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六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六十三唐

僖宗皇帝

己□。乾符六年春正月,高骈遣将分道击黄巢,大破之,巢趣广南。

高骈遣其将张璘、梁缵分道击黄巢,屡破之,降其将秦彦徐州人、毕师铎、寃句人、李罕之项城人等,巢遂趣广南。夏四月庚申朔,日食。

以王铎为行营招讨都统。上以群盗为忧,王铎曰:「臣在朝,不足分陛下之忧,请自督诸将讨之」。诏以铎为荆南节度使、行营都统。铎奏以李系为副使,将精兵五万屯潭州隋置,今湖南长沙府是以拒黄巢。系,晟之曽孙也。有口才而实无勇略,铎以其家世良将,故奏用之。

秋七月,黄巢陷广州,节度使李迢死之。黄巢上表求广州节度使,上命大臣议之。左仆射于琮以为广州市舶,宝货所聚,岂可令贼得之!宰相请除巢率府率,唐置左、右卫率府率各一人,掌东宫兵仗、羽卫。从之。巢得告身,大怒,诟执政,急攻广州,陷之,执节度使李迢,使草表。迢曰:「予代受国恩,亲戚满朝,腕可断,表不可草。巢杀之。高骈奏请遣兵马使张璘将兵五千于彬州守险,留后王重任将兵八千于循、潮二州邀遮,自将万人自大庾岭趣广州击巢,巢必逃遁乞敇。王铎以兵三万守梧、昭、桂、永四州之险,不许 。大庾岭即梅岭。注见前梧州,唐置。今广西梧州府是。昭州亦唐置,今广西平乐府是。永州,隋置,今湖南永州府是。馀注并见前。

冬十月,以高骈为淮南节度使,充盐铁转运使。周宝字上圭,平州卢龙人。为镇海节度使。纲目于是条提纲高骈为淮南节度使下,不书周宝为镇海节度使,而书崔安潜为西川节度使。考唐书崔安潜传:乾符初,安潜代高骈领西川节度使。又高骈传,骈自西川徙荆南,再授镇海。是安潜之领西川,在高骈徙节镇海之前,不在是年也。提纲所书,似安潜于是年始受西川之命,与本传不符。今依通鉴书周宝为镇海,不书安潜为西川再考。通鉴是年三月有记安潜置黄头军事,纲目移载于此,今补注于后陈敬瑄为西川节度使条目。

黄巢陷潭州,遣其将尚让逼江陵,王铎走,守将刘汉宏兖州人作乱。

黄巢在岭南,士卒罹瘴疫死者什三四,其徒劝之北还,以图大事。巢乃自桂州编筏,沿湘而下,抵潭州,李系不敢出巢,攻陷之,系奔朗州。遣尚让进逼江陵,众号五十万。江陵兵不满万,王铎留其将刘汉宏守江陵,自帅众趣襄阳,汉宏大掠,北归为盗。后数日,贼乃至,汉宏寻寇宋、兖,遂掠申光,诏诸道兵讨之,汉宏乃降。

十一月,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大破黄巢于荆门注见前。黄巢趣襄阳,刘巨容与江西招讨使曹全晸合兵屯荆门闗以拒之,贼至,巨容伏兵林中,全晸逆战,阳败以诱贼,伏发,大破之,俘斩什七八,贼渡江东走,或劝巨容穷追,巨容曰:「国家喜负人,有急则抚存将士,不爱官赏,事宁则弃之,或更得罪,不若留贼以为富贵之资」。众乃止。全晸渡江追贼,㑹朝廷除代亦还,由是贼势复振,陷鄂州,掠饶今饶州府、信今广信府等十五州,众至二十万。

十二月,王铎罢,以卢携同平章事。初,卢携尝荐高骈可为都统,至是,骈将屡破贼,乃复以携为相,凡王铎、郑畋所除将帅,多易置之。

庚子,广明元年春二月,杀左拾遗侯昌业。昌业以盗贼满关东而上,专务游戏,赏赐无度,田令孜专权无上,社稷将危,上疏极谏。上大怒,召昌业至内侍省,赐死。上善骑射剑槊,法算至于音律蒱博,无不精妙。好蹴鞠鬬鸡,尤善击球。甞谓优人石野猪曰:「朕若应击球进士举,须为状」。元对曰:「若遇尧、舜作礼部侍郎,恐陛下不免驳放」。上笑而已。改杨子院为发运使。

从高骈之请也。度支以用度不足,奏借富戸胡商货财之半,骈上言:「天下盗贼蜂起,皆出于饥寒,独富户、胡商未耳」。乃止。

三月,以陈敬瑄为西川节度使。崔安潜之镇许昌也,安潜先为忠武节度使。田令孜为其兄陈敬瑄令孜本姓陈氏,冒宦者姓为田。敬瑄素微贱,为饼师。求兵马使,不得。既而安潜代高骈镇蜀,蜀兵怯弱,安潜募陈许壮士与蜀人相杂,训练得三千人,皆戴黄帽,号黄头军,又奏乞洪州弩手教蜀人用弩走丸而射之,选得千人,号神机营。蜀兵由是浸强。敬瑄因缘令孜得隶神策。累迁大将军。至是,令孜见关东群盗日炽,阴为幸蜀之计,奏以敬瑄及其腹心杨师立、王勖、罗元杲镇三川,上令四人击球赌之,敬瑄得第一筹,即以为西川节度使,代安潜师立镇东川,勖镇兴元。

以郑从谠字正求,馀庆之孙,乾符五年九月同平章事。为河东节度使。河东军屡乱,乾符六年军乱,杀节度使崔季康,是年正月复乱,杀节度使康传圭。兵益骄,故以宰相镇之。从谠奏以王调、刘从龟、字子长、崇鲁,字郊文,皆政会七世孙。赵崇为参佐,时人谓之「小朝廷」,言名士之多也。从谠貌温而气劲,多谋而善断,将士欲为恶者,輙先觉诛之,知张彦球有方略,本心非欲为乱,乃独推首乱者杀之,慰谕彦球,委以兵柄,彦球为尽死力,卒获其用。

以高骈为诸道行营都统。

卢携奏以骈为都统。骈乃传檄徵天下兵,且广召募,得兵七万,威望大振。携病风不能行,内挟田令孜,外倚高骈,宠遇甚厚,货赂公行豆卢瑑无他才,附之崔沆,时有启陈,常为所阻。

夏五月,以李顺融为枢密使。始降白麻与将相同。

六月,黄巢别将陷睦、婺州。睦州,注见前婺州,隋置,今浙江金华府是。黄巢屯信州,遇疾疫,卒徒多死。张璘急击之,巢以金啖璘,且致书请降于高骈。骈欲诱致之,许为之求节钺。时昭义、感化、义武等军皆至淮南,骈恐分其功,乃奏贼不日当平,不烦诸道兵,悉遣归之。贼知之,乃告絶请战。骈怒,令璘击之,兵败,璘死,巢势复振,陷睦、婺两州,寻复陷宣州,注见前。

遣宗正少卿李龟年使南诏与和亲。初,南诏遣使求和亲,事具前。比使还,西川节度使崔安潜表以崔澹之议为是。澹以和亲不可许,亦具前。上命宰相议之。卢携、豆卢瑑曰:「蛮数犯边,天下疲弊,致百姓困为盗贼,皆蛮故也。不若且遣使臣报复,纵未得其称臣奉贡,且不使之懐怨犯边,亦可矣」。乃诏陈敬瑄许其和亲而不称臣,以宗正少卿李龟年充使,赐以金帛。中和初,南诏上表款附,后遂以宗女妻之。

