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六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六十四唐

昭宗皇帝

庚戌,大顺元年春正月,群臣上尊号。夏四月,诏削夺李克用官爵、属籍,以张浚为招讨制置使,孙揆副之,㑹诸道兵讨克用。

李克用既克磁、洺,□具前,复拔邢州。孟迁力诎,执宣武援将王䖍裕以降。既而又攻云州,防御使赫连铎求救于卢龙、李匡威,匡威将兵赴之,克用将安金俊战死,克用乃引还。于是赫连铎、李匡威请讨克用。朱全忠亦上言:「克用终为国患,臣请与河北三镇共除之,乞朝廷命大臣为统帅」。上命集群臣议之,初,张浚夲由杨复㳟以进,复恭中废,更附田令孜,而薄复恭、复恭再用事,深恨之。上知浚与复恭有隙,特亲倚之。及全忠请讨克用,浚因此欲倚外势以挤复恭。时三省、御史台四品以上言克用不可讨者十六七,杜让能、刘崇望字希徒,崇龟之弟,龙纪元年同平章事。亦以为不可。张浚独曰:「先帝再幸山南,沙陀所为也。臣尝虑其与河朔相表里,致朝廷不能制。今两河藩镇共请讨之,此千载一时也。但乞陛下付臣兵柄,旬日可平」。孔纬曰:「浚言是也」。杨复恭曰:「先朝播迁,虽藩镇䟦扈,亦由居中之臣措置未得其宜。今宗庙甫安,不宜更造兵端」。上曰:「克用有兴复大功,今乘其危而攻之,谓诸镇与仇。天下其谓我何?」纬曰:「陛下所言一时之体,张浚所言,万世之利」。上以二相言协,僶俯从之曰:「兹事付卿二人,无贻朕羞」。乃以浚为河东行营都招讨制置使,京兆尹孙揆副之。浚奏给事中牛徽僧孺之孙为行营判官,徽曰:「国家以䘮乱之馀,欲为英武之举,横挑强冦,吾见其颠沛也」。遂以衰疾固辞。浚发京师日,言于上曰:「俟臣先除外忧,然后为陛下除内患」。杨复恭窃听之,饯浚于长乐坡,属浚酒,浚辞复恭戏之曰:「相公杖钺,専征作态邪?」浚曰:「俟平贼还,方作态耳」。复恭益忌之。岸长乐坡在西安府咸寕县东北,即□水西。

昭义军乱,杀留后李克恭。朱全忠取潞州,李克用遣兵围之。诏以孙揆领昭义节度使。

初,李克用巡潞州,以供具不厚,怒节度使李克修,诟而笞之,克修惭愤成疾卒,克用表其弟克恭为留后。潞人素乐克修简,俭以其死非罪,怜之。而克恭骄慢,不习军事,将士胥怨昭义有劲兵,号「后院将」。克用将图河朔,令克恭选五百人送晋阳。克恭遣其将冯霸部送至铜鞮,汉县,州省故城在今山西沁州。霸劫其众以叛,牙将安居受因之作乱,攻克恭而焚杀之,附于朱全忠。已而居受为众所杀,居受召霸霸不至,因出走,为野人所杀。霸引兵入潞,自为留后。全忠遣河阳留后朱崇节将兵入潞州,克用遣康君立、李存孝将兵围之。诏以孙揆领昭义节度使。

秋八月,李克用执昭义节度使孙揆,揆死之。纲目作李克用执招讨副使孙揆以归,杀之。今依唐书昭宗纪改书。

七月,官军至阴地关,在平阳府灵石县西南,今曰南闗镇。朱全忠遣骁将葛从周将千骑潜自壶闗,后魏县,今属潞安府。夜,抵潞州,犯围入城。又遣别将攻李罕之于泽州,奏请遣孙揆赴镇。张浚亦恐昭义遂为汴人所据,使揆将兵二千趣潞州,八月,发晋州。李存孝闻之,以三百骑伏于长子,秦县,今属潞安府。西谷中,擒揆及中使韩归范,献于克用,欲以揆为河东副使,揆曰:「吾天子大臣,兵败而死,分也,岂能复事镇使邪!」克用怒,命锯之锯不行。揆骂曰:「死狗奴!锯人当用夹板,汝岂知邪!」乃以板夹而锯之,至死骂不絶声。

九月,李克用复取潞州。

先是,汴军围泽州,呼李罕之曰:「相公毎恃河东,今张相公围太原,葛仆射入潞州,旬日之间,沙陀无穴自藏,相公何路求生邪?」及是,李存孝至,选精骑五百绕汴寨呼曰:「我,沙陀之求穴者也,欲得尔肉以饱士卒,可令肥者出斗!」汴将邓季筠,亦骁将也,引兵出战,存孝生擒之,馀众遁走,存孝大破之,复攻潞州,葛从周弃城走归,全忠时军河阳,闻之,亦引还。是月,李匡威攻蔚州,李嗣源击走之。嗣源性谨重,□俭诸将相㑹,各自夸勇略,嗣源独黙然徐曰:「诸君喜,以口击贼,嗣源但以手击贼耳!」众惭而止。

王建克卭州。

先是,建攻卭州,陈敬瑄遣其大将杨儒以兵三千助刺史毛湘守之。儒率所部降建,儒登城见建兵盛,叹曰:「唐祚尽矣!王公治众,严而不残,殆可以庇民乎!」遂出降。建养以为子,更名宗儒。建留张琳许州人为卭州招安使,引兵还成都。于是简、资、嘉、戎四州悉降于建。 简州,唐置,今属成都府。馀注俱见前。及是,建攻卭州益急,城中食尽,救兵不至,毛湘谓都知兵马使任可知曰:「吾不忍负田军容,湘本令孜亲吏。吏民何罪!尔可持吾头归王建」。乃沐浴以俟刃,可知斩湘以降。建入卭州,以张琳知留后,缮完城隍,抚安夷獠,经营蜀、雅,引兵复还成都。已而建取蜀州。

冬十月,李克用遣兵拒官军于赵城。注见前。十一月,官军溃,张浚、韩建遁还。

官军出阴地关,克用遣李存孝将兵五千营于赵城,镇国节度使韩建以壮兵三百夜袭其营,存孝设伏以待之,建兵不利,静难鳯翔之兵不战而走,禁军自溃,河东兵乘胜逐北,扺晋州西门,张浚出战,又败浚,与韩建拒守晋州,存孝攻之三日,语其众曰:「张浚宰相,俘之无益,天子禁兵,不宜加害」。乃退五十里而军,浚、建乃得遁去,存孝取晋綘注见前。。二州大掠慈唐置慈州,金曰吉州,今州𨽻山西。注见前之境。□是克用遣范归,范归附表颂冤曰:「臣父子三代受恩四朝,破□勋□,黄巢黜□,王存易定,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冠,佩白玉之玺,未必非臣之力也。若以攻云州为臣罪,则拓㧞、思恭之取□延,朱全忠之侵徐郸,何独不讨?赏彼诛此,臣岂无辞?今张浚既已出师,则臣故难束手,已集蕃汉兵五十万,欲直扺藩潼,与浚格鬬,若其不胜,甘从削夺,不然,轻骑叫阁,顿首丹陛诉奸,回于扆坐,纳制敕于朝廷,然后自拘司败,恭俟鈇鑕表」至,浚已败,朝廷震恐。浚、建至河阳,撤屋为栰以济,师徒失亡殆尽。是役也,朝廷倚朱全忠及河朔三镇。及浚至晋州,全忠方连兵徐郓,镇魏倚河东为捍蔽,皆不出兵,兵未交而孙揆被擒,掦复恭复从中沮之,故浚军望风自溃。

复置升州。今江南江寜府,唐初曰蒋州,乾元初改升州,上元后废,大顺初复置。时张雄据上元,诏复置升州,以雄为刺史,未几,卒,裨将冯𢎞铎雄,同里人,代之。杨行密之围扬州也,雄率军浮淘屯东塘城中竞以金玉珠缯诣雄军贸食,通天□𢃄一,得米五升,锦衾一,得娕五升。雄军富过所,望即不战去,后遂据上。元雄善抚众人怀之,其卒也,为立祠。

辛亥二年春正月,朱全忠攻魏博罗,𢎞信拒之,不克,请和,全忠乃还。

初,全忠假道于魏以伐河东,罗𢎞信不许,乃自黎阳济河击魏丁会葛从周取黎阳、临河,隋县故城在今大明府开州。龎师古曹州南华人、霍存洺州曲周人下淇门,镇名,在今卫辉府汲县。卫县,隋县,即古朝歌,注见前。全忠自以大军继之。𢎞信军于内,黄全忠击之,五战皆捷。𢎞信惧,遣使厚币请和,全忠乃还魏博,自是服于汴。

孔纬、张浚罢,以崔昭纬、字藴。曜,慎由从子。徐彦若商之子同平章事。张浚既败,故与纬同罢而相昭纬、彦若,纬出为京南节度使,浚出为鄂岳观察使。杨复恭使人劫纬于长乐坡,斩其旌节,资装俱尽,纬仅能自免。

贬孔纬、张浚逺州刺史,复李克用官爵。李克用上表曰「张浚以陛下万代之业,邀自己一时之功,知臣与朱温深仇,私相连结。臣今身无官爵,名是罪人,不敢归陛下藩方,且欲于河中寄寓,进退行止,伏俟指挥」。于是再贬纬、浚,复克用官爵,使归晋阳。既又加克用中书令,贬浚绣州,唐置,宋省。故城在今广西浔州府桂平县司户。浚奔华州依韩建,与孔纬求敕于朱全忠,全忠表讼其寃,朝庭不得已,并聴自便。孙儒攻宣州。

孙儒尽举淮蔡之兵济江,转战而南,杨行密城戍皆望风奔溃,儒将李从立奄至宣州东溪,即宛溪在今寕国府宣城县东行密守备尚未固,众心危惧,夜,使其将台蒙台氏,古台骀之后,以名为氏。蒙,合肥人。将五百人屯溪西,宛溪之西蒙使士卒传呼,往返数四,从立以为大众继至,遽引去儒前军至溧水,隋县,今属江寜府。行密使将李神福洺州人帅精兵袭之,俘斩千人。未几,儒引还掦州,遣将据滁、和,行宻即攻复之,朱全忠遣使与行宻约共攻儒,儒恃其强,移牒藩镇,数行宻全忠之罪,且曰:「俟平宣汴,当引兵入朝,除君侧之恶」。于是悉焚扬州庐舍,尽驱丁壮及妇女渡江,杀老弱以充食,儒于是引兵复逼宣州,屡破行宻兵,旌旗辎重亘百馀里,行密求救于钱鏐,鏐以兵食助之,行宻遂取常州㑹时溥遣兵南侵,至楚州,行宻将张训等击败之,复取楚州。 张训,滁州清流人。

