督,惟大大都督府如故。
但置按察使,道各一人。开元二年,更曰十道按察采访处置使,至四年罢,八年复置,十年又罢,十七年复置。
秋九月,以窦懐贞为侍中。懐贞每退朝,必诣太平公主第,时修金仙、玉真二观,帝以西域隆昌二公主为女冠,为之造观,改号二公主为金仙、玉真。
群臣多谏,懐贞独劝成之,身自督役,怀贞寻同三品,有相者谓曰:「公有刑厄,懐贞惧,请解官为安国寺奴」。敕听之。未几,复以为左仆射。
冬十月,韦安石、郭元振、窦懐贞、李日知、张说罢。以刘幽求、魏知古、深州陆泽人。
崔湜并同三品,陆象先呉人,元方之子。
同平章事。
上御承天门,引韦安石等宣制,责以政务多阙,水旱为灾,辅佐非才,并罢政事,以刘幽求等同三品,象先同平章事,皆太平公主之志也。象先清慎寡□,言论髙逺,时人所重,湜私侍太平公主,欲用为相,湜请与象先为同升,上不欲用湜,公主涕泣以请,从之。
召司马承祯字子微,洛州温人。
至京师,寻许还山,上召天台道士司马承祯,问以阴阳数术,对曰:「道者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安肯劳心以学数术乎?上曰:理身无为则髙矣,如理国何?」对曰:「国犹身也,顺物自然而心无所私,则天下理矣」。上叹曰:「广成之言,荘子,广成子居崆峒之山,黄帝访之,问至道焉。
无以过也」。承祯固请还山,上许之。尚书左丞卢藏用指终南山,谓承祯曰:「此中大有佳处,何必天台!」承祯曰:「以愚观之,此乃仕宦之㨗径耳。藏用尝隠终南武氏时徵为左拾遗,故承祯言之壬子
太极元年,元宗皇帝先天元年八考,是年正月改元太极,五月改元延和。 月,元宗即位,改元先天,一岁三元。唐书帝纪、通鉴皆于正月,即书元宗年号。纲目则以太极纪年,先天仍用分注,今依之。
春正月,祀南郊。
初,武氏时天册万岁元年,
南郊,始合祭天地,至是,上将有事南郊,有司议不设皇地祗位,谏议大夫贾曾河南,洛阳人
,请合享天地如古制,曾言郊之与庙皆有禘,禘于庙,则祖宗合食于太祖,禘于郊则地祗群望合食于圜丘。三辅故事:祭于圜丘,上帝、后土位皆南面,则是汉尝合祭矣。
诏宰相礼议皆如曾言,㑹上欲祭地北郊,曽议遂寝。考新、旧唐书礼乐志及贾曾传,皆云武氏时始合祭天地,睿宗太极元年复用分祭,贾曾虽建合祭之议而不果行。至元宗天寳元年,又复合祭,记载甚详。通鉴于是年正月书睿宗祀南郊,初因谏议大夫贾曾议合祭天地于五月,则又书上祭北郊,前后似不明晰,今因新、旧书改辑。
以萧至忠为刑部尚书。
萧至忠自托于太平公主,公主引为尚书。华州长史蒋钦绪,其妹夫也,谓之曰:「如子之才,何忧不达,勿为非分妄求」。至忠不应。钦绪退而叹曰:「九代卿族,一举灭之,可哀也哉!」左传:术太叔仪之言。至忠,萧徳言之曾孙,故钦绪引之。
至忠素有雅望,尝自公主第门出,遇宋璟,璟曰:「非所望于萧君也」。至忠笑曰:「善乎,宋生之言!」遽䇿马而去。明年正月,至忠拜中书令,李自知为刑部尚书。
夏五月,祭北郊。是月,改元延和。
秋七月,彗星出西方,入太微。注见前。
八月,帝传位于太子,太子即位,尊帝为太上皇、太平公主,使术者言于上曰:「彗所以除旧布新,又帝座太彻垣中有五帝座。
及心前星,心三星中星为明堂天子位,前星为太子。
皆有变,皇太子当为天子。上曰:「传徳避灾,吾志决矣。公主及其党皆以为不可,太子闻之,固辞。上曰:汝为孝子,何必待柩前然后即位邪?太子流涕而出,制传位于太子。太子又上表辞太平公主,劝上自总大政,上乃谓太子曰:「汝以天下事重,欲朕兼理之邪?昔舜禅禹,犹亲巡狩,朕虽传位,岂忘家国!其军国大事,当兼省之。太子即位,尊帝为太上皇,上皇自称曰朕,命曰诰,五日一受朝于太极殿,皇帝自称曰予,命曰制。敕日受朝于武徳殿,三品以上除授及大刑政乃奏,上皇决之。大赦,改元。曰先天。
立妃王氏下邽人,仁皎之女。
为皇后,流刘幽求于封州。唐置明省,今广东肇庆府封川县是。
初,河内人王琚预于王同皎之谋,事具前。
亡命佣书于江都。上之为太子也,琚还长安,见上至庭中,故徐行。宦者曰:「殿下在帘内」。琚曰:「何谓殿下?今独有太平公主耳」。上遽召见,与语,琚曰:韦庶人弑逆,人心不服,诛之易耳。太平公主凶猾无比,大臣多为之用,琚窃忧之。上引与同榻坐,泣曰:主上同气,唯有太平,言之恐伤主上之心,不言为患日深,为之奈何?琚曰:「天子之孝,当以安宗庙社稷为事,岂顾小节!上悦。及即位,以为中书侍郎。是时宰相多太平公主之党,刘幽求与羽林将军张暐谋使言于上曰:「窦怀贞、崔湜、岑羲皆因公主得进,日夜为谋不轨。若不早图,一旦事起,太上皇何以自安!请速诛之!」上以为然。暐泄其谋,上大惧,遽列上其状。有司奏流幽求于封州,张暐于峰州。初,崔湜坐与谯王重福通书,当死,张说与幽求营护,得免。既而湜附太平公主,谋罢说政事。及幽求得罪,湜讽广州都督周利贞使杀之。桂州都督王晙知其谋,留幽求不遣,由是得免。 峰州,唐置地,在今安南国。
九月丁帽朔,日食。
冬十月,沙陁金山遣使入贡沙陁、处月西突厥别部
之别种也,姓朱邪氏。考沙陁者,北庭之大碛也,在金娑山之阳,蒲䫉海之东,自处月以来,世居此碛,因以为号,以朱邪为姓。其后北徙,是为后唐。 沙陁,今巴里坤西北路。天山之北有大碛,绵亘葢沙陁故地。
十二月,刑部尚书李日知致仕,日知左官不待捶挞而事集,刑部有令史,受敕三日忘不行,日知怒,欲捶之,既而谓曰:「我欲捶汝,天下人必谓汝能撩李日知嗔,受李日知杖,不得比于人,妻子亦将弃汝矣」。遂释之,吏皆感悦,无敢犯者。
元宗明皇帝
癸丑
,开元元年春二月,御楼观灯,大酺,开门然灯,大酺合乐,上皇与上御门楼临观,以夜继昼,凡月馀,左拾遗严挺之名浚,以字行,华州华阴人
上疏谏,以为:「酺者因人所利,合醵为欢,今乃损万人之力,营百戏之资,非所以光圣徳、美风俗也。敕以挺之忠直宣示百官,厚赏之。晋陵尉杨相如上疏言时政,略曰:隋氏以纵欲而亡,太宗以抑欲而昌,人主不可不慎择也。夫人主莫不好忠正而恶邪佞,然忠正者常疏,佞邪者常亲,以至于覆国,危身而不悟,何哉?忠正者多忤意,佞邪者多顺指,积忤生憎,积顺生爱,此亲疏之所以分也,诚能爱其忤以収忠贤,恶其顺以去佞邪,则太宗之业,将何逺哉!夫法贵简而能禁,罚贵轻而必行,小过不察则无烦苛,大过不漏则止奸逆使简而难犯,寛而能制则善矣。上览而善之。
以髙丽大祚荣大姓。祚,荣名。
为勃海郡王。初,髙丽既亡,事见前。
其别种大祚。荣徙居营州,阻险自固。武氏使将军李楷固讨之,大败祚。荣遂东据东牟山,胡三省注:山在挹娄国界,地直营州东二千里。
髙丽、靺鞨之人稍稍归之,地方二千里,户十馀万,胜兵数万人,附于突厥。中宗时,遣子入侍,至是以为勃海郡王。
秋七月,太平公主谋逆,赐死。萧至忠、岑羲、窦懐贞、崔湜伏诛。
太平公主依上皇之势,擅权用事,宰相七人五出其门,文武之臣大半附之,与窦懐贞、岑羲、萧至忠、崔湜、薛稷、僧慧范等谋废立,又与宫人元氏谋于赤箭粉,赤箭,草部药名研粉服之,延年益气。
中置毒以进。中书侍郎王琚言于上曰:事迫矣,不可不速发!左丞张说自东都遣人遗上佩刀,荆州长史崔日用入奏事,言于上曰:太平谋逆有日,陛下往在东宫,犹为臣子,若欲讨之,须用谋力。今但下一制书,谁敢不从!万一奸宄得志,悔之何及!上曰:诚如卿言,直恐惊动。上皇日用曰:天子之孝在于安四海,若奸人得志,则社稷为墟,安在其为孝乎!请先定北军,即羽林万骑。
后收逆党,则不惊上皇矣。上以为然,乃与岐王范、薛王业、二王名,避帝讳,俱去隆
郭元振、王毛仲、姜皎上邽人。謩,曾孙
、李令问靖弟客师之孙
、王守一、后父仁皎子
及内给事,属内侍省,从五品下。
髙力士,潘州人本冯盎曾孙,中人髙延福养以为子,遂冒其姓。
等定计率兵三百馀人入䖍化门,召至忠羲,斩之,懐贞自缢死,戮其尸。上皇闻变,登承天门楼,郭元振奏:皇帝前奉诰诛窦懐贞等,无他也。上皇乃下诏:自今军国政刑,一取皇帝处分,徙居百福殿。太平公主赐死,诸子及党与死者数十人。崔湜与右丞卢藏用俱坐私侍公主,流岭南,寻以湜与逆谋,追赐死。初,太平公主与湜等谋废立,陆象先独以为不可。公主曰:废长立少,已为不顺。且又失徳,若之何不去?象先曰:既以功立,当以罪废。今窦无罪,象先终不敢从。上既诛,懐贞等召象先谓曰:岁寒知松栢,信哉!」时穷治公主私党,象先宻为申理,所全甚多,然未尝自言,时无知者。
以髙力士为右监门将军,知内侍省事。初,太宗定制,内侍省不置三品官,黄衣廪食,守门传命而已。中宗时,七品以上至千馀人,然衣绯者尚寡,上在藩邸,力士倾心奉之,及为太子,奏为内给事,至是,以诛萧岑功赏之,是后宦官増至三千人,除三品将军者寖多,宦官之盛自此始。
范氏祖禹曰:中人不可假以威权,盖近而易以为奸也。明皇不戒,履霜坚冰而轻变太宗之政,崇宠宦官,增多其员。自是以后,寝干国政,末流之祸,实基于此。