秋七月,黄巢渡江。

黄巢自采石渡江,围天长。唐县,今属泗州。六合,即古堂邑,隋置县,今属江宁府。兵势甚盛,淮南将毕师铎言于高骈曰:「朝廷倚公为安危,今贼数十万众乘胜长驱,若不据险击之,使逾长淮,必为大患」。骈以诸道兵已散,张璘复死,自度力不能制,不敢出兵,且上表告急。先是,卢携谓骈:「有文武长才,若悉委以兵柄,黄巢不足平」。及表至,人情大骇,诏书责骈,骈遂称风痹,不复出战,巢众号十五万,副都统曹全晸以六千人与之战,顾有斩获,以众寡不敌,退屯泗上以候援军,而骈竟不之救。贼遂击破全晸,悉众渡淮。

李可举幽州节度使讨李克用,大破之,李琢蔚朔节度使讨李国昌,败之,国昌、克用亡走达靼。靺鞨别部居于阴山,靼当割反 。刘友益曰:逹靼始见此。

先是,李琢与李可举及吐谷浑都督赫连铎共讨沙沱,沙沱大将高文集以朔州降。至是,李克用引兵击文集,可举遣兵邀之于药儿岭,胡三省注在雄武军西,雄武军,注见前。大破之,杀万七千馀人,李尽忠、程懐信皆死。琢及赫连铎进攻蔚州,李国昌战败,部众皆溃,独与克用及宗族北入达靼。后数月,赫连铎阴赂达靼使取之,克用知之时,与其豪帅游猎,置马鞭木叶,或悬针射之,无不中豪帅心服。又置酒与饮,酒酣,克用言曰:「吾得罪天子,愿效忠而不得。今闻黄巢北来,必为中原患,一旦天子若赦,吾罗得与公辈南向共立大功,不亦快乎?人生几何,谁能老死沙碛邪?」达靼知无留意,乃止。

冬十一月,黄巢陷东都。

黄巢既渡淮,所过不虏掠,惟取丁壮以益兵,遂陷申州,入颍、宋、徐、兖之境,自称天补大将军,转牒诸军云:「各宜守垒,勿犯吾锋。吾将入东都,即至京邑,自欲问罪,无预众人」。胡三省注言,已欲问罪于朝廷,与众人无预也。京师闻之大恐,卢携称疾不出。豆卢瑑、崔沆请发闗内及神策军守潼闗,上对宰相泣下,田令孜陈幸蜀之计,瑑和之,上不怿,令且发兵守潼闗,令孜荐张承范等使将兵,以令孜为都指挥制置招讨等使,巢入东都境,汝、郑把截使齐克让收军,退保潼闗,奏乞早遣粮援,上命选两神䇿弩手得二千八百人,令张承范等将以赴之。巢陷东都,留守刘允章帅百官迎谒,巢入城劳问,闾里晏然,田令孜奏募坊市数千人以补两军。

以周岌为忠武节度使,秦宗权上蔡人为蔡州刺史。初,忠武节度使薛能遣牙将秦宗权调发至蔡州,会许州乱,大将周岌逐能而杀之,时诏诸道发兵屯溵水,徐州兵过许昌,大噪,能慰抚之,乃定。时周岌亦引兵赴溵水,闻之,遽还,袭杀徐卒,以能待徐卒,厚并杀之。 溵水,注见前。自称留后,宗权托云赴难,选募蔡兵,遂逐刺史,据其城。及是,诏以岌帅忠武,岌即表宗权为刺史。

十二月,黄巢入潼闗。

张承范等发京师,神䇿军士皆长安富家子,赂宦官窜名军籍,厚得廪赐,未尝更战陈,闻当出征,父子聚泣,多以金帛雇病坊,贫人代行,往往不能操兵,是日,上御章信门楼临遣之,承范进言:「闻黄巢拥数十万之众,鼓行而西,齐克让以饥卒万人,依托闗下,今遣臣以二千馀人屯于闗上,而未闻为馈饷之计,以是观之,臣窃寒心,愿陛下趣诸道精兵,早为继援」。上曰:「卿辈第行,兵寻至矣」。十二月,承范等至潼闗,与克让军皆絶粮黄,巢军抵闗下,不见其际,呼声振河,华克让力战,自午至酉,士卒饥甚,遂溃,克让走入闗,贼急攻潼闗,承范悉力拒之,贼自闗左禁坑即□峪口也,在潼闗南平时,禁人往来以榷征税,谓之禁坑入,夹攻潼闗,闗上兵溃,承范变服脱走,巢入华州,留其将乔钤守之。

以黄巢为天平节度使。

先是,巢将渡淮,豆卢瑑请以天平节钺授巢,俟其到镇讨之,卢携以为不可,乃止。及是,复下制授之,以王徽字昭文,京兆人。裴澈、休従子。同平章事卢携自杀,田令孜闻巢已入闗,恐天子责己,乃归罪于携,贬为宾客分司,而荐徽、澈为相,携仰药死。

黄巢入长安,帝走兴元。

鳯翔博野长庆初,李寰以博野兵三千归京师,留戍鳯翔,名博野军援兵至渭桥,见新军田令孜所募,衣裘温鲜,大怒掠之,更为贼乡导,以趣长安,既入城,令孜帅神䇿兵五百奉帝自金光门出,惟福、穆、泽、寿四王寿王,即昭宗,馀无考。及妃嫔数人,従行,百官皆莫之知,晡时,贼前锋入长安,金吾将军张直方帅文武数十人迎于灞上,巢入城数日,其徒各出大掠,巢不能禁,尤憎官吏,得皆杀之,上趣骆谷,鳯翔节度使郑畋谒于道,次请留鳯翔,上曰:「朕不欲密迩巨寇,且幸兴元,徵兵以图收复,卿可纠合邻道,勉建大勲」。畋曰:「道路梗涩,奏报难通,请得便宜从事」。许之。黄巢僭号。

巢杀唐宗室在长安者无遗类,遂入宫,自称大齐皇帝,改元金统,唐官三品以上悉停,四品以下如故,以尚让为太尉,命朱温屯东渭桥,温,砀山人,少孤贫,与兄昱存依萧县刘崇家,崇数笞辱之,崇母独怜之,戒家人曰:「朱三非常人也,汝曹善遇之」。 胡三省曰:朱温始此。豆卢瑑、崔沆、于琮、刘邺匿民间,巢搜获,皆杀之。广徳公主曰:「我唐室之女,誓与于仆射俱死!」贼并杀之。将作监郑綦、库部郎中郑系义不降,贼举家自杀。张直方多纳亡命,匿公卿于复壁,巢杀之。

鳯翔节度使郑畋合邻道兵讨贼,郑畋还鳯翔,召将佐议拒贼,皆曰:「贼势方炽,且宜従容以俟兵集,乃图收复」。畋曰:「诸君劝畋臣贼乎?」因闷絶仆地,不能言。会巢使者以诏书至,监军,与之宴乐奏,将佐以下皆哭,使者怪之,幕客靳储曰:「以相公风痹不能来,故悲耳!」民间闻者莫不泣,畋闻之曰:「吾固知人心尚未厌,唐贼授首无日矣!」乃刺指血为表,遣使诣行在召将佐,谕以逆顺,皆聴命刺血与盟,完城堑,缮器械,训士卒,密约邻道合兵讨贼,邻道皆许诺。时禁军分镇闗中者尚数万,畋使人招之皆至,军势大振,巢遣人赍诏召畋,畋斩之。

车驾至兴元,诏诸道出兵收复京师。义成节度使王处存京兆万年人举兵入援,处存闻长安失守,号哭累日,不俟诏命,举军入援,遣千人间道诣兴元卫车驾。

黄巢遣朱温攻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太原祁人与战,大破之,遂入援。

黄巢之入闗也,王重荣为河中留后,请降于巢,既而巢遣使调发河中,吏民不胜其苦,重荣谓众曰:「始吾屈节以纾患,今调发不已,亡无日矣!」悉驱巢使者杀之。巢遣朱温击河中,重荣与战,大破之,获粮仗四十馀船,遣使与王处存结盟,引兵营于渭北。