二月,以王师范为平卢节度使。师范初为留后,棣州刺史张蟾不从,起兵讨之。至是,师范遣其将卢宏击棣州,宏引兵还攻师范,师范使人迎之,仍请避位,宏以师范年少,信之,不设备。师范宻谓小校刘鄩宻州安邱人曰:「汝能杀宏,吾以汝为大将」。宏入城,师范伏甲而飨之。鄩杀宏于座。师范慰谕士卒,自将以攻棣州,杀蟾,以鄩为马步副都指挥使,诏以师范为节度使。师范和谨好学,每本县令到官,师范辄备仪卫往谒之,命客将挟令坐聴事,自称百姓,拜之于庭。僚佐或谏师范曰:「吾敬桑梓,所以教子孙不忘本也」。

夏四月,彗星见,赦天下。

彗星出三台注见前。入太㣲,注亦见前。长十馀丈。王建逐韦昭度,还攻成都。

韦昭度将诸道兵十馀万讨陈敬瑄,三年不能克,馈运不继。朝议欲息兵,乃下诏复敬瑄官爵,令顾彦朗、王建各帅众归镇。建见制书曰:「大功垂成,奈何弃之!」周庠劝建请韦公还朝,独攻成都,克而有之。于是建表敬瑄、令孜罪不可赦,愿毕命以图成功。复说昭度曰:「今闗东藩镇迭相吞噬,此腹心之疾也。相公宜早归庙堂,与天子谋之。敬瑄、疥㿅与癣同。责建可办也。昭度犹豫未决,建擒其亲吏骆保于行府门,脔食之。昭度大惧,遽称疾,以印节授建,即日东还。建送之出剑门,即以兵守之,不复内东军,急攻成都,环城烽堑亘五十里。

秋七月,李克用攻云州,克之。赫连铎走吐谷浑,降部之居代北者。后克用攻杀之。王建克成都,自称西川留后。

陈敬瑄巡内州县,率为建所取,田令孜登城谓建曰:「老夫向于公甚厚,何见困如是?」建曰:「父子之㤙,岂敢忘!但朝廷命建讨不受代者,傥太师改图,建复何求!」是夕,令孜自携印节诣建营授之,建泣谢,请复为父子如初。敬瑄开城迎建,建下令禁焚掠,自称西川留后。敬暄寓居新津,后周县,今属成都府。建以一县租赋赡之,寻授建为西川节度使。建留心政事,容纳直言,好施乐士用人,各尽其才,谦恭俭素,然多忌好杀,诸将有功名者,多因事诛之。

九月,以杨复恭为上将军致仕。杨复恭总宿卫兵,専制朝政,诸假子皆为节度使,又养宦官子六百人,多为监军。上舅王瑰惠安太后弟求节度使,复恭不可,瑰怒,诟之,复恭奏以为黔南节度使,至桔栢津,在四川保寜府昭化县东,即嘉陵、白水二江合流处。覆诸江中,上深恨之。李顺节尽以复恭阴事告上,上乃出复恭为凤翔监军。复恭愠怼,不肯行,称疾求致仕,从之。使者致诏命还,复恭潜刺杀之。

冬十月,杨复恭谋反,遣天威都头李顺节讨之。复恭走兴元,与杨守亮等举兵拒命。

复恭居第近玉山营,唐初分蓝田县地置玉山县,寻废营,盖因废县而名以屯禁军。假子守信为玉山军使,数往省之。或告复恭与守信谋反,上御安喜门,命顺节将兵攻其第,不克。禁军欲掠两市,遇刘崇望,立马谕之曰:「天子亲在街东督战,汴、曹皆宿卫之士,当于楼前杀贼立功,勿贪小利,自取恶名」。众皆曰:「诺」。遂从而东。守信兵望见溃走,定信与杨复恭挈其族趣兴元,与杨守亮等同举兵拒朝廷,以讨李顺节为名。时东川节度使顾彦朗卒,诏以其弟彦晖代之,遣中使往赐旌节。杨守亮囚而夺之,使杨守厚将兵攻梓州。彦晖求救于王建,建遣兵救之,守厚走还。守亮又欲自金、商袭京师,时昭信防御使冯行袭方奉命治金州,逆击,大破之。 冯行袭,字正臣,均州人。

十二月,杀天威都头李顺节。

顺节恃恩骄横,出入常以兵自随,中尉刘敬宣、西门君遂恶之,白上,恐其作乱,诱杀之,百官表贺。

壬子,景福元年春二月,以李茂贞为山南西道招讨使。先是,鳯翔李茂贞静难邠寕军、王行瑜镇国华州军、韩建同州匡国军,王行约秦州天雄军、李茂庄五节度使上言杨守亮容匿叛臣,杨复恭请出兵讨之,乞加茂贞山南西道招讨使。朝议以茂贞得山南,不可复制,下诏和解之,皆不听。茂贞、行瑜擅举兵击兴元,表请不已,遗杜让能西门君,遂书陵蔑朝廷,上意不能容,召宰相諌官议,于时宦官有阴与二镇相表里者,宰相不敢言,给事中牛徽曰:「先朝多难,茂贞诚有翼卫之功,诸杨阻兵,亟出攻讨,其志亦在疾恶,但不当不以诏命耳。比闻兵过山南,杀伤至多,陛下傥不俟招讨使授之,使用国法约束,则山南之民尽矣」。上乃从之,既而茂贞取兴元,复恭守亮等奔阆州。

以时溥为太子太师,溥不奉诏。朱全忠连年攻时溥,徐、泗、濠三州民不得耕获,兖、郓、河东兵救之皆无功。全忠取曹州,徐之骁将刘知俊降之,溥军自是不振。 刘知俊,字希贤,徐州沛人。复值水灾,人死者十六七,溥困甚,请和于全忠,全忠曰:「必移镇乃可」。溥许之。全忠乃奏请移溥他镇,诏以溥为太子太师。溥恐全忠诈而杀之,据城不奉诏。朝庭不得已,复以溥为感化节度使。

夏六月,杨行密击孙儒,斩之,遂归扬州。孙儒屡攻宣州,大顺二年正月十二日,凡再攻,至是年二月遂围之。杨行密谓诸将曰:「儒之众十倍于我,吾数战不利,欲退保铜官山名,注见前。何如刘威彭城人」李神福曰:「儒扫地逺来,利在速战,宜屯据险要,坚壁清野,以老其师,时出轻骑,抄其馈饷,夺其俘掠,彼前不得战,退无资粮,可坐擒也」。戴友规卢州人曰:「若望风弃城,正堕其计,淮南士民及自儒军来降者甚众,公宜遣将先䕶送归淮南,使复生业。儒军闻淮南安堵,皆有思归之心,人心既揺,安得不败!」行密悦,从之,至是屡破儒兵,张训屯安吉后汉县,今为州,属浙江湖州府。㫁其粮道。儒食尽,士卒大疫,行宻纵兵击之,儒军大败,田頵擒斩之,传首京师。儒众多降于行密,行密帅众归扬州,表田頵守宣州,安仁义代北人守润州,孙儒降兵多蔡人,行密选其尢勇徤者五千人,厚其廪赐,以皂衣䝉甲,号「黑云都」,每战使之先登陷陈,四邻畏之。既而诏以行密为淮南节度使。行密以用度不足,欲以茶盐易民布帛,掌书记髙朂舒城人曰:「兵火之后,十室九空,又渔利以困之,将复离叛,不若悉我所有,易邻道所无,足以给军,选贤守令,劝课农桑,数年之间,仓库自实。行密从之。田頵闻之曰:「贤者之言,其利逺哉!先是,扬州富庶甲天下,时人称扬一益二,及是被兵,六年,江淮之暗,扫地殆尽,行密能以勤俭足用,招抚流㪚,轻徭薄敛,未及数年,公私交足,几复承平之旧。 掦一益二言,扬州第一益州为次也。

冬十月,以李存孝为邢、洺、磁节度使,李克用之复取潞州也。李存孝以不得昭义,克用以康君立为昭义留后,以存孝为汾州刺史。愤怒,始有叛志。已而克用表存孝为邢、洺、磁留后,克用所署节度使安知建潜附朱全忠,乃表存孝代之。存孝与李存信俱为克用假子,存孝本、安敬思、存信本张氏子,俱见前。不相睦。存信有宠于克用,存孝欲立大功以胜之,乃建议取镇,冀存信、从中沮之,不时听许。及王熔围尧山,克用攻王熔,大破之,㧞临城等数县,李匡威救之,克用大掠而还。既而熔、匡威合兵十馀万攻尧山, 临城,唐县,今属直棣赵州。尧山,唐县,今顺徳府唐山县是。存孝救之,不克,克用更遣李嗣勲等击破之。存信因譛存孝无心击贼,疑有私约。存孝闻之,愤怒,且惧祸及,乃潜结王熔及朱全忠上表以三州自归,乞赐旌节。及会诸道兵讨克用,诏以存孝为节度使,不许会兵。

十二月,初行景福、崇元,厯太子少詹事边冏等所造癸丑。二年春正月,以李茂贞为山南西道节度使,茂贞不奉诏。

茂贞自请镇兴元,故有是命。茂贞欲兼得鳯翔,不奉诏。

二月,李克用击王熔,李匡威救之,克用还攻邢州。李克用围邢州,王熔致书解之。克用怒,进击熔,大破之,遂下井陉。李存孝将兵救之,又乞师于朱全忠,全忠方与时溥相攻,不能救。李匡威引兵救熔,败河东兵于元氏。注见前。克用引还攻邢州。既而熔救邢州,克用败之,复与连和。