冬十月,引见京畿县令。
戒以惠养黎元之意。
讲武于骊山。
上幸新丰,讲武于骊山之下,徵兵二十万,以军容不整,坐兵部尚书郭元振于纛下,将斩之,刘幽求、张说谏曰:元振有大功于社,禝不可杀」。乃流新州而斩给事中、知礼仪事唐绍,上始欲立威,亦无杀绍之意,将军李邈遽宣敕斩之,上寻罢邈官,废弃终身。时二大臣得罪,诸军震慑失次,惟薛纳、觧琬二军不动,上遣轻骑召之,皆不得入其阵,上深叹美之。 解琬,魏州元城人。
以同知刺史姚元之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上欲以姚元之为相,张说疾之,使御史大夫赵彦昭弹之,上不纳。又使殿中监姜皎言于上曰:陛下常欲择河东总管而难其人,臣今得之矣!问:为谁?皎曰:元之文武全才,真其人也。上曰:此张说之意,汝何得面欺?皎叩头首服,时上方猎渭川,即召元之至行在,拜以为相。元之既至,上询以天下事衮衮,不知倦,上曰:卿宜遂相朕。元之知上大度鋭于为治,乃先设十事以坚上意,一愿政先仁恕,二愿不幸边功,三愿法行自近,四愿宦竖,不与政事,五愿絶租赋,外贡献,六愿戚属,不事䑓省,七愿接臣下,以礼八愿,群臣皆得批逆鳞犯忌讳,九愿絶佛老营造十愿鉴禄,莽阎梁之乱,为万代法。上曰:「朕能行之。元之顿首谢,翌日,拜兵部尚书,同三品。
元之三为宰相,皆兼兵部尚书,縁边屯戍斥堠、士马储械,无不黙记,上每事谘访,应答如响,同僚唯诺而已元之常奏,请序进郎吏,上仰视殿屋,再三言之,终不应,元之惧,趋出罢朝,髙力士谏曰:「陛下新总万几,宰臣奏事,当面加可否,奈何一无省察?」上曰:朕任元之以庶政,大事当奏闻共议之,郎吏卑秩,乃以烦朕耶?㑹力士宣事,至省中,道上语,元之乃安。左拾遗张九龄以元之有重望,为上所信任,奏记劝其逺謟躁进,纯厚略曰:「君候职相国之重,持用人之权,为时未几,而浅中弱植之徒,已延颈接踵而至,謟亲戚以求誉,媚宾客以取容其间,岂不有才所失,在于无耻元之嘉。纳其言 张九龄,字子寿,韶州曲江人。
十一月,群臣请加尊号,加号开元神武皇帝。
命中书侍郎王琚行边。
中书侍郎王琚为上所亲厚,群臣莫及。或言于上曰:「琚权谲纵横之才,可与之定祸乱,难」与之守承平」。上由是寖疏之,使按行北边诸军。
十二月,改官名。
仆射为丞相,中书为紫微省,门下为黄门省,侍中为监。雍州为京兆府,洛州为河南府,长史为尹,司马为少尹。
以姚崇为紫微令,张说为相州刺史。元之避开元尊号,复名崇,崇既为相,张说惧,乃潜诣岐王申款。他日,崇对于便殿,行微蹇,上问:「有足疾乎?对曰:「岐王陛下爱弟,张说为辅臣,而密乘车入王家,恐为所悮,故忧之」。遂左迁说为相州刺史。
甲寅
二年春正月,定内外官出入恒式制选京官有才识者除都督、刺史,都督、刺史有政迹者,除京官使出入常均,永为恒式。
置左、右教坊。刘友益曰:教坊之名始此。
旧制,雅俗之乐,皆𨽻太常。上以太常,礼乐之司不应典倡优杂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又选乐工宫女数百人自教之,谓之「皇帝梨园弟子。礼部侍郎张廷圭、酸枣尉袁楚客皆上疏以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近端士,尚路朴素,深以悦郑声、好逰猎为戒。上虽不能用,欲开言,咸嘉赏之。
沙汰僧尼。
中宗以来,贵戚争营寺,度僧富户强丁,削发避役。姚崇上言:「佛圗澄不能存,赵鸠摩罗什不能存秦,齐襄、梁武未免祸殃,何用妄度奸人,使坏正法?」上从之。沙汰万二千馀人,禁创寺,铸佛写经,百官之家毋与僧尼、道士往还。
以薛讷同紫微黄门三品,将兵击契丹。初,营州都督治柳城,以镇抚奚、契丹。武后之世,都督赵文翽失政,事其前
,奚、契丹攻陷之。或言韎●、奚、霫以唐不建营州,无所依投,故且附突厥。并州长史薛讷奏请复置营州,上亦欲讨契丹,姚崇等谏,不听,遂以讷同三品,将兵击契丹,群臣乃不敢言。是秋,薛讷及奚、契丹战于滦河,败绩,诏削讷官爵。后奚、契丹内附,乃复置营州都督于柳城。
二月庚寅朔,太史奏日食,不应。太史奏太阳应亏不亏。姚崇表贺,请书史册,从之。贬刘幽求为睦州,隋置,今浙江严州府是。
刺史锺绍京为果州,唐置,今四川顺庆府是。
刺史。
或告太子少保刘幽求、詹事锺绍京有怨望语,按问不服,姚崇、卢懐慎等言于上曰:「幽求等皆功臣,乍就闲职,不无沮䘮,若令下狱,虑惊逺听」。乃皆贬之。时紫微侍郎王琚行边未还,坐党贬泽州刺史。后幽求复徙郴州,愤恚道卒,绍京屡迁少詹事,以寿终。
三月,贬韦安石、韦嗣立、赵彦昭、李峤为诸州别驾。御史中丞姜晦上邽人,皎之弟。
以宗楚客等改中宗遗诏。事见前。
当时宰相韦安石、韦嗣立、赵彦昭、李峤不能匡正,令监察御史郭震奏弹贬之。晦又奏安石检校定陵盗隠官物,下州徵赃。安石愤恚而卒。时又贬武后时酷吏周利贞等放归草泽,终身切齿。
夏五月,罢员外检校官。
以歳饥,悉罢员外试检校官,自今非战功及别敇,毋得注拟。时薛王业之舅王仙童侵暴百姓,御史弹奏,业为之请,敕覆按之。姚崇、卢懐慎奏御史言是,上从之。申王成义奏以府録事为叅军,崇等不可,事亦寝。由是贵戚束手请谒不行。
魏知古罢。
知古本起小吏,姚崇荐之,至为相,崇意轻之,请知古知东都选事,遣吏部尚书宋璟于门下过官。唐置,凡文武官六品以下必过门下省,审定,谓之过官。
知古衔之。崇二子分司东都,有所请托,知古归,悉以闻。他日,上问崇「卿:子何官?才性何如?」崇揣知上意,对:「臣三子两在东都,为人多欲而不谨,是必以事干知古,臣未及问之耳」。上问安从知之,对曰:「知古微时,臣尝卵而翼之。臣子愚以为知古容其为非,故敢干之耳」。上于是以崇为无私而薄知古,欲斥之。崇固请曰:「臣子无状,陛下赦之,已幸茍逐,知古累圣政矣」。上久乃许之,知古竟罢为工部尚书。
六月,以宋王成器等为诸州刺史,但领大纲州务皆委上佐。长史,司马。
是后诸王领州并凖此。
秋七月,焚珠玉锦绣于殿前。上以风俗侈靡,制乘舆、服御、金银器玩,令有司消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后妃以下皆无得服敕。百官所服𢃄及酒器、衔灯,三品以下听饰以玉,四品以金,五品以银,馀皆禁之。妇人从其夫子,自今天下更毋得采珠玉、织锦绣等物,罢两京织锦坊。其后上以贾人言,命监察御史杨范臣往海南求珠翠竒寳,范臣奏曰:「陛下前年焚珠玉锦绣,示不复用,今所求者何以异于所焚者乎?夫御史,天子耳目之官,必有军国大事,臣虽触冒炎瘴,死不敢辞,此特贾人眩惑求媚,无益圣徳」。上遽引咎慰谕而罢之。
襄王重茂薨于房州,谥曰殇皇帝。
作兴庆宫。后谓之南内,故址在今咸宁县东南。
宋王成器等请献兴庆坊宅为离宫,许之。仍赐成器等宅,环于宫侧。又于宫西南置楼,西曰花萼相,辉南曰勤政务本。
八月,出宫人。
初,民间讹言上采宫女以充掖庭,上闻之,命有司具牛车于崇明门,选后宫无用者载还其家,讹言乃息。吐蕃入㓂,以薛讷为陇右防御使击之。
吐蕃众十万㓂临洮,至渭源,后魏县,今属甘肃兰州府。
掠牧马,命薛讷以白衣摄官。
郭知运、字逢时,𤓰州晋昌人。
王晙帅兵击之。是冬,讷与吐蕃战于武街,晋县,唐为驿。废城在今兰州府狄道州东。
大破之。时王晙帅所部与讷㑹击吐蕃,方屯大来谷,晙遣勇士七百,衣敌衣,夜袭之,多置鼔角于其后,前军遇敌大呼,后人鸣鼓角以应之,敌以大军至,惊惧,自相杀伤,死者万计,遂大溃。讷自武街与晙军㑹,追奔至洮水,复大败之,前后杀获数万。丰安军使王海宾战死,其子忠嗣方九岁,上以为尚辇奉御,养之宫中。 大来谷,在渭源界王海宾,华州郑人。忠嗣,本名训,帝赐名。
以武后鼎铭》颁告中外。
太子宾客薛谦光以武后鼎铭有云「上天降鉴,方建隆基」,为上受命之符,献之。姚崇表贺,请宣示史官,颁告中外。
敇诸州修常平仓法。
敇,以歳稔,令诸州修常平仓法,江、岭、淮、浙剑南下湿,不堪贮积,不在此例。
冬十二月,立皇子嗣真为鄫王,嗣谦为皇太子。嗣真,上长子,母曰刘华妃。嗣谦上次子,母曰赵丽妃。丽妃以倡进有宠,故立之。
置幽州节度、经略大使,刘友益曰:特书置,志祸始也。
领幽、易、平、妫、檀、燕六州。诸州注俱见前。
乙卯
,三年春正月,以卢懐慎为黄门监,懐慎清谨俭素,不营资产俸赐,随散亲旧妻子,不免饥寒,所居不蔽风雨。姚崇尝有子䘮谒告十馀日,政事委积,懐慎不能决,惶恐入谢,上曰:「朕以天下事委姚崇,以卿坐镇雅俗耳」。崇既出,须臾裁决俱尽,崇颇有得色,顾谓紫微舍人齐浣曰:「我为相可比何人?」浣未对,崇曰:「何如?管晏?对曰:「管、晏之法,虽不能施于后,犹能没身。公所为法,随复更之,似不及也」。崇曰:「然则竟何如?」浣曰:「可谓救时之相耳」。崇喜,投笔曰:「救时之相,岂易得乎!」懐慎自以其才不及崇,每事推之,时人谓之「伴食宰相」。 齐浣,字洗心,定州义丰人。
