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六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六十二唐

宣宗皇帝

丁卯大中元年春正月,赦天下,改元。二月,旱。

上以旱故,减膳彻乐,出宫女,纵鹰隼,止营缮,命同平章事卢商字为臣,范阳人,帝即位初相。与御史中丞封敖字硕夫,冀州蓚人。疏理京城系囚,大理卿马植字存之,扶风人。奏曰:「官典犯赃及故杀人,大赦所不免。今因疏理而原之,使贪吏无所惩畏,死者衔寃无告,恐非所以消旱灾,致和气也」。诏两省议之。谏议大夫张鹭等言:「所原死罪无寃可雪,宜如植奏」。诏从之,以植为刑部侍郎。植素以文学政事有名于时,李德裕不之重。及是,白敏中秉政,凡德裕所薄者,皆不次用之。

以李德裕为太子少保、分司。

初,德裕引白敏中入翰林,及德裕失势,敏中竭力排之,使其党讼德裕罪,故有是命。

閠月,敕复废寺。

是时,君臣务反㑹昌之政,故僧、尼之弊皆复其旧。积庆太后,文宗母居积庆殿,故以是称之。萧氏崩,谥贞献,葬光陵侧。夏六月,以令狐綯字子直,楚之子。为考功郎中、知制诰。上谓白敏中曰:「朕昔从宪宗之丧,道遇风雨,百官皆散,惟山陵使长而多髯,攀灵驾不去,谁也?」对曰:「令狐楚」。上曰:「有子乎?」敏中以綯对,且称其有才器,上即擢綯知制诰,问以元和故事。綯条对甚悉,上悦,遂有大用之意。

秋八月,作雍和殿。

上敦睦兄弟作雍和殿于十六宅,数临幸,置酒作乐,击球尽欢。诸王有疾,常亲至卧内存问,忧形于色。冬十二月,贬李德裕为潮州司马。

初,淮南节度使李绅案奏江都令呉湘赃罪,盗用官钱,强取所部百姓女。当死。湘,武陵兄子也。议者多言其寃,诏御史崔元藻字襄华,武城人。李稠晋江人覆之,与前狱异。李德裕素恶武陵,贬元藻、稠、湘狱,不复更推,即如绅奏处死。至是,湘兄汝纳言湘罪不至死,为德裕所枉杀。御史鞫之,奏状如汝纳言。于是贬德裕潮州司马。有丁柔立者,方德裕秉政时,或荐其清直可任谏官,德裕不能用。至是柔立为右补阙,上疏讼德裕寃,坐阿附,贬南阳尉。明年,再贬德裕厓州司户。德裕竟卒于贬所。

戊辰二年春正月,群臣上尊号。二月,以令狐綯为翰林学士。上尝以太宗所撰金镜书名金镜録。授綯,使读之,至「乱未尝不任不肖,治未尝不任」,忠贤止之曰:「凡求致太平,当以此言为首」。又书贞观政要于屏风,每正色拱手而读之。上欲知百官名数,綯曰:「六品以下,吏部注拟,五品以上政府制授各有籍,名曰具员」。上命宰相作具员御览五卷,置于案上。

作五王院。

上欲作五王院以处皇子之㓜者,召术士柴岳明使相其地,岳明对曰:「臣庶迁徙不常,故有祸福之说,阴阳书本,不言帝王家也」。上善其言,赐以束帛。

夏五月己未朔,日食。

以周墀、马植同平章事。

初,墀为义成节度使辟韦澳字子斐,贯之之子。为判官,及为相,谓澳曰:「何以相助?」澳曰:「愿相公无权」。墀愕然。澳曰:「官赏刑罚,与天下共其可否,勿以已之爱憎喜怒移之天下自理,何权之有!」墀深然之。

太皇太后郭氏暴崩于兴庆宫。谥懿安葬景陵侧。初,宪宗之崩,上疑郭太后预其谋。又郑太后本郭太后侍儿,有宿怨,故上即位,待郭太后礼殊薄。郭太后意怏怏。一日,登勤政楼,欲自陨。上闻之,大怒,是夕暴崩,外人颇有异论,上不欲以郭太后附葬宪宗,有司请葬景陵外园,礼院检讨官王皥奏宜合葬祔庙,上大怒,白敏中召皥诘之。皡曰:「太皇太后,汾阳王之孙,宪宗在东宫时,正妃母天下,歴五朝,岂得以暧昧之事,遽废正嫡之礼乎!」敏中甚怒,皥气愈厉。周墀见之,举手加颡,叹其孤直。皥竟坐贬句容汉县,今属江宁府。后咸通中,皥复为礼官,伸前议,乃始以太后配飨宪宗。

冬十一月,万寿公主适起居郎郑颢絪之孙。颢以文雅著称,公主上之爱女,故选尚之。旧制,以银装车,上曰:「吾欲以俭约化天下,当自亲者始」。令依外命妇以铜装车。仍诏公主执妇礼皆如臣庶之法,戒以毋得轻夫族预时事。颢弟顗尝得危疾,上遣使视之,还,问公主何在?」曰:「在慈恩寺观戏场」。上怒,叹曰:「我怪士大夫家不欲与我家为昏,良有以也!」亟召公主责之曰:「岂有小郎病,不往省视,乃观戏乎!」由是贵戚皆守礼法,如衣冠之族。

己巳三年春正月,以韦宙为御史。上与宰相论元和循吏孰为第一,周墀曰:「臣尝守土江西,闻观察使韦丹功德被于八州,没四十年,老稚歌思如丹尚存」。诏史馆修撰杜牧撰丹遗爱碑,仍擢其子宙为御史。

夏四月,周墀罢为东川节度使。王宰入朝,以货结贵幸,求以使相领,宣武周墀上书论之,宰遂还鎭。驸马都尉韦让求为京兆尹,墀言京兆尹非才望,不可为让,议竟寝。墀又谏,上开邉忤㫖,遂罢。郑颢言于上曰「周墀以直言入相,亦以直言罢」上深感悟,加检校右仆射。

卢龙节度使张仲武卒。

子直方为留后,直方寻授节度使,暴忍,喜游猎军中,将作乱,直方知之,举族逃归京师,军中推牙将周綝为留后。明年,綝卒,军人复立张允仲为留后。 张充伸,字逄昌,范阳人。

五月,武寜军乱,逐其节度使李廓,程之子。诏以卢𢎞止代之。初,李廓在鎭不治,右补阙郑鲁上言其状,且曰:「臣恐新麦未登,徐师必乱,速命良帅救此一方」。上未之省,徐州果乱,逐廓上思鲁言,擢为起居舍人,以卢𢎞止为节度使。武宁士卒素骄,有银刀都,唐末藩镇亲军多谓之都银刀,注详后。尤甚,屡逐主帅。𢎞止至鎭都。虞侯胡庆方复谋作乱,𢎞止诛之,抚循其馀,训以忠义,军府遂安。秋七月,克复河、湟。

先是,吐蕃三州秦原、安乐三州,注具见前、七闗石门、驿藏、制胜、石峡、木峡、六盘、萧七关,俱在平凉府界来降,诏诸道皆出兵应接,至是,泾原节度使康季荣取原州及六闗,灵武节度使朱叔明取安乐州,邠宁节度使张君绪取萧闗。八月,改安乐州为威州。河陇老㓜千馀人诣阙,上御延喜门楼见之,欢呼舞跃,解胡服,袭冠带,诏募百姓垦辟三州七闗土田,五年不收租税,将吏能为营田者,官给牛及种粮温池唐县故城在今宁夏府灵州、盐利,灵州有大、小二盐池,委度支制置戍卒,倍给衣粮,二年一代,馀没蕃州县亦令量力收复。是冬,西川节度使杜悰取淮州

冬閠十一月,加顺宗、宪宗谥号。宰相以克复河、湟,请上尊号,上曰:「宪宗尝有志复河、湟,未遂而崩,今乃克成先志耳。其议加顺、宪二宗尊号,以昭功烈」。

庚午四年夏四月,贬马植为常州刺史。上之立也,中尉马元贽有力焉,由是有宠。植与之叙宗族,上赐元贽寳带,元贽以遗植植,服之以朝,上见而识之,收其亲吏,鞫之,尽得交通之状,故贬。

冬十月,以令狐綯同平章事。

先是,周墀旣罢,以崔铉、魏扶字相之,盈之孙。同平章事。既而马植贬,魏扶复卒。于是崔龟从字元告,武城人。及綯相继为相。龟从于是年六月先相。

辛未,五年春二月,以裴休为盐鐡使。自太和以来,歳运江淮米不过四十万斛,吏卒侵盗沈舟逹渭仓者什不三四,大堕刘晏之法,休穷究其弊,立漕法十条,歳运百二十万斛。

以李福字能之,石之弟。为夏绥节度使,党项屡为邉患,上颇知由邉帅利其羊马,数欺夺之,或妄诛杀虏,不胜愤怨,故反,乃以右谏议大夫李福节度夏绥,自是继选儒臣以代邉将之贪暴者,行日,复面加戒励,党项遂安。

三月,以白敏中充招讨党项都统制置使。上以南山、平夏党项党项在银、夏以北居川泽者为平夏党项,在安□以南居山谷者为南山党项。乆而未平,颇厌用兵。崔铉建议遣大臣镇抚,乃以白敏中为制置使兼邠宁节度使,军于宁州定远城,注见前。使史元破党项九千馀帐,敏中奏党项平诏:「南山党项犹行抄掠,宜于银、夏境内授以闲田,或复入山林,不受敎令,则诛讨无赦。若邉将贪鄙,致其怨叛,当先罪邉将,后讨冦虏南山党项,寻以请降,赦之。制以党项既平,罢敏中都统,以平章事充邠宁节度使。

夏五月,吐蕃论恐热入朝。先是,恐热击尚婢婢,遂掠河西。五千里间皆成赤地。旣而所部以其残虐多叛,恐热势孤,乃扬言曰:「吾今入朝,借兵于唐,求诛不服者」。至是入朝,求为河、渭节度使,上不许,召对遣还,恐热怏怏而去。众稍散,才有二百馀人奔于廓州,注见前。

冬十月,以魏謩同平章事。时上春秋已高,太子未立,群臣莫敢言,謩入谢,因言「今海内无事,惟未建储副使,正人辅导,臣窃以为忧」且泣,时人重之。

十一月,以张义潮沙州人为归义节度使。先是,义潮以沙州降,时吐蕃大乱,义潮阴结豪杰,一旦,帅众被甲噪于州门,唐人皆应之,吐蕃守将惊走,义潮送摄州事奏表来降。发兵略定其旁瓜、伊、西甘、肃、兰、鄯、河、岷、廓十州,𤓰州,唐置,今安西府。是馀注俱见前。至是,遣其兄义泽奉图籍入见,于是河、湟之地尽入于唐。诏置归义军于沙州,以义潮镇之。