辛丑中和元年春正月,帝幸成都。

陈敬瑄遣兵奉迎,请幸成都,田令孜亦劝上,上従之,以萧遘字得圣,置之子。王铎同平章事。

上次绵州,以遘同平章事,及至成都,以铎守司徒,复同平章事。时裴澈亦自贼中奔诣行在。

二月,加高骈东面都统。

上遣使趣骈讨黄巢,道路相望,骈终不出兵。三月,以郑畋为京城四面诸营都统。

诏以畋为都统,蕃汉将士赴难有功者,并聴其墨敕除官。畋奏以泾原节度使程宗楚为副都统,黄巢遣尚让帅众五万寇鳯翔,畋使司马唐𢎞夫伏兵要害,自以兵数千陈于高冈,贼以畋书生轻之,鼓行而前,伏发,大败于龙尾陂,斩首二万馀级。东龙尾陂在鳯翔府岐山县。

赦李克用,遣李友金召之。友金,克用族父也,前与高文集同降。及是,代北监军陈景思帅之入援,至绛州,以贼势方盛,乃俱还代州,募兵得三万人,屯于崞西。崞县之西也。崞县,注见前。友金因说景思曰:「吾兄司徒父子勇略,遇人为众所服,请奏天子赦其罪,召以为帅,则代北之人一麾响应,贼不足平也」。景思遣使言之,诏如所请。友金以五百骑迎之,克用帅达靼诸部万人来赴。

郑畋传檄天下,合兵讨贼宥州注见前刺史拓䟦思恭,本党项羌也,紏合夷夏兵,㑹鄜延节度使李孝昌同盟讨贼,奉天镇使齐克俭遣使诣郑畋求自效,畋乃传檄天下,合兵讨贼,时天子在蜀,诏令不通天下谓朝廷不能复振,及得畋檄,争发兵应之,贼惧,不敢复窥京西,而诸道并四夷贡献行在不絶,蜀中府库充实,赏赐不乏,士卒欣悦。夏四月,官军入长安,黄巢走还袭之,杀副都统程宗楚、鳯翔司马唐𢎞夫复据长安。

是时,唐𢎞夫屯渭北,王重荣屯沙苑,王处存屯渭桥,拓䟦思恭屯武功,郑畋屯盩屋,𢎞夫乘龙尾之捷,进薄长安。黄巢帅众东走,程宗楚先入,𢎞夫继至,处存帅鋭卒五千夜入,城民欢呼出迎,争以瓦砾击贼军士,释兵入第,舎掠金帛妓妾。贼露宿灞上,询知官军不整,还袭之,大战长安中。宗楚𢎞夫死,军士死者什八九。处存收馀众还营。巢复入长安,纵兵屠杀,流血成川,谓之「洗城」,诸军皆退。

五月,高骈移檄讨贼,出屯东塘。即茱萸湾在今掦州府江都县东北,亦曰湾头。有双雉集广陵府舎占者,以为城邑将空之兆,骈恶之,乃移檄四方,云将入讨。黄巢发兵八万、舟二千艘,出屯东塘。诸将数请行期,骈托风涛为阻,竟不发。忠武监军杨复光克邓州。

黄巢之陷长安也,周岌降之,甞以夜晏,急召监军杨复光,左右曰:「周公臣贼,将不利于内侍,不可往复」。光曰:「事已如此,义不图全」。即诣之。酒酣,岌言及本朝,复光泣下,良久曰:「丈夫所感者恩义耳!公自匹夫为公侯,奈舎十八叶天子而臣贼乎!」岌亦流涕曰:「吾不能独拒战,故貌奉而心图之。今日召公,正为此耳!」因沥酒为盟,分军八千人为八都,遣牙将鹿晏𢎞、晋晖、皆许州人。王建、字光图,舞阳人。韩建、字佐时,长社人。张造、李师泰、亦皆许州人。龎从,曹州人,后更名师古。等,考异曰:上书,八都而下,止有王建等七人,姓名诸书无可考也。将之。时朱温方陷邓州,复光帅八都以击温,败之,遂克邓州。胡三省曰王建,始见此。

六月,以郑畋为司空、同平章事,都统如故。李克用陷忻、代州。

克用牒河东,称奉诏将兵讨黄巢,令具顿递。郑从谠闭城设备而犒给之,克用累日不发,纵沙陀剽掠,城中大骇。寻引兵还陷忻、代,留居代州。既而克用复寇蔚州。秋七月,西川黄头军作乱,讨平之。

田令孜为行在都指挥处置使,颁赐从驾,诸军无虚日,不及蜀军,颇有怨言。令孜宴土蜀军従驾军都头,唐中业以后,一部之军谓之一都,其部帅呼为都头,以金杯行酒赐之,都头皆拜受。黄头军使郭琪独不受,起言曰:「蜀军与诸军同宿卫,而赏赐悬殊,颇有觖望,恐万一致变。愿军容减诸将之赐以均蜀军,使土客如一,则上下幸甚!」令孜黙然,有□目琪曰:「汝有功邪?答曰:琪生长山东,征戍边鄙。甞与党项、契丹数十战,又甞征吐谷浑,伤胁肠出线缝复战。乃自酌酒于别樽以赐琪。琪知其毒,不得已,饮之归,杀一婢,吮其血以解毒,吐黑汁数升,遂帅所部作乱。令孜奉天子保东城,闭门登楼,命诸军击之。琪夜突围出奔高骈于广陵,琪至江岸,兵众皆散,唯一吏从琪解印剑授之,令赍诣陈敬瑄,且教之曰:「汝见陈公,言郭琪渡江,我以剑击之,坠水,尸随湍流下矣。陈公必据汝言,悬榜安众,汝得厚赏吾家,亦可保无恙也!」遂逸去。敬瑄果免其家。

杀左拾遗孟昭图。

上日夕专与宦官同处议天下事,待外臣殊薄。左拾遗孟昭图上疏曰:「治安之代,遐迩犹应同心多难之时,中外尤当一体。去冬车驾西幸,不告南司,遂使宰相以下悉为贼所屠。前夕黄头军乱,陛下亦不召宰相,朝臣至今未知圣躬安否?夫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北司之天下。天子者,九州四海之天子,非北司之天子,北司未必尽可信,南司未必尽无用。若天子与宰相了无闗涉,朝臣皆若路人,恐收复之期,尚劳宸虑」。疏入,令孜屏不奏,矫诏贬昭图嘉州,后周置,今四川嘉定府是。司户遣人沉于蟆颐津,在眉州东蟆颐山下,山临江津,即玻璃江也。闻者气塞。

八月,星交流如织,或大如杯碗。感化牙将时溥彭城人杀节度使支详,诏以溥为留后,支详遣。时溥、陈璠将兵入闗讨黄巢,至东都,矫称详命,还师而东。及彭城,详迎劳甚厚。溥说详曰:「众心见迫,请公解印以相授」。详不能制。璠谓溥曰:「支仆射有惠于徐人,不杀,必成后悔」。溥不许,送详归朝。璠伏甲于七里亭,亭去徐州七里,因名。并其家属杀之。诏以溥为留后。溥表璠为宿州刺史,寻杀之。溥、甞因食中毒,疑判官李凝古杀之。凝古父损为散骑常侍,在成都,溥奏凝古父同谋,田令孜受其赂,令御史台鞫之。萧遘奏曰:「李凝古行毒,事出暧昧,父损相别数年,安得诬以同谋!溥恃功乱法,欲杀天子侍臣若徇其欲,朝廷何以自立!损乃得免。时令孜专权,群臣莫敢迕视,惟遘屡与争辨,朝廷倚之。

寿州人王绪作乱,陷光州。寿州屠者王绪与妹夫刘行全聚众五百,盗据本州,月馀,复陷光州,有众万馀人。秦宗权表为光州刺史、固始县佐、唐制:诸县丞、簿、尉以下有司功、司户、诸佐。王潮字信成,光州固始人。及弟审邽、字次都。审知字信通。皆以材气知名。绪以潮为军正,信用之。胡三省曰:王潮事始此。