夏四月,以薛讷为凉州大总管,郭䖍瓘齐州厯城人。
为朔川,通鉴作「朔州」。
大总管。
初,突厥可汗黙啜衰老昏虐,其葛逻禄、胡禄屋诸部降唐者,前后万馀帐,制皆以河南地处之,遣薛讷居凉州,郭䖍瓘居并州,勒兵以备黙啜。
秋七月庚辰朔,日食。
九月,置侍读官。刘友益曰:侍读之名始见于此。
上谓宰相曰:「朕每读书有疑,无从质问,可选儒士入内。侍读卢懐慎荐太常卿马懐素,以为左散骑常侍,与右散骑常侍禇无量。字宏度,杭州盐官人。
更日侍读,听肩舆乘马于宫中,以无量羸老为造腰舆,使内侍舁之,亲送迎之,待以师傅之礼。
西域八国请降。
初,监察御史张孝嵩奉使廓州,后周置故城,在今西宁府而宁县。
听便宜从事。拔汗那者,古乌孙也,内附歳久,吐蕃攻之,其王奔安西求救,孝嵩遂帅旁侧戎落兵万馀人,出龟兹西数千里,下数百城。至是,孝嵩传檄诸国,威振西域大食,本波斯地东距哭骑施西南属海。
等八国请降,勒石纪功而还。
丙辰
四年春正月,杀尚衣奉御长孙昕。昕,皇后妹夫也,与御史大夫李杰不恊于里巷,伺而殴之,杰自诉,上大怒,命于朝堂杖杀,以谢百僚,以鄫王嗣真为安北大都䕶陜,王嗣升二王皆帝之子,嗣升后屡更名,即肃宗也
。为安西大都䕶。
二王皆不出阁,诸王遥领节度自此始。二月,以倪若水为汴州刺史。
上欲重都督刺史,选京官才望者为之,然当时犹轻外任。扬州采访使班景倩入为大理少卿,过大梁,若水饯之,望其行廛久之,谓官属曰:「班生此行,何异登仙。上尝遣宦官诣江南取鵁鶄、鸂鶒等,欲置苑中,所至烦扰。若水言今农桑方急,而罗捕禽鸟,水陆传送道路,观者岂不以陛下贱人而贵鸟乎!」上手敇谢之,纵散其鸟。
山东大蝗。
先是,山东大蝗三年夏
,民或焚香设祭而不敢杀,姚崇奏遣御史督州县捕而瘗之,卢懐慎以为杀蝗太多,恐伤和气。崇曰:「昔楚庄吞蛭音质,水虫,马蝗也。
而疾愈,贾谊新书:楚庄王食葅得蛭,恐监食者见诛,遂吞之。已而王疾,令尹入问,王告之故,令尹贺曰:「王有仁徳,天所辅也」。是夜呕而蛭,出疾遂愈。
孙叔杀蛇而致福,刘向说苑:孙叔敖儿时出见两头,蛇杀而埋之,归而泣,其母问故,叔敖曰:「闻见两头,蛇者必死」。母曰:「蛇安在?」对曰:「吾恐后人复见,已杀而埋之矣」。母曰:「吾闻有阴徳者,天报以福,汝不死也。
奈何不忍于蝗而忍人之饥死乎!若使杀蝗有祸,崇请当之」。至是,山东蝗复大起,崇又命捕之,倪若水谓蝗乃天灾,非人力所及,宜修徳以禳之。刘聪时常捕埋之,为害益甚,拒不受命,崇牒若水曰:「刘聪伪主,徳不胜怪,今日圣朝,妖不胜徳,古之良守,蝗不入境,若其修徳可免,彼岂无徳致然?」因敕使者,察捕蝗之勤惰以闻,由是不至大饥。
召新除县令试理人䇿。
或言于上曰:「今岁选除太滥县令,非才」。上悉召至殿庭,试理人䇿,惟韦济嗣立之子。
词理第一,擢为醴泉,隋县,今属西安府。
令馀二百人不入第,且令之官四十五人放归学问,吏部侍郎卢从愿、李朝隠皆坐左迁。从愿,朝隠,典选称职。髙宗之世,马载、裴行俭在吏部最有名,时人称吏部,前有马、裴,后有卢、李。
夏六月,太上皇崩。
拔曵固斩突厥黙啜以降。初,突厥黙啜北击抜曵固,大破之,恃胜轻归,不复设备,拔曵固迸卒,散走之卒。
颉质略,自柳林突出,斩之。时子将小将也。
郝灵荃使突厥,得其首,拔曵固、回纥、同罗、霫、仆固五部皆来降。突厥立黙棘连为毗迦可汗,阙特勒骨咄禄之子
为左贤王,专典兵马。黙啜自武氏世为中国患,朝廷旰食,及是,郝灵荃得其首,自谓百世之功,㑹宋璟为相,以天子好武功,恐好事者竞生心侥幸,遂抑其赏,逾年始授郎将,灵荃痛哭而死。
秋八月,迁中宗于别庙。
太常博士陈贞节颖川人
苏献頲从兄。
以太庙七室已满,请迁中宗神主于别庙,奉睿宗神主祔太庙,从之。已而伊阙人孙平子上言:「春秋讥鲁僖公,今迁中宗于别庙而祀睿宗,正与鲁同。愿下群臣博议,迁中宗入太庙」。蘓献等以为:「七代之庙不数兄弟,今睿宗之室当亚髙宗,故为中宗特立别庙,非跻睿宗于中宗之上也」。遂从献等议。平子论之不已,贬都城尉。 都城晋县故城,在今肇庆府、徳庆州。
冬十月,葬桥陵。在今同州府蒲城县西北。
。
十一月,黄门监卢懐慎卒,懐慎病亟,上表荐宋璟、李杰、李朝隠、卢从愿,上深纳之,既卒,家无馀蓄,惟老苍头请自鬻以办䘮事,以源乾曜同平章事。
乾曜既相㑹,姚崇以病谒告,凡大政事,上必命乾曜就咨,乾曜奏称㫖,上曰:「此必姚崇画之,或不称㫖,则曰:何不问崇?乾曜谢乃已。崇第賖僻,因近舍客庐,诏徙寓四方馆,崇固辞,上曰:「恨不可使卿居禁中,此何足辞!」唐考通鉴作崇无居第,寓居罔极寺」。今依 书改辑。
十二月,以宋璟为西京留守。
姚崇请避位,崇子彝升颇受赂遗,又所亲信主书赵诲受赂,事觉当死。崇复营救,上不悦,㑹曲赦京城,特敕杖诲,流岭南,由是请避位。
荐广州都督宋璟自代。上将幸东都,以璟为刑部尚书、西京留守,遣内侍杨思朂夲,姓苏氏,罗州石城人
迎之。璟风度凝逺,人莫测其际,在途不与思朂交言。思朂素贵幸,归诉于上,上嗟叹良久,益重璟。
闰月,姚崇源、乾曜罢,以宋璟为黄门监,苏頲同平章事。璟为相,务在择人,随才受任使,百官各称其职,刑赏无私犯。颜正谏上甚敬惮,虽不合意,亦曲从之。璟与頲相得甚厚,璟每论事,则頲助之。璟尝谓人曰「吾与苏氏父子同居相府,仆射寛厚,诚为国器,若献可替否,则黄门过其父矣璟与姚崇相继为相,崇善应变成务,璟善守法持正,二人志操不同,然协心辅佐,使赋役寛平,刑罚清省,百姓富庶,唐世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他人莫得比焉二人每进见,上輙为之,起去则临轩送之。及李林甫为相,虽宠任过于姚宋,然礼遇殊卑薄矣。紫㣲舍人髙仲舒,博通典藉,齐浣练习时务,姚、宋每坐二人以质所疑,既而叹曰:「欲知古,问髙君欲知,今问齐君,可以无阙政矣。广州请为璟立遗爱碑,璟请禁之以革謟䛕之风,于是他州皆不敢立。山人范如璇献所为文,璟判之曰:观其良宰论,颇涉謟䛕,文章若髙,宜从孙举选。不可,别奏 李林甫、宗室长平王叔良曾
始制郎御史起居遗补,不拟。
旧制,六品以下官皆委尚书奏拟,是岁始更此制丁巳
。五年春正月,太庙四室坏,行幸东都。
上将幸东都㑹太庙,四室壊,上素服避殿,以问宋璟、苏頲,对曰:「陛下三年之制未终,遽而行幸,恐未契天心,故灾异为戒,愿且停之」。姚崇曰:「太庙屋材,皆苻坚时物,朽腐而壊,适与行㑹,何足异也?百官供拟已备,不可失信,但迁神主于太极殿,更修太庙耳」。上大喜,从之,命崇五日一朝,入阁供奉,恩礼更厚,有大政輙访焉,禇无量言:「隋文帝富有天下,岂取苻氏旧材以立太庙?此特谀臣之言,愿陛下克谨天戒,纳忠谏,逺谀謟」。上弗听,遂幸东都。上过崤谷,道隘不治,欲免河南尹及知顿使官宋璟曰:「陛下方事巡幸,今以此罪二臣,臣恐将来民受其弊」。上遽命释之,璟曰:「陛下罪之,而以臣言免之,是臣代陛下受徳也,请令待罪朝堂而后释之」。上从之。
秋七月,放太常卿姜皎归田。初,上微时与姜皎亲善,及诛窦懐真等,皎预有功,由是宠遇特厚,出入卧内,至与后妃连榻晏饮。宋璟言皎权宠太甚,非所以安之,因下制曰「西汉诸将以权贵不全,南阳故人以优闲自保,皎宜放归田园」,勲封如故。
以明堂为乾元殿。
太常少卿王仁惠奏,则天明堂穷极奢侈,不合古制,密迩宫掖,人神杂扰。制复以为乾元殿正、至受贺,季秋大享,复就圜丘。十一年冬,复以乾元殿为明堂。二十五年十二月,又复以明堂为乾元殿
。
九月,复旧官名,令史官随宰相入侍,群臣对仗奏事。贞观之制,中书、门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谏官、史官随之,有失则匡正,美恶必记之。诸司皆正牙,唐称大明宫、含元殿为正牙,亦谓之南牙。
奏事御史弹百官,服豸冠,法,冠也,一曰柱后惠文。
对仗读弹文,故大臣不得专君,而小臣不得为谗慝。及许敬宗、李义府用事,政多私僻,奏事官多俟仗下于御座前屏人密奏监察御史及待制官逺立,以俟其退。谏官、史官皆随仗出,仗下后事,不复预闻。武后以法制群下,谏官、御史得以风闻言事,互相弹奏,于是多以险诐相倾。宋璟欲复贞观之政制,自今事非的须秘密者,皆令对仗奏闻,史官自依故事。冬十二月,诏访逸书。
秘书监马懐素奏:「省中书颇散阙,请选学士整比较补」。从之。于是搜访逸书,选吏缮冩,命国子博士尹知章翼城人
等二十二人于乾元殿前编校刋正,以褚无量为之使。无量卒,国子祭酒元行冲代之。九年,上其录,凡四万八千卷。
戊午