壬申六年春二月,鸡山胡三省注在蓬、果二州之界。 蓬、果二州注俱见前。群盗寇掠,果州刺史王贽𢎞讨平之。

初,蓬果群盗依阻鸡山寇,掠三州,胡三省注:渭东西川及山南西道。诏果州刺史王贽𢎞讨之。山南西道亦奏巴南妖贼言辞悖慢。上怒其崔铉,曰:「此皆陛下赤子,迫于饥寒,盗弄兵于溪谷间,不足辱大军,但遣一使者可平矣」。乃遣京兆少尹刘潼字子因,晏兄子。招谕之,潼言:「今使群贼归命,其势甚易,所虑者武臣耻不战之功,议者贵欲速之效耳」。潼之山中盗弯弓待之,潼直前曰:「我面受诏赦汝罪,使汝复为平人。汝眞欲反,可射我」。贼皆投弓列拜请降,潼归馆而贽、𢎞引兵已至山下,竟击灭之。

三月,诏大将军郑光丹阳人,郑太后之弟。赐庄免税役,寻罢之敇,先赐郑光鄠县等庄,并免税役。中书门下奏,税役之法,天下皆同,郑光独免,似乖法意敇曰:「朕以郑光元舅初不细思,亲戚之间,人所难议,卿等茍非爱我,岂进嘉言?庶事能尽如斯,天下何患不理?有始有卒,当共守之。并依所奏」。

夏六月,以毕諴字存之,构从曽孙。为邠寕节度使。党项复扰邉,上欲择帅而难其人,从容与翰林学士毕諴论邉事,諴援今据古,具陈方略,上悦曰:「不意颇、牧近在禁庭,卿其为朕行乎?」諴欣然奉命。既而諴招谕党项,平之。

閠月,以卢钧为河东节度使。河东节度使李业纵吏民侵掠杂虏,由是北邉扰动。诏以钧代之业,内有所恃,谓恃宦官。人莫敢言,魏謩独请贬黜,上不许。钧奏韦宙为副使,遣诣塞下,谕以祸福,禁其侵掠,杂虏遂安。掌书记李璋杖一牙职,明日,牙将百馀人诉于钧,钧杖其为首者谪戊外镇,曰:边镇百馀人,无故横诉,不可不抑也」。 李璋,字仲礼,绛之字

秋八月,以裴休同平章事。

休既相,上命休极言时事。休请早建太子,上曰:「若建太子,则朕遂为闲人」。休由是不敢复言。

冬十二月,复禁私度僧尼。

先是,进士孙樵字可之,闗东人上言:「百姓男耕女织,不自温饱,而群僧安坐华屋,羙衣精馔,率以十户,不能飬一僧,武宗愤其然髪十七万僧,是天下百七十万户始得苏息也,陛下即位以来,修复废寺,度僧几复其旧,纵不能如武宗除积弊,奈何兴之于已废乎?愿早降明诏罢之,庶几百姓犹得以息肩也!」至是,中书门下奏:「度僧不精则戒法堕壊,造寺无节则损费过多。请自今仍严禁私度僧尼」。从之。

癸酉七年冬十二月,以郑光为右羽林统军。上事郑太后甚谨,不居别馆,朝夕奉养。郑光鎭河中,入朝,上与论政,光对鄙浅,上不悦,留为统军。太后数言其贫,上辄厚赐金帛,终不复任以民官。

度支奏歳入之数

钱九百二十五万缗,内五百五十万缗租税八十二万缗,𣙜酤二百七十八万馀缗盐利。

甲戌八年春正月丙戌朔,日食,罢元㑹。先是,左补阙赵璘以日食,请罢元㑹,止御宣政,宰相曰:「天下无事,元㑹大礼,不可罢也」。上曰:「近华州有贼,闗中有贼,皆朕之忧,何谓无事,虽宣政亦不可御也」。二月,以牛丛字表:龄,僧孺子。为睦州刺史。

中书门下奏,谏官阙员请补」。上曰:「谏官要在举职不必人多,如张道符、牛丛、赵璘辈数人,使朕日闻所未闻足矣乆之」。丛出为刺史入朝,上赐之,紫丛曰:「臣所服绯,刺史所借也」。上遽曰:「且赐绯」。上重惜服章,有司常具绯紫衣,数袭从行,以备赏赐,或半歳不用其一,故当时以绯、紫为荣。

秋九月,以高少逸为陜虢观察使。有敇使过硖石,唐县,宋省故城在今陜州。怒饼黒鞭驿吏见血,少逸以闻,上责敕使谪配恭陵,其后上召翰林学士韦澳屏,左右问之曰:「近日内侍权势如何?」对曰:「陛下威㫁,非前朝之比」。上闭目摇首曰:「全未全,未尚畏之,在策将安出?」对曰:「若与外廷议之,恐有太和之变,不若就其中择有才识者与之谋」。上曰:「此乃末策,朕已试之矣。自衣绯以下皆感恩,才衣紫则相与为一矣」。上又与令狐綯谋尽诛宦官,綯恐滥及无辜,密奏曰:「但有罪勿舍,有阙勿补,自然渐耗,至于尽矣」。宦者窃见其奏,由是益与朝士相恶,南北司如水火矣。

冬十月,以李行言为海州刺史。上猎于苑北,遇樵夫,问其县曰:「泾阳令为谁?」曰:「李行言」。「为政如何?」曰:「性执。有强盗数人军家,谓北军宦者。索之,竟不与,尽杀之」。上归,帖其名于寝殿之柱,寻除行言。刺史入谢,上赐之金紫,取柱帖示之。

诏雪王涯、贾馀等。

上以甘露之变,惟李训、郑注当死,馀人无罪,诏雪其寃。

乙亥九年春正月,成德节度使王元逵卒,军中立其子绍鼎为留后。绍鼎寻授节度使,二年而卒,军中立其弟绍懿。

二月,以李君奭为懐州刺史。初,上校猎渭上,有父老十数,聚于佛祠,上问之,对曰:「醴泉,百姓也。县令李君奭有异政,考满当罢,诣府乞留,故此祈佛,冀谐所愿耳」。及懐州刺史阙,上手笔除君奭,宰相莫之测。君奭入谢,上以此奬励,众始知之。上聪明强记天下奏狱吏卒姓名,一览皆记之,度支奏误渍为清,枢密承㫖孙隠中足成之。上怒,推按谪罚之。尝密令翰林学士韦澳纂次州县境土风物及诸利害为一书,号曰处分语。他日,邓州刺史薛𢎞宗入谢,出谓澳曰:「上处分本州事惊人」。澳询之,皆处分,语中事也。 邓州,注见前。

夏闰四月,诏州县作差科簿。

诏以州县差役不均,自今每县据人贫富及役轻重作簿,送刺史检署讫,鎻于令㕔,每有役事,委令据簿轮差。

秋七月,浙东军乱,逐观察使李讷。逊弟,违之子。讷性卞急,遇将卒,不以礼故乱作。事闻,贬朗州。注见前。刺史杖监军王宗景配恭陵,仍诏自今戎臣失律,并坐监军。

崔铉罢为淮南节度使。

淮南饥,民多流亡,节度使杜悰荒于游宴,政事不治。上闻之,罢悰,以铉代之。

冬十一月,以柳仲郢为盐鐡转运使,有医工刘集交通禁中上敇,盐鐡补场官仲郢上言:「医工术精宜补医官,若委务铜盐,何以课其殿最?且场官贱品,非特敇所宜亲」。上遽赐绢遣之。他日见仲郢,劳之曰:「卿论刘集事甚佳」。上尝有疾,医工梁新治,之良已自陈求官,上不许,但一月给钱三十缗而已。

丙子十年春正月,以郑朗同平章事。朗以御史大夫拜工部尚书、同平章事。内□使李敬实遇朗不避马,朗奏之。上责敬实对曰:「供奉官例不避」。上曰:「汝衘敇命,横絶可也,岂得私出而不避宰相乎!」命剥色配南牙,其横絶谓横度而过,剥色禠。 ,服色也。南牙注见前。

夏五月,以韦澳为京兆尹。澳为人公直,既视事,豪贵敛手,郑光庄吏恣横,积年租税不入,澳执而械之,具奏其状,欲置于法。上曰:「郑光甚爱之,何如?」对曰:「如此,则是陛下之法独行于贫户耳,臣不能奉诏」。上曰:「然则痛杖而贷其死,可乎?」澳归,即杖之,督租数百斛足,乃释。

六月,裴休罢。

休屡以疾辞位,遂罢为宣武节度使。冬十月,以郑颢为秘书监。

颢营求作相甚切,其父祇德闻之,祇德先为江西观察使,以颢尚主通显,固求散地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与颢书曰:「闻汝已判户部,是吾必死之年,又闻欲求宰相,是吾必死之日也」。颢惧,表辞剧务,遂以为秘书监。

十一月,册回鹘龎特勒为懐建可汗。先是,诏以回鹘有功于国,世为婚姻,㑹昌奸臣遽加残灭,近闻已龎歴即龎特勒,今为可汗,尚寓安西回鹘前为黠戞斯所虏遗帐,居山林间,稍归龎特勒特勒,自称可汗,居甘州,有碛西诸城,俟归牙帐,当加册命,至是,回鹘遣使入贡,遣卫尉少卿王端章充使,册拜可汗端章在道,为黒车子所塞,不至而还。后回鹘复屡求册命,乾符初,遣使诣其国㑹回鹘,为吐谷浑嗢末所败,逃遁不知所之,遂还合黒车子,注见前嗢末本吐蕃奴部,论恐热之乱,啸 数千人,居甘肃瓜、沙间,以嗢末为号。

诏议迁穆宗以下出太庙,吏部尚书李景让上言:「穆宗乃陛下兄,敬宗、文宗、武宗乃兄之子,陛下拜兄尚可,拜侄可乎?宜迁四主出太庙,还代宗以下入庙」。诏百官议不决而止,时人以是薄景让。

十二月,以崔慎由字敬止,融元孙。同平章事,上命相,左右无知者。前此,今枢密宣㫖,以萧邺字启之,梁长沙王懿九世孙。为相,枢密使王归长等覆奏:「邺所判度支应罢否?」上以为归长等。佑之即手书愼由名,付学士院,仍罢判度支。

丁丑十一年春正月,以韦澳为河阳节度使。澳尝奏事,上欲以澳判户部,以心力衰耗、难处繁剧为辞。上不悦。及归,其甥柳玭仲郢子。尤之,澳曰:「主上不与宰相佥议,私欲用我,人必谓我以他岐淂之,何以自明!且尔知时事浸不佳乎?由吾曹贪名,位所致耳」。遂出镇河阳。

二月,魏謩罢为西川节度使。上乐闻规諌,凡諌官论事,门下封驳,茍合于理,多屈意从之。得大臣章疏,必焚香盥手而读之。宰相议事上前,他相或委曲规讽,魏謩独正,言无所避。上每叹曰:「謩绰有祖风,我心重之」。然竟以刚直为令狐綯所忌而出之。秋七月,以萧邺同平章事。