九月,高骈罢兵还府。

骈与镇海节度使周寳俱出神策军,骈以兄事寳,及封壤相邻,数争细故,遂有隙,骈檄寳入援,寳治舟师以俟之,怪其久不行,幕客或曰:「高公有并吞江东之志,声云入援,未必非图我也!」㑹骈使人约寳面㑹𤓰洲,在扬州府江都县南,江滨有城,为南北襟要地。议军事,寳辞疾不往,由是遂为深仇。骈留东塘百馀日,诏屡趣之,骈上表托以寳将为后患,复罢兵还府,骈召董昌至广陵,钱鏐说昌曰:「观高公无讨贼心,不若去之」。昌従之,自石铙引兵入据杭州,周寳表为杭州刺史。

冬十月,鳯翔行军司马李昌言作乱,郑畋赴行在,李昌言将兵屯兴平,时鳯翔仓库虚竭,犒赏稍薄,昌言因激怒其众,引军还袭府城,郑畋登城谓之曰:「行军茍能戢兵爱人,为国灭贼,亦可以顺守矣!」乃以留务委之,即日西赴行在,诏以畋为太子少传分司,昌言为鳯翔节度使。

壬寅二年春正月,以王铎为诸道行营都统。王铎以高骈无心讨贼,自以身为首相,发愤请行恳款,流涕至于再三,上许之,以铎充都统,罢高骈,但领盐铁转运使,驿召崔安潜为副都统,以周岌、王重荣为司马。诸葛爽、青州博昌人、康寔为先锋使。又以王处存、李孝昌、拓䟦思恭为京城三面都统,以杨复光为南面营都监使。

二月,以郑畋为司空、同平章事,军事一以咨之。

夏四月,王铎以诸道兵逼长安,铎将两川、兴元之军屯灵感寺在西安府富平县,泾原屯京西,易定、河中屯渭北,邠宁、鳯翔屯兴平、保大,定难屯渭桥,忠武屯武功,官军四集,巢势日蹙,号令所行,不出同华。时长安城中斗米直三十缗,卖人为粮,以肥瘠论价。

五月,加高骈侍中,罢盐铁转运使。骈既失兵柄,复解利权,攘袂大诟,上表自诉,言辞不逊。上命郑畋草诏切责之,骈臣节既亏,贡赋遂絶,骈好神仙宠信,方士吕用之,用之引其党张守一等共蛊惑骈。骈与郑畋有隙,用之谓曰:「宰相有遣剑客来刺公者,今夕至矣,惟张先生可以御之」。骈请于守一,守一乃使骈衣妇人服,潜于他室,而代骈居寝中,夜掷铜器于阶,令铿然有声,又密以彘血洒庭宇,如格鬬之状,及旦,笑谓骈曰:「几落奴手?」骈泣谢之,用之刻青石为竒字曰:「玉皇授白云先生髙骈」。密令左右置道院香案,骈得之,惊喜,用之曰:「玉皇以公焚修功著,将补真官,计鸾鹤不日当降」。是后,骈于道院庭中刻木鹤,时著羽服跨之用之,又欲以兵威胁制诸将,请募骁勇二万人,号莫邪都,骈即以张守一及用之为军使,置将吏如帅府,又虑人泄其奸谋,乃言于骈曰:「神仙不难致,但恨学道者不能絶俗累,故不肯降临耳」。骈乃悉去。姬妾谢絶人事,宾客将吏皆不得见,有不得已见之者,皆先令沐浴斋祓,拜起才竟,已复引出,由是用之専行威福,无所忌惮,而境内亦不复知有骈矣。

六月,蜀中群盗起。

先是,卭州牙官阡能西蜀夷有阡姓。因公事违期亡命为盗,逾月,众至万人,横行卭、雅。于是群盗并起,罗浑擎,句胡僧罗夫子,韩求。各聚众数千人应之,官军与战,大败,官军恐获罪,多执村民为俘,陈敬瑄不问,悉斩之。其中亦有老弱妇人,或问之,皆曰:「我方治田续麻,官军忽系虏以来,不知何罪」。既而峡贼韩秀升、唐书作「故涪州刺史」。屈行从以兵㫁峡江路即三峡之路为盗。陈敬瑄遣兵讨之,复为所败。江淮贡赋㫁絶,云安、淯井路不通乏盐盐。云安后,周县,今曰云阳,属四川。夔州府县有 井。淯井在四川。叙州府长宁县北产盐。敬瑄乃以押牙髙仁厚史传不详里系。为都招讨指挥使,先讨阡能等,平之。仁厚获阡能谋者,温言慰问,谓曰:汝归,潜语诸寨:我明日且战,有能释甲迎者,当署背为归顺字」。遂纵之去,命诸将毁栅,鼓而前。罗浑擎设伏诈降,仁厚遣将不持兵入谕其众,皆真降。浑擎穷而走,众执之,仁厚曰:愚人不足语!乃署降众背,令前驱过诸寨,则大呼曰:罗浑擎已降,大军至矣!」因示以背字。寨中皆争出降。执句胡僧斩韩求。罗夫子奔阡能寨,谋决战,会前驱者至,众皆不应。罗夫子自到,众挈其首,缚阡能以献。仁厚出兵凡六日,五贼皆平,馀众悉降。明年,敬瑄复奏以仁厚为行军司马,讨峡路群盗。仁厚攻焚贼寨,凿沉其舟,贼精兵尽在舟中,而资粮子女则皆在寨。仁厚访知之,乃扬兵江上,久之不战,潜遣千人直薄贼寨,火而噪之。贼率舟兵救火,仁厚令善泅者凿其舟,皆沉,众惶惧多溃,仁厚遣兵于要路遮击,且招之。贼众执秀升,行従以降。仁厚问状,秀升曰:「自大中皇帝晏驾,天下无复公道,纽解□絶。今日反者,岂独秀升杋上之肉,惟所烹醘」。仁厚愀然,械送行在,斩之。

秋七月,以锺传为江西观察使。

初,王仙芝寇掠江西高安,唐县,今为江西瑞州府治。人锺传聚蛮獠,依山为堡,众至万人。仙芝陷抚州,唐置,今为府,属江西。而不能守,传入据之,诏即以为刺史。至是,又据洪州,注见前。朝廷遂以传为观察使。传既去抚州南城,汉县,今为江西建昌府治。人危全讽复据之,遣其弟存昌据信州,传寻拜镇南节度使,攻抚州久不下,传自率兵围之。会城中夜起火,诸将请急攻,传曰:「君子不迫人之危!」乃扫地祭天,向城再拜,祝曰:「全讽不降,非民之罪,愿天止火」。全讽闻之,即降。传居江西三十年,累拜太保、中书令,封南平王。八月,刘汉宏寇杭州,董昌击破之。

先是,刘汉宏既降,以为宿州刺史。汉宏怨朝廷赏薄,乃复以为浙东观察使。至是,汉宏遣其弟汉宥将兵二万营于西陵,注见前。谋并浙西,董昌遣兵马使钱鏐拒之。鏐夜济江,袭其营,大破之。

九月,朱温以华州降,王铎以为同华节度使。朱温见黄巢兵势日蹙,知其将亡,遂举州降。冬十月,以朱温为河中行营招讨副使,赐名全忠。以王敬武青州人为平卢留后。

平卢大将王敬武逐其节度使安师儒,自称留后,朝廷因而授之。时诸道兵皆㑹关中,独平卢不至,王铎遣判官张浚字禹川,河间人。往说之。敬武已受黄巢官爵,不出迎,浚见而责之曰:「公为藩臣,侮慢诏使,不能事上,何以使下!」敬武愕然,谢之。既宣诏,将士皆不应,浚徐谕之曰:「人生当先晓逆顺,次知利害,黄巢贩盐虏耳,公等舍累叶天子而臣之,果何利哉!今天下勤王之师皆集京畿,而淄青独不至,一旦贼平,天子返正,公等何面目见天下之人乎!」将士皆改容引咎曰:「谏议,浚以谏议大夫为判官,之言是也」。敬武即发兵,従浚而西。十一月,李克用将沙陀趣河中。