六年春正月,禁恶钱。
敇钱重二铢四分以上乃得行,敛人间恶钱,熔之更铸如式。宋璟请出太府钱二万缗,以平贾买百姓不售之物可充官用者,庶使良钱流布人间。其后敇,太府及府县出粟十万石粜之,以敛人间恶钱送少府销毁。
徵嵩山处士卢鸿字浩然,范阳人,徙洛阳。
为谏议大夫,不受。夏四月,敇度郑铣、郭仙舟为道士。
河南叅军郑铣、朱阳后魏县故城,在今陜州卢氏县。
丞郭仙舟投匦献诗,敕曰:「观其文理,乃崇道法。至于时用,不切事情,宜从所好,度为道士」。
秋八月,令州县歳十二月行郷饮酒礼,始加赋以给官俸。
唐初,州县官俸,皆令富户掌钱出息以给之,多破产者。秘书少监崔沔字善冲,长安人。
请计州县官俸,于百姓常赋之外,微有所加以给之。从之。
冬十一月,帝还西京。
吐蕃请和。
初,武街之㨗,事具前
,上命左骁卫郎将尉廷瑰使吐蕃,宣慰金城公主,吐蕃亦遣其大臣请和,用敌国礼,上不许,自是连岁犯边。至是,吐蕃奉表请和,乞舅甥亲署誓文,又令彼此宰相皆著名其上。
以李邕、郑勉为逺州刺史,李朝隠为大理卿,陆象先为河南尹。
宋璟奏:「邕、勉并有才略文词,俱好是非改变,若全引进,则咎悔必至,若长弃捐,则才用可惜,请以为渝峡刺史。大理卿元行冲不称职,请以朝隠代之。象先闲于政,体寛不容,非请以为河南尹」。皆从之。
己未
七年夏四月,祁公王仁皎卒。
仁皎,后父也,其子驸马都尉守一请用窦孝谌例,筑坟髙五丈一尺,上许之,宋璟、蘓頲以为:「凖令一品坟髙一丈九尺,其陪陵者髙出三丈,窦太尉坟,议者颇讥其髙大,至韦庶人崇其父坟以自速祸,岂可复踵为之!臣等所以再三进言者,欲成中宫之美耳。上说曰:「朕每欲正身率下,况于妻子,何敢私之!卿能固守典礼,垂法将来,诚所幸也」。 ,窦孝谌,帝之外祖。
五月己丑朔,日食。
上素服以俟,变彻乐减膳,命中书门下察系囚、赈饥乏、劝农功,宋璟奏曰:「陛下勤恤民隠,此诚苍生之福。然臣闻日食修徳,月食修刑,亲君子,逺小人,絶女谒,除䜛慝,所谓修徳也。君子耻言浮于行,茍推至诚以行之,不必数下制书也。
秋八月敇、五服并从礼传右。补阙虑履冰范阳人
言:「礼,父在为母服周年,则天改服三年,今请从旧」。上下其议。禇无量是履冰议,敕自今五服并依䘮服传文,然士大夫议论犹不息,行之各从其意。无量叹曰:「圣人岂不知母恩之厚乎!厌降之礼,厌损,降下也。礼,子为母服齐衰三年。父在则厌降服,齐衰期也。
所以明尊卑也。俗情肤浅,一紊其制,谁能正之!」
庚申
八年春正月,宋璟、苏頲罢,以源乾曜、张嘉贞同平章事。
先是,朝集使往往赍货入京师,将还,多迁官,璟奏一切勒还,以革其弊,璟又疾负罪而妄诉不已者,悉付御史台治之,人多怨之者。㑹天旱,优人作魃状魃,音跋。大雅云汉诗曰:旱魃为虐。
戱于上前问魃:何为出?对曰:奉相公处分」。又问何故,对曰:负寃者三百馀人,相公悉以系狱,故不得不出耳。上心以为然。时江淮间恶钱尤甚,璟使监察御史萧隠之括之,隠之严急烦扰,怨嗟盈路,于是贬隠之官,罢璟、頲弛钱禁,而恶钱复行矣。夏五月,以源乾曜为侍中,张嘉贞为中书令。乾曜上言:「形要之家,多任京官,使俊乂之士沈废于外,臣三子皆在京,请出其二」。上从之,于是出者百馀人。嘉贞吏事强敏,而刚躁自用,引进苖延嗣、吕太一员,嘉静、崔训与论政事,四人颇招权,时人语曰:「令公四俊,苖吕、崔员」。
六月,瀍糓溢。
朔方大使王晙诱杀突厥降户仆固、都督勺磨。仆固部之都督名勺磨。
突厥降户散居受降城。侧朔方大使王晙言其阴引突厥,谋陷军城,诱仆固都督勺磨而杀之。拔曵固诸部闻之,皆悔惧。并州长史张说引二十骑持节,即其部落慰抚之,因宿其帐下。副使李献以其情难信,驰书止之,说复书曰:「吾肉非黄羊,出今直𨽻宣化府,诸县皆有之。
必不畏食,血非野马,胡三省注不畜而孳生于野,谓之野马。
必不畏刺,此吾效死之秋也」。诸部由是遂安。
冬十月,流裴虚已于新州。上禁约诸王,不使与群臣交结。驸马都尉裴虗已与岐王范游,晏私挟䜟。纬坐流新州,离其婚。上待范如故,谓左右曰:「吾兄弟自无间,但趋竞之徒,强相托附耳,吾终不以此责兄弟也」。
十一月,突厥㓂凉州。
初,突厥毗伽可汗既立,突骑施苏禄复立为可汗,苏禄,突骑施别将也,拥众二十馀万,据有西方,遣使入朝,诏以为金方道经略大使,寻立为忠顺可汗。
毗伽患之黙啜。时牙将暾欲谷年七十馀,多智略,为国人所信服,毗伽召以为谋主,于是突厥降户处河西者多叛归之。诏薛讷、王晙追讨毗伽,遂谋入㓂,暾欲谷以为不可,乃止。至是,王晙奏请西𤼵㧞悉密亦突厥之种姓,阿史那氏居北庭
,东发奚、契丹,掩毗伽于稽落水上。毗伽用暾欲谷,谋击掳拔悉密,毗伽初闻晙奏大惧,暾欲谷曰:「不足畏也。拔悉宻在北庭,与奚、契丹相去絶,逺势不相及。且拔悉密轻而好利,得晙之约,必喜而先至。晙与张嘉贞不相悦,奏请多不得应,必不敢出兵拔悉,密独至,击而取之,势甚易耳。既而拔悉密果彂兵遇突厥牙帐,朔方奚、契丹兵不至,拔悉密引退。毗伽欲击之,暾欲谷曰:此属去家千里,将死战,未可击也,不如以兵蹑之」。去北庭二百里,暾欲谷分兵间道先围北庭,因纵兵击拔悉密。拔悉密败走,北庭不得入,尽为突厥所获。
暾欲谷还出赤亭,注见前
掠凉州,河西节度使杨敬述遣禆将卢公利邀之,大败。毗伽由是大振,尽有黙啜之众。明年,毗伽遣使求和,上赐书许之,于是连岁贡献方物。
辛酉
九年春正月,改蒲州为河中府,置中都。二月,以宇文融万年人。㢸,元孙。
为劝农使。
监察御史宇文融上言,天下户口逃移,巧伪甚众,请加检括。源乾曜赞成之,敕有司议招集流移、按诘巧伪之法以闻。已而置州县逃亡户口,听百日自首,或于所在附籍,或牒归故乡,各从所欲,过期不首,谪徙边州,以融充使。融奏置劝农判官十人,分行天下,其新附客户,免六年赋,调使者竞为刻急,州县承风劳扰,百姓苦之。阳翟尉皇甫憬上疏言之,坐贬州县,希㫖虚张其数,或以实户为客,凡得户八十馀万,田亦如之。十一年八月敕,以俭括逃人,虑或烦扰,宜令所在州县安集,遂其生业。十二年五月,制:听逃户自首辟所在间田,随宜收税,毋得差科征役,租调一皆蠲免。复以融为劝农使,巡行州县,议定赋役。
夏四月,敕举县令。
敕:「京官五品以上外官刺史、四府、京兆、河南、河中、太原
、上佐,举县令一人,视其政善恶。为举者赏罚。
六月,罢中都。复为蒲州。
时陆象先为蒲州刺史,政尚寛简,吏民有罪,晓谕遣之,尝谓人曰:「天下本无事,但庸人扰之耳。茍清其源,何忧不治」
秋七月,兰池部康待宾反,兰池,纲目作「兰」也州。考元和志,神龙三年置兰池都督府,在白池县北。康待宾盖兰池都督所𨽻之部也。唐书帝纪及地志亦俱作「兰池」,纲目疑有误,今特改正。 白池废县,在今寜夏府灵州。
王晙等擒斩之。
兰池部康待宾诱降户同反,攻陷六降州,元和志:调露元年,于灵州南界置鲁丽、含塞、依、契等六州,以处突厥降户,谓之六降州。
有众七万,命朔方大总管王晙、太仆卿王毛仲天兵军,开元五年,置镇并州,后废。
节度大使张说共讨之。晙攻待宾,擒之,集四夷渠长,腰斩之。先是,待宾潜与党项通谋攻银城,本西魏石城县,后周更名,故城在今叚州神木县南。
连谷,隋戍,唐置县,故城在今神木县北。
张说将歩骑万人出合河闗,亦曰合水闗,在今神木县北黄河上。
掩击,大破之,党项更与之战,众复溃。说安集党项,使复其居业,阿史那献夲降人为讨击使。
以党项翻覆,请并诛之。说曰:「王者之师,当伐叛柔服,岂可杀已降邪!」因奏置麟州,治新秦县故城在神木县北。
以抚其馀众。康待宾之叛也,诏陇右节度大使郭知运与王晙合击晙,言朔方兵自有馀力,请敕知运还,未报,知运已至,由是与晙不协。晙所招降者,知运纵兵击之,遂以晙为卖,已由是复叛。晙坐贬梓州刺史。梓州,隋置,今四川、潼川府是也。
九月乙巳朔,日食。
梁公姚崇卒。谥曰文献。
崇以开府仪同三司罢政事,及是卒,年七十二。遗令曰:佛以清静慈悲为本,而愚者冩经造像,兾以求福。昔周毁经像而修甲兵,齐崇塔庙而弛政刑,一朝合战,齐灭周兴,汝曹勿效儿女子,终身不悟,追荐㝠福,道士见僧获利,效其所为,尤不可延之于家,永为后法。
以张说同三品。
以王君㚟字威明,𤓰州常乐人。
为河西、陇右节度大使。君㚟与郭知运同郡,皆以骁勇著名,为冦所惮。至是,知运卒,君㚟自麾下代之。
冬十一月,罢诸王都督、刺史,召还京师。新作蒲津桥。
安州别驾刘子元,即刘知几,避帝嫌名,以字行。
卒,子元领国史,垂三十年,尝著史通,内外四十九篇。
讥评今古。又言史有三长才:学识世罕兼之,封居巢县。子以子贶累贬安州卒。初,著作郎吴兢撰。则天宝录言宋璟激张说,使证魏元忠事,后说修史见之谬曰:「刘五殊不相僭兢」。起对曰:「此兢所为,史草具在,不可使明公枉怨死者」。同僚皆失色。其后说阴祈兢改数字,兢曰:若循公请,则此史不为直笔,何以取信于后!