魏謩旣出邺,遂相,寻罢判度支,流祝汉贞于天德军。

教坊使祝汉贞,滑稽敏给宠冠诸优,一日,抵掌诙谐,颇及外事,上正色谓曰:「我畜养尔曹,止供戏笑耳,岂得輙预国政耶!」㑹其子坐赃,流之,乐工罗程,善琵琶,有宠杀人系狱,众工为请曰:「程负陛下万死,然臣等惜其絶艺,不复奉宴游矣」。上曰:「汝曹所惜者罗程艺,朕所惜者高祖、太宗之法」。竟杖杀之。

冬十月,遣使迎道士、轩辕集于罗浮山。在惠州府博志:罗西北元和罗山之西有浮山,葢蓬莱之一阜海而至,与罗浮山并体,故曰罗浮。

上好神仙,迎轩辕集至长安,问曰:「长生可学乎?」对曰:「王者屏欲而崇德,则自然受天遐福,何处更求长生?」留数月,求还山,乃遣去。

戊寅十二年春正月,以王式播弟起之子为安南都䕶,式有才略,至安南树艻音力木为栅,徐昭文曰:交趾有此木,叶似青杨,本生而直,木理坚□如中国,栎木最耐乆。深堑其外,寇不能肙,选教士卒甚鋭。顷之,南蛮大至,去城半日,式意思安,闲遣译谕之,中其要害,蛮夜引去。都校罗行恭乆,专府政,麾下精兵二千,都䕶中军才羸兵数百,式杖而黜之,以刘瑑字子全,仁轨五世孙。同平章事。

瑑与崔愼由议政于上前,慎由曰:「惟当甄别品流,上酬万一」。瑑曰:「昔王夷甫祖尚浮华,妄分流品,致中原邱墟。今当循名责实,使百官各称其职,而遽以品流为先。臣未知致理之日愼由无以对」。

二月,崔慎由罢。

上欲御楼肆赦,令狐綯曰:「御楼所费甚广,事须有名,且赦不可数」。上不悦,曰:「遣朕于何得名?」愼由曰:「陛下未建储宫,四海属望,若举此礼,虽郊祀亦可。况于御楼!」时上饵方士药,已觉躁渴,疑忌方深,闻之,俯首不复言,旬日愼由罢相。

夏四月,岭南军乱,诏以李承勋光弼之孙为节度使,讨平之。岭南都将王令寰作乱,囚节度使杨发。字至之,素之裔。上命李燧鎭岭南,已命中使赐之节,给事中萧仿字思道,俯从父弟。封还制书。上方奏乐,不暇别召中使,使优人追之,节及燧门而返。改授承勋讨乱,平之。

以夏侯孜字好学,亳州谯人。同平章事崔愼。由既罢,孜以兵部侍郎拜同平章事。五月,同平章事刘瑑卒。

瑑病笃,犹手疏论事上之。六月,蛮冦安南。

初,安南都䕶李涿,通鉴考异曰:「涿」或作「琢」,新书有李琢传,聴之子也,不云曽为安南都䕶」,疑作都䕶」者别一李涿,非琢也。为政贪暴,强市蛮中马牛,群蛮怨怒,导南诏侵盗邉境,自是安南始有蛮患。

秋七月,宣州军乱,逐观察使郑薰。

先是,湖南、江西军皆乱逐,观察使湖南都将石载顺等逐观察使韩琮、江西都将毛鹤等,逐观察使郑宪,及是,宣州复乱。都将康全飬作乱。右补阙张潜上疏,言诸镇致乱之故,略曰:蕃府代移之际,皆奏仓库羡馀以为课绩,朝庭因而甄奬。夫蕃府财赋所出有常,茍非赋敛过差,及停废将士,减削衣粮,则羡馀何从而致?比来南方诸鎭数有不寜,皆此故也。一朝有变,所蓄之财,悉遭摽掠,又发兵致讨,费用百倍,然则朝廷竟有何利?乞自今藩府长吏不増赋敛,不减粮赐,独节游宴,省浮贤能,致羡馀者,然后赏之。上嘉纳之。已而崔铉以淮南节度兼宣歙观察使,讨乱军,平之。山南东道节度使徐啇遣兵讨平湖南,韦宙为江西观察使,以山南兵讨平江西 徐啇,字义声,有功五世孙。

河南北、淮南大水。

徐、泗水深五丈,流没数万家,冬十月,以于延陵为建州唐置,今福建建寜府是刺史延陵入辞,上曰:「建州去京师㡬何?」对曰:「八千里」。上曰:「卿到彼为政善恶,朕皆知之,勿谓其远。此阶前则万里也,卿知之乎?」延陵到官,竟以不职贬。令狐綯拟李远杭州刺史,上曰:「吾闻远诗云:长日惟消一局棋,安能理人!」綯曰:「诗人寄此为高兴耳,未必实然」。上曰:「且令往试观之」。上诏刺史毋得外徙,必令至京师,面察其能否,然后除之。令狐綯尝徙其故人为邻州刺史,便道之官,上见其谢表以问綯,对曰:「以其道近,省送迎耳」。上曰:「朕以刺史多非其人,为百姓害,故欲一一访问,知其优劣,以行黜陟,而诏命既行,直废格不用宰相,可谓有权」。时方寒,綯汗透重裘,上临朝,接对群臣如宾客,虽左右近习,未尝见其有惰容,每宰相奏事,旁无一人立者,威严不可仰视,奏事毕,忽怡然曰:「可以闲语矣」。因问闾阎细事,或谈宫中游宴,无所不至,一刻许,复整容曰:「卿辈善为之,朕常恐卿軰负朕,后日不复得再相见」。乃起入宫。令狐綯谓人曰:「吾十年秉政,最承㤙遇,每延英奏事,未尝不汗沾衣也」。 李逺,字求古,蜀人。

十二月,以蒋伸字大直,乂之子。同平章事伸从容言于上曰:「近日官颇易得,人思徼幸」。上惊曰:「如此,则乱矣」。对曰:「乱则未乱,但徼幸者多,乱亦非难」。上称叹再三。伸起,上三留之曰:「异日不复得独对卿矣!」次对官独对宰相则同入对。伸不谕,寻拜相。

己卯十三年夏四月,以广德公主适校书郎于琮。初,上欲以于琮尚永福公主,既而中寝,宰相请其故,上曰:「朕近与此女子食对,朕輙折七箸,情性如是,岂可为士大夫妻!」乃更命琮尚广德公主。二公主皆帝女。武宁军乱,诏以田牟为节度使。

武宁军节度使康季荣不恤士卒,士卒噪而逐之。士以田牟尝鎭徐州,有能名,复以为帅,一方遂安。秋八月,帝崩,郓王漼即位。是为懿宗

初,上长子郓王温无宠爱,第三子䕫王滋欲以为嗣,为其非次,故乆不建东宫,上饵李元伯等药,疽发于背,宰相不得见,上密以䕫王属枢密使王归长等三人,使立之,独左军中尉王宗实素不同心,三人相与谋,出宗实为淮南监军,宗实已授敕,将出,左军副使丌元实谓曰:「圣人不豫逾月,今日除改,未可办也,中尉何不一见圣人而出乎?」宗实悟,复入至寝殿,上已崩,东首环泣矣,宗实叱归长等,责以矫诏,皆捧足乞命,乃迎郓王立为太子,权勾当军国政事,更名漼,取归长等,杀之,太子即位。

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

冬十一月,萧邺罢。十二月,以杜审权。,字殷衡,元颖弟子。同平章事令狐綯罢,以白敏中同平章事。

綯执政,歳乆忌胜己者,中外侧目其子滈,颇招权受贿。宣宗崩,言事者竞攻其短,至是罢,复以敏中为相。南诏僭号,寇陷播州。

初,韦皋开清溪道以通群蛮,使入贡,又选群蛮子弟聚之成都,教以书数以覊縻之,既而军府厌于廪给,又蛮使入贡,利于赐与,所从傔人浸多,杜悰奏减其数。南诏、豊佑怒,入贡不时,颇扰邉境,佑死,子酋龙立,朝廷以名近元宗讳,遂不行册礼,酋龙乃自称皇帝,改国号大礼,遣兵陷播州。

懿宗皇帝

庚辰咸通元年春正月,浙东贼裘甫孙愐曰:裘本仇氏,因避仇,改作「裘」。作乱。初,裘甫攻陷象山,唐县,今属浙江寕波府。官军屡败,观察使郑祇德遣兵讨之,大败。甫遂陷剡县,汉县,今改曰崃,今属绍兴府。开府库,募壮士,众至数千人。时二浙乆安,人不习战,甲兵朽钝,见卒不满三百,祇德更募新卒,遣以击贼,又大败。于是诸盗云集,众至三万,小帅有谋略者,推刘暀乎旷反勇力推刘庆、刘从简,甫自称天下都知兵马使,改元曰罗平,铸邱曰天平。声震中原。