黄巢兵势尚强,王重荣谋于都监杨复光,复光曰:「雁门李仆射,骁勇有强兵,素有徇国之志,所以不来者,以与河东结隙耳。若以朝旨谕郑公而召之必来,则贼不足平矣」。时王铎在河中,乃以墨敕召克用,谕郑从谠。克用遂将沙陀万七千人趣河中,不敢入太原境,独以数百骑过晋阳城下,别从谠、从谠厚赠之。十二月,以李克用为雁门节度使。

克用将兵四万至河中,皆衣黑,贼惮之曰:「鸦军至矣!」皆避其锋。

癸卯三年春正月,李克用败贼将黄揆巢之弟于沙苑。王铎以克用为东北面行营都统。

以王铎为义成节度使。

田令孜欲归重北司,称铎讨黄巢久无功,卒用杨复光策,召沙陀而破之,故罢铎兵柄,以悦复光。

以田令孜为十军十二卫观军容使。

令孜自以建议幸蜀,收传国寳、列圣真容、散家财犒军为已功,令宰相请加赏,故有是命。

魏博节度使韩简寇郓州及河阳,其将乐行逹杀之,自韩允中据魏博至简,凡二世十二年。诏以为留后。赐名彦祯,寻以为节度使。

成徳节度使王景宗卒,以其子熔为留后。熔生方十岁。三月,李克用围华州,黄巢遣尚让救之,克用逆战,破之。巢兵数败,食复尽,阴为遁计,发兵三万,扼于革反蓝田道所以通武闗南走之路。遣尚让救华州,李克用及王重荣引兵逆战,破之。克用进军渭桥,毎夜令其将薛志勤、康君立潜入长安,焚积聚,斩虏而还,贼中大惊。

以杨行愍字化源,合肥人,后更名行密。为庐州刺史。行愍本庐州牙将,勇敢,屡有战功,都将忌之,屡遣戍。行愍过辞都将,阳为好言问所乏,对曰:「唯少公头耳」。即斩之。自称八营都知兵马使,刺史不能制,荐于高骈。高骈以为押牙,知庐州事,朝廷因而命之。行愍闻州人王勖贤,召,欲用之,固辞。问其子弟,曰:「子潜好学愼密,可任以事。弟子稔,有气节,可为将行」。愍召潜置门下,以稔及定逺人季章为骑将,胡三省曰:杨行密事始此。

夏四月,李克用破黄巢,收复长安。李克用与忠武将龎従、河中将白志迁等引兵先进,与黄巢军战于渭南。一日三捷,义成、义武诸军继之,贼众大奔。克用等入京师,巢焚宫室遁去,多遗珍寳于路。官军争取之,不急追,贼遂逸去。诏克用同平章事,斩巢相崔璆。克用时年二十八,于诸将最少,而兵势最强,破黄巢,复长安,功第一,诸将皆畏之。克用一目微眇,时人谓之独眼龙」。

六月,黄巢取蔡州,节度使秦宗权降之,合兵围陈州。巢使其骁将孟楷击蔡州,宗权逆战而败,遂称臣于巢。初,陈州刺史赵犨陈州宛邱人。谓将佐曰:「巢不死长安,必东走,陈其冲也,不可不为之备」。乃完城堑,缮甲兵,积刍粟,六十里之内,民有资粮者,悉徙之入城,多募勇士,使子弟分将之。楷果移兵击陈。犨先示之弱,伺其无备,袭击杀获殆尽,擒楷,斩之。巢闻之,怒,与宗权合兵围城,掘堑五重,百道攻之。陈人大恐,犨谕之曰:「忠武素著义勇,陈州号为劲兵,况吾家久食陈禄,誓与此州存亡,且徇国而死,不愈于臣贼而生乎!有异议者斩!」数引鋭兵,开门击贼,破之。巢益怒,营于州北,为持久之计。时民间无积聚,贼掠人为粮,生投碓磑,并骨食之,号其处曰舂磨塞。已而犨求救于邻道,朱全忠救之,败贼于鹿邑。全忠遂据亳州。 鹿邑,隋县,今属河南归徳府。

以刘谦一名知谦,字徳光,其先上蔡人,后家南海。为封州刺史。初,谦为岭南小校,节度使韦宙竒之,妻以兄女。及是,谦屡击盗有功,故有是命。胡三省曰:刘谦事始此。

秋七月,以朱全忠为宣武节度使。时汴、宋荐饥,骄军难制,外有大敌,众心危惧,而全忠勇气益振。

左骁卫上将军杨复光卒于河中。尹起莘曰:复光宦者而□其爵,予其忠于王室也。

复光慷慨善忠义,善抚士卒,及卒,军中恸哭累日,八都将各以其众散去。田令孜素忌复光,闻其卒,甚喜,因摈斥其兄枢密使复恭为飞龙使。令孜专权,人莫与之抗,惟复恭数与之争得失,故令孜恶之。

郑畋罢为太子太保。

畋虽当播越,犹谨法度。田令孜为判官,呉圆求郎官,畋不许。陈敬瑄欲立于宰相之上,畋以故事使相唐时节度使带平章事及三公者,谓之使相品秩虽高,皆居首相之下,固争之二人,乃令鳯翔节度使李昌言上言军情猜忌,不可令畋扈从,过此乃罢之。

冬十月,李克用取潞州。

昭义节度使孟方立邢州人以潞州地险人劲,屡篡主帅,欲迁治所于邢州,潞人不悦,潜乞师于李克用,克用遣其弟克修字崇逺击之,取潞州。是后克用每岁出兵争山东,三州邢、洺、磁之人半为俘馘,野无稼穑矣。十二月,忠武将鹿晏𢎞杨复光八都将之一。据兴元。

晏𢎞帅所部自河中南掠襄、邓、金、洋,所过屠灭,声云西赴行在,至兴元,遂逐节度使牛勖,自称留后。时杨复光既卒,故晏𢎞散而谋割据。

甲辰四年春二月,东川节度使杨师立举兵反。三月,诏以高仁厚为留后,将兵讨之。

高仁厚之讨韩秀升也,陈敬瑄语之曰:「成功而还,当奏以东川相赏」。杨师立闻之,怒。令孜恐其为乱,徵为右仆射。师立得诏书,不受代,杀官告使,奉仆射告身于师立者。及监军,使举兵进屯涪城,移檄行在及诸道,数陈敬瑄十罪,自言集本道将士十五万人,长驱问罪,诏仁厚讨之。

夏四月,李克用会许、汴、徐、兖之军于陈州,黄巢退走。黄巢兵尚强,周岌、时溥、朱全忠等求救于李克用,克用将蕃、汉兵五万救之。巢围陈州几三百日,赵犨兄弟与之大小数百战,虽兵食将尽,而众心益固。克用㑹许、汴、徐、兖之军于陈州,攻尚让于太康,㧞之,巢闻之惧,解围而去。

五月,黄巢趣汴州,李克用等追击,大破之,尚让帅众降,巢收馀众奔兖州。

五月,大雨,平地深三尺许,巢营为水所漂,且闻李克用将至,遂引兵东北趣汴州。至尉氏,尚让以骁骑五千进逼大梁。全忠复告急于克用,克用追之,及于中牟,北至满渡,胡三省注汴河津济之地。乘其半济,奋击,大破之,杀万馀人,贼遂溃。尚让帅其众降,巢逾汴而北,克用追击之于封邱,又破之。巢收馀众近千人,东奔兖州。克用追至寃句,骑能属者才数百人,昼夜行二百馀里,以粮尽还汴州,获巢幼子及乘舆服器等物,得所掠男女万馀人,纵遣之。