李匡威为弟匡筹所逐,奔镇州。匡威之发幽州也,家人㑹别,以弟匡筹之妻美醉而淫之,及还,匡筹据军府,自称留后,以符追行营兵,匡威众溃,王熔迎归镇州,父事之,既而匡威谋夺镇州,为镇人所杀,匡威为熔完城堑,缮甲兵,训士卒,潜谋夺镇州阴,以恩施悦,其将士王氏在镇,又镇人爱之,不徇匡威匡威,忌日,熔吊之,匡威素服□甲,伏兵劫之,熔趋抱匡威曰:「熔为晋人所困,几亡矣!赖公以有今日,公欲得四州,此固熔之愿也!不若与公共归府,以位让公,则将士莫之拒矣!」匡威以熔年少易之,与熔骈马入府,㑹大风雷雨,鹿瓦皆振,匡威入门,镇军□之,有屠者墨君和自缺垣跃出,拳殴匡威甲士,挟锗登屋,共攻匡威,杀之,熔时年十七。

以柳玭为滤州。注见前。刺史柳氏自公绰以来,世以孝悌礼法为士大夫所宗,玭为御史大夫,上欲以为相,宦官恶之,故久谪于外。玭尝戒其子弟曰:「凡门第髙可畏,不可恃也。立身行已一事,有失则得罪重于他人,死无以见先人于地下,此其所以可畏。门髙则骄心易生,族盛则为人所疾,懿行实材,人未之信,小有疪类,众皆指之,此其所以不可恃也。故膏粱子弟,学宜加勤,行冝加励,仅得比他人耳」。

夏四月,王建杀陈敬瑄、田令孜。建屡请杀敬瑄、令孜,朝廷不许。建使人告敬瑄作乱,令孜通凤翔书,皆杀之。建令判官冯涓草表奏之曰:「开柙出虎,孔宣父不责他人,当路斩蛇孙。叔敖葢非利,已专杀不行于□外,先机恐失于彀中。 冯涓,宿之孙。

朱全忠㧞徐州,时溥自杀。

先是,濠、泗二州时漙巡属,降于朱全忠,全忠遣其子友裕攻濮州,朱瑄巡属。㧞之,遂令移兵击时溥。既而友裕围彭城,久之不克。至是,全忠自将如徐州都指挥使,龎帅古先拔佛山,即石佛山注见前。。寨遂抜彭城,溥举族登燕子楼在徐州府城东北隅,张建封所筑自焚死。全忠以宋州刺史张廷范知感化留后,乞除文臣为节度使。朱友裕之围彭城也,时溥数出兵,友裕坚壁不战,都虞候朱友恭譛之于全忠,全忠怒,□书下龎帅古使代之,将按其事。书误达于友裕,友裕大惧,以二十骑逃入山中,潜匿伯父全昱所。全忠夫人张氏闻之,使友裕单骑诣汴州见全忠,全忠将斩之,夫人趋就抱之泣曰:「汝舍兵众,束身归罪,无异志明矣!」全忠悟而舍之。张夫人多智略,全忠敬惮之,虽军府事时与之谋议,或将兵出至中途,夫人以为不可,遣一介召之,立为之返。 朱友恭,本寿春人李彦威,全忠养以为子。

幽州将刘仁恭深州乐寿人。攻李匡筹,不克,奔河东。仁恭将兵戍蔚州,过期未代。会李匡筹立戍卒,奉仁恭为帅,还攻幽州,不克。仁恭奔河东,李克用厚待之。五月,王潮取福州。

先是,福建观察使陈岩卒,都将范晖自称留后,岩疾病,遣使召王潮,欲授以军政,未至而卒。晖讽将士推已为留后,发兵把潮。晖骄侈,失众心,王潮以从弟彦复为都统,弟审知为都监,将兵攻晖经年不克,白潮罢兵,潮报日:「兵尽,添兵将尽,添将兵将俱尽,吾当自来」。彦复等惧,急攻之,至是,晖弃城走,为将士所杀。潮入福州,自称留后,素服𦵏,陈岩以女妻其子,厚抚其家。汀、建州降,汀州,唐置,今为府。建州,注见前。群盗皆溃。寻以潮为福建观察使,已又以为节度使。后潮击破黄连洞蛮,闽地略定,潮遣僚佐巡州县,劝农桑,定租税,交好邻道,保境息民,闽人安之。 黄连洞在汀州府宁化县东。。秋八月,以覃王嗣周,通鉴考异:顺宗子经封郯王嗣周,当是其后。㑹昌后避武宗讳,「炎」字,改「郯」作「覃」。为京西招讨使,讨李茂贞。

茂贞恃功骄横,上表曰:「陛下贵为万乘,不能庇元舅之一身,谓王瑰事见前。尊极九州,不能戮复恭之一竖,但观强弱,不计是非,体物锱铢,谓量物㣲有轻重,即待之有异。看人衡纩,刘峻广絶交论,衡所以权其轻重,纩所以属其鼻息。若衡不能举,纩不能飞,虽颜冉曾史,视若游尘若衡重,锱铢纩㣲□禄,虽共工、驩兜皆在折支舐痔,语葢本此。军情易变,戎马难覊,唯虑甸服生灵,因兹受祸,未审乘舆播越,自此何之?上怒,决䇿讨之,命杜让能専掌其事,让能谏曰:陛下初临大□,国步未夷,茂贞近在国门,未宜构怨,万一不克,悔之无及。上曰:王室日卑,号令不出国门,此志士愤痛之秋,朕不能坐视陵夷,卿但为谓兵食,朕自委诸王用兵成败,不以责卿。让能曰:陛下必欲行之,中外大臣宜协力以成圣志,不当独以任臣。上曰:卿居元辅,与朕同休戚,无宜避事。让能泣曰:臣岂敢避事,顾时有未可,势有不能,恐他日徒受晁错之诛,不能弭七国之祸也,敢不奉韶,以死继之!乃命让能留中书,计画调度,月馀不归。崔昭纬阴结邠王行瑜、岐李茂贞为之耳目,让能朝发,一言二镇,夕必知之。李茂贞使其党纠合市人数千百人,邀西门君遂马及崔昭纬、郑昌延字光逺,从谠从兄弟,景福元年,同平章事。肩舆诉之,二相曰:「兹事王上,専委杜太尉,吾曹不预知」。市人因乱投瓦石,二相走匿仅免,上命捕其倡帅者诛之,用兵之意益坚,遂有是命。

扬行宻取歙州,以陶雅合肥人为刺史。先是,行宻克庐州,斩蔡俦,俦本行宻部将,以州叛附朱全忠,全忠不纳,行宻遣兵克而斩之,行宻先冢皆为俦所发,左右或请发俦父母墓,行宻曰:「此俦之罪也,吾何为效之?」及是,行宻遣田頵攻歙州刺史裴枢,字纪:云,遵庆曾孙。城守久不下,时诸将为刺史者多贪暴,独池州陶雅寛厚得民,歙人曰:「得陶雅为刺史,请聴命」。行密即以雅为刺史,歙人纳之,雅尽礼见枢,送之还朝。既而行密复取舒州。九月,以钱鏐为镇海节度使。镇海军本置于润州,今以命钱鏐于杭州。鏐发民夫及十三都军士筑杭州罗城,周七十里,临安志:鏐先筑夹城,周五十里有奇,后又筑罗城。自秦望山由夹城东亘江干泊、钱唐湖、霍山、范浦,周七十里。李茂贞、王行瑜合兵拒官军,官军逃溃。贬杜让能雷州司户。

覃王嗣周帅禁军三万军于兴平,李茂贞、王行瑜合兵六万,军于盩厔以拒之。禁军皆新募市井,少年而两镇皆边兵百战之馀,茂贞等进逼兴平,禁军皆望风逃溃。茂贞等乘胜进攻三桥,京师大震。茂贞等陈于临皋驿,在长安城西。表譲能罪,请诛之。譲能曰:「臣固先言之矣,请以臣为解」。上涕下不自禁,曰:「与卿诀矣」。是日,贬让能梧州刺史,再贬雷州司户,斩西门君遂等三人。

以韦昭度、崔𦙍字垂休,一字昌遐,慎由子。同平章事。𦙍外寛宏,而内巧险,与崔昭纬深相结,故得为相。季父安潜谓所亲曰:「吾父兄刻苦以立门户,终为缁郎所坏」。缁郎,𦙍小字也。

冬十月,杀雷州司户杜譲能,以李茂贞为鳯翔,兼山南西道节度使。

李茂贞勒兵不解,请诛杜譲能,然后还镇,崔昭纬复从而挤之,遂赐死,自是朝廷动息,皆禀于邠岐,南北司往往依附二镇,以邀恩泽,复以茂贞镇两道,于是茂贞尽有鳯翔、兴元、洋、陇、秦十五州之地。

十一月,以王行瑜为太师,号尚父,赐铁劵。行瑜求为尚书令韦昭度密奏曰:「太宗以尚书令登大位,自是不以授人,惟郭子仪以大功拜终身,避譲行瑜,安敢轻议!」遂有是命。

十二月,朱全忠请领盐铁,不许。朱全忠请徙盐铁于汴州,崔昭纬以为「全忠新破徐、郓,兵力倍増,若更判盐铁,不可复制」。乃赐诏开谕之。邵州刺史邓处讷邵州龙潭人。取潭州,杀周岳。

初,处讷从闵朂为邵州刺史,朂为周岳所杀。事见前。处讷闻而哭之。诸将入吊,处讷曰:「吾与公等咸受仆射,谓闵朂。大恩。今岳杀之,吾欲与公等竭力为仆射报仇,可乎?」皆曰:「善!」于是训卒厉兵。八年,乃结朗州刺史雷满共攻潭州,斩岳,自称留后,诏以为节度使。

甲寅乾宁元年春正月,李茂贞入朝。

茂贞入朝,大陈兵自卫,数日归镇。二月,以郑綮字蕴武,以进士登第。同平章事。綮好诙谐,多为歇后诗讥嘲时事。上以为有所蕴,手注班簿,命以为相,闻者大惊。堂吏往告之,綮笑曰:「诸君大误,使天下更无人」。未至,郑綮吏曰:「特出圣意」。綮曰:「果如是,奈人笑何!」既而贺客至,綮搔首言曰:「歇后郑五作宰相时,事可知矣」。累譲不获,乃视事。已而綮累表避位,竟致仕。