葬贞陵。在西安府泾阳县西北。

司马氏光曰:宣宗性明察沈㫁,用法无私,从諌如流,重惜官赏,恭谨节俭,忠爱民物,故大中之政,讫于唐亡,人思咏之,谓之小太宗。

贺善赞曰:宣宗励精求治,乐闻正言,用人惟已,往往有可述者。然嫡母以暧昧而不令终国,本以贪吝而不早建,议者每深病之。

三月,以王式为浙东观察使,发诸道兵讨裘甫,破之。郑祇徳累表告急,朝廷议选将代之,夏侯孜曰:「浙东山海幽阻,可以计取,难以力攻西班中,唐制:凡朝㑹,文官班于东,武官班于西。无可语者。王式虽儒者子前在安南,有功可任也」。乃以为浙东观察使,召入,问以方略,对曰:「但得兵,贼必可破」。有宦者侍侧,曰:「发兵所费甚大」。式曰:「兵多,贼速破,其费省矣。若兵少不能胜,延引歳月,贼势益张,江淮不通,则上至九庙下及十军,羽林、龙武、神武、神威、神䇿各分左右,为北门十军。皆无以供给,其费岂可胜计哉!」上顾宦官曰:「当与之兵」。乃发诸道兵授之。式至西陵,注见前。甫遣使请降,式曰:「是必欲窥吾所为,且欲使吾骄怠耳」。乃谓其使曰:「甫面縳以来,当免而死。式入越州送郑祇德乐饮而归。始修军令,式令诸县开仓廪以赈贫乏,或曰:军食方急,不可散也。式曰:非汝所知,或请为烽燧以詗贼,式笑而不应。选懦卒使乘健马少给之兵以为候骑,众怪之,不敢问。于是阅诸营见卒及土团子弟,得四千人,使导诸军分路讨贼,令之曰:「母争险易,毋焚庐舍,毋杀平民以増首级,胁从者募降之。得贼金帛,官无所问。自是诸军与贼十九战,贼连败,先是式除书下,裘甫闻之不乐,刘暀曰:宜急引兵取越州,慿城郭,据府库,遣兵过大江,掠扬州逺,修石头城而坚守之,宣、歙、江西必有响应者。遣刘从简以万人循海而南,袭取福建如此,国家贡赋之地尽入于我矣。有进士王辂在贼中说甫曰:刘副使谋乃孙权所为,未易成也。不如拥众聚险,陆耕海溴,急则逃入海岛,此万全策也。甫犹豫不决,及是战败,暀曰:曩从吾谋,宁有此困耶!收辂等进士数人,悉斩之。时辂等皆衣緑,暀曰:乱我谋者,即此青虫也。式谓诸将曰:「贼窘且饥,必逃入海」。命罗鋭军海口以拒之,贼皆弃船走山谷,已复入剡,式曰:「贼来就擒耳」。命趣诸军围之。贼守城甚坚,三日凢八十三战,贼请降,式曰:「贼欲少休耳,益谨备之!」贼杲复出,又三战,官军断其后,遂擒之。式斩暀等,械甫送京师,斩之,诸将还越,式大置酒,诸将请曰:「公之始至,军食方急而遽散之,何也?」式曰:「此易知耳。贼聚榖以诱饥人,我给之食,则彼不为盗矣。且诸县若无守兵,贼至则仓榖适足资之耳,不置烽燧,何也?式曰:烽燧所以趣救兵也,今兵尽行,无以继之,徒惊士民,使自溃乱耳,使懦卒为候骑而少给兵,何也?式曰:彼勇卒操利兵,遇敌且不量力而鬬,鬬死则贼至不知矣。皆拜曰:「非所及也」。先是,上每以盗贼为忧,夏候孜曰:「玉式才有馀,不日告㨗矣!」与式书曰:「公专以执裘甫为事军须,谓行军所须。细大此期悉力」。谓常尽力应战。故式所奏无不从,由是能成其功。已而孜罢相,以毕諴同平章事。

夏五月,禁州县税外科率。

左拾遗薛调言:「兵兴以来,赋敛无度,所在群盗,半是逃户,固须翦灭,亦可闵伤。望敕州县税外无得科率」。从之。

冬十月,追复李德裕官爵,赠左仆射。右拾遗刘邺字汉藩,句容人。上言:「李德裕父子为相,有声迹功效,窜逐以来,血属将尽,生涯已空。宜赐哀悯,赠以一官」。从之。邺父三复以文章受知于德裕,歴官台省,故邺言之。

十二月,南蛮引南诏攻陷交趾。考咸通初,南诏再陷交趾,一在是年一在四年。《纲目》于是年不载。今依《通鉴》补辑。

先是,安南都护李鄠杀蛮酋杜守澄,已而鄠、越境收取播州,大中十三年䧟南诏,非安南巡属也。杜氏宗党遂诱群盗导引南诏,乘虚攻交趾,䧟之,鄠奔武州。唐书地理志:邕管所领有武州,后废省。明年,鄠收集土兵击群蛮,复取安南,朝廷责鄠失守坐贬,以王寛为经略使。是秋,蛮复攻陷邕州,初,广、桂、容三道共发兵三千人戍邕。三年,一代经略使段文楚诣以三道衣粮自募土军,朝廷许之,所募才得五百人。文楚入为金吾将军,李蒙代为经略使,利其阙额衣粮以自入,悉罢遣三道戍卒,止以所募兵戍守,左右江比旧什减七八,故蛮人乘虚入冦,遂䧟邕州邕州,注见前左右江南宁江上源之左右江也。按明史地理志,南宁府鬰江在城西南,有左、右二小江,来自交趾界,流合马其合处曰合江镇。考左、右江之名始于唐时,盖指南宁江上流之二江而言,今则以南寕之大江为左江,柳州之黔江为右江。叚文楚秀实孙辛巳。二年春正月,白敏中罢,以杜琮同平章事。

一日,两枢密使诣中书,宣徽使杨公庆继至,独揖琮出斜封文书以授琮,发之,乃宣宗大渐。时宦官请郓王监国奏也,曰:「当时宰相无名者,当以反法处之」。悰曰:「此非臣下所宜窥」。复封以授公庆曰:「主上欲罪宰相,当于廷英面示圣㫖,明行诛谴」。公庆去,悰谓两枢密曰:「内外之臣,事犹一体,今主上新践阼,未熟万机,当以仁爱为先,岂得遽赞成杀宰相事若习以性成,则中尉、枢密岂得不自忧乎!」既而事寝。是时上大夫深疾宦官事,有小相涉,则众共弃之。建州进士□京尝预宣武军宴,识监军之面,既而及第,遇之于涂,马上相揖,因之谤议喧然,遂沈废终身。其不相悦如此。

秋九月,以孟穆为南诏吊祭使。杜悰上言「南诏强盛,西州兵食单寡,未可轻与之絶。且应遣使吊祭。谕以亲王名犯庙讳,故未行册命,待其更名谢恩,然后遣使,庶全大体」上从之。㑹南诏寇嶲,州遂不行。

壬午三年春正月,群臣上尊号,二月,南诏复寇,交趾,以蔡袭为经略使,发兵御之,南诏复寇交趾,经略使王寛累表告急,朝廷以袭代之,仍发许、滑、徐、汴、荆襄、潭、鄂等道兵,合三万人以授袭兵,势既盛,蛮遂引去。

夏四月,置戒坛度僧尼。

上奉佛太过,怠于政事,于禁中设讲席,自唱经手録梵夹,又数幸诸寺,施与无度,吏部侍郎萧仿上疏言之,略曰:元祖之道,□俭为先,素王之风,仁义为首,垂范百代,必不可加,佛之为道,殊异于此,非帝王所宜慕也,愿陛下时开延英接对曰:辅力求人瘼,䖍奉宗祧,罢去讲筵,躬勤政事。上不能从。五月,分岭南东西二道,以韦宙、蔡京为节度使。左庶子蔡京性贪虐多诈,时相以为有吏才,奏遣制置岭南事。岭南旧分五管,广、桂、邕、容、安南皆𨽻岭南,蔡京奏请分为两道,以广州为东道,邕州为西道使,韦宙及京分领之。蔡袭将诸道军在安南,蔡京忌之,恐其立功,奏称南蛮逺遁,邉徼无虞,请罢戍兵,从之。袭屡奏群蛮伺隙不可无备,乞留兵五千不听,袭作十必死状申中书,时相信蔡京之言,终不之省,京为政苛惨,设炮烙之刑,阖境怨之,为军士所逐,贬崖州司户,不肯之官,赐死。

秋七月,徐州军乱,逐节度使温璋,造之子。诏以王式代之。初,王智兴既得徐州,募勇悍之士三千人以自卫。号银刀、雕旗、门枪、挟马等七军,常令露刅坐两庑夹幕之下。其后节度使多儒臣,其兵浸骄,小不如意,一夫大呼,其众和之,节度使即自后门逃去。田牟至,与之杂坐饮酒,犒赐日以万计,犹时喧哗,邀求不已。牟卒,璋代之,骄兵素闻璋性严,惮之。璋开怀慰抚,而骄兵终猜忌,竟聚噪而逐之。时忠武、义成两军从王式讨裘甫者,犹在浙东,诏式帅以赴徐州,骄兵益惧。式至,视事三日,飨两鎭将士遣还,既而擐甲执兵,命围骄兵,尽杀之,数千人皆死,敕改武寜为徐州团练使,𨽻兖海,以濠州归淮南,更置宿泗观察使,留二千人守徐州,馀皆分𨽻兖宿,委式分配将士赴诸道讫,然后将两道兵至汴、滑,遣归本道,身诣京师。

癸未四年春正月,南诏陷交趾,经略使蔡袭死之。先是,南诏率群蛮寇交趾蔡袭告急,敕发荆湖、桂管兵赴之,未至,南诏已围交趾,袭婴城固守,至是城陷,袭左右皆尽,徒歩力战,身集十矢,欲趣监军船,船已离岸,遂溺海死,荆南将士四百馀人走至城东水际,虞候、元惟徳等谓众曰:「吾辈无船入水者死,不若还与蛮鬪。人以一身易二蛮,亦为有利」。遂还向城,纵兵杀蛮二千馀人而死。南诏两陷交趾,所杀虏且十五万人,留兵二万,使其将杨思缙据交趾,城溪洞夷獠皆降之。诏诸道兵悉召还保岭南,上游晏无节,左拾遗刘蜕上疏曰:「今西凉筑城,南蛮侵轶,陛下不形忧闵,何以责其死力!」弗听。夏四月,毕諴罢为兵部尚书。

諴以同列多徇私不法,称疾辞位,以康承训字敬辞,日知孙。为岭南西道节度使。先是,蔡京既诛,以郑愚节度岭南西道,既而蛮寇左右江侵逼邕州,愚惧,自言儒臣无将略,请任武臣,诏以承训代之。

五月,以杨收字藏之,发之弟。同平章事,收与中尉杨元价叙宗相结,故得为相。閠六月,以曹确、字刚中,河南人。同平章事杜审权、杜悰相继罢。审权为镇海节度使,悰为凤翔节度使。确以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秋七月辛邜朔,日食。

八月,以合门使内官掌朝会赞引。呉德应为馆使,台谏上言,故事,御史巡驿,不应忽以内臣代之」。上谕以敕命已行,不可复改。左拾遗刘蜕上言:「自古明君所尚者,从谏如流,岂有已行而不改?且敕自陛下出之,自陛下改之,何为不可弗听」。

甲申,五年春正月,贬起居注,张云为兴元少尹,拾遗刘蜕为华阴令。

初,诏以令狐滈为左拾遗,蜕上言「滈专家无子弟之法,布衣行公相之权」。云复言「滈父綯用李涿为安南,致南蛮至今为梗,由滈纳贿陷父于恶」。綯执政,时人号滈「白衣」,宰相滈亦引避,乃改詹事府司直。东宫官,秩正七品。至是,綯为其子讼寃,于是云、蜕皆坐贬。

三月,彗星出。

彗出于娄,娄,三星,鲁分野。长三尺。司天监掌天文秩三品。奏:「按星经,是名含誉,瑞星也」。晋书天文志:瑞星三日,含誉光曜,如彗喜则含誉射。上因大喜。于是群臣请宣示中外,编诸史策,从之。

夏四月,南诏㓂邕州,官军败没,加康承训检校右仆射。承训至邕州,不设斥候,南诏帅六万人将入境,承训遣六道兵凡万人拒之,敌至不设备,五道八千人皆没,惟天平军后至得免。承训不知所为,副使李行素帅众治濠栅。甫毕,蛮军已合围,诸将请夜分道斫蛮营,承训不许。有天平小校再三力争,乃许之,将勇士三百夜缒而出,散烧蛮营,斩五百馀级,蛮大惊,解围去。承训腾奏告㨗,中外皆贺,加承训检校右仆射。子弟亲昵皆奏功受赏,烧营小校不迁一级,由是军中怨怒,声流道路。