造新厯及黄道游仪。
太史言麟徳厯浸疏,日食屡不效,上命僧一行更造新厯,即大衍厯也。
梁令瓒造黄道逰仪,古浑仪止有赤道天体也。黄道者,日行出入于赤道之路也,又有白道月行,出入于黄道之路也。一行,欲知黄道进退,而太史无其仪,令瓒乃造木逰仪以追列舍之变,又施月环以䆒阴阳朓朒。
以候七政,遣太史监南宫说等于河南、北平地测日晷及极星,北极天枢。
夏至日中立八尺之表,同时候之阳城,今河南府登封县即古阳城县也,东南有测景台。
晷长一尺四寸八分,弱夜视北极出地髙三十四度十分度之四。浚仪、注见前。
岳台、在今开封府祥符县西。
晷长一尺五寸,微疆极髙三十四度八分,南至朗州,隋置,今湖南常徳府是。
晷长七寸七分,极髙二十九度半,北至蔚州,注见前。
晷长二尺二寸九分,极髙四十度,南北相距三千六百八十八里九十歩,晷差一尺五寸三分,极差十度半。又南至交州,晷出表南三寸三分。八月,海中南望老人星下,史记正义:老人一星在弧南,一曰南极,为人主寿长之应,常以秋分之曙见于丙,春分之夕见于丁。
众星粲然,皆古所未名。集览乃浑天家以为常没地中者。
大率去南极二十度已上皆见。
壬戌
,十年夏四月,以张说兼知朔方军节度使,置朔方节度使,领单于都䕶府。夏注见前
盐西魏置故城,在今宁夏府灵州
银后周置故城,在今绥徳州米脂县。
麟注见前。
丰隋置故城,在今鄂尔多斯右翼后旗。
胜,隋置故城在鄂尔多斯左翼后旗。
等六州定逺,故城在今宁夏府新渠县北。
丰安故城在今寜夏府灵州北。
二军、三受降城,注见前。
以宰相张说兼领之。
五月,伊、汝水溢。
六月,博州隋置,今山东东昌府是。
河决,命萧嵩瑀,从子钧之孙。
等治之。
刘友益书法自王莽辛未书河决,至是七百馀年始复一书。
制増太庙为九室。
增太庙为九室,迁中宗还太庙。秋,安南乱,遣内侍杨思朂讨平之,真氏徳秀曰:唐世中,人预国政,自元宗任髙力士,始中人预军政。自元宗用杨思朂始。
杖秘书监姜皎,流之钦州。注见前。
初,上之诛韦氏也,王皇后颇预密谋,及即位,色衰爱弛,武惠妃阴懐倾夺之志,上密与皎谋,以后无子废之,皎泄其言,上怒张嘉贞希㫖,构成其罪,云「皎妄谈休咎,杖而流之,卒于道。敕:「宗戚自非至亲,无得往还,卜相占候之人,不得出入百官之家。
北庭节度使张孝嵩此张孝嵩盖即前破降西域「八国耆」,通鉴误作「张嵩」,今依唐书改正。
击吐蕃,大破之。
吐蕃围小勃律,唐书西域传:大勃律,或曰布露,直吐蕃西,与小勃律接。小勃律去京师九千里而嬴,东少南三千里距吐蕃赞普牙,东南三百里对大勃律,今东西布鲁特,盖即其地也。
其王没谨忙求救于孝嵩,孝嵩遣副使张思礼将蕃汉歩骑四千倍道合击,大破之,斩获数万。自是累岁吐蕃不敢犯边。
张说巡边讨康待宾,馀党平之,奏罢邉兵二十万人,康待宾馀党康愿子反,自称可汗,张说发兵追讨擒之,其党悉平,徙残部五万馀口于许、汝、唐、邓、仙、豫等州仙州,唐置,今南阳府之业县是,馀俱见前
空河南、朔方千里之地。先是,縁邉戍兵常六十馀万,说以时无强㓂,奏罢二十馀万使还农,上以为疑,说曰:「臣久在疆场,具知其情,将帅茍以自卫及役使营私而已,若遇敌致胜,不必多拥冗卒,以妨农务」。上乃从之。
始募兵充宿卫。刘友益曰:志府,兵所以废也,故特书。
初,诸卫府兵,自成丁从军六十而免,其家不免杂徭,浸以贫弱,逃亡略尽,百姓苦之。张说建议,请召募壮士充宿卫,不问色役,谓各色徭役之人皆取不分良贱,亦不究其有罪逋逃。
优为之制,逋逃者必争出应募。上从之。旬日,得精兵十三万,分𨽻诸卫更畨上下,兵农之分,自此始矣。冬十一月,初令宰相共食实封三百户。
癸亥
十一年春正月,帝北巡,诏潞州给复。五年,以并州为太原府,置北都。
二月,张嘉贞罢。
张说与嘉贞不平,㑹嘉贞弟嘉佑赃,发说劝嘉贞素服待罪于外,遂左迁幽州刺史。初,广州都督裴伷先下狱,上与宰相议其罪,嘉贞请杖之,说曰:刑不上大夫,为其近君,且所以养廉耻也,盖士可杀不可辱。臣向巡北邉,闻姜皎杖于朝堂,皎官登三品,亦有微功,奈何以皂𨽻待之?事往不可追,岂宜复蹈前失?上深然之,嘉贞不悦,退谓说曰:何论事之深也!说曰:宰相时来则为之,若大臣皆可笞辱,行及吾軰矣。此言非为伷先,乃为天下士君子也」。嘉贞无以应。
祭后土于汾阴。
初,上将幸晋阳,张说言于上曰:「汾阴睢上有汉后土祠,事具前。
其礼久废,陛下宜因巡幸修之,为农祈糓」。上从之。
三月,帝至西京。
夏五月,置丽正书院。
上置丽正书院,聚文学之士,或修书,或侍讲,以张说为使,有司供给优厚。中书舍人陆坚洛阳人
以为无益徒费,欲奏罢之。说曰:「自古君王于无事之时,莫不崇宫室,广声色。今天子独延礼文儒,发挥典籍,所益者大,所损者微。陆子之言,何不达也!」
秋八月,尊献祖、懿祖祔于太庙。宣帝名熈神尧皇帝之髙祖。
为献祖光帝名天赐,宣帝之子。
为懿祖。冬始置长从宿卫。
命尚书左丞萧嵩与京兆、蒲、同、岐、华州长官选府官兵及白丁一十二万,谓之长从宿卫」,一年两畨,更代宿卫也。
州县毋得役使,明年,更号长从曰「彍骑」。彍,苦郭反。满,张弩也。其法:十人为火,五火为团,皆有长。又择材勇者为畨头,以习弩射。
。又明年,始以彍骑分𨽻十二卫,唐十六卫曰左、右卫,曰骁骑,曰武卫,曰威卫,曰领军,曰金吾,曰监门,曰千牛。每卫各有左、右共十六卫,凡五府、外府之畨上者,十二卫受其名簿而配以职。除监门千牛左右四卫,不须,故但十二卫。
总十二万为六畨,每卫万人。十六年,又改彍骑为羽林飞骑。考通鉴更令长从为彍骑,在十三年二月,今依唐书兵制辑
。二十六年,又分羽林置龙武军。
十二月,改政事为中书,门下,张说奏改之,列五房,一吏房,二枢机房、三兵房、四户房、五刑礼房。
于其后分掌庶政。
甲子
,十二月春三月,以杜暹濮州濮阳人,
为安西副大都䕶。初,监察御史杜暹因按事至,突骑施突骑,施馈之金,暹固辞,左右曰:「君寄身异域,不宜逆其情」。乃受之,埋之幕下,出境移牒令取之,敌大惊,追之不及。及安西都䕶阙,暹自给事中居母䘮,诏起为之。
夏六月,制选台阁名臣为诸州刺史。上以山东旱,命选台阁名臣出为刺史。于是中书侍郎崔沔、礼部侍郎韩休京兆长安人
等皆出外。初,张说引崔沔为中书侍郎。故事,承宣制皆出宰相,侍郎署位而已。沔曰:「设官分职,上下相维,各申所见,事乃无失。侍郎,令之贰也,岂得拱黙而已!」由是事多异同,说因是出之。
秋七月,以杨思朂为辅国大将军。刘友益曰:宦者称大将军始此。
溪州蛮覃行璋反,以思朂为招讨使,击擒之,故有是命。
废皇后王氏。
姜皎既得罪,王皇后愈忧畏不安,上犹豫不决者累岁,后兄守一以后无子,使僧明悟为后祭南北斗,剖霹雳木,书「天地」字及上名佩之,事觉,废为庶人,守一赐死。废后寻卒,后宫思慕不已,上亦悔之。
八月,以宇文融为御史中丞。
融为御史中丞,乘驿周流天下,事无大小州,先牒上劝农使,然后申中书,省司亦待融指撝,然后处决上将大攘四夷,急于用度,融以岁终所增缗钱数百万,悉进入官,由是有宠,议者多言烦扰,上令百寮议之,公卿皆不敢言,户部侍郎杨瑒字瑶光,华阴人。
独抗议,以为:「括客免税,不利居人,徵籍外田税,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补所失」。未几,出为华州刺史。
冬十一月,帝如东都。群臣请封禅,时张说首建封禅之议,而源乾曜不欲为之,由是与说不平。
乙丑
。十三年春二月,以宇文融兼户部侍郎,制以所得客户税钱均充所在常平仓本,又委使司与州县议作劝农社,使贫富相恤,耕耘以时。
选诸司长官为诸州刺史。
上自选诸司长官有声望者十一人为刺史,命宰相百官饯于洛濵,供张甚盛,自书十韵诗赐之。左丞杨承令在行,中意快快,上怒,贬睦州别驾。
夏四月,更集仙殿为集贤殿。
上与中书、门下及礼官、学士宴于集仙殿,上曰:「仙者慿虗之论,朕所不取。贤者济理之具,今与卿曹合宴,宜更名曰集贤」。其书院官五品为学士,六品以下为直学士,以张说知院事,右散骑常侍徐坚字元固,齐聃之子。
副之。
遣使如突厥。
张说以大驾东巡,恐突厥乘间入㓂,议加兵守邉,召兵部郎中裴光庭字连城,行俭子
谋之,光庭曰:「封禅者,告成也,今将升中于天,而四夷是惧,非所以昭盛徳也。突厥屡求和亲,未许,今遣一使徵其大臣,从封泰山,彼必欣然承命。突厥来,则四夷君长无不偕来,可以偃旗卧鼓矣」。说即奏行之,上遣中书直省袁振谕㫖于突厥,小杀,毗伽可汗,本号小杀者。
与阙特勒暾欲谷环坐帐下,置酒,谓振曰:「吐蕃,狗种也,奚、契丹突厥奴也,皆得尚主,突厥求婚独不与,何也?且吾亦知入蕃宫主皆非天子女,今岂问真伪!但屡请不获,愧见诸蕃耳」。振许为之奏请小杀,乃遣其大臣阿史徳颉利发阿史徳,突厥三字姓。颉利发,宇厥大臣之称。
入贡,因扈从东巡。其后颉利发辞归,厚赐而遣之,竟不与婚。
秋九月,禁奏祥瑞。
上谓宰相曰:「春秋不书祥瑞,惟记有年敇,自今州县毋得更奏祥瑞」。
冬十月,作水运浑天成。