李克用克邢州,杀李存孝。先是,克用自引兵攻邢州,掘堑筑垒环之,存孝时出突击,堑垒不能成。河东牙将袁奉韬使人绐存孝曰:「大王俟堑成,即归诸将,非尚书敌咫尺之堑,安能沮尚书之锋鋭邪!」存孝以为然,按兵不出,旬日,堑垒成,飞走不能越,存孝由是遂穷。及是,邢州城中食尽,存孝出见克用,泥首谢罪,克用囚之以归,车裂于牙门,存孝骁勇,军中莫及,常将骑兵为先锋,身披重铠,腰弓髀槊,独舞铁挝陷陈,万人辟易。克用惜其才意,临刑诸将,必为之请,既而诸将疾其能,竟无一人言者。既死,克用为之不视事者旬日。又有薛阿檀者,其勇与存孝相侔,诸将疾之,常不得志,密与存孝通,恐事泄,遂自杀。自是克用兵势浸弱,而朱全忠㯮盛矣。

夏五月,刘建锋、马殷入潭州,杀邓处讷。孙儒之败也,刘建锋、马殷收馀众七千南走,比至洪州已十馀万,及是,至醴陵,后汉县,今属湖南长沙府。邓处讷遣其将蒋勋将步骑三千守龙回闗,在长沙府善化县东叠峰,㧞峙如城,中间仅通一路,今名闗山。殷遣使说勋曰:「刘龙骧智勇兼人,将十万众,精鋭无敌,而君以乡兵数千拒之,难矣,不如先下之,取富贵还乡里,不亦善乎?」勋谓众曰:「东军许吾属还矣」。士卒皆欢呼,弃旗帜铠仗遁去,建锋令前锋衣其甲,张其旗,趣潭州守者以为闗兵,还纳之,建锋径入府杀处讷,自称留后。已而朝廷以建锋为武安节度使,建锋以殷为内马步军都指挥使,蒋勋求邵州建锋,不许,勋引兵冦湘、潭,据郡州,建锋遣殷击之。 湘潭梁县,今属长沙府。

王建克彭州,唐置,今为县,属成都府。杀杨晟。初,田令孜以杨晟为威戎节度使,治彭州。令孜既败,王建遣兵围之,久而不下,民皆窜匿山谷诸寨,日出俘,惊谓之淘虏。有军士王先成者,新津人,本书生。世乱为兵度诸将唯王宗侃最贤,乃往说之,因条列为状凡七条:一,乞招安山中百姓。二,乞禁诸寨淘虏。三乞置招安寨以处招安百姓。四、乞招安之事,须委宗侃专掌。五,乞严勒诸寨。其前日所虏,悉部送招安寨中,敢匿者斩。六乞置行县以抚理百姓,给帖壮者,使入山招其亲戚。七彭土宜麻民未入山,多沤蔵者,宜令行县晓谕,使出而鬻之,以为资粮。宗侃白建建,悉从之。三日,山中民争出赴寨,月馀,各复故业。。及是,彭州城中食尽,建克之,杀杨晟,获其马步使安师建,欲使为将,师建泣谢曰:「师建誓与杨司徒同生死,不忍复戴日月,惟速死为」。惠再三谕之,不从,乃杀之,礼葬而祭之。

六月,以李溪字景望,墉之孙。同平章事,寻罢之,以翰林学士李溪为相,时郑延昌罢,以溪代。方宣制,知制诏。刘崇鲁出班掠麻,恸哭。上召问之,对曰:「溪奸邪,依附宦官,得在翰林,不任相,恐危社稷」。溪竟罢为太子少傅。上师溪为文。崔昭纬恐分已权,故使崇鲁沮之。溪十表自讼,丑诋崇鲁尝庭拜田令孜,为朱玫作劝,进表,恸哭正殿,为国不祥。诏停崇鲁见任。

秋八月,杨复恭等伏诛。

李茂贞㧞阆州,杨复恭帅其党出走,韩建获之,献阙下,斩于独柳。茂贞献复恭与守亮书,诉致仕之由,云:「承天门乃隋家旧业,大侄但积粟训兵,勿贡献,吾于荆榛中立,寿王才得尊位,广定策国老,有如此负心,门生天子」。

冬十一月,杨行密取泗州。

朱全忠遣使至泗州陵,慢刺史张谏,谏举州降行密,行密遣押牙唐令回持茶万馀斤,如汴宋贸易,全忠执令,回尽取其茶,扬、汴始有隙。

十二月,李克用攻幽州,克之,李匡筹走死。刘仁恭数因葢寓献䇿于克用,愿得兵万人取幽州。克用方攻邢州,分兵数千纳仁恭,不克,匡筹益骄,数侵河东之境。克用怒,大举兵攻匡,筹㧞武州,唐光启中置,今直𨽻宣化府是进围新州,本北燕州,光启中更名,今宣化府保安州是,匡筹遣兵救之,李克用逆战破之,新州降。匡筹复发兵出居庸闗,克用使精骑夹攻之,幽兵大败,匡筹奔沧州,义昌节度使卢彦威遣兵攻杀之。克用进军幽州,其大将请降,自李全忠得幽州,凡三世,十年而减。幽州军民以麾葢歌鼓,迎克用入府舍,克用命李存审本姓,苻宛邱人,克用养以为子。刘仁恭略定巡属。

以刘隠为封州刺史。

封州刺史刘谦卒,其子隠居䘮贺江,谦以刺史兼贺江镇遏使, 贺江源出广西富川县,南迳贺县,至广东肇庆府封川县,亦曰封溪水,入西江。士民百馀人谋乱,隐一夕尽诛之。岭南节度使刘崇龟召补押牙,表刺封州。既而崇龟卒,嗣薛王知柔代为帅,未至,㑹广州将卢琚、单玘作乱,隐以封州兵攻杀之,迎知柔。知柔辟隐行军司马 ,知柔赠忠宣太子,业五世孙。

乙帽二年春正月,䕶国节度使王重盈卒。王重盈卒,军中请以重荣子珂知留后。珂本重荣兄重简子,重荣养以为子。重盈之子保义节度使珙、晋州刺史瑶举兵击珂,表言珂非王氏子。珂上表自陈,且求援于李克用,上遣中使谕解之。

二月,董昌僭号于越州。

昌为政苛虐,加敛数倍,以充贡献,由是宠命相继,求为越王,未许,昌不悦曰:「朝廷欲负我矣!」有谄之者曰:「与其为越王,曷若为越帝?」于是民间讹言相率填门,请昌为帝,昌大喜,集将佐议之,副使黄褐闽人曰:「今唐室虽㣲,天人未厌,大王兴于畎亩,受朝廷厚恩,位至将相,富贵极矣,奈何一旦忽为族灭之计!昌族诛之!又问㑹稽令呉镣、镣曰:大王不为真,诸侯以传子孙,欲为假天子以取灭亡邪?昌亦族诛之,山阴令张逊曰:浙东虽领六州,王若称帝,彼必不从,徒守孤城,为天下笑耳!」昌又杀之,遂称皇帝。先是,咸通末,呉越间,讹言山中有大鸟,四目三足,声云罗平天册」,见者有殃,民间多画像祀之,及昌僭号,曰:此吾鸑鷟也。乃自称大越罗乎国,改元顺天,署城楼曰天册之楼,令群下谓已曰圣人。 ,鸑鷟,凤属。钱鏐遗昌书曰:「与其闭门作天子,与九族百姓俱陷涂炭,岂若开门作节度使,终身富贵邪?及今悛悔,尚可及也」。昌不聴,鏐以状闻,复以李溪同平章事,三月,罢。

上重溪文学,复以为相。崔昭纬与邠、岐相结,得天子过失,朝廷机事悉以告之。溪再入相,昭纬使告行瑜曰:「向者尚书令之命已行矣,而韦昭度沮之。今又引李溪为同列,相与荧惑圣聴,恐复有杜太尉之事。行瑜乃与茂贞表溪奸邪,昭度无相业,宜罢居散秩」。上报曰:「军旅之事,朕则与藩镇图之,至于命相,当出朕懐」。行瑜等论列不已,溪复罢。

以刘仁恭为卢龙节度使,从李克用之请也。

崔𦙍罢,以王抟。字昭逸,兴曾孙。同平章事王珙、王瑶请朝廷命河中帅,诏以𦙍充䕶国节度使,抟同平章事。

以王珂为䕶国留后。

珂,李克用之婿也。克用表重荣有功于国,请赐珂节钺。王珙厚结王行瑜、李茂贞、韩建更上表称珂非王氏子,请以珂为陜州,珙为河中。上报曰:「先已允克用之奏矣」。

杨行密取濠州。

行密攻濠州,㧞之,掠得徐州人李氏子,生八年矣,养以为子。其长子渥字承天。憎之。行密谓徐温曰:「此儿质状性识,颇异于人,吾度渥必不能容,今赐汝为子」。温名之曰「知诰」。字正伦,俊复姓李,名升。知诰勤孝过诸子,温爱之,使掌家事,家人无违言。及长,喜书善射,识度英伟。行密谓温曰:「知诰俊杰,诸将子皆不及也」。胡三省曰:徐知诸事始此。既而行密复取寿州及连水,隋县,今曰安东,属淮安府。

夏四月,罢诸王将兵。

上以郊畿多盗,至有逾垣入宫,侵犯陵寝者,欲令宗室诸王将兵巡警,又欲使之四方抚慰藩镇,南北司用事之臣,恐其不利于已,交章论諌,上不得已,罢之。

五月,制削夺董昌官爵,委钱鏐讨之。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举兵犯阙,杀韦昭度、李溪。行瑜以不得尚书令怨朝廷。畿内有八镇兵,𨽻左右军合阳,汉县,今属同州府。镇近华州,韩建求之良原,隋县,元省故城在今平原府灵台县。镇近邠州,王行瑜求之,宦官曰:「此天子禁军,何可得也!」王珂、王珙争河中,行瑜、建及茂贞皆为珙请不能得,耻之。珙使人语三帅曰:「珂与河东婚姻,必为诸公不利,请讨之」。行瑜使其弟同州刺史行约攻河中,而自与茂贞、建各将精骑数千入朝,上御安福门以待之,三帅盛陈甲兵,拜伏舞蹈,上诘之曰:「卿軰不奏请俟报,辄称兵入京城,其志欲何为乎?若不能事朕,今日请避贤路」。行瑜、茂贞流汗不能言,独韩建粗述入朝之由。上与之宴,三帅奏称:「南北司互有朋党,隳紊朝政,韦昭度讨西川失䇿,李溪作相,不合众心,请诛之」。上未之许,行瑜等辄杀之。及枢密使康尚弼等数人请除王珙河中,徙王行约于陜,王珂于同州,上皆许之。李克用闻三镇犯阙,即日遣使发北部兵,期以来月渡河入闗。始,三帅谋废上,立吉王保,懿宗子,帝弟也。及闻克用起兵,行瑜、茂贞各留兵三千人宿卫京师,与建皆还本镇。