秋七月,以康承训为将军,分司高骈字千里,崇文孙。为岭南西道节度使。

韦宙具知承训所为,以书白宰相,乃罢承训,而以张茵代之,茵不敢进。夏侯孜荐骁卫将军高骈代之。骈颇读书,好谈今古,两军宦官多誉之。

冬十一月,夏侯孜罢以路岩,字鲁瞻,魏州寇氏人。同平章事。孜复出为河东节度使,岩以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时年三十六。

乙酉,六年春三月,以杜宣猷为宣歙观察使。宦官多闽人,宣猷先为福建观察使,毎寒食,遣吏分祭其先垄,宦官德之,故有是命,时人谓之「敇使墓户」。冬十二月,太皇太后郑氏崩谥孝明,葬景陵之侧,祔于别庙。

丙戌七年春正月,成德节度使王绍懿卒。绍懿在镇十年,为政寛简,军民便之,疾病,召兄子景崇告之曰:「吾兄以汝之㓜,以军政授我,今汝长矣,我复以归汝,努力为之,上忠朝廷,下和邻藩,勿坠吾兄之业」。言竟而卒,既而朝廷以景崇为留后。

夏六月,魏博节度使何𢎞敬卒。

高骈大破南诏,蛮复取交趾。先是,高骈治兵于海门,未进,监军李维周恶骈欲去之,屡趣骈进军,骈以五千人先济,约维周发兵进援。骈既行,维周拥馀众不发,骈至南定汉日南郡、峰州唐置汉麊泠县地。蛮众近五万,方获,田骈掩击,大破之,取其所获以食军,进撃南诏,屡破之,㨗奏至海门,维周皆匿之,奏骈统军不进。上怒,召骈诣阙,以王晏权智兴子代之。是月,骈复大破南诏,杀获甚众,遂围交趾城十馀日,蛮困蹙甚,城且下,㑹得王宴权牒,即以军事授监军韦仲宰,与麾下百馀人北归。先是,骈遣小校曽衮入告交趾之㨗,至海中,望见旌旗东来,云「新经略使与监军也,衮意维周必夺其表,乃匿于岛间,维周过,即驰诣京师,上得奏大喜,加骈检校工部尚书,复镇安南,骈至海门而还。晏权暗懦,维周凶贪,诸将不为之用,遂解重围,蛮遁去者大半。骈至,复督励将士攻城,克之,斩首三万馀级,南蛮率众归附者万七千人。冬十月,杨收罢。

杨元价兄弟受方鎭之赂,屡有请托,收不能尽从,元价怒出之。后收以受赂事发,长流驩州赐死。

吐蕃拓䟦懐光斩轮恐热,传首京师。吐蕃自是衰絶乞离胡,即吐蕃佞相所立,赞普事见前。君臣不知所。十一月,以高骈为静海军节度使。

自李涿侵扰群盗,为安南患,殆将十年,至是始平。乃置静海军于安南,以骈为节度使。

丁亥八年春二月,归义节度使张义潮入朝。先是,义潮克复凉州,至是入朝,命其族子惟深守归义。

三月,以李可及为左威卫将军。上好音乐宴游,供奉乐工,常近五百人,每月宴设不减十馀,水陆皆备。每行幸,内外诸司扈从十馀万人,所费不可胜纪,可及善为新声。上以为将军,曹确谏曰:「太宗定文武官六百馀员,谓房元龄曰:朕以待天下贤士工啇杂流,不可处也。太和中,文宗欲以乐工为王府率,拾遗窦洵直谏,即改光州长史,乞别除可及官」。不从」。

戊子九年秋七月,桂州戍卒作乱,判官龎勋将之北还,冬十月,䧟宿徐州,囚观察使崔彦曽,慎由从父弟。十一月,诏遣康承训发诸道兵讨之。

初,南诏陷交趾敇,徐泗募兵二千赴援,分八百人别戍桂州,约三年而代,至是戍桂者已六年,屡求代,还徐泗观察使咸通五年复置崔彦曽性严刻,押衙尹戡等用事,以军帑空虚,不能发兵,请令更留戍。一年,戍卒闻之,怒,都虞候许佶等作乱,杀都将王仲甫,推粮料判官龎勋为主,劫库兵北还,所过剽掠,州鎭莫能御。至湖南监军,诱输其兵甲,勋等更出私财造之,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崔铉严兵守要害,不敢入其境,乃泛舟沿江而东,下自浙西入,淮南节度使令狐綯遣使慰劳,都押衙李湘曰:「徐卒擅归,势必作乱,虽无敕令诛讨,藩镇大臣当临事制宜。高邮岸峻而水深狭,请将竒兵㐲于其侧,焚荻舟以塞其前,以劲兵促其后,可尽擒也。纵之度淮,为患必大。綯素懦怯,□彼在淮南不为暴听,其自过馀,非吾事也」。 浙西唐浙西节度治润州,贼沿江而下,由润州而上广陵,故云广陵。淮南节度治高邮汉县,明为州,今州属扬州府。先是,朝廷闻乱,遣中使赦其罪,部送归徐,复敕崔彦曽慰抚,彦曽遣使喻以敕意,道路相望。勋等行及徐城,县名注见前。乃言于众曰:「吾辈擅归,思见妻子耳。今闻已有密敕下本军,至则灭族,与其自投罗网,曷若相与戮力同心,赴汤蹈火,岂徒脱祸,富贵可图也!」众皆呼跃称善,遂于递中申状,乞停尹戡等职任,仍请戍还将士别置营将。彦曽乃数勋罪,命都虞候元密将三千人讨之,仍令宿、泗州出兵邀击。密至任山在徐州府铜山县西南,顿兵不进,欲俟贼至撃之,贼詷知,乃诡道趣符离,汉县故城在今宿州。宿州兵出战,望风奔溃,贼遂攻城,陷之。勋自称兵马留后,夜掠船顺流而下,沿汴入淮。欲入江湖为盗,比明,官军始觉,狼狈追之,大败,密及士卒死者殆千人,馀皆降于贼,贼遂还趣彭城。时城中无备,或欢彦曽奔兖州,彦曽怒曰:「吾为元帅,城陷而死,职也!」立斩言者。俄而贼至,城陷,囚彦曽,杀尹戡等,分遣其党屯据要害,县鎭远近群盗皆倍道归之,由是贼众益炽。诏以康承训为行营都招讨使,王晏权、戴可师为南北面招讨使,大发诸道兵以𨽻之。承训奏乞沙陀三部落沙陀萨葛,安庆三部使朱邪赤心执宜之子。帅以自随。诏许之。既而承训至新兴,诸道兵集者才万人,以众寡不敌,退屯宋州。可师将兵渡淮,转战而前,恃胜不为设备,贼众数万奄至,纵击,官军大败,可师及监军皆死。晏权兵数退衂,朝廷以曹翔代之。 新兴镇名,在归德府永城北。

十二月,龎勋遣其党陷滁、和州,攻泗州,不克。滁州,隋置,今𨽻安徽、和州、泗州,注俱见前。

初,辛云京之孙谠,寓居广陵,喜任侠,年五十不仕,与泗州刺史杜慆悰之弟有旧,及龎勋乱,谠诣慆劝避之,慆曰:「安平享其禄位,危难弃其城池,吾不为也,誓与将士共死此城」。谠曰:「公能如是,仆当与公同死」。乃还广陵,与其家诀,复入泗州。先是,龎勋以泗州当江、淮之冲,遣其将李圆攻之,慆预完守备,贼不能克。及是,勋益发兵,使呉迥代圆进攻,昼夜不息。时敇使郭厚本将淮南兵救泗州,至洪泽,湖名,在淮安府山阳县西南,与泗州盱眙接界,湖东旧有鎭为南北要冲,后因全淮汇,注乆已湮废。畏贼强,不敢进。谠夜乘小舟潜度,说厚本往还者再,厚本将许之,都将袁公弁唐书作「异」曰:「贼势如此,何暇救人!谠㧞剑瞋目,谓公弁曰:泗州䧟在旦夕,君受诏救援,乃逗留不进,上辜国恩,虽生可羞,且泗不守,则淮南为冦场,君尚能独存耶?吾今当杀君而去。直前撃之,厚本急抱止之,公弁仅免,谠乃回望泗州,恸哭终日,士卒皆为之流涕。厚本乃分五百人与之谠帅以济,慆亦出兵表里撃贼,贼遂败走。已而贼陷都梁城,执部厚本南都,梁城在今盱眙县东, 都梁山丄据淮口,分兵南寇舒、庐,北侵沂、海,攻陷滁州,杀刺史高锡望。又掠和州,刺史崔雍引贼入城,贼遂大掠。泗州援絶粮尽,谠夜帅敢死士十人执长柯斧,乘小舟破贼水寨而出。明旦,贼以众追之,谠力鬪三十馀里,乃得免。至扬州,淮南节度治。见令狐綯至润州浙西节度治。见杜审权时,皆传泗州已陷。及谠至,审权乃遣兵二千人与淮南共输盐米以救之。明年正月,谠以浙西军至楚州,贼水陆布兵,鏁㫁淮流。谠募敢死士,先以四舟乘风直进死战,斧㫁其鏁,乃至州,后军为贼所阻,谠转迎之,扬旗鼔噪而前,贼见其势猛避之,军乃入。已而谠复帅骁勇四百迎粮于扬润,贼夹岸攻之,谠转战百馀里,乃得至广陵,止于公馆,不敢入家,舟载盐米二万石,钱万三千缗,还至斗山,贼将帅众万馀,密布战舰以拒之。自卯战至未,官军不利。谠令勇士乘小舟入贼舰旁战棚之下,以枪□火牛焚之,贼皆溃走,官军所载,乃淂入城,曰楚州,注见前斗山在盱眙县东北,改临淮水,故亦 □山战棚,縳木于舰,旁出四五尺,谓之战棚。火牛团草以爇其形若牛,故名。

是岁,江、淮旱蝗。

己丑。十年春正月,同昌公主适、右拾遗韦保衡字蕴用,京兆人。公主,郭淑妃之女,上特爱之,倾宫中珍玩以为资送,赐第窗户,皆餙以杂寳,井栏药臼,亦以金银为之,赐钱五百万缗,他物称是。