李克用至汴州,朱全忠袭之,克用走还。李克用至汴州,全忠固请入城,馆于上源驿,在开封府城南。就置酒甚恭。克用乘酒使气,语颇侵之,全忠不平,薄暮罢酒,从者皆醉,宣武将杨彦洪密与全忠谋,连车塞路,发兵围驿而攻之,克用醉不之闻,侍者郭景铢扶克用匿床下,以水沃其面而告之,克用始张目援弓而起,须臾烟火四合,㑹大雨震电,天地晦冥,亲兵薛志勤扶克用随电光缒城得出,全忠误射彦洪,殪之,克用还军中,克用妻刘氏多智略,左右先归者以变告刘氏神色不动,立斩之险,召大将约束,谋保军以还。比明,克用至,欲勒兵攻全忠,刘氏曰:「此当诉言,朝廷若擅举兵相攻,则天下孰能辨其曲直!且彼得以辞矣」。克用从之。引兵去,移书责全忠,全忠复书曰:「前夕之变,仆不之知。朝廷自遣使者与杨彦洪为谋,彦洪既伏其辜,惟公谅察克用,乃归晋阳,克用养子嗣源,年十七,从克用自上源出,矢石之间,独无所伤。嗣源本胡人,名邈佶烈,无姓。克用择军中骁勇者皆养为子。韩嗣昭、张嗣本、骆嗣恩、张存信、孙存进、王存贤、安存孝皆以养子,冒姓李氏,所谓义儿也。 李嗣源,即后唐明宗,始见此。韩嗣昭,汾州太谷县民家子。张嗣本,雁门人。骆嗣恩,吐谷泽部人。张存信,回鹘张政子孙。存进,振武人。王存贤,本名贤,许州人。安存孝本名敬思,代州飞狐人。

六月,东川将吏斩杨师立降,诏以高仁厚为东川节度使。

先是,高仁厚至徳阳,此唐所置徳阳县也,今属绵州,汉故县在今潼川府射洪县。杨师立遣其将郑君雄等据鹿头闗以拒,仁厚击败之,仁厚陈于闗下,君雄等悉众出战,仁厚设伏于陈后,阳败走,君雄等追之,伏发,大败遁还。遂进围梓州,东川,节度所治。久之不下,仁厚乃为书射城中,遗其将士谕降。及是,郑君雄大呼于众曰:「天子所诛者元恶耳,他人无预也!」众大噪,突入府,师立自杀,君雄挈其首出降。诏以仁厚为东川节度使。后仁厚为陈敬瑄所杀。尚让败黄巢于瑕邱,注见前。贼党斩巢以降。

尚让追黄巢至瑕邱,败之,巢众殆尽。巢甥林言斩巢兄弟妻子首,将诣时溥、沙陀军夺之,并斩言首以献于溥。

天平节度使朱瑄新、旧书、五代史俱作「朱宣」,宋州下邑人。徐无党曰:俗以宣为瑾兄,于名加玉,非也。今从通鉴作「瑄」。击秦宗权,败之。

秦宗权纵兵四出,侵噬邻道,天平节度使朱瑄瑄先为天平牙将,署濮州刺史留后曹存寔战死,瑄守郓州有功,拜节度使。有众三万。从父弟瑾,勇冠三军。朱全忠为宗权所攻,势甚窘,求救于瑄,瑄遣瑾将兵救之,败宗权于合乡,冯智舒曰:在徐州沛县,即古互乡。全忠徳之,与瑄约为兄弟。

秋七月,时溥献黄巢首。

时溥遣使献黄巢首并其姬妾,上御楼受之,宣问姬妾:「汝曹皆勲贵子女,何为从贼?」其居首者对曰:「狂贼㓙逆,国家以百万之众,失守宗祧,播迁巴、蜀。今陛下乃以不能拒贼,责一女子,置公卿将帅于何地乎?」上皆戮之。

李克用表乞讨朱全忠,诏谕解之。李克用之还晋阳也,大治兵甲,奉表自陈,为朱全忠所图,将佐三百馀人并牌印皆没不返,乞遣使按问,发兵讨之。朝廷方务姑息,得表大恐,但优诏和解之。克用前后八表,称全忠阴狡祸贼,异日必为国患,惟乞下诏削其官爵,臣自帅本道兵讨之,上累遣杨复恭等谕旨,称:「吾深知卿寃,方事之殷,姑存大体」。克用终郁不平,时藩镇相攻者,朝廷不复为之辩曲直,由是互相吞噬,惟力是视,皆无所禀受矣。

八月,进李克用爵为陇西郡王。

李克用请以其弟克修镇潞,从之。由是昭义分为二。泽、潞为一镇,邢、洺、磁为一镇。

九月,以王徽知京兆事。

上以长安宫室焚毁故久,留蜀未归,以徽为京兆尹,招抚流散,缮治宫室。

冬十一月,鹿晏𢎞据许州,诏以为忠武节度使。晏𢎞之去河中也,王建、韩建、张造、晋晖、李师泰各帅其众与之俱。晏𢎞猜忍,众心不附。田令孜密遣人诱之,二建与张造、晋晖、李师泰帅众数千奔行在,令孜养以为假子,拜诸卫将军,使各将其众,号「随驾五都。又遣诸将讨晏𢎞,晏𢎞弃兴元䧟襄州,刘巨容奔成都,巨容能烧药为黄金,田令孜求其方,不与,后遂杀之,灭其族。转掠房、邓,还据许州,节度使周岌弃城走。晏𢎞遂自为留后,朝廷不能讨,因以为节度使。后二年,秦宗权陷许州,杀晏𢎞。

田令孜杀内常侍曹知悫。初,宦者曹知悫华原人有胆略。黄巢陷长安,知悫集壮士据嵯峨山,注见前。数遣人变服,夜入长安攻贼营,贼惊疑不自安。朝廷闻而嘉之,就除内常侍。田令孜恶之,矫诏使邠宁将王行瑜邠州人袭杀之。令孜由是益骄横,禁制天子不得有所主断上时语,左右而流涕。十二月,以陈岩为福建观察使。

初,黄巢转掠福建,建州人陈岩聚众数千保乡里,号九龙军,观察使郑鉴表以自代。岩为治有威惠,闽人安之。

盗杀中书令王铎。

先是,铎以朱全忠骄悍难制,表请还朝,诏徙铎义昌节度使,太和中,置治沧州。铎厚于奉养。及是,过魏州,侍妾成列,服御鲜华。魏博节度使乐彦祯之子从训围而杀之,掠其侍妾,彦祯以遇盗闻,朝廷不能诘。

乙巳光启元年春正月,诏招抚秦宗权。黄巢虽平,宗权复炽,寇掠焚剪,其残暴又甚于巢。军行未始转粮,车载盐尸以从。北至卫、滑,西及关辅,东尽青、齐,南出江、淮,极目千里,无复烟火。上将还长安,畏宗权为患,诏招抚之。

车驾发成都。

王绪陷汀、漳二州,皆唐置,今俱为府,属福建。秦宗权责租赋于光州刺史王绪,不能给。宗权怒,发兵击之。绪惧,悉举光、寿二州兵五千人渡江,转掠江洪、䖍州,是月陷汀、漳,然皆不能守也。

三月,车驾至京师。

京师荆棘满城,狐兔纵横上,凄然不乐。时朝廷号令所及,惟河西、山南、剑南、岭南数十州而已。

秦宗权僭号,诏以时溥为行营都统讨之。李可举、王熔寇易定,王处存击破之。卢龙节度使李可举、成徳节度使王熔恶李克用之强,而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与克用亲善,又河北唯义武尚属,朝廷,可举等虑其害己,约共灭而分之,可举遣其将李全忠范阳人攻易州,熔亦遣将攻无极。汉县,今属正定府。卢龙裨将刘仁恭深州人穴地入城,陷易州,李克用自将救无极,大败成徳兵,拔新城,处存夜遣兵䝉羊皮袭卢龙军,复取易州。

夏六月,卢龙将李全忠杀李可举而代之。全忠既丧师,恐获罪,还袭幽州,李可举自焚死,全忠自为留后。

秦宗权遣将孙儒河南人陷东都,留守李罕之与儒相拒数月,兵少食尽,弃城西保渑池。儒据东都,月馀,焚掠而去,城中寂无鸡犬。

秋七月,杀右补阙常浚。

浚上疏曰:「陛下姑息藩镇太甚,是非功过,骈手并足,致天下纷纷若此,犹未之寤。宜稍振典刑,以威四方」。田令孜曰:「此疏传于藩镇,岂不致其猜忿,贬浚万州,唐置,今属广东琼州府。司户,寻赐死。