六月,以孔纬同平章事张浚为诸道租庸使。上以崔昭纬等外交藩镇,朋党相倾,思得骨鲠之士,故骤用纬、浚。既而朱全忠荐浚,上欲复相之。李克用表请发兵击全忠,且言浚朝为相,臣夕至阙,诏和解之。

李克用举兵讨三镇,秋七月,王行约、李继鹏作乱,帝如石门镇。今曰石门谷,在西安府蓝田县西南。长安志,唐昭宗出幸南山,次石门佛寺,即此质实以为在淳化,又以为在静宁,皆非纠缪。以为在略阳,尤误。

李克用大举蕃、汉兵南下,上表称王行瑜、李茂贞、韩建称兵犯阙,贼害大臣,请讨之,又移檄三镇,数其罪,行瑜等大惧,克用军至绛州,攻㧞之,斩刺史王瑶。至河中,王珂迎谒于路,王行约弃同州走,弟行实时为左军指挥使,奏请幸邠州,枢密使骆全瓘请幸鳯翔,上曰:「克用尚驻军河中,就使至此,朕自有以枝梧,卿等但各抚本军,勿令摇动」。右军指挥使李继鹏本姓阎名圭茂贞假子也,谋劫上幸鳯翔,中尉刘景宣与王行实知之,欲劫上幸邠州,孔纬面折景宣,以为不可轻离宫阙,向晩,王行约引左军攻右军,鼓噪震地,上闻乱,登承天楼,欲谕止之,捧日都头李筠将本军于楼前侍卫,李继鹏以鳯翔兵攻筠矢,拂御衣,左右扶上下楼,继鹏复纵火焚宫门,烟焰蔽天。时盐州六都兵屯京师,素为两军所惮,上急召入卫,既至,两军退走。上幸李筠营,䕶跸都头李居实帅众继至,或传行瑜,茂贞欲自来迎车驾,上惧为所迫,以筠、居实两都兵自卫,幸石门镇。出启夏门幸南山之莎城镇,驻于石门佛寺, 启夏门,长安东南门。莎城镇在长安城南,近郊之地克用遣判官王环奉表问起居,遣兵攻华州,韩建登城呼曰:「仆于李公未尝失礼,何为见攻?」克用使谓之曰:「公为人臣,逼逐天子,公为有礼,孰为无礼者乎!」㑹闻邠、岐,欲迎车驾,乃移兵营渭桥,上遣供奉宜张承业诣克用军。承业,同州人,屡奉使于克用,因留监其军。克用遣其将李存贞为前锋,又遣史俨将三千骑诣石门侍卫,遣李存信、存审㑹、保大节度使李思孝本姓拓,䟦思恭之弟也。攻王行瑜梨园寨,今邠州淳化县治是。明史地理志:淳化县,宋以云阳县之梨园镇置。擒其将王令陶等,献于行在。李茂贞惧,斩李继鹏,传首行在,上表请罪,且遣使求和于克用。上复遣延王戒丕元宗子玢封延王,戒丕其后也。。谕克用令,且赦茂贞,并力讨行瑜。

复以崔𦙍同平章事。

𦙍虽授河中节,不得赴,乃复以中书侍郎辅政。制削夺王行瑜官爵,以李克用为招讨使讨之。诏李克用讨王行瑜,克用遣其子存朂克用长子,即后唐庄宗。诣行在,年十一,上竒其状貌,抚之曰:「儿方为国之栋梁,他日宜尽忠于吾家!」胡三省曰:李存朂始此。

车驾还京师。

李克用表请车驾还京师,从之。时宫室焚毁,未暇完葺,上寓居尚书省,百官往往无袍笏仆马。

王建遣兵赴援,屯绵州。

建顿兵不进,已奏言:「顾彦晖不发兵赴难,而略夺辎重,请兴兵讨之」。

冬十月,贬崔昭纬为梧州司马。以孙偓字龙光,武邑人。同平章事。

以昭纬党附邠、岐,故贬以偓代之。十一月,李克用克邠州,王行瑜伏诛。河东将李存贞败邠宁兵于梨园北,李罕之、李存信等又急攻之,王行约、行实遁去,行瑜以精兵五千守龙泉寨,即龙泉镇在邠州三水县东北。李克用攻㧞之,行瑜走入邠州,克用引兵逼之,行瑜登城号哭谓克用曰:「行瑜无罪,胁迫乘舆,皆茂贞、继鹏所为,请移兵问鳯翔,行瑜愿束身归朝」。克用曰:「王尚父何恭之甚!仆受诏讨三贼臣,公预其一,束身归朝,非仆所得专也」。行瑜挈族出走。克用入邠州,封府库,抚居人,行瑜寻为部下所杀,传首京师。朱全忠围兖州。

朱全忠遣葛从周击兖州,自以大军继之,围其城。朱瑄遣其将贺瑰、字光逺,濮阳人。柳存、薛懐寳将兵万馀人袭曹州,以解兖州之围。全忠自中都本平陆县,唐更名,故城在今兖州府汶上县。引兵夜追之,比明,至钜野,汉县,今属曹州府。南及之,屠杀殆尽,擒三将,俘三千人,㑹大风晦冥,全忠曰:「此杀人未足耳!」命所得俘皆杀之,缚三将徇于兖州城下,谓朱瑾曰:「卿兄已败,何不早降?」既而杀存及懐寳,闻瑰名礼而用之,瑄、瑾告急于河东,李克用遣大将史俨将数千骑以救之。

十二月,进李克用爵晋王。克用还晋阳,诏李克用进爵晋王,李罕之葢寓诸将佐,进官有差,克用遣掌书记李袭吉洛阳人入谢,请乘胜势遂取鳯翔,上谋于贵近,或曰:「茂贞复灭,则沙陀太盛,朝廷危矣」。上乃赐克用诏,褒其忠款,且言不臣之状,行瑜为甚。茂贞、韩建自知其罪,职贡相继,且当休兵息民,克用奉诏而止,既而私谓诏使曰:「观朝廷之意,似疑克用有异心也,然不去茂贞闗中无安寕之日」。诏又免克用入朝,将佐或言:今密迩阙廷,岂可不入见天子?克用犹豫未决,葢寓曰:「天子还未安席,人心尚危,大王若引兵渡渭,窃恐复惊骇都邑,人臣尽忠,在于勤王,不在入觐,愿熟图之」。克用笑曰:「盖寓尚不欲吾入朝,况天下之人乎!」克用性严急,左右无敢违忤,惟寓敏慧,能拂其意,婉辞裨益,无不从者。克用乃表曰:「臣总帅大军,不敢径入朝觐」。表至京师,上下始安。克用遂引兵归,而茂贞骄横如故,河西州县多为所据。

丙辰三年春,李克用遣李存信将兵救兖州,郓罗𢎞信袭之,存信军溃。

李克用遣李存信将万骑假道于魏,以救兖郓,军于莘县。朱全忠使人谓罗𢎞信曰:「克用志吞河朔,师还之日,贵道可忧」。存信戢众不严,侵暴魏人。𢎞信怒,发兵三万夜袭之,存信军溃,委弃资粮、兵械万数。𢎞信自是与河东絶,专志汴州。全忠方图兖、郓,畏𢎞信议其后,𢎞信每有赠遗,全忠必对使者北面拜受之,曰:「六兄于予倍年以长,固非诸邻之比」。𢎞信信之,全忠以是得专意东方。

夏四月,河涨。刘友益曰:志患始也。

河涨,将毁滑州,朱全忠决为二河,夹城而东,为害滋甚。武安军乱,杀刘建锋,推马殷留后。

建锋嗜酒,不亲政事。长直兵陈赡妻美,建锋私之。赡杀建锋诸将,迎行军司马张信长安人为留后。佶将入,马忽踶啮伤髀。时马殷攻邵州未下,佶谓诸将曰:「马公勇而有谋,寛厚乐善,吾所不及,真乃主也」。乃以牒召之。殷至,佶肩舆入府,坐受殷拜谒,已,乃命殷升厅事,以留后让之,即趋下,帅将吏拜贺,复为行军司马,代殷将兵攻邵州。朝廷寻以殷判湖南军府事,殷以高郁为谋主而畏杨行密、成汭之强,议以金帛结之,郁曰:「成汭不足畏也,行密公之雠,虽以万金赂之,安肯为吾援乎!不若上奉天子,下抚士民,训卒厉兵以修霸业,则谁与敌矣!」殷从之。已而张佶克郡州,擒蒋勋,诏以殷知武安留后。时湖南营内多为群盗所据,殷遣兵以次攻□、郴、衡、道、永诸州,皆下之。 高郁,扬州人。

崔昭纬伏诛。

昭纬既贬,复求救于朱全忠,诏遣中使赐昭纬死,及于荆南斩之,中外咸以为快。

钱鏐克越州,董昌伏诛。

先是,鏐遣其将顾全武馀姚人讨昌,昌将多降,遂进兵越州。昌出战而败,全武围之。昌始惧,去帝号,㑹杨行密克苏州,行密围苏州,常熟镇使陆郢以州城应行密,获刺史成及 。常熟梁县,今属苏州府。成及,字𢎞浚,钱塘人。鏐急召全武使备行密,全武曰:「越州,贼之根本,奈何垂克而弃之!请先取越州,后复苏州」。鏐从之。及是,全武攻克越州外郭,昌犹据牙城拒之。鏐遣绐昌云:「奉诏令大王致仕归临安」。昌乃送牌印而出,全武斩之。昌在围城中,贪吝益甚,口率民间钱帛,减战士粮。及城破,库有金帛杂货五百间,仓有粮三百万斛,钱鏐散金帛以赏将士,开仓以赈贫乏。

六月,李克用攻魏博,朱全忠遣其将葛从周救之,还击兖郓,破之。

李克用攻魏博,朱全忠召葛从周于郓州,使将兵营洹水以救魏博。克用引兵击之。汴人多凿坎于陈前,战方酣,克用马踬,几为汴人所获,顾射其将一人,毙之,乃得免。引军还,从周复击兖、郓兵,破之。兖、郓属城皆为汴人所据,克用发兵赴之,辄为魏人所拒,不得前,兖、郓由是不振。