二月,康承训败贼于鹿塘,寨名,在归徳府永城县东南。承训将诸道兵七万馀人屯柳子,此凤阳之柳子镇也,在今宿州西。之西,自新兴至鹿塘三十里,壁垒相属,使朱邪赤心将沙陀三千骑为前锋,䧟陈却敌,十阵之兵服其骁勇,承训数与贼战败之。贼将自矜淮口之㨗,谓破□可师。令三万人夜袭鹿塘寨,黎明,围之,自谓功在漏刻沙陀,左右突围,出入如飞,贼纷扰移避,沙陀纵骑蹂之,贼遂大败。官军蹙之于濉水注见前。溺死者不可胜计。自鹿塘至襄城,「襄」,当作「相」。今宿州北有相城,古相县也,去永城县鹿塘塞数十里而近。伏尸五十里,斩首二万馀级。初,龎勋募人为兵,人利其剽掠,皆㫁锄首而鋭之,执以应募。已而官军大集,宋州应募者少,勋乃驱人为兵,敛富室及商旅财,十取八九,民不聊生,始厌苦之。会有敕诸军破贼得农民,皆释之。由是贼毎与官军遇其驱掠之民先自溃。

夏四月,龎勋杀崔彦曽,自称天册将军,与官军战,大败。康承训进与贼将姚周战,一日数十合,沙陀以精骑邀之,屠杀殆尽,周奔宿州,勋守将梁丕斩之。勋闻之,大惧,议自将出战周重,素以才略自负,勋迎为上客曰:「不若遂建大号,悉兵四出,决死力战,杀崔彦曽以絶人望」。勋以为然,杀崔彦曽及募僚温庭皓、博裔孙筠弟监军郭厚本等,初,勋陷彭城,召庭皓草表求节钺,庭皓请还家草之。明日,庭皓见勋曰:「昨所以不即拒者,归与妻子诀耳,今仅来就死」。勋笑曰:「书生敢尔,不畏死耶!龎勋能取徐州,何患无人草表!」乃使周重为之。及是,庭皓逆,遇害。选丁壮得三万人,给以精兵。许佶等推勋为天册将军。勋以父举直为大司马,留守徐州。或曰:将军方耀兵威,不可以父子之亲,失上下之节,乃令举直趋拜于庭,勋据案而受之。先是魏博何全皥遣兵助官军讨贼,屯于豊。及是勋撃败之,约诸寨兵合五六万人,乘胜攻柳子,本贼所屯贼败,官军守之。康承训设伏以待之,贼兵先至者,遇伏败走,勋所将皆不战而溃。承训命诸将急追之,贼狼狈自相蹈藉,死者数万人,勋走归彭城。

马举将兵救泗州,贼众大败,泗州围解。先是,戴可师战死,诏以前天雄将本魏博军号,自田悦拒命,遂削罢之。咸通四年,复置天雄军于秦州。节度使马举代为南面招讨使。通鉴不载马,举官爵,今依唐书帝纪补辑。再考康承训传,「举」作「士举。又令狐綯传,举以右卫大将军代綯鎭淮南。呉缜纠缪,以名与官号纪、传不同,莫知孰是。今接纪、传原文,盖举以节度使罢为将军,后出为招讨使,故纪称前也。至于举作士举,乃传录之说耳。至是,举将精兵三万救泗州,分军三道渡淮,至中流,大噪声,闻数里贼大惊,敛兵屯城西寨,举就围之,纵火烧栅,贼众大败。呉迥退保徐城,泗州之围始解。泗州被围凡七月,守城者不得寐,面目皆生疮。已而呉迥窜据濠州,马举攻破之,迥走,死。

六月,陜民作乱,逐观察使崔荛。荛以器韵自矜,不亲政事,民诉旱荒,荛指庭前树曰:「树尚有叶,何旱之有!」杖之民怒逐之,荛走渴求饮,民以溺饮之。先是,懐州刺史刘仁规亦以民诉旱,揭榜禁之,民遂作乱。逐仁规后,光州民复逐其刺史李弱翁、右补阙杨□等上言:「刺史不道,百姓负冤,党新于朝廷,置诸典刑,岂得群聚擅自斥逐,此风不可长,宜加严诛,以惩来者」。

以刘瞻字㡬之,桂阳人同平章事。先是,萧置复之孙,五年四月相高璩、字莹之,少逸兄元裕子,六年四月相。徐啇六年六月相于琮八年七月相。相继同平章事,置璩在位,皆不乆卒啇,至是,出为荆南节度使。瞻素有清节,刘瑑作相,以宗人遇之,荐为翰林学士,啇既罢,瞻遂相。

秋八月,贼将张元稔以宿州降,引兵进平徐州。初,龎勋怒梁丕杀姚周,使张元稔代之,以其党张儒、张实等将城中兵数万拒官军。至是,康承训乘胜进抵宿州,攻之不能克,遣辩士招谕之。元稔尝戍邉有功,虽胁从于贼,心常忧愤,召所亲数十人谋归国,众多从之,乃勒兵斩儒等,开门出降,承训即宣敇,拜御史中丞,赐遗甚厚。元稔复言「今举城归国四远,未知请诈为城陷,引众趣符离及徐州,贼党不疑,可尽擒也」。承训许之,元稔复入城,暮发平安火,明日积薪数千束,纵火焚之,如城陷军溃之状,直趣符离,符离纳之,斩其守将,收其兵,北趋徐州,围之,喻城上人曰:「朝廷唯诛逆党,不伤良人,汝曹奈何为贼城守?」于是守城者稍稍弃甲投兵而下。崔彦曽故吏路,审中开门纳官军,龎举直、许佶自北门出,元稔遣兵追斩之,悉诛,戍桂州者,亲属皆死,徐州遂平。勋将兵二万自石山即石佛山在徐州府铜山县南出,承训引歩骑八万西撃之,使朱邪赤心将数十骑为前锋,勋袭宋州,陷其南城,南掠亳州,沙陀追之时,官军亦大集,纵撃杀贼近万人,馀皆溺死,勋亦死数日,乃获其尸,贼诸寨皆杀其守将而降。贼既平,张元稔入为右骁卫大将军,康承训为河东节度使,加同平章事。杜惂为义成节度使。冬十月,以朱邪赤心为大同军节度使,赐姓李,名国昌,辛谠为亳州刺史。

上加赤心之功,置大同军于云州,注见前。以赤心为节度使,召见,赐姓名,赏赉甚厚。谠先在泗州,犯围出迎兵粮,往返凢十二,及除亳州,上表言臣之功,非杜惂不能成也。国昌寻徙鎭振武。

流陈蟠叟于爱州。注见前。

上荒宴不亲,庶政委任路岩,岩奢靡,颇通赂遗至德,唐县五:代呉改建德,今属池州府。令陈蟠叟上书言事,召对,请破邉咸一家,可赡军二年,上问:咸为谁?」对曰:「路岩亲吏」。上怒,流之,自是无敢言者。

庚寅十一年春正月,群臣上尊号,贬康承训为恩州。唐置,令肇庆府恩平县是。司马路岩、韦保衡上言:「承训讨龎勋,时逗挠不进,又贪虏获,不时上功,贬之。

二月,南诏攻成都。

初,凤翔少尹李师望请置定邉军,师望言,嶲州当南诏要冲成都,道远难以节制,请建定邉军屯重兵于嶲州,以卭州为理所。诏从之,即以师望为节度使。师望建议徙利,专制方面,其实卭距成都百六十里,嶲距卭尚千里,其欺罔如此。已而南诏骠信,蛮语,君也。酋龙倾国入寇䧟嘉,今四川嘉定府是。黎雅注俱见前州。李福之镇西川也,南诏遣清平官董成等诣成都。故事,南诏使见节度使拜伏于庭,成等以南诏已僭号,欲抗礼,福怒,囚之。已,刘潼代福奏遣还国。于是南诏遣使来谢,李师望欲激怒南诏以求功,遂杀之。定邉将士怒师望贪残,欲生食之,阴遣人致意南诏,敦使入寇,师望以计免,诏以窦滂代之。滂贪残更甚于师望,定邉大□会蛮寇至,陷嘉州,滂御之大渡河,诸将结陈将战,滂单骑宵遁,蛮遂䧟黎雅。至是,西川民闻蛮寇将至,争走入成都,市里皆满人,所占地不过一席,许雨则戴箕□自庇,城中井为之竭,取摩诃池泥汁澄而饮之。 摩诃池旧在成都府城内,今堙。节度使卢耽与前泸州唐置,今𨽻四川。刺史杨庆复共修守具,选将校,募骁勇之士,厚给粮赐,得三千人,号曰突将。蛮进军定邉北境,耽遣使致书其用事之臣杜元忠,问所以来之意,蛮以耽待之恭,为之盘桓,由是成都守备粗完,蛮进陷双流,隋县,今属成都府。扺成都,时兴元、凤翔援军已至汉州,会窦滂奔汉州,自以失地,欲西州相继陷没以分其责,毎遇援军,輙说以蛮众多于官军数十倍,诸将皆不敢进,都汉州,唐置,今属成 府。越数日,蛮合梯冲,四面攻城,杨庆复等悉力拒守,帅突将出战,俘斩二千馀人,焚其攻具,蛮稍郄。蜀人素怯,突将利于厚党,勇气自倍,其不得出者,皆愤鬰求奋。朝廷以颜庆复为东川节度使,援蜀诸军皆受节制,贬窦滂廉州司户。颜庆复至新庆都,汉县,今属成都府。蛮分兵来拒,复撃破之,将军宋威继至,㑹战,蛮军又大败,威遂进军,距成二十里。方成都围急,卢耽请遣使与蛮和,诏以大仆卿支详为宣谕通和使,详至,蛮遣使答之,详谓曰:「受诏约和,冀不犯成都也。今矢石昼夜相交,何谓和乎?」既而蛮屡败,数遣使请和,城中依违答之。蛮益急攻城,会官军已至城下,蛮夜烧攻具遁去,比旦,官军乃觉,威饭士欲追之,颜庆复忌其功,朝廷使颜庆复救成都,命威为后,继威乘胜先至城下,故庆复疾之。牒威还汉州。蛮至,双流阻水,狼狈造桥,三日乃得过,蜀人甚恨之,然自是成都有备,成都旧无壕堑,颜庆复始教筑壅门城,穿堑引水满之,又植鹿角,分营铺 ,壅门城门之外,别筑墙以遮城门,谓之壅门鹿角,斩木为之,环列于城外,以限冲突营,士卒所居铺,候望所守。蛮亦不复来犯矣。西川牙将以功补官者,堂帖人输常例钱三百缗,贫者苦之。 堂帖,沈括曰:唐中书指挥事谓之堂帖。

夏四月,以韦保衡同平章事。曹确罢保衡代。保衡以左拾遗、尚主寻迁翰林学士。至是,才歳馀遂相。

秋八月,魏博杀其节度使何全皥。全皥年少,骄暴好杀,军中作乱,全皥单骑走,追杀之,自何进滔得魏博至全皥,传三世,四十二年而灭。推大将韩君雄魏州人为留后。成德节度使王景崇为请旌节,诏许之。君雄后赐名允中,乾符初卒,子简为留后。