八月,以赵犨为蔡州节度使。秦宗权攻邻道二十馀州,陷之。唯陈距蔡百馀里,兵力甚弱,刺史赵犨日与宗权战,宗权不能屈。诏以犨为蔡州节度使,犨徳朱全忠之援,凡所调发,无不立至。

王绪前锋将擒绪,奉王潮为将军。王绪至漳州,以道险粮少,令军中毋得以老弱自随,犯者斩!唯王潮兄弟挟其母以从,绪责之曰:「军皆有法,未有无法之军,汝违吾令而不诛,是无令也!」潮等曰:「人皆有母,未有无母之人,将军奈何使人弃其母乎?」绪怒,命斩其母。潮等曰:「潮等事母如事将军既杀其母,安用其子!请先母死,将士皆为之请,乃舎之!有望气者谓绪曰:军中有王者气」。于是绪见将卒有勇略及气质魁岸者皆杀之,众皆自危,行至南安,隋县,今属福建泉州府。潮说其前锋将伏壮士篁中擒绪,反缚以徇,遂奉潮为将军,引兵将还光州,约其属所过,秋毫无犯。行及沙县,唐县,今属福建延平府。泉州人张延鲁等以刺史廖彦若贪暴,帅耆老奉牛酒请潮为州将,潮乃引兵围泉州,既而潮拔泉州,杀廖彦若,闻观察陈岩威名,不敢犯福州境,遣使降之,岩表潮为泉州刺史。潮沈勇有智略,招懐离散,均赋缮兵,吏民悦服,王绪自杀。

冬十月,田令孜遣朱玫邠州人李昌符昌言之弟。攻河中,李克用救之。十二月,进逼京城。

先是,田令孜自兼两池榷盐使,安邑、解县两池,旧隶盐铁,中和以来,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专之,岁献三千车以供国用。令孜奏复旧制,自兼两池使。收其利以赡军,徙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为泰宁节度使。方镇表,昭宗乾寜四年,始赐号沂海节度使为泰宁军。此云泰宁,葢史臣追叙之文也。重荣自以有复京城功,为令孜所摈,不肯之兖州,表数令孜十罪。令孜结邠宁节度使朱玫、鳯翔节度使李昌符李昌言卒,表以昌符为节度使以抗之。重荣求救于李克用,克用方怨朝廷不罪朱全忠,选兵市马,聚结诸胡,议攻汴州,报曰:「待吾先灭全忠,还扫鼠辈如秋叶耳」。重荣曰:「待公自关东还,吾为虏矣,不若先除君侧之恶,退擒全忠易矣」。时玫、昌符亦阴附于全忠,克用乃上言:「玫、昌符与全忠相表里,欲共灭臣,臣不得不自救,已集蕃汉兵十五万,决以来年济河北讨二镇,不近京城,保无惊扰,还灭全忠,以雪雠耻」。上遣使者谕释,冠盖相望。玫欲朝廷讨克用,数遣人潜入京城,烧积聚,杀近侍,声云克用所为,于是京师震恐。令孜遣玫、昌符将本军及神策等军合三万人屯沙苑,以讨重荣,重荣发兵拒之,告急于克用,克用引兵赴之,与重荣俱壁沙苑,表请诛令孜及玫、昌、符,诏和解之,克用不听。十二月合战,玫、昌符大败,克用进逼京城,令孜奉天子幸鳯翔长安宫室,为乱兵焚掠,无孑遣矣。

丙午二年春正月,田令孜劫帝如寳鸡。即汉陈仓,唐改名陈仓,注见前。李克用还军河中,与王重荣同表请上还宫,因罪状田令孜,请诛之。令孜引兵入宫,劫上幸寳鸡,从者才数百人,宰相朝臣皆不知,翰林承旨杜让能字群懿,审权子。独追及之。明日,乃有太子少保孔纬字化文,戣之孙等数人继至太庙,神主皆失之,上以纬为御史大夫,使还召百官。时田令孜弄权,再致播迁,天下共忿疾之,朱玫、李昌符亦耻为之用,且惮蒲晋之强,更与之合。萧遘召玫,亟迎车驾,玫引歩骑五千至鳯翔,孔纬诣宰相宣诏,萧遘、裴澈以令孜在上侧,辞疾不见。纬令台史趣百官赴行在,皆辞以无袍笏,纬召三院御史,泣谓曰:「布衣亲旧有急,犹当赴之,岂有天子䝉尘而臣子累召不往邪!」御史请办装,数日而行,纬拂衣而起曰:「吾妻病垂死且不顾,诸君善自为谋,请从此辞!」遂复走行在。

朱玫、李昌符追逼车驾,帝复走入大散关,注见前。邠、岐兵追逼,乘舆钲鼓之声闻于行宫,田令孜奉上发寳鸡,神策军使王建以长剑五百前驱奋击,乘舆乃得前,上以传国寳授建,使负之以从,登大散岭,李昌符焚阁道丈馀,将摧折矣。王建挟上自烟焰中跃过,夜宿板下,上枕建膝而寝,既觉,始进食,解御袍赐建,曰以其有泪痕故也。比明,车驾才入散关,玫至,攻不能克,嗣襄王煴肃宗元孙。以疾留遵涂驿,唐书,煴本传,驿在石鼻 ,石鼻城在寳鸡县东。为玫所得,与之俱还鳯翔。克用还太原,重荣与玫、昌符复表请诛田令孜。

三月,帝至兴元。

朱玫、李昌符使山南西道节度使石君渉栅险要,烧邮驿,上由他道以进,山谷﨑岖,邠军迫其后,危殆者数四,仅得达山南,君渉弃镇,走归朱玫,鳯翔百官萧遘等罪状田令孜及其党韦昭度字正己,京兆人,因供奉僧澈结宦官,得同平章事,请诛之,诏加王重荣应接粮料使,调其榖十五万斛,以继国用。重荣表称令孜未诛,不奉诏,诏遣王建帅部兵戍三泉,唐县故城,在今陜西汉中府、宁羌州遥领璧州,唐置,今四川保宁府通江县是。。刺史、将帅遥领州镇自此始。

以孔纬、杜让能同平章事。

上之在寳鸡也,孔纬度朱玫必反,请速幸梁州,翌日,车驾已发,而玫兵至,微纬言几殆。及是,以纬与杜让能俱同平章事,让能从上在险难中未,甞暂去左右,上劳之曰:「古谓忠于所事,卿无负矣」。让能谢曰:「臣世蒙国恩,陛下不以臣不肖,使捍牧圉,临难苟免,臣之耻也」。

夏四月,朱玫奉襄王煴权监军国事,还京师。以郑昌图字光业,馀庆从孙。同平章事。

朱玫以田令孜在天子左右,终不可去,言于萧遘曰:「主上播迁六年,将士冒矢石,百姓供馈饷,战死饿死十减七八,仅能复京城,主上更以勤王之功为敇使之荣,委以大权,使堕纲纪,骚扰藩镇,召乱生祸。玫昨奉尊命,来迎大驾,不䝉信察,反类胁君,吾辈报国之心极矣,战贼之力殚矣,安能垂头弭耳,受制于阍寺之手哉?李氏子孙尚多,相公盍改图以利社稷乎?遘曰:主上无大过恶,正以令孜专权肘腋,致坐不安席,近日初无行意,令孜陈兵帐前,迫胁以行,足下尽心王室,止有引兵还镇,拜表迎銮,废立重事,遘不敢闻命,玫出,宣言曰:我立李氏一王,敢异议者斩!」遂逼鳯翔百官奉襄王煴权监军国事,承制封拜,帅百官奉煴还京师,使遘为册文,遘不从,乃使兵部侍,即郑昌图为之,以昌图同平章事。玫以萧遘为太子太保,遘称疾,辞其弟蘧为永乐令,往从之,在永乐唐县,宋省故城。 ,今山西蒲州府。