秋七月,李茂贞举兵犯阙,帝如华州。初,李克用屯渭北,李茂贞、韩建惮之,事朝廷礼甚恭。克用去二镇,贡献渐疏,表章骄慢,上自石门还,置殿后四军,选补数万人,使延王戒丕等将之,茂贞遂表言延王无故称兵讨臣,臣今勒兵入朝请罪,上告急于河东,茂贞遂兵逼京畿,覃王嗣周与战,败绩。七月,茂贞进逼京师,戒丕曰:「今闗中藩镇无可依者,不若自鄜州济河幸太原」。上至渭北,韩建奉表请幸华州,不许,既而上复惮逺适,至富平,复遣人召建,面议去留,建至,顿首言:「今藩臣跋扈者,非止茂贞,陛下若逺巡边鄙,臣恐无复还期,今华州兵力虽㣲,亦足自固,西距长安不逺,愿陛下临之,以图兴复」。上乃从之,至华州,茂贞遂入长安,燔烧俱尽。

崔𦙍罢,以陆扆字祥文,贽族孙,家陜州。同平章事。上以𦙍、崔昭纬之党,故罢之而相扆。八月,李克用发兵入援。

韩建移檄诸道,令供输资粮诣行在,李克用闻之,叹曰:「去岁从余言,岂有今日之患!」又曰:「韩建天下痴物,为贼臣弱帝室,是不为李茂贞所擒,则为朱全忠所虏耳」。因奏与邻道发兵入援。

王搏罢,以朱朴襄阳人同平章事。水部郎中何迎表荐国子博士朱朴,材如谢安,道士许岩士亦荐朴有经济材。上连日召对,朴有口辩。上悦之,曰:「朕虽非太宗,得卿如魏征矣」。上愤天下之乱,思得竒杰之士不次用之。朴自言得为宰相,月馀可致太平。上以为然,以朴为相。朴庸鄙迂僻,中外大惊。寻兼判户部,凡军吏财赋,一以委之。

九月,以崔𦙍、崔逺澹之子。同平章事,贬陆扆为硖州,注见前。刺史。

𦙍之罢相,韩建之志也,𦙍密求于朱全忠,且教之营东都宫阙,表迎车驾。全忠从之,仍请以兵迎驾,且言崔𦙍忠臣,不宜出外。建惧,复奏召𦙍为相,遣使谕止全。忠𦙍恨扆代己,诬以党于茂贞而贬之。

冬十月,以孙偓为凤翔四面行营招讨使,讨李茂贞。茂贞上表请罪,仍献助修宫室钱,韩建复左右之,竟不出师。寻罢偓招讨使。

以钱鏐为镇海、镇东节度使,王抟复同平章事。先是,董昌既诛,以抟为威胜节度使,镇浙东。至是,鏐令两浙吏民上表,请兼领浙东,朝廷不得已,复以抟同平章事,鏐兼领两镇,改威胜曰镇东。

丁巳四年春正月,诏罢诸王所领兵及殿后四军。韩建奏睦、济、韶、通、彭、韩、仪、陈八王,胡三省注皆嗣王也。睦、韶、韩,代宗之后。彭,肃宗之后。陈文宗之后,旧史皆佚其名及其世系。谋杀臣劫,车驾幸河中,上大惊,召建谕之。建称疾不入,令诸王诣建自陈。建不之见,表请勒归十六宅,妙选师傅,教以诗书,不令典兵预政。上不得已,诏诸王所领军士并纵归田里。建又奏:所置殿后四军,显有厚薄偏党,乞皆罢遣」。诏亦从之,于是天子之亲军尽矣。捧日都头李筠,石门扈从功第一,建复奏斩之。

立徳王裕为皇太子。

建既幽诸王于别地,上意不悦,乃奏请立徳王为太子,欲以解之。本名佑,更名裕。

朱全忠克郓州,执朱瑄,进袭兖州,克之。朱瑾奔淮南,龎师古、葛从周并兵攻郓州。朱瑄兵少食尽,不复出战,引水为深濠以自固。师古等为浮梁夜,济、瑄弃城走,野人执之以献。全忠入郓州,以龎师古为天平留后,朱瑾留大将康懐贞后改名懐英,兖州人。守河东,自与河东将史俨、李承嗣掠徐境以给军食。全忠遣从周将兵袭兖州,懐贞降。从周入兖州,获瑾妻子。瑾及俨等率其众奔淮南。于是郓、齐、曹、棣、兖、沂、密、齐、宿、陈、许、郑、滑、濮皆入于全忠,惟王师范守淄、青,亦服于全忠。瑾至淮南,杨行密躬迎之,表领武宁节度使。淮南旧善水战,不习骑射,及得河东、兖、郓兵,军声大振。全忠纳瑾之妻,引兵还,张夫人请见之,瑾妻拜,夫人答拜且泣曰:「兖郓与司空约为兄弟,以小故恨望起兵相攻,使吾姒辱于此。他日汴州失守,吾亦如吾姒之今日乎!」全忠乃出瑾妻而斩瑄。

二月,孙偓、朱朴罢。

朴既秉政,所言皆不效,外议沸腾,故与偓俱罢。夏六月,贬王建为南州,唐置,今四川重庆府綦江县是。刺史以李茂贞为西川节度使,覃王嗣周为凤翔节度使。

王建将兵五万攻东川,李茂贞表其罪,故贬之,徙茂贞镇西川,覃王镇凤翔。先是,遣宣谕使李恂和解两川,及是,建克梓州南寨,㑹恂至,建指执旗者曰:「战士之情,不可夺也」。茂贞亦不受代,围覃王于奉天。韩建移书茂贞覃王,乃得归。

秋八月,韩建、刘季述宦者杀通王滋宣宗子,帝之弟,等十一人。韩建奏:「诸王罢兵,尚苞阴计,愿陛下圣㫁不疑,制于未乱」。上不报。建乃与知枢密刘季述矫制发兵围十六宅,诸王披髪升屋,呼曰宅家,唐末宫中率称天子曰宅家,犹言家主也。救儿建尽杀之,以谋反闻。

九月,李克用攻幽州,刘仁恭与战,败之。初,李克用取幽州,表刘仁恭为节度使,留戍兵及腹心将千人,典其机要,租赋供军之外,悉输晋阳。及上幸华州,克用徵兵于仁恭以入援,仁恭辞以契丹入寇不出兵,克用移书责之,仁恭抵书慢骂,囚其使者。克用大怒,自将击之,为仁恭将单可及所败,可及引兵逆战,克用方饮酒,前锋白贼至,克用醉曰:「可及辈何足为敌!」亟命击之。是日大雾,河东兵遇伏大败,克用醒而后知之。仁恭遣使谢克用,克用复书略曰:「公仗钺控兵,理民立法,擢士则欲其报徳,选将则望彼酬恩,已尚不然,人何足信!仆料猜防出于骨肉,嫌忌生于屏帷,持千将而不敢授人捧盟盘而何辞著誓。冬十月,以韩建为镇国匡国节度使。

诏削夺李茂贞官爵姓名,发兵讨之,复以王建为西川节度使。

王建克梓州,顾彦晖自杀。建争东川三年,与彦晖五十馀战,至是攻之益急,彦晖自杀,建入梓州。城中兵尚七万人,建以王宗涤本华洪王建,更其名姓。为留后。

朱全忠击杨行密,战于清口,在淮安府清河县西南,旧泗水入淮之口,今为黄淮交汇处。全忠大败。

朱全忠既得兖郓,甲兵益盛,乃大举击杨行密,遣龎师古壁清口,葛从周壁安丰,注见前。全忠自将屯宿州,行密与朱瑾将兵三万拒之。师古营于清口,或曰:「营地污下,未可久处」。不聴朱瑾壅淮上流,欲灌之,或以告师古,以为惑众,斩之。瑾以五千骑引渡,趣其中军,士卒仓皇拒战,淮水大至,汴军骇乱,行密督大军夹攻之,汴军大败,斩师古,从周奔还行密、瑾乘胜追击之,杀溺殆尽,还者不满千人,全忠亦奔还,行密六㑹诣将,谓副使李承嗣曰:「始吾欲趣寿州副使云不如先向清口。师古败,从周自走。今果如所料。赏之钱万缗,表领镇海节度。行密待承嗣史俨甚厚,第舍姬妾,咸选其尤者赐之,故二人皆为宻尽力,屡立功,行密由是遂保据江、淮,全忠不能与之争。

立淑妃何氏为皇后。

十二月,威武节度使。乾宁三年,升福建为威武军。王潮卒,王潮以弟审知为观察副使,有过犹加捶挞,审知无怨色。潮寝疾,舍其子,命审知知军府事。潮既卒,诏以审知为节度使。

南诏骠信舜化上书

南诏上书朝廷欲以诏书报之,王建言:「小夷不足辱诏书,臣在西南,彼必不敢犯塞」。从之。黎、雅间有浅蛮三部,岁赐缯帛使觇南诏,而蛮反受南诏赂,詗成都虚实,阴与大将相表里,节度使或失大将心,则教诸蛮纷扰,建絶其赐,斩押牙山行章以惩之,卭徕之南,不置障戌,蛮亦不敢侵盗。

贬张道古青州人为施州司户,右拾遗张道古上疏言:「国家有五危二乱,陛下登极十年,而曽不知为君御臣之道,先朝封域,日蹙几尽,臣虽㣲贱,窃伤陛下朝廷宗社,始为奸臣所弄,终为贼臣所有也」。上怒贬之,仍下罪状宣示谏官。

戊午光化元年,是年八月还京,方改元。春正月,诏复李茂贞姓名官爵,罢诸道兵。

上下诏罪已息兵,复茂贞官爵,仍以为凤翔节度使,以韩建为修宫阙使。

初,李茂贞以数出兵救东川,不暇东逼乘舆,诈称改过,又闻朱全忠营洛阳宫,累表迎驾,与建皆惧,请修复宫阙,奉上归长安。诏以建为修宫阙使,建与茂贞皆致书于李克用请和,仍乞工匠助修宫室,克用许之。