同昌公主卒,贬刘瞻为驩州司户,温璋为振州。唐置,治宁远。故城在今崖州。司马。

同昌公主卒,谥文懿。上痛悼不已,杀医官二十馀人,收其亲族三百馀人,繋狱。宰相刘瞻召谏官言之,莫敢进,乃自奏之。略曰:修短之期,人之定分。昨公主有疾,医官非不尽心,而祸福难移,竟成蹉跌,械系老㓜,物议沸骄,奈何以逹理知命之君,涉肆暴不明之谤!上览奏不悦。瞻又与京兆尹温璋等力諌,上大怒,叱出之。瞻寻罢为荆南节度使,璋贬振州司马。璋叹曰:「生不逢时,死何足惜!」仰药卒,韦保衡又与路岩共谮瞻,云与医官通谋,投毒药,贬康州刺史」。翰林学士承㫖郑畋草制曰:安数亩之居,仍非已有却四方之赂,惟畏人知岩谓。畋曰:侍郎乃表荐刘相也。坐贬梧州刺史。 郑畋,字台文,荥阳人。岩素与瞻议论不恊,既贬,犹不快意,阅十道图,以驩州去长安万里,再贬之。明年正月,葬同昌公主服玩,每物皆百二十舆,锦□珠玉,辉煌三十馀里。乐工李可及作叹百年曲,舞者数百人,以杂寳为首,饰絁八百匹,为地衣,舞罢,珠玑覆地。

冬十一月,以王铎字昭,范播从子。同平章事铎,韦保衡及第时主文也。唐礼部校文,主司谓之主文。保衡縁恩幸辅政,以由铎得进士,事之甚谨。然铎素薄保衡,保衡亦病。铎在政府,持其事不得肆,遂谮之铎,后出为宣武节度使。铎罢相在十四年六月。

复以徐州为感化军。

先是,徐州贼平,置徐、泗都团练防御使,既而馀贼相聚闾里为群盗,上用廷臣议,太子少保李胶等言:「使名虽降,兵额尚存,以为支郡则粮饷不给,分𨽻别藩则人心未服,宜有更张,庶为两便」。从之。徐州仍为观察使,统徐、濠、宿三州。泗州别为团练使,割𨽻淮南。至是,复以徐州为节度使,名感化军。

辛卯十二年夏四月,路岩罢。岩与韦保衡素相表里,势倾天下,时目其党为「牛头阿旁,言如鬼阴恶可畏也。既而争权有隙,保衡遂短岩于上,出鎭西川。岩出城路,人以瓦砾掷之。岩谓权京兆尹薛能曰:「临行烦以瓦砾相饯。能曰:「向来宰相出,府司无例发人防卫」。岩甚惭。汾、薛能,字大拙。 , 州人。

五月,上幸安国寺。

赐寺僧沈檀讲坐二,各髙一丈,设万人斋。冬十月,以刘邺同平章事。

邺素附韦,保卫路岩,岩既罢邺,以礼部尚书相仍判度支。

壬辰十三年春正月,幽州节度使张允伸卒。允伸鎭幽州二十三年,勤俭恭谨,邉鄙无警,上下安之。得疾,请委军就医,许之,以其子简会为留后。允伸病甚,表纳旌节而卒。已而平州刺史张公素范阳人以兵来会丧。公素素有威望,为幽州人所服,简会惧,奔京师,诏以公素为留后。寻授节度使。

二月,于琮罢,以赵隠字大徳,京兆奉天人。同平章事。夏五月,贬琮为韶州刺史。

琮为韦保衡所谮,罢相,再贬韶州。琮妻广德公主,上之妹也,与琮偕之。韶行则肩舆门相对,坐则执琮之带,琮由是得全。时诸公主多骄纵,惟广德动遵法度,事于氏宗亲无不如意,内外称之。秋七月,以李璋为宣歙观察使。

韦保衡欲以其党裴条为郎官,惮左丞李璋方严,恐其不放上,郎官除授,非人丞得纠劾,不令上官。先遣人逹意璋曰:「朝廷迁除,不应见问」。保衡怒,出之。

八月,归义节度使张义潮卒,以其长史曹义金代之。是后,中原多故,朝命不及回鹘,陷甘州,馀州亦为羌胡所据。

癸巳十四年春正月,遣使迎佛骨。夏四月,至京师,上遣敇使诣法门寺迎佛骨,群臣谏者甚众。至有言宪宗迎佛骨寻宴驾者,上曰:「朕生得见骨,死亦无恨」。及至京师,仪卫之盛,过于郊祀,上降数膜拜,流涕沾臆,迎入禁中,宰相以下竞施金帛,因下德音,降中外系囚。

秋七月,帝崩,普王俨帝第五子。即位。是为僖宗。上疾大渐,中尉刘行深、韩文约立上少子普王俨为皇太子,权勾当军国政事。帝崩,太子即位,时年十二。八年,关东、河南大水。

九月,贬韦保衡为贺州刺史,寻赐死。冬十月,以萧仿同平章事。

仿前鎭义成,治滑州河患,民頼以安。入为兵部尚书,至是,遂相僖宗皇帝。

甲午乾符元年春正月,关东旱饥,翰林学士卢携字子升,郑州人。上言曰:「国家之有百姓,如草木之有根柢,若秋冬培溉,则春夏滋荣。今关东旱灾,所至皆饥,人无依投,待尽沟壑,其蠲免馀税,实无可征,而州县督趋甚急,动加捶挞,虽撤屋代木,雇妻鬻子,止可供所由,谓督催之吏卒。酒食之费未得至于府库也。朝廷傥不抚存,百姓实无生计,乞敇州县,一切停征,仍发义仓亟加赈给敇」。从其言,而有司竟不能行,赐路岩死。

岩先贬新州,注见前。刺史岩喜声色,逰晏在西川,委政于亲吏邉,咸郭筹军中不安,坐贬。在道削官,长流儋州,注亦见前。寻赐死。岩之为相也,宻奏三品以上赐死,皆令使者剔取结喉三寸以进,验其必死。至是自罹其祸,所死之处乃杨收赐死之榻也,邉咸、郭筹皆伏诛。初,岩自淮南崔铉幕府入为御史,不出长安十年至宰相。其入翰林也,铉闻之曰:「路十已入翰林,如何得老!」果如其言。

二月,葬简陵。在西安府富春县西北。贺善赞曰:懿宗即位十四年,无一善可纪。是以内盗迭兴,南诏再乱,民逐其上而唐室大壤矣。夏五月,以刘瞻同平章事。秋八月,卒。

赡之贬也,人无贤愚,莫不痛惜。及还长安,两市人率钱雇百戱迎之。瞻闻之,改期由他道而入。初,瞻南迁,刘邺短之于韦路,至是邺惧,延瞻置酒,瞻归而卒,人以为邺鸩之也。

以崔彦昭字思文,群从子。同平章事。自杨收、路岩、韦保衡皆以朋比受赂得罪。及是萧仿秉政,彦昭辅之,颇革前弊,彦昭察而不烦,时论称之。冬十月,刘邺罢,以郑畋、卢携同平章事。

萧仿、崔彦昭素恶邺,故罢畋、携同时并相。十一月,群臣上尊号。

濮州人王仙芝作乱。

自懿宗以来,奢侈日甚,用兵不息,赋敛愈急,闗东连年水旱,州县不以实闻,百姓流殍,无所控诉,相聚为盗,所在蜂起,州县兵少,人不习战,毎与盗遇,官军多败。是歳王仙芝聚众数千人,起于长垣,汉县,今属丈名府乙未二年春正月,以高骈为西川节度使。

先是,南诏寇大渡河,遂陷黎州,入卭崃闗,在雅州府荣经县西。《寰宇记》:闗约山,据险控扼蕃夷要害。成都大震,骠信遣节度使牛丛书云:「欲入见天子,面欣寃抑,今假道贵府,留止数日」。丛素懦怯,欲许之,杨庆复以为不可,斩使者,留二人遣还,授以书詈辱之,蛮兵乃退。诏高骈诣西川制置蛮事,寻以为节度使。骈至剑州,先遣使开成都门,或諌曰:「蛮寇逼近,万一豨突,奈何?」骈曰:「蛮闻我来,逃窜不暇,何敢輙犯成都?今春气向暖,数十万人藴积,城中将成疠疫,不可缓也」。使者至,纵民出城,各复常业,民大悦。蛮方攻雅州,闻之,遣使请和,引去,骈发兵追至大渡河,杀获甚众,擒其酋长数十人,修复卭崃闗、大渡河诸城栅,各置兵数千戍之,自是蛮不复入寇蛮之寇大渡河也,防河兵马使黄景复再战再胜,会蛮发国中兵继至,景复力战无救,军遂溃。至是,高骈责景复失守,斩之。杨庆复所募突将以守成都功,优给右职,骈悉令纳牒,停其廪给,突将皆愤怨。骈好妖术,每发兵,焚纸画人马散小豆,曰:「蜀人懦怯,今遣元女助兵,军士耻之!」骈又停省吏官,刑罚严酷,由是突将因之作乱,大噪入府,骈走匿厕间,监军遣人招谕,许复职名廪给,乃肯还营,骈榜谢突将,而阴籍其名,寻使人掩捕杀之,老㓜无遗,死数千人。

以田令孜蜀人,本姓陈氏。为中尉。上之为普王也,小马坊使田令孜有宠,及即位,使知枢密,遂擢为中尉。上专事游戱,政事一委令孜,呼为「呵父令」。孜颇读书,多巧数,纳贿除官,不复闗白,毎见,常自备果食,与上对饮㗖上,与内园小儿狎昵,赏赐动以万计,府库空竭,令孜说上籍两市啇货,悉输内库,有陈诉者,付京兆尹杖杀之,宰相下钳口不敢言。浙西鎭遏使王郢作乱。

先是,赵隠出鎭浙西,在元年二月。鎭遏使王郢等有战功,隠赏以职名而不给衣粮,郢等遂劫库兵作乱,收众万人,攻陷苏、常州,泛江入海,转掠二浙,南及福建,大为人患后裴璩为浙西节度使,密招郢党降之,散其徒六七千人,郢収馀众走明州,镇遏使刘巨容射杀之,馀党皆平州。裴璩,諝从曽孙、刘。臣容,徐 人

夏五月,同平章事萧仿卒。六月,以李蔚字茂休,陇西人。同平章事。

时天下盗起,宦官持兵柄,仿以鲠直见忌,及卒,蔚代之。

王仙芝陷濮、曹州寃句,汉县,金废,故城在今曹州府荷泽县。人黄巢聚众应之。

仙芝及其党尚君长攻陷濮、曹州,天平节度使薛崇出兵撃之,不利寃。句人黄巢,善骑射,喜任侠,麄渉书传,屡举进士不第,遂与仙芝共贩私盐,至是聚众应之,攻剽州县,民之困于厚敛者争归之,数月之间,众至数万。

秋七月,大蝗。

飞蝗蔽日,所过赤地。京兆尹杨知至汝士之子奏蝗不食稼,皆抱荆棘而死。宰相以下皆贺。

冬十月,贬董禹为桞州司马。右补阙董禹谏上游畋、撃球,上赐金帛以褒之。邠宁节度使李侃奏为假父求赠官,侃为宦者假子。禹上疏论之,语侵宦官。枢密使杨复恭本姓林氏,为杨钦义养孙。等诉于上,遂坐贬。