水运浑天上具列宿,注水激轮,令其自转,昼夜一周,别置二轮,络在天外,缀以日月,逆天而行,淹速合度,置木匮为地平,令仪半在地下,又立二木人,每刻击鼓,每辰击钟,机械皆在匮中。
十一月,封泰山。
车驾发东都,百官、四夷从行,有司辇载,供具数百里不絶。上备法驾至山足,御马登山,与宰相、祠官俱登,问礼部侍郎贺知章字秀真,越州永兴人。
曰:「前代玉牒之文,何故秘之?」对曰:「欲密求神仙,故不欲人见」。上曰:「吾为苍生祈福耳」。乃出玉牒宣示群臣。于是亲祀昊天上帝于山上,群臣祀五帝百神于山下。明日,祭皇地祗于社首。又明日,御帐殿,受朝觐,赦天下,封泰山神为天齐王。张说多引两省吏及所亲摄事,礼毕推恩,往往超入五品而不及百官,中书舍人张九龄谏,不听。又,扈从士卒但加勲而无赐物,由是中外怨之。
以王毛仲为开府仪同三司。初,隋末国马皆为盗贼,外国所掠,唐初才得牝牡三千匹于赤岸泽在今同州府西南
,徙之陇右,命太仆张万岁掌之,万岁善于其职,自贞观至麟徳,马蕃息至七十万匹,垂拱以后,潜耗大半。上初即位,牧马有二十四万匹,以王毛仲为闲厩使,张景顺副之,至是马有四十三万,上之东封,以数万匹从色别为群,望之如云锦,加毛仲开府仪同三司。
车驾还,幸孔子宅。
至宋州。
宴从官于宋州,上谓张说曰:「懐州刺史王邱同皎从父兄子。
饩牵之外,一无他献。魏州崔沔,供张无锦绣,示我以俭。济州裴耀卿字焕之,绛州稷山人。
表数百言,莫非规谏。且曰:「人重扰则不足以告成,朕常置之坐隅。如三人者,不劳人以市恩,真良吏矣」。顾谓刺史寇泚曰:「比亦屡有以酒馔不丰诉于朕者,知卿不借誉于左右也」。自举酒赐之。由是以邱为尚书左丞,沔为散骑侍郎,耀卿为定州刺史。
十二月,帝还东都。
分吏部为十铨,亲决试判,上疑吏部选试不公,御史中丞宇文融宻奏,请分为十铨,以礼部尚书苏頲等十人掌之,试判将毕,遽召入禁中,决定,尚书侍郎皆不得预,左庶子吴兢表言:「陛下曲受谗言,不信有司,非居上临人推诚感物之道。昔汉之贤相,尚不对钱谷之数,不问鬬死之人,况万乘之君,岂得下行铨选之事乎?」上虽不即从,明年复故。
大有年」。
东都斗米十五钱,青齐五钱、粟三钱丙寅
。十四年春正月,命张说修《五礼》,张说奏:「今之五礼,贞观、显庆两书不同,或未折衷,望与学士讨论删改」。从之。
夏四月,以李元紘同平章事。元紘以清俭著,故用为相。张说罢。
上召河南尹崔隠甫贝州武城人。
欲用之。张说薄其无文,奏拟金吾大将军说有才智而好贿,百官白事有不合者,好面折之,恶宇文融之为人,且患其权重,融所建多抑之。于是隠甫融及御史中丞李林甫共奏说引术士占星徇私纳赂,敕源乾曜等于御史台鞫之。事颇有状,上使髙力士视说,还奏,说蓬首垢面,席藁待罪,上意怜之。力士因言说有功于国,上以为然,但罢中书令。
秋七月,河南、北大水。
八月,魏州河溢。
以杜暹同平章事。
冬十月,黑水靺鞨今黑龙江地,古为肃慎氏,隋、唐曰黑水靺鞨
遣使入见黒水,靺鞨遣使入见,上以其国为州,置长史。胡三省注,「史」当作「吏」。
勃海王武艺闻之曰:「黑水不我告而请吏于唐,是必与唐攻我也」。遣其弟门艺将兵击之。门艺曰:「黑水请吏于唐而我击之,此亡国之势也」。武艺疆遣之门,艺弃众来奔,武艺表请杀之。上密遣门艺诣安西,报云已流岭南。武艺知之,上表曰:「大国当示人以信,岂得为此欺诳!」上以鸿胪少卿李道邃等漏泄,皆坐左迁,暂遣门艺诣岭南以报之。后武艺冦登州,上遣门艺发幽州兵讨之,无功而还。武艺怨门艺密,遣客刺之,不死。
丁卯
十五年春正月,吐蕃入㓂,王君●追击至青海西,破之。
初,吐蕃自恃其强,致书用敌国礼,上怒,张说言曰:「吐蕃无礼,诚宜诛夷,但连兵十年,甘、凉、河、鄯不胜其弊,闻其悔过求和,愿听款服,以纾邉人」。上曰:「俟与君●议之。说」退,谓源乾曜曰:「君●勇而无谋,常思侥幸,吾言不必用矣!」及君●入朝,果请深入讨之,会吐蕃㓂甘州,焚掠而归,君●勒兵蹑其后,及于青海之西,乘冰而渡,破其后军,获其辎重羊马万计而还。君●以功迁左羽林大将,上由是益事邉功,是秋,吐蕃攻䧟𤓰州,执刺史田元献及王君●之父,进攻玉门,君●西望而泣,竟不敢出兵,吐蕃毁瓜州城而去。 𤓰州,注见前隋县。宋白曰:汉废玉门关,徙屯其人于此,故名唐。天寳后废。今仍置县,属西安府。
夏五月,作十王宅、百孙院。
上附苑城为十王宅以居皇子,不复出阁,虽开府置官属,及领藩镇,惟侍读时入授书,自馀岁时通名而已,及诸孙浸多,又置百孙院,太子亦不居东宫,常在乘舆所幸之别院。
夏至,赐近贵丝人一綟。即计反,犹言一缭也。
上命妃嫔以下宫中育蚕,以知女功。至是,以其丝赐贵近。
秋七月,冀州河溢。
盗杀王君●。
初,回纥契、秘思、结浑四部度碛,徙居甘、凉之间,以避黙啜,王君●微时,往来其间,为所轻,及为河西莭度,以法绳之,四部耻怨,密遣使诣东都自诉,君●遽奏四部谋叛,上遣中使往察之,诸部竟不得直,于是流其部长回纥、承宗等于岭南承宗族子䕶输合众报雠,会君●邀击吐蕃于肃州,隋置,今𨽻甘肃。
䕶输伏兵杀之,突厥遣使入贡。
吐蕃之冦𤓰州也,遗突厥毗伽可汗书,欲与之俱入㓂,毗伽献其书,上嘉之,听于西受降城互市,岁赍缣帛数十万匹,就市戎马,由是国马益壮。纲目误作「耗」,今依通鉴改。
冬十月,帝还西京。
以萧嵩为河西节度副大使。时王君●新败,河、陇震骇,嵩以裴寛闻喜人
为判官,与君●判官牛仙客泾州,鹑觚人。
俱掌军政,人心寖安。仙客本鹑觚小吏,以才干为君●腹心。嵩又奏建康军使张守圭为𤓰州刺史,帅馀众筑故城,板干裁立,吐蕃猝至,守圭于城上置酒作乐,蕃疑有备,不敢攻而退。守圭纵兵击之,蕃败走。守圭乃修复城市,收合流散,皆复旧业。朝廷嘉其功,以为𤓰州都督。吐蕃大将悉诺逻威名甚盛,嵩纵反间于其国,云与中国通谋。赞普诛之,由是少衰。 建康军注见前。张守圭,陜州河北人,戊辰
十六年春正月,以宇文融充九河使。
融请用禹贡九河故道注见前。
开稲田并回易陆运钱,先是江、淮漕至陜,陆运率两斛计庸钱千,今融令先纳此钱而回易之于民也。
官收其利,収其不尽,用之馀利。
兴役不息,事多不就。
二月,以张说兼集贤学士。说虽罢政事,专文史之任,朝廷每有大事,上常遣中使访之。
秋八月,行开元、大衍厯。
冬十二月,立长征兵分番酬勲法敇:「长征兵无有还期,人皆难堪,宜分五番,岁遣一番还家,洗沐五年酬勲五转」。
制户籍,三岁一定,分为九等己巳
。十七年春三月,朔方节度使信安王禕吴王恪之孙。
攻吐蕃㧞石堡城,在今西宁府西南。唐书地理志:定戎城南隔涧七里有故石堡城。
初,吐蕃䧟石堡城,留兵据之,侵掠河右,上命朔方节度使信安王禕与河西、陇右同议攻取,诸将咸以为石堡险逺难攻,其城四面悬崖数千仞,石路盘曲,长三四里。
禕不听,引兵深入,急攻㧞之,分兵据要害,拓地千馀里,上大悦,更命曰振武军。
限明经、进士及第,每岁毋过百人。唐取士科,有进士、明经,凡明经,先帖文后口试,经问大义十条,答时务䇿三道,分上上、上中、上下、中上,凡四等,为及第。进士,试时务䇿五道,帖一大经,经䇿全通为甲第,䇿通四,帖过四以上为一第。
国子祭酒杨瑒奏:「流外出身,自诸卫录事及五省令史、外官诸吏等谓之流外。
每岁二千馀人,而明经、进士不能居其什一,则服勤道业之士不如胥吏之得仕也。臣恐儒风浸坠,廉耻日䘮,若以出身人太多,则应诸色裁损」。又奏:「主司帖试明经,取所习经掩其两端,其间惟开一行,裁纸为帖。凡帖三字随时增损,可否不一,或得四、得五、得六者为通。
不求大指,专取难知。问以孤经絶句或年月日,请自今并帖平文」。上甚然之。
夏四月,禘于太庙。
唐初,袷则序昭穆,禘则各祀于其室。至是,太常少卿韦绦安石兄子
等奏:「如此,则禘与常飨不异,请禘祫皆序昭穆」。从之。
五月,杜暹、李元紘、源乾曜罢,以宇文融、裴光庭同平章事,萧嵩兼中书令。嵩于十一年冬同平章事。
张说、张嘉贞、李元紘、杜暹相继为相源,乾曜以清谨自守,唯诺署名而已。元紘、暹议事异同,更相奏列,上不悦,贬暹荆州长史,元紘曹州刺史。乾曜罢为左丞相。以融、光庭平章事、嵩兼中书令,遥领河西。
秋八月,以帝生日为千秋节。
八月五日,上以生日宴百官于花萼楼下,丞相源乾曜、张说表请以是日为千秋节,布于天下,咸令宴乐,移社就之。古以立秋后五戊为社,此不拘戊日,移于八月五日也。
工部尚书张嘉贞卒。
嘉贞不营家产,有劝其市田宅者,曰:「吾贵为宰相,何忧寒馁?」比见朝士广占良田,身没之,曰:「适足为无頼子弟酒食之资,吾不取也」。
禁私卖铜、铅、锡。
敕以人间多盗铸钱,始禁私卖铜铅锡及以铜为器皿。其采铜铅锡者,官为市取。
贬宇文融为汝州刺史。
融性精敏,应对辩给,以治财赋得幸,广置诸吏,竞为聚敛。由是百官浸失其职,而上心益侈,百姓苦之。在相位,谓人曰:「使吾居此数月,则海内无事矣」。信安王禕以军功有宠,融疾之,使御史李寅弹之。禕闻之,先以白上。明日,寅表果入。上怒,融坐贬。既而国用不足,上复思之,会有飞状告融赃贿,隠匿官钱者坐贬,岩州道卒。然是后言财利以取贵仕者皆祖之。 岩州,唐置故城,在今广西鬰林州境。