三月,以朱全忠为宣武宣义,本义成以全忠父名诚,故改宣义。天平节度使。

朱全忠遣副使韦震字东卿,万年人。入奏,求兼镇天平,朝廷未之许。震争之,力不得已,从之。

夏四月,朱全忠㑹幽州,魏博兵击李克用,败之,拔洺、邢、磁州。自此晋、汴岁争三州。

秋八月,车驾至长安。

遣使宣慰河东、宣武。

上欲藩镇辑睦,以太子宾客、张有孚为河东、汴州宣慰使,和解之。克用欲奉诏,全忠不从。

九月,魏博节度使罗𢎞信卒。

军中推其子绍威字端已为留后,寻授节度使。冬十二月,李罕之据潞州,朱全忠表为节度使。李克用之平王行瑜也,李罕之求帅邠、宁,克用曰:「行瑜恃功要君,故吾与公讨而诛之。昨破贼之日,吾首奏趣苏文建赴镇,今遽二三,朝野之论,必谓吾辈复如行瑜所为也。俟还镇,当为公论功耳」。罕之不悦,复求小镇养疾,克用亦不许罕之鬰鬰。及是,昭义节度薛志勤卒,罕之擅引泽州兵,夜入泽州据之,克用怒,遣人让之,罕之遂请降于朱全忠,克用遣李嗣昭将兵讨之,嗣昭先取泽州,收罕之家属送晋阳,全忠表罕之为昭义节度使。已而罕之死,全忠使贺徳伦守潞州,李嗣昭围之,刈其附城禾黍三十里皆尽,徳伦宵遁,克用表孟迁为留后。 贺徳伦,河西人。

己未二年春正月,崔𦙍罢,以陆扆同平章事。𦙍附朱全忠,上丑其行而罢之,乃复相扆、刘仁恭屠贝州。三月,朱全忠遣兵击败之,遂攻河东,大败而还。

先是,昌义节度使卢彦威与仁恭争盐利,仁恭遣其子守文将兵袭之,彦威奔汴州,仁恭遂取沧、景、徳三州,以守文为留后,兵势甚盛,有并吞河朔之志,至是,仁恭发幽、沧等十二州兵十万,攻拔贝州城中万馀口,尽屠之,由是诸城各坚守不下。仁恭进攻魏州,节度使卢绍威求救于朱全忠,全忠遣李思安陈留人将兵救魏,大破幽州兵,斩其将单可及。可及,幽之骁将,号「单无敌」,燕军失之丧气。时葛从周将精骑已入魏州,复与仁恭战,仁恭又大败,烧营而遁。仁恭自是不振,而全忠益横从周乘胜攻河东,拔承天军,故城在真定府井陉县西北。别将氏叔琮氏,姓叔琮,尉氏人。拔辽州,唐置今𨽻山西。李克用遣周徳威字镇逺,朔州马邑人。击破叔琮,从周引还。叔琮有骁将陈章,号陈夜乂,请于叔琮曰:「河东所恃者周阳五,请擒之,求一州为赏。克用闻之以戒徳威。徳威曰:彼大言耳。及战,徳威微服往挑之,谓其属曰:汝见陈夜」。乂即走,章杲逐之,徳威奋铁挝击之,坠马,生擒以献。因击叔琮,大破之。

夏六月,保义军乱,杀节度使王珙。恭性猜忌,虽妻子亲近,常不自保,至是为麾下所杀,推都将李璠为留后。都将朱简字徳光,许州人。复杀璠而代之,附于朱全忠,改名友谦,预于子侄。全忠于是又兼有陜、虢、庚申。三年春二月,李克用治晋阳。

李克用大治晋阳城堑,押牙刘延业谏曰:「大王声振华、夷,宜扬兵以严四境,不当近治城堑,损威望而启寇心」。克用谢之,赏以金帛。

夏四月,朱全忠遣兵围沧州。全忠遣葛从周将兵击刘仁恭,拔徳州,围沧州。仁恭复遣使求救于河东,李克用遣周徳威将五千骑救之。既而克用复遣兵攻邢、洺以救仁恭,汴军败,㑹久雨,全忠召从周还。

六月,以崔𦙍同平章事,杀司空、同平章事王抟。王抟明达有度量,时称良相。上素嫉枢密使宋道弼、景务修专横,崔𦙍日与上谋去之。由是南北司益相憎疾,各结藩镇以相倾抟。恐其致乱,从容言于上曰:「人君当务明大体,无所偏私。宦官擅权之弊,谁不知之?顾其势未可猝除,宜俟多难渐平,以道消息。愿陛下言勿轻泄,以速奸变」。𦙍闻之,谮抟为道弼辈外应,上疑之。及𦙍罢相,意抟排己,恨之,遗朱全忠书,使表论之。上不得已,召𦙍,复相之,贬抟崖州司户,流道弼驩州,务修爱州,皆赐自尽。于是𦙍专制朝政,势震中外,宦官皆侧目。

秋九月,以徐彦若为清海。乾宁中,赐岭南节度使,号曰清海军。节度使崔𦙍以彦若位在已上,恶之,彦若亦自求引去。时藩镇皆为强臣所据,惟嗣薛王知柔在广州,乃求代之。时崔□亦罢,以陆贽同平章事。 裴贽,字敬臣,坦从子。

朱全忠攻镇州。

朱全忠以王熔与李克用交通击之,熔惧,遣判官周式诣全忠请和,全忠怒,谓式曰:「仆屡以书谕王公,皆不之聴,今兵已至此,期于无舍」。式曰:「镇州宻迩太原,困于侵暴,王公与之连和,乃为百姓故也。今明公果能为人除害,则天下谁不聴命?若但穷威武,则镇虽小,城坚食足,明公虽有十万之众,未易攻也!」全忠笑曰:「与公戏耳!」乃遣使入见熔,熔以其子为质,全忠引还。朱全忠既去,判官张泽言于熔曰:「河东,勍敌也,今虽有朱氏之援,譬如火发于家,安能俟逺水乎?彼幽沧易定,犹附河东,不若说朱公乘胜兼服之,使河北合而为一,则可以制河东矣!」熔复遣周式往说全忠,全忠喜,遣张存敬击刘仁恭,投瀛、景、郑三州。 张存敬,谯郡人。

冬十月,马殷取桂州。

静江军是年升桂管为静江军。节度使刘士政遣副使陈可璠屯全义岭在桂林府兴安县东。以备马殷。殷遣李琼等将兵击之。可璠掠县民耕牛以犒军,县民怨之,为琼乡道以袭秦城,在兴安县西南。范成大曰:秦戍五岭时筑。擒可璠,遂围桂州,士政出降,桂、宜、岩、柳、象五州皆降。岩州,唐置,今柳州府来宾县。是馀注俱见前。朱全忠遣兵攻定州,义武节度使王郜处存子奔晋阳。张存敬攻定州,王郜遣兵马使王处直字允明,处存母弟。将兵数万拒之。处直请依城为栅,俟其师老而击之。孔目官梁汶以存敬兵少无用,依城示怯。郜乃遣处直逆战,大败,郜奔晋阳。军中推处直为留后,存敬进围之。朱全忠至城下,处直登城呼曰:「本道事朝廷尽忠于公,未尝相犯,何为见攻?」全忠曰:「何故附河东?」对曰:「封疆密迩,且婚姻也,今请改图」。全忠许之。处直以缯帛十万犒师,全忠乃还,仍为处直表求节钺。由是河北诸镇皆服于全忠。

十一月,中尉刘季述幽帝于少阳院而立太子裕,自宋道弼、景务修死,宦官皆惧,中尉刘季述、王仲先、枢密王彦范、薛齐偓等,阴相与谋曰:主上轻佻变诈,难奉事,専聴任南司官,吾辈终罹其祸,不若奉立太子,引岐、华兵控制诸藩,谁能害我哉?至是,上猎苑中,夜醉归,手杀黄门、侍女数人。明旦,日加辰已,宫门不开,季述帅禁兵千人破门而入,具得其状,出谓崔𦙍曰:主上所为如是,岂可理天下!废昏立明,自古有之,为社稷大计,非不顺也,𦙍不敢违。季述召百官陈兵殿庭,作𦙍等状,请太子监,国𦙍及百官皆署之,将士大呼入思政殿,上惊起,季述等出状白之曰:此非臣等所为,乃南司众情不可遏也,即扶上与何后同辇,嫔御才十馀人,适少阳院,季述以银挝画地数上,曰:某时某事汝,不从我言,其罪一也。如此数十不止,乃手锁其门,熔铁锢之,遣兵围之,穴墙以通饮食,上求钱帛纸笔,皆不与公主嫔御,无衣衾,号哭闻于外。季述迎太子入宫,矫诏立之,以上为太上皇,加百官爵秩,将士优赏,凡宫人左右为上所宠信者,皆搒杀之,进士李愚客游华州上,韩建书曰:明公居近闗重镇,君父幽辱,坐视凶逆而忠勤王之举,仆所未喻也。一朝山东侯伯,倡义连衡,鼔行而西,明公欲求自安,其可得乎!不如驰馹四方,谕以顺逆,军声一振,则元凶破胆,浃旬之间,二竖之首传于天下,计无便于此者。建虽不能用,厚待之,愚坚辞而去。 李愚,字子晦,无棣人。崔𦙍密致书朱全忠,思兴兵图反正。全忠在定州,闻乱而还。季述遣其养子希度诣全忠,许以唐社稷输之,全忠犹豫未决。副使李振字兴绪,抱真之孙。独曰:「王室有难,霸者之资也。公为唐桓、文,安危所属,宦竖囚废,天子不能讨,何以复令诸侯!且幼主位定,则天下之权尽归宦官矣!」全忠大悟,即囚希度,遣亲吏蒋元晖史无里系。如京师,与崔𦙍谋之。

辛酉,天复元年春正月朔,神策指挥使孙徳昭盐州五原人等讨刘季述等,皆伏诛。帝复位,黜太子裕为徳王。

神策指挥使孙徳昭自季述等废立,常愤惋不平,崔𦙍闻之,遣判官石戬说之曰:「今反者独季述、仲先尔,公诚能诛此二人,迎上皇复位,则富贵穷一时,忠义流千古,茍狐疑不决,则功落他人之手矣!」徳昭曰:「相公有命,不敢爱死」。遂结右军都将董彦弼、周承诲,谋以除夜伏兵安福门外以俟之,正旦,仲先入朝,徳、昭擒斩之,驰诣少阳院,叩门呼曰:「逆贼已诛,请陛下出劳将士,何」后不信,曰:「果尔,以其首来徳,昭献其首,上乃与何?」后毁扉而出,崔𦙍引上御长乐门楼,帅百官称贺,周承诲擒刘季述、王彦范继至,方诘责己为乱,挺所毙,薛齐偓赴井死,出而斩之,灭四人之族,并诛其党二十馀人。上曰:「裕幼弱,非其罪,黜为徳王。赐徳昭姓,名李继昭,承诲姓名李继诲,彦弼亦赐姓李,皆以使相留宿卫,赏赐倾府库,时人谓之「三使相」。上宠待𦙍益厚,朱全忠由是亦益重李振。