十二月,以宋威为诸道行营招讨使,王仙芝寇沂州。平卢节度使宋威请帅兵讨之,故有是命。仍诏诸道兵并取处分。

丙申三年春正月,天平军乱,诏本军宣慰之。天平军遣将士张晏等救沂州,还,闻北境有盗,使留捍御。晏等不从,喧噪趣府。都将张思恭出城慰谕,然后定。诏本军宣慰,无得穷诘。胡三省曰:唐自中叶以来,姑息藩镇,至其末也,姑息乱军,遂陵夷以至于亡。

二月,令天下乡材各置弓刀鼓板,以备群盗。三月,崔彦昭罢,以王铎同平章事。

彦昭罢为太子,太傅郑畋数推铎,遂以左仆射复相。夏五月,以李可举为卢龙节度使。

初,可举父茂勲回鹘,阿布思之裔,以军功赐姓名逐张公素而代之,至是,茂勲致仕,请以军授可举,从之。

六月,雄州唐置,后废,故城在寜夏府灵州。地震裂,水涌出,壊公城及公私庐舍皆尽。

秋七月,宋威撃王仙芝于沂州,大破之。宋威撃王仙芝,大破之,仙芝亡去。威奏仙芝已死,纵遣诸道兵,百官皆入贺。居二日,州县奏仙芝尚在,攻剽如故。时兵始休,诏复发之,士皆愤怨思乱。仙芝寻陷汝州,又陷阳武、郑州,后攻唐、邓。

谄忠武节度使崔安潜字进之,慎由弟。发兵讨仙芝。九月乙亥朔,日食。

冬十二月,王仙芝寇淮南诸州,郑畋上言:「自沂州奏㨗之后,仙芝愈肆猖狂,屠䧟五六州,疮痍数千里,宋威衰病,殊无进讨之意,曽元裕望风退缩,崔安潜威望过人,张自勉骁勇良将,宫苑使李琢,西平王晟之孙,严而有勇,请以安潜为行营都统,琢为诏讨使,代威,自勉为副使,代元裕」。上颇采其言。

以王仙芝为神策押牙,不受。王仙芝攻蕲州,以书与刺史裴渥,约敛兵不战。渥许为之奏官开城,延仙芝及黄巢辈入,置酒厚赠之,表陈其状。诏以仙芝为左神策军押牙,仙芝大喜。黄巢以官不及已,大怒曰「始者共立大誓,横行天下,今独取官而去,使此五千人众安所归乎」因殴仙芝伤首,其众喧哗不已,仙芝遂不受,大掠蕲州,分其军三千馀人从仙芝及尚君长二千馀人,从巢分道而去。丁酉。四年春二月,南诏酋龙死,子法立请和,许之。酋龙为邉患殆二十年,及是死,子法立,好畋猎酣饮,委国事于大臣。岭南西道节度使辛谠奏南诏请和,且言诸道兵戍邕州歳乆馈饷疲弊,请许其和,使嬴瘵息肩。诏许之,但留荆南宣歙数军,馀减六七。先是,高骈奏遣僧景仙托游行入南诏,说谕酋龙,许以公主妻之。时骈方筑成都罗城,恐蛮寇惊役,又以蛮俗尚浮屠,故遣景仙往,酋龙□礼之,信用其言。已而法立请和亲无表,但令督夷牒中书,请为弟而不称臣。礼部侍郎崔澹等言:「南诏骄僭无礼,高骈不逹大体,因一僧呫蕲卑辞,诱致其使,若从其请,恐垂笑后代也。骈上表与澹等辨,诏谕解之。后辛谠复□摄巡官徐云䖍,如南诏牒使,称臣奉表,贡方物法,见云䖍与抗礼,谓曰:南诏已与唐约为兄弟,不则舅甥何表贡之有?云䖍曰:骠信之先,由大唐之命得合六诏为一,恩德深厚,中间小忿,罪在邉鄙,今骠信欲修旧好,岂可违祖考之故事乎!顺祖考,孝也。事大,固义也。息战争,仁也。审名分,礼也。四者皆令德也,可不勉乎!骠信待云䖍甚厚,比还,授以木夹二,一上中书、门下,一牒岭南西道,然犹未肯奉表,称贡务崔澹,博陵人。督爽南诏,有幕爽、□爽等官,分理诸 , 其相督之木夹,所以夹文书者。

夏四月壬申朔,日食。

秋七月,王仙芝、黄巢围宋州,仙芝陷鄂州,巢䧟郓州、沂州。至是,合军围宋威于宋州,将军张自勉将忠武兵三千救之,杀贼二千馀人,贼解围遁去。王铎、卢携欲使自勉,以所将兵受宋威节度。郑畋以为威与自勉素有疑忿,若在麾下,必为所杀。不肯署奏,遂皆求罢免,不许。

盐州作乱,逐刺史王承颜,诏贬承颜象州。唐置,今属柳州府。司户时承颜素有政声,以严肃为骄卒所逐,朝廷与贪暴致乱者同贬,时人惜之。

冬十一月,王仙芝遣尚君长请降,宋威执之以献,斩之。招讨副都监杨复光闽人宦官杨元价养子遣人说谕王仙芝,仙芝遣尚君长等请降。宋威遣兵劫取以献奉,与战生擒,复光奏君长实降。诏御史鞫之,竟不能明,遂斩之。

江州刺史刘秉仁斩贼帅柳彦璋,彦璋、王仙芝别将袭䧟江州,执刺史陶祥,使上表请降敇,以彦璋为将军,令众散,以刘秉仁为刺史,彦璋拥众剽掠如故。至是,秉仁乘驿之官单舟入贼水寨,彦璋出不意,即迎拜,秉仁斩之而散其众。

戊戌五年春正月,王仙芝寇荆南。

王仙芝寇荆南节度使杨知温知至之兄不设备,贼䧟罗城,知温犹赋诗,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自将救之。时有沙陀五百在襄阳,福与之俱至荆门,唐县五代高氏于此置军,元改为州,今属安陆府。遇贼,沙陀纵骑奋撃破之,仙芝闻之,焚掠而去,死者什三四。

招讨副使曽元裕大破王仙芝于申州,诏以为招讨使,张自勉副之。

先是,郑畋与王铎、卢携争论用兵于上前,畋不胜退,上奏曰:「自王仙芝俶扰,崔安潜首请讨之,贼不敢犯其境,又以兵授张自勉,解宋州围,使江淮漕运流通,不输寇手。今罢自勉,而以所将兵七千人𨽻宋威,馀复奏加诬毁,若勍寇忽至,何以枝梧?臣请以四千人授威,馀三千人使自勉将之,守卫其境」。卢携不以为然,上不能决,畋复上言:「宋威欺㒺朝廷,败衂狼籍,宜正军法」。不从。至是,元裕大败,仙芝杀万人,招降散遣者亦万人,乃罢威,而以元裕为招讨使,自勉副之。大同军乱,杀防御使段文楚,推李克用为留后,振武节度使李国昌之子克用为沙沱副兵马使,戍蔚州,时河南盗贼蜂起,云州沙陀兵马使李尽忠与牙将康君立兴、唐人、薛志勤即薛铁山奉诚人、程懐信、李存璋字徳璜,云州人等谋曰:「今天下大乱,朝廷号令不复行于四方,此乃英雄立功名、取富贵之秋也。李振武功大官高,名闻天下,其子勇冠诸军,若辅以举事,代北不足平也。众以为然,㑹代北荐饥,漕运不继,防御使段文楚颇减军士衣米,军士怨怒,尽忠遣君立潜诣蔚州,说克用起兵,除文楚而代之,克用曰:吾父在振武,俟我禀之」。君立曰:「今机事已泄,缓则生变」。于是尽忠夜执文楚繋狱,克用率其众趣云州,行收兵众且万人,尽忠送符印请克用为留后,而杀文楚,克用遂入府视事,表求敇命,朝廷不许,国昌上言请速除防御使,若克用违命,臣请帅本道兵讨之,终不爱一子以负国家。朝廷乃以卢简方为防御使,诏国昌语克用,令迎候如常仪,除克用官,必令称惬。李克用始此。

二月,曽元裕大破王仙芝于黄梅隋县,今属黄州府。斩之。元裕大破仙芝,杀五万馀人,斩仙芝,首传京师,馀党散去。

黄巢自称冲天大将军,陷沂、濮,掠宋、汴。巢方攻亳州未下,尚让帅仙芝馀众归之,推巢号冲天大将军,改元王霸。署官属,攻陷沂、濮,掠宋、汴。寻又陷䖍、吉、饶、信等州州。信州,今广信府,是唐置。䖍 、吉州、饶州注俱见前。

夏四月,以李国昌为大同节度使。国昌不奉诏,朝廷以克用据云中,以李国昌为大同节度使,以为克用必无以拒也,国昌欲父子并据两鎭,得制书毁之,杀监军,与克用合兵进撃寕武军名,今寕武府是及岢岚军。今太原府岢岚州是

诏河南货啇税富人钱谷,除官有差。诏以东都军储不足,贷啇旅、富人钱榖以供数月之费,仍以空名告身赐之。时连歳旱蝗,寇盗充斥,耕桑半废,租赋不足,故有是命。

五月,郑畋、卢携罢。

郑畋、卢携议南诏事,时南诏遣使请和。携欲和亲,畋不可,携怒,拂衣起,袂罥砚堕地,破之。上闻之曰:「大臣相诟,何以仪型四方!」遂皆罢之。

以豆卢瑑字希眞,河南人。崔沆字内□,铉之子。同平章事。是日,宣麻大风,雷雨㧞树,识者知其不终云。时宰相有好施者,尝囊钱自随行施丐者,毎出褴䄛盈路,有朝士以书规之曰:「今百姓疲弊,寇盗充斥,相公宜举贤任能,纪纲庶务,损不急之□,杜私谒之门,使万物各得其所,何必如此行小惠乎!

六月,以高骈为鎭海节度使。

王仙芝馀党剽掠浙西,朝廷以高骈先在天平有威名,仙芝党多郓人,乃徙骈镇浙西。

秋七月,黄巢寇宣州入浙东。注见前。黄巢寇宣州观察使王凝字成庶。翃,曽孙。拒之。巢攻城不克,乃引兵入浙东,开山路七百里,攻剽福、建诸州。冬十月,河东昭义合兵讨沙陀,大败。昭义节度使李钧业之子战死。

十二月,曹师雄寇掠二浙。王仙芝馀党曹师雄寇掠二浙、杭州募兵使石镜、镇名,在临安县南,以石镜山名,后改「□」为「衣锦山。都将量昌临安人等将以讨之。临安人钱鏐字具美。以骁勇事昌为兵马使。钱鏐事始此。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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