冬十月戊午朔,日食。
不尽如钩。
庚午
十八年春二月,初令百官休日选胜行乐。初,令百官于春月旬休选胜行乐,自宰相至员外郎,凡十二筵,各赐钱五千缗。或御花萼楼,邀其归骑留饮,迭使起舞,尽欢而去。
夏四月,以裴光庭兼吏部尚书。先是,选司注官,惟视其人之能否,或不次超擢,或老于下位,有出身二十馀年不得禄者。光庭始奏用循资格,各以罢官。谓罢剧就闻者。
若干选而集,谓罢官之后,经选凡几,各以多少为次,而集于吏部。
官髙者选,少卑者选多,无问能否,选满则注,非负谴者有升无降。愚庸皆喜,谓之圣书,而才俊之士无不怨嗟,宋璟争之不能得。
六月,以忠王浚即陜王嗣升更封,改名。
领河北道行军元帅,帅十八总管,讨奚、契丹。
初,契丹王季邵固遣可突干入贡,李元紘不礼焉。张说曰:「可突干狡而狠,专其国政久矣,人心附之,今失其心,必不来矣」。至是,可突干弑邵固,叛降突厥,制以忠王浚领元帅,御史大夫李朝隠、京兆尹裴伷先副之,帅十八总管以讨奚、契丹。命浚与百官相见。张说谓人曰:「吾尝观太宗画像,雅类忠王,此社稷之福也」。然浚竟不行,洛水溢。
冬十月,吐蕃遣使入贡。
吐蕃兵数败而惧,乃求和亲,忠王友皇甫惟明因奏事,从容言和亲之利,上曰:赞普尝遗吾书悖慢,此何可舍?对曰:赞普当开元初,年尚幼稚,安能为此?殆邉将诈为之,欲以激怒陛下耳。夫邉境有事,则将吏得以因縁盗匿官物,妄述功状,以取勲爵,此皆奸臣之利,非国家之福也。兵连不解,日费千金,河西陇右由兹困弊,陛下诚命一使往视公主,因与赞普相约结,使之稽颡称臣,永息邉患,岂非御逺人之长䇿乎?」上说。
上即命惟明与内侍张元方使于吐蕃,赞普大喜,遣其大臣论名悉猎,随惟明入贡,遂复款附。
是岁,天下奏死罪二十四人辛未
。十九年春正月,王毛仲有罪赐死。初,毛仲以严察干力有宠,百官附之辐辏毛仲嫁女,上问何须,毛仲顿首谢曰:臣万事已备,但未得客。上曰:知卿所不能致者一人耳,必宋璟也!朕为汝召客,明日,诏宰相与诸达官诣之。日中,璟乃至,先执酒西向拜谢,饮不尽卮,遽称腹痛而归,其刚直之操,老而弥笃如此。
毛仲骄恣日甚,尝求兵部尚书,不得怏怏,上由是不悦,时上宠任宦官,往往为三品将军,门施棨㦸,杨思朂、髙力士尤贵幸,毛仲视之若无人,毛仲妻产子,三日,上命力士赐之甚厚,且授儿五品官,毛仲抱儿示力士曰:此岂不堪三品邪?力士归奏之,上大怒曰:昔诛韦氏,此贼心持两端,今日乃敢以赤子怨我!力士因言:「北门奴官毛仲本帝家奴,补万骑,故云
太盛,不蚤除之,必生大患」。上乃贬毛仲逺州,追赐死,自是宦官势甚力,士尤为上所宠信,表奏皆先呈之,小事即决,势倾内外,以诗书赐吐蕃。
吐蕃使者称公主求毛诗、春秋、礼记、正字于休烈志宁曾孙
上疏曰:「东平王,汉之懿亲,求史记诸子,汉犹不与,况吐蕃,国之寇雠,今资之以书,使知权略,愈生变诈,非中国之利也」。裴光庭等奏:「吐蕃久叛新服,因以有请,赐以诗书,庶使渐陶声教,化流无外,休烈徒知书有权略变诈之语,不知忠信礼义,皆从书出也,遂与之。
上躬耕于兴庆宫侧。
三月,置太公庙。
令两京诸州各置太公庙,以张良配享,选古名将以备十哲,以二、八月上戊致祭,如孔子礼。
冬十二月,幸东都。
壬申
,二十年春正月,遣信安王禕将兵击奚契丹,大破之,以信安王禕为行军总管,户部侍郎裴耀卿副之,分道击奚契丹,大破之,可突干逺遁,其部李诗𤨏髙帅五千馀帐来降,禕乃引军还。
二月甲戌朔,日食。
敕裴光庭、萧嵩分押左右厢兵。胡三省曰:此分押南牙兵也。
秋八月辛未朔,日食。
九月,《开元礼》成。
初,命张说与诸学士刋定《五礼》,说卒,萧嵩继之,请依上元敕,父在为母齐衰三年。从之。至是,书成上之,号曰《开元礼》。
冬十一月,祀后土于汾阴。十二月,还西京。萧嵩奏:「自祀后土以来,年榖屡丰,宜因还京赛祠」。上从之。
癸酉
二十一年春二月,裴光庭卒。太常博士孙琬议:「光庭用循资格,失劝奨之道,请谥曰「克」。其子讼之,赐谥忠献。
以韩休同平章事。
上问萧嵩可以代光庭者,嵩欲荐散骑常侍王邱邱让于韩休,嵩言之,上以为相,休为人峭直,不干荣利。始,嵩以为恬和易制,故引之。及与共事,守正不阿,嵩渐恶之。宋璟叹曰:不意韩休乃能如是!」上或宴乐游猎,小有过差,輙谓左右曰:韩休知否?言终,疏奏已至,左右曰:韩休为相,陛下殊瘦于旧,何不逐之?上叹曰:吾貌虽痩,天下必肥。萧嵩奏事常顺指,既退,吾寝不安。休常力争,既退,吾寝乃安。吾用休为社禝耳,非为身也!有供奉侏儒黄㼐,上常慿之以行,宠赐甚厚。一日晩入,上怪之,对曰:向违捕盗,官与臣争,道臣掀之坠马,故晚因下阶叩头。上曰:但使外无章奏,汝亦无忧」。有顷,京兆奏其状,上即叱出杖杀之。
夏六月,制:「选人有才行者,委吏部临时擢用。时虽有此制,而有司以循资格便于已,犹踵行之。是时官自三师以下一万七千六百八十六员,吏自佐史以上五万七千四百一十六员,而入仕之涂甚多,不可胜纪。
。
秋七月乙丑朔,日食。
冬十月,左丞相宋璟致仕归东都。萧嵩、韩休罢,以裴耀卿同平章事,起复张九龄同平章事。韩休数与嵩争,论于上前,面折嵩短,嵩因乞骸骨。上曰:「朕未厌卿,卿何为遽去?」对曰「陛下未厌臣,故臣得从容引去。若已厌臣首领,且不保,安能自遂」因泣下,上亦为之动容,乃皆以为丞相罢政事。时九龄居母䘮,自韶州隋置,今为府,属广东。
入见,求终䘮,不许。
分天下为十五道,置采访使。
京畿治西京。
都畿治东都。
闗内京官遥领。
河南治汴。今开封府。
河东治蒲,今蒲州府。
河北治魏,今大名府。
陇右治鄯今西宁府。
山南东治襄,今襄阳府。
西治梁,今汉中府。
、剑南治益。今成都府。
、淮南治扬,今扬州府。
、江南东治苏,今苏州府
、西治洪,今南昌府。
黔中治黔,今重庆府。
岭南治广。今广州府。
凡十五道。各置采访使,以六条检察非法,两畿以中丞领之,馀皆择贤刺史领之。惟变革旧章,乃须报可。自馀听便宜从事,先行后闻。
以杨慎矜知太府出纳。
杨政道隋齐王胨之子
之子崇礼为太府卿二十馀年,前后莫能及。至是,以户部尚书致仕。上问宰相:「崇礼之子谁能继其父者?」以慎矜对,乃擢为监察御史,知太府出纳,上甚悦之。慎矜奏诸州所输布帛有渍污穿破者,皆下本州征折估钱,转市轻货,征调始繁矣。
甲戌
二十二年春正月,幸东都。二月,秦州地震。
夏四月,以裴耀卿为侍中,张九龄为中书令,李林甫同三品。
林甫柔侫多狡数,深结宦官及妃嫔家,伺候上动静,无不知之,由是每奏对,常称㫖。时武惠妃宠倾后宫,生寿王瑁,诸子莫得为比,太子浸疏薄,林甫乃因宦官言于惠妃,愿尽力保䕶寿,王妃徳之,阴为内助,上芟麦于苑中。
上种麦苑中,帅太子以下亲往芟之,谓曰:「此所荐宗庙,不敢不亲,且欲汝曹知稼穑艰难耳」。
以裴耀卿为江淮河南转运使,置河口汴水入河之口
输埸。初,上以闗中久雨榖贵,将幸东都,召耀卿谋之,耀卿曰:闗中,帝业所兴,当百代不易,但地狭榖少,故乘舆时幸东都以寛之。臣闻贞观、永徽之际,禄廪不多,岁漕闗东一二十万石,足以周赡,今用度浸广,运数倍于前,犹不能给,故使陛下数冒寒暑,以恤西人,今若使司农租米悉输东都,而转漕以实闗中,则闗中有数年之储,而无水旱之忧矣,且吴人不习河漕,所在停留,遂生隠盗,臣请于河口置仓,使吴船至彼,输米而去,官自雇载,分入河洛,于三门东西各置一仓,至者贮纳水险而止,水通则下,或开山路,车运而过,则无复留滞,省费钜万矣。上深然其言。
至是,以耀卿为江淮河南转运使,于河口置输埸埸,东置河阴仓,西置栢崖仓,三门东置集津仓,西置盐仓,凿漕渠十八里,以避三门之险。先是,舟运江淮之米,至东都含嘉仓,僦车陆运,三百里至陜,率两斛用千钱,耀卿以江淮舟运悉输河阴仓,更用舟运至含嘉仓及太原仓,自太原仓入渭至闗中,凡三岁,运米七百万斛,省僦车钱三百万缗,或说耀卿献之,耀卿曰:「此公家赢缩之利耳,奈何以市宠乎?悉奏以为市籴钱以方士张果晦,郷里世,系隠中条山
为银青光禄大夫。初,张果自言有神仙术,尧时为侍中,多往来恒山中,相州刺史韦济荐之,上遣玺书迎入禁中,以为光禄大夫,号通元先生,厚赐遣归,后果卒,好事者以为尸解,上由是颇信神仙。
冬十二月戊子朔,曰食。
幽州节度使张守圭斩契丹王屈烈及可突干时可突干连年为邉患,守圭屡击破之。可突干困迫,遣使诈降,守圭使管记王悔就抚之,悔至,而契丹初无降意,宻遣人引突厥谋杀悔,悔知之,以牙官李过折与可突干争,权不恊说,使图之过,折夜勒兵斩屈烈及可突干,帅众来降。上美守圭之功,欲以为相,张九龄曰:「宰相代天理物,非赏功之官也」。上曰:「假以名而不使任其职可也」。对曰:「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守圭才破契丹,即以为相,若尽灭奚厥,将以何官赏之?」乃以为羽林大将军、兼御史大夫。李过折既降,即以为契丹王,已而过折,为其下涅礼所杀,上以书责涅礼而赦之,因以为松谟都督。
。
置病坊。