进朱全忠爵为东平王,李茂贞为岐王。以韩全诲、张彦𢎞为中尉,袁易简、周敬容为枢密使。敇:「近年宰相延英奏事,枢密使侍侧,争论纷然,挠权乱政。自今并依大中旧制,俟宰相奏事毕,方得升殿承受公事」。崔𦙍、陆扆上言:「祸乱之兴,皆由中官典兵。乞令𦙍主左军,扆主右军,则诸侯不敢侵陵,王室尊矣」。上召李继昭等谋之,皆曰:「臣等累世在军中,未闻书生为军主,若属南司,必多所变更,不若归之北司为便」。于是复以宦者为中尉。又徵前枢密使严遵美为两军中尉,观军容处置使。遵美曰:「一军犹不可为,况两军乎!」固辞不起。𦙍以宦官终为肘胁之患,欲以外兵制之。㑹李茂贞入朝,𦙍讽茂贞留兵宿卫以假子继筠将之。建议大夫韩偓字致光,万年人。以为不可,曰:「留此兵则国家两危,不留则家国两安」。𦙍不从。

二月,朱全忠取河中、晋、绛等州,执王珂以归,杀之。朱全忠既服河北,欲取河中以制河东,遣张存敬将兵三万袭之,而自以中军继其后,晋、绛不意其至,皆降,全忠留兵守之,以拒河东援兵之路。珂告急于李克用,克用兵不得进,报曰:「不若举族归朝珂又遗李茂贞书,言天子诏藩镇无得相攻,今朱公不顾诏命,首兴兵相加,河中若亡,则同、华、邠、岐皆不自保,天子神器拱手授人矣!公宜急帅闗中,诸镇兵固守潼闗,赴救河中,闗中安危,国祚修短,系公此举」。茂贞不报。存敬围河中,王珂欲奔京师,而人情离贰,不复能出,遂请降。全忠驰赴之,至虞乡,唐县,今属蒲州府。哭重荣墓尽哀,河中人皆悦。珂欲面缚,全忠止之曰:「太师、舅之恩不可忘,若郎君如此,使仆异日,何以见舅于九泉!」乃以常礼出迎全忠,表张存敬为留后,珂举族迁于大梁,全忠竟杀之。

以王溥字徳润,正雅从孙。裴枢同平章事。溥常在崔𦙍幕府,故𦙍引之,与枢同相。三月,朱全忠遣兵攻河东,取沁、泽、潞、辽等州。李克用遣使请好于全忠,全忠忿其书辞蹇傲,遣氏叔琮等分道攻之,沁、泽、潞、辽等州皆降。别将白奉国㑹成徳兵自井陉入,拔承天、叔琮等兵抵晋阳城下,克用登城备御,不遑饮食。时大雨积旬,刍粮不给,士卒疟痢,全忠乃召兵还周,徳威、李嗣昭以兵骑蹑之,杀获甚众。氏叔琮逼上党,孟迁挈族随之南徙,全忠以丁谓代守潞州。

夏五月,以朱全忠为宣武、宣义、天平䕶国节度使。全忠奏乞除河中节度使,而讽吏民请已为帅。李茂贞入朝。

初,杨复恭借度支买麴之利,一年以赡军,而不复归。至是,崔𦙍欲抑宦官罢之,令酤者自造,而月输钱度支并近镇亦禁之。李茂贞惜其利,表乞入朝论奏,韩全诲请许之。李茂贞至京师,全诲深与相结。崔𦙍始惧,益厚朱全忠,而与茂贞为仇敌矣。

闰六月,解崔𦙍盐铁使。

上之返正也,中书舍人令狐涣綯之子。给事中韩偓皆预其谋,因擢为翰林学士。时上悉以军国事委崔𦙍,宦官侧目,𦙍欲尽除之。韩偓曰:「事禁太甚,此辈亦不可全无,恐其党迫切,更生他变」。𦙍不从。上独召偓问之,对曰:「东内之难,敕使谁非同恶?处之当在正旦,今已失其时矣」。上曰:「当是时,卿何不为崔𦙍言之?」对曰:「陛下诏书云:四家之外,馀无所问。夫人生所重,莫大于信,既下此诏,则守之宜坚。若复戮一人,则人人惧死矣。然后来所去,已为不少,此其所以恟恟不安也。今不若择其尤无良者数人,明示其罪,置之于法,然后抚谕其馀,择其忠厚者使为之长,有善则奬,有过则惩,则咸自安矣。此曹在公私者以万数,岂可尽诛耶!夫帝王之道,当以重厚镇之,公正御之,至于琐细机巧□机生,则彼机应矣。终不能成大功,所谓理丝而棼之者也。况今朝廷之权,散在四方,茍能先收此权,则事无不可为者矣」。上深以为然,曰:「此事终以属卿」。𦙍复请尽诛宦官,但以宫人掌内诸司事。宦官乃求美女知书者数人内之宫中,阴令詗察其事,尽得𦙍密谋,日夜谋所以去𦙍者。时𦙍领三司,户部,支度盐铁。全诲等教禁军对上喧哗,诉𦙍减损冬衣。上不得已,解𦙍盐铁使。时朱全忠、李茂贞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𦙍知谋泄事急,遗全忠书,称被密诏,令全忠以兵迎车驾。冬十月,朱全忠引兵发大梁。

初,韩全诲等惧诛,谋以兵制上,乃与李继昭、继诲、彦弼及神策指挥使李继筠深相结,继诲独不肯从。他日,韩偓因对及之,上曰:「是不虚矣!令狐涣欲朕召𦙍及全诲等于内殿,置酒和解之,何如?」对曰:「如此,则彼凶悖益甚,独有显罪数人,速加窜逐,馀者许其自新,庶几可息。若一无所问,彼必知陛下心有所贮,益不自安,事终未了耳」。上曰:「善」。既而宦官自恃党羽已成,稍不遵敇㫖,或使监军、守陵皆不行,上无如之何。朱全忠得崔𦙍书,自河中还大梁发兵,上闻之,急召韩偓,谓曰:「闻全忠欲来除君侧之恶,大是尽忠,然须令茂贞共为功,恐两帅交争,则事危矣!卿语崔𦙍速飞书两镇,使合谋」。又谓偓曰:继诲、彦弼辈,骄横益甚」。对曰:「兹事失之于初,当其立功之时,但应以官爵、田宅、金帛酬之,不应聴其出入禁中也。且崔𦙍本留岐兵,欲以制敇使也,今敇使、卫兵,相与为一,汴兵若来,必与斗于阙下,臣窃寒心」。十月,全忠发兵大梁。

杨行密遣兵攻杭州,擒其将顾全武。

先是,钱鏐使顾全武克苏州,擒淮南将秦裴以归。裴守昆山不下,全武引水灌之,城壊乃降 昆山梁县,今属苏州府。及是,杨行密遣李神福等将兵攻杭州,全武等列八寨以拒之,神福声言「师还,所获降俘走还者皆不追」。暮遣羸兵先行而伏兵青山,在湖州府长兴县南。全武追之,伏发,被擒。钱鏐闻之,惊泣曰:「丧我良将!」神福久攻不拔,欲归,恐为鏐所邀,乃遣人守卫鏐。祖考邱垄又使顾全武通家信,鏐遣使谢之,神福受其犒赂而还。既而行密遣全武归以易秦裴,行密前所获鏐将成,及亦还之。

十一月,韩全诲等劫帝如凤翔,朱全忠取华州,韩全诲等闻朱全忠将至,令李继诲、李彦弼等勒兵劫上,请幸凤翔,上密诏崔𦙍曰:「我为宗社大计,势须西行,卿等但东行也」。是日,开延英,全诲等复侍侧,议论政事,李继筠遣兵掠内库宝货法物,全诲遣人密送诸王宫人先之凤翔、全忠至河中,表请车驾幸东都,京师大骇,上遣中使召百官,皆辞不至,全诲等陈兵殿前,言于上曰:「全忠欲劫天子,幸洛阳,求传禅,臣等请奉陛下幸凤翔,收兵拒之」。上不许,拔剑登乞巧楼,全诲等逼上下楼,李彦弼即于御院纵火,上不得已,与后妃、诸王百馀人皆上马恸哭而出,李茂贞出迎,上下马慰接之,遂入凤翔,全忠议引兵还,张浚说之曰:「韩建,茂贞之党,不取之,必为后患」。乃引兵逼其城,建单骑迎谒全忠,以建为忠武节度使,以兵送之。车驾之在华州也,商贾辐辏,建重征之,得钱九百万缗,至是,全忠尽取之。是时京师无天子,行在无宰相崔𦙍等列状,请朱全忠西迎车驾,全忠复书曰:「进则惧胁君之谤,退则懐负国之惭,然不敢不勉」。

朱全忠引兵至凤翔城东而还。朱全忠至长安,宰相帅百官班迎至凤翔,军于城东,李茂贞登城谓曰:「天子避灾,非臣下无礼,谗人误公至此」。全忠报曰:「韩全诲劫迁天子,今来问罪,迎扈还宫,岐王若不预谋,何烦陈论!」上屡诏全忠还镇,全忠乃拜表奉辞,全忠移兵趣邠州,节度使李继徽请降,继徽为李茂贞养子,及是,复姓名杨崇本。茂贞以诏命徵兵河东,李克用遣李嗣昭将五千骑趣晋州,与汴兵战于平阳北,破之。昭戎节度使冯行袭亦遣使听命于全忠,韩全诲遣中使二十馀人分道徵兵,皆为行袭所杀。全诲又徵兵于王建,建使王崇信等将兵五万,声言迎驾,实袭山南诸州。

以卢光启字子忠。参知政务,崔𦙍、裴枢罢,时宰相皆不扈从,光启以兵部侍郎权勾当中书事,参知机务。𦙍、枢之罢宦官之意也。

十二月,青海节度使徐彦若卒,彦若遗表荐刘隠权留后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六十四。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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