禁京城丐者,置病坊以廪之。乙亥
。二十三年春正月,耕籍田,御楼酺宴,上耕耤田,九推乃止,公卿以下皆终亩。上御五凤楼酺宴,时命三百里内,刺史、县令各率所部音乐集楼下,较胜负,懐州刺史以车载乐工数百,皆衣文绣鲁山,唐县今属汝州
令元徳秀字紫芝,河南人
惟遣乐工数人连袂歌于蒍。即徳秀所为歌名,其词不传。
上曰:「懐州之人,其涂炭乎!」立以刺史为散官。徳秀性介洁质朴,士大夫服其髙。
三月,张瑝、张琇杀殿中侍御史杨汪,以复父雠敇,杖杀之。
初,张审素为嶲州都督,或告其赃污制,遣御史杨汪按之总管督下将
董元礼以兵围汪,胁令善奏,会救至,得解。汪遂奏审素谋反,坐斩。二子瑝、琇皆幼,流岭表。事在十九年。
至是,瑝、琇逃归,手杀汪于都城,繋表于斧言父寃状,欲之江外杀与汪同谋者,为有司所得。议者多言二子稚年孝烈,宜加矜宥,张九龄亦欲活之,裴耀卿、李林甫以为壊法不可,上然之,乃下敕曰:「国家设法,期于止杀,各伸为子之志,谁非徇孝之人?展转相雠,何所限极?宜付河南府杖杀」。士民怜之,为作哀诔,敛钱𦵏之。
冬闰十月壬午朔,日食。
十二月,册寿王妃杨氏。胡三省曰:为后纳妃乱国张本。
妃,故蜀州司户元琰之女也。
丙子
二十四年春二月,颁令长新戒,皇太子更名瑛。
诸皇子皆更之。忠王浚改曰璵。即肃宗,故特表之。
三月,敇礼部侍郎,掌贡举。
旧制,考功员外郎掌贡举有进士陵侮之议者,以员外郎位卑,不能服众敇,委礼部侍郎。
夏四月,张守圭使讨击使安禄山讨奚、契丹,败绩。张守圭使平卢讨击使安禄山讨奚、契丹,败绩,守圭奏请斩之。禄山临刑呼曰:大夫欲灭奚、契丹,柰何杀禄山!乃更执送京师。张九龄批曰:「昔穰苴诛庄贾,司马穰苴为齐景公将监军荘贾后期斩之。
孙武斩宫嫔,吴王阖闾使孙武以宫中美人试兵法,宠姬二人为队长,美人笑武斩队长以徇。
守圭军令若行,禄山不宜免死」。上惜其才,赦之。九龄固争,曰:「失律,䘮师不可不诛,且其貌有反相,不杀必为后患」。上曰:「卿勿以王夷甫,晋王衍之字。
识石勒,事见前。
枉害忠良」。竟赦之。禄山本营州杂部,初名阿荦山,母再适安氏冒其姓,后其部落破散,遂与安氏子思顺逃来狡㸃,善揣人情,守圭爱之,养以为子。又有史窣干者,与禄山同里閈,亦以骁勇名闻,守圭奏为果毅,累迁将军,后入奏,上与语,悦之,赐名思明集。览阿荦山新、旧书,俱作轧荦山」。按轧荦山突厥,所谓战斗神也。安禄山夲营州杂部,姓康氏,其母阿史徳为巫,居突厥中,祷子于轧荦山,及产,有光照穹庐,鸟兽尽鸣,范阳节度使张仁愿搜庐帐,欲杀之,匿而获免。母以神所命,遂字轧荦山,父死,母再适。安延偃,故更名安禄山。
胡氏寅曰:禄山败军,其罪应诛。九龄直以军法争论其理自胜,乃言未来之事断其后患,故元宗得以拒之。
增宗庙笾豆数,加母党服上。因耤田赦,令有司议增宗庙笾豆之数及服纪未通者。太常卿韦绦奏请宗庙每坐笾豆十二,兵部侍郎张均、说之子
、职方郎中韦述宏机曾孙
、太子宾客、崔沔等议:「礼由旧章,不必加数」。上固欲增之。绦请每室加笾、豆各六,实以新果珍馐。从之。绦又奏请加外祖父母为大功九月,姨舅加小功五月,堂舅、堂姨、舅母并加至袒免。沔述请依仪礼,䘮服为定。敕:姨舅皆服小功,舅母不得全降,宜服缌麻,堂姨舅宜服袒免。
秋八月,张九龄上《千秋金鉴録》。
千秋节,群臣皆献寳镜,九龄以为以镜自照见形容,以人自照见吉凶,乃述前世兴废之源,为书五卷,谓之《千秋金鉴録》,上之,赐书褒美。
冬十月,帝还西京。
先是,敕以来年二月还西京,会宫中有怪,上召宰相议西还,裴耀卿、张九龄以农收未毕,请俟仲冬,李林甫潜知上㫖,独留言曰:「长安、洛阳,陛下东西宫耳,往来行幸,何更择时?借使妨农,但应蠲所过租税而已。臣请宣示有司,即日西行」。从之。上过陜州,以刺史卢奂有异政,题赞于听事而去,子卢奂懐慎之。
十一月,赐朔方节度使牛仙客爵陇西县公。仙客前在河西,能节用度,勤职业,仓库充实,器械精利,上嘉之,欲加尚书,张九龄曰:「不可,尚书古之纳言,唐兴以来,惟旧相及敡厯,中外有徳望者,乃为之仙客,本河湟使,典今骤居清要,恐羞朝廷」。上曰:「然则但加实封,可乎?」对曰:「封爵所以劝有功也。边将实仓库,修器械,乃常务耳,不足为功,欲赏其勤,赐之金帛可也」。上黙然,李林甫曰:「仙客,宰相才也,何有于尚书上悦?明日,上复以仙客实封为言,九龄固执如初,上怒,变色曰:卿嫌仙客寒彻,如卿有何阀阅?」九龄曰:臣岭海孤贱,不如仙客,生于中华。然臣出入台阁,典司诰命有年矣,仙客邉隅小吏,目不知书,若大任之,恐不惬众望」。林甫退而言曰:「茍有才识,何必辞学!天子用人,何有不可!」
乃赐仙客爵陇西县公,食实封三百户。
裴耀卿、张九龄罢为左、右丞相,以李林甫兼中书令,牛仙客同三品。
初,上欲以李林甫为相,问于张九龄,九龄对曰:「宰相系国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异日为庙社之忧」。上不从。是时,上在位岁久,渐肆奢欲,怠于政事,而九龄遇事无细大,皆力争之。林甫日夜短九龄于上,上由是浸疏九龄。林甫引萧炅为户部侍郎,炅素不学,尝读伏腊为伏猎,中书侍郎严挺之言于九龄曰:「省中岂容有伏猎侍郎!乃出。炅刺岐州,故林甫怨挺之。上积前事以耀卿、九龄、阿党并拜丞相,罢政事。先是,九龄既见疏恐,遂为林甫所危,因上赐白羽扇,乃献赋自况其末曰:「茍效用之得所,虽杀身而何忌?」又曰:「纵秋气之移夺,终感恩于箧中」。上虽优荅,然卒罢之。
以林甫为中书令,牛仙客同三品,领节度如故,贬挺之为洛州刺史。上即位以来,所用之相,姚崇尚通,宋璟尚法,张嘉贞尚吏,张说尚文,李元紘、杜暹尚俭,韩休、张九龄尚直,各其所长也。九龄既得罪,朝廷之上皆容身保位,无复直言。林甫欲蔽主擅权,明谓诸諌官曰:今明主在上,群臣将顺之不暇,乌用多言诸君不见立仗马乎?食三品料,一鸣輙斥去,悔之何及?补阙杜璡尝上书言事,黜为下邽令,自是諌诤路,絶仙客,既为林甫所引进,专给唯诺而已。林甫城府深宻,人莫窥其际,好以甘言㗖人,而阴中伤之,不露辞色,凡为上所厚者,始则亲结之,及位势稍逼,輙以计去之,虽老奸巨猾,无能逃其术者。
丁丑
二十五年春正月,置元学博士。
每岁依明经举。
二月,立明经问义进士试经法,敕曰:「进士以声韵为学,多昧古今。明经以帖诵为功,罕穷㫖趣。自今明经问大义十条,对时务策三道,进士试大经十帖」。
夏四月,杀监察御史周子谅。汝南人
,贬张九龄为荆州长史。周子谅弹牛仙客非宰相才,引䜟书为证。上怒甚,命㩧于殿庭,絶而复苏,仍杖之朝堂,流瀼州,唐置,今南府上思州是。
至蓝田而死。李林甫言子谅,九龄所荐也,乃贬九龄荆州长史。
废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而杀之。上之在藩也,赵丽妃生太子瑛,皇甫徳仪生鄂王瑶,刘才人生光王琚。及即位,幸武惠妃,生寿王瑁、丽妃等,皆爱弛。太子与瑶琚以母失职,有怨望语,驸马都尉杨洄尚咸宜公主,武惠妃女
常伺三子过失,以告惠妃,惠妃泣诉于上,上大怒,欲皆废之,张九龄曰:「陛下享国长久,子孙蕃昌,天下方为庆幸,今三子不闻大过,奈何一旦以无根之语废之乎!且太子,天下本,不可轻摇,陛下必欲为此,臣不敢奉诏」。上不悦。惠妃宻使宫奴谓九龄曰:「有废必有兴,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九龄叱之,以其语白上,上为之动容,故迄九龄罢相,太子得无动。至是,杨洄谮太子鄂王、光王潜构异谋,上召宰相谋之,李林甫对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所宜预」。上意乃决,使宦官宣制于宫中,废为庶人,寻赐死。瑶、琚皆好学有才识,死不以罪,人皆惜之。
募丁壮长充边军。
敕以方隅底定,令中书门下量军镇闲剧利害,审计兵防定额,召募丁壮,长充边军,增给田宅,务加优恤。诏选宗子补官。
秋七月,大理寺奏有鹊来巢。赐李林甫爵晋国公,牛仙客豳国公。
大理少卿徐峤奏:「今岁天下断死刑五十八,狱院由来杀气太盛,鸟鹊不栖,今有鹊巢其树」。于是百官以刑措表贺上归功宰辅,故有是命。
行和籴法,停江、淮运。
先是,西北多宿重兵,地租营田皆不能赡,始用和籴之法。有彭果者,献策请推之闗中,敕以榖贱伤农,令增时价什二三,和籴东西畿粟各数百万斛,停今年江淮运租。自是闗中蓄积羡溢,车驾不复行东都矣。冬十月,开府仪同三司广平公宋璟卒。谥曰文贞。
十二月,惠妃武氏薨,追谥贞顺皇后。
初,上欲以妃为后,或上言:「武氏乃不戴天之雠,岂可以为国母?且妃既有子,若登宸极,太子必危」。上乃止。至是薨,赠贞顺皇后。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五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