田令孜,自为西川监军。

田令孜,自知不为天下所容,力荐杨复恭为中尉。自除西川监军往依陈敬瑄。复恭斥令孜之党,出王建为利州刺史。

五月,朱玫自加侍中,以裴澈判度支,高骈兼中书令,吕用之为岭南东道节度使。

朱玫承制,大行封拜,以悦藩镇,受其命者什六七。高骈仍奉笺劝进,吕用之建牙开幕,一与骈同,凡骈之腹心及将校能任事者,皆逼以从已,不复咨禀。骈颇疑之,欲收其权而无如之何,用之亦惧,访于其党郑杞,杞曰:「宁我负人,无人负我」。

六月,诏扈跸都将杨守亮曹州人,本姓訾,为杨复光养子,冒姓杨氏。与王重荣、李克用共讨朱玫。

初,李昌符与朱玫谋立襄王,既而玫自为宰相,昌符怒,更通表兴元。玫遣王行瑜将兵五万追乘舆,屯鳯州。后周置明为县,今属陜西汉中府是时,诸道贡赋多之长安,兴元从官卫士皆乏食,上涕泣不知为计。杜让能曰:「杨复光与王重荣同破黄巢,相亲善,复恭其兄也。若遣重臣往谕重荣以大义,且致复恭之意,宜有回虑」。上从之。重荣即聴命表献绢十万匹,且请讨朱玫以自赎。襄王煴遣使者至晋阳赐李克用诏,言:「上已晏驾,吾为藩镇所推,今已受册」。克用大怒。其大将葢寓蔚州人,因说曰:「銮舆播迁,天下皆归咎于我。今不诛朱玫,黜李煴,无以自湔洗」。克用从之,燔诏书囚使者,遣使上表移檄进讨。诏以扈跸都将杨守亮将兵二万出金州,与重荣、克用共讨朱玫。先是,山南之人皆言克用与朱玫合,人情恟惧。表至,上出示从官,并谕山南诸镇,由是帖然。然克用表犹以朱全忠为言,上使杨复恭以书谕之云:「俟三辅事宁,别有进止」。

秋七月,朱玫遣王行瑜寇兴州,即后魏武兴郡注见前。诏神策都将李茂贞深州博野人,本姓宋,名文通,以功赐姓名。拒之,胡三省曰:李茂贞始此。以周岳为武安军节度使。

初,江西将闵勖《唐书》作「顼」。戍安南,还,过潭州,逐观察使,自为留后,诏以为钦化军节度使。时武陵蛮雷满据朗州,满本渔师,高骈在荆南,擢领蛮军,从骈广陵逃归,聚众据州。陬溪武陵地人周岳据衡州,岳尝与满鬬,欲杀之,及闻满已得志,遂陷衡州,逐刺史。石门。隋县,今属澧州。蛮向瑰据澧州,集夷獠数千攻陷州城。诏皆授为刺史。至是,岳发兵攻潭州,勖招淮西将黄皓入城共守,皓遂杀勖。岳攻㧞州城,擒皓,杀之。诏更钦化军曰武安,以岳为节度使。

八月,卢龙节度使李全忠卒,以其子匡威为留后。冬十月,朱玫立襄王煴称帝,改元。改元建贞,遥尊上为太上元皇圣帝。十一月,董昌取越州。

董昌谓钱鏐曰:「汝能取越州,吾以杭州授汝」。鏐遂将兵攻克之。刘汉宏走,台州刺史杜雄执送昌,斩之。昌遂徙镇越州,以鏐知杭州事。已而诏以昌为浙东观察使,鏐为杭州刺史。十二月,王行瑜还长安,斩朱玫,煴奔河中,王重荣杀之,传首行在。

杨复恭传檄关中曰:「得朱玫首者,以静难节度使赏之」。王行瑜战数败,与其下谋曰:「今无功,归亦死。曷若与汝曹斩玫首,定京城,迎大驾取邠宁节钺乎?」众从之,遂引兵还长安。玫怒,责之曰:「汝欲反邪?」行瑜曰:「吾不反,欲诛反者耳!」遂擒斩之,并杀其党数百人,诸军大乱。裴澈、郑昌图奉襄王奔河中,重荣诈为奉迎,执煴,杀之,百官死者殆半,函煴首送行在。刑部请御南门献馘,百官毕贺,太常博士殷盈孙曰:「煴为贼臣所逼,正以不能死节为罪耳。礼,公族罪在大辟,君为之素服不举。今煴已就诛,宜废为庶人而葬其首。其献馘称贺之礼,请俟朱玫首至而行之。従之」。 ,殷盈孙侑之孙也。孙儒陷河阳。

初,忠武决胜指挥使孙儒与龙骧指挥使刘建锋字鋭端,蔡州朗山人戍蔡州拒黄巢。马殷字霸图,许州鄢陵人。隶军中,以材勇闻。及秦宗权叛,儒等皆属焉。宗权遣儒将兵攻陷郑州,进陷河阳。儒自称节度使张全义字国维,濮州濮县人,本名言,后赐名。据懐州,李罕之据泽州以拒之。胡三省曰:马殷,始见此。天平牙将朱瑾逐泰宁节度使齐克让而代之。瑾将袭兖州,乃求昏于克让,而盛饰车服、私蔵兵甲以赴之,亲迎之夕,甲士窃发,逐克让而代之。

丁未三年春正月,以王行瑜为静难军节度使,李茂贞领武定节度使,时以洋州为武定节镇。杨守亮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二月,流田令孜于端州。

令孜依陈敬瑄,竟不行。

代北节度使李国昌卒。

三月,诛伪宰相萧遘、郑昌图、裴澈。时朝士受煴官者甚众,法司皆处以极法,杜让能力争之,免者什七八。胡寅曰:萧遘之罪固可以死,然有拒朱玫之言有罪状。田令孜之奏,有不撰伪册,弃官归永乐之节,若裴、郑则身相襄王,事有间矣。杜让能为馀人力争而不为遘区别,惜哉!车驾至鳯翔。

李昌符恐车驾还京,虽不治前过,恩赏必踈,乃以宫室未完,固请驻跸府舎従之。

镇海军乱,节度使周寳奔常州,寳募亲军千人,号后楼,兵倍其廪给,军中皆怨,而后楼兵浸骄,不可制,寳溺于声色,不亲政事,有言军中怨望者,寳曰:「乱则杀之」。军将刘浩帅其党作乱,后楼兵亦叛,寳奔常州,浩迎度支催勘使薛朗入为留后,高骈闻寳败,遣使馈以虀粉,寳怒,投于地曰:「若有吕用之,在难方作,毋诮我!」已而钱鏐迎寳至杭州,寳寻卒,鏐遂取常、润,擒薛朗以归,杀之。

利州刺史王建袭阆州而据之。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忌王建骁勇,屡召之,建惧,不往,周庠许州人。说建曰:「唐祚将终,藩镇互相吞噬,皆无雄材逺略,不能戡济多难。公勇而有谋,得士卒心,立大功者非公而谁!然葭萌四战之地,难以久安。阆州地僻人富,刺史杨茂实不修职贡,若表其罪,兴兵讨之,可一战而擒也」。建从之,召募溪洞酋豪,有众八千,沿嘉陵江即古西汉水,源出秦州嶓冢山,迳阶州。宁羌又南迳四川之保宁、顺庆诸府,下流入于涪水。而下袭阆州,逐茂实,自称防御使,招纳亡命,军势益盛。部将张处裕说建遣使奉表天子,仗大义以行师綦毋谏,复说建养士爱民以观天下之变,建皆从之。州张处裕、綦母諌皆许 人。

夏四月,淮南都将毕师铎等发兵讨吕用之,克扬州,用之亡走,师铎执高骈而幽之。

高骈遣毕师铎将兵屯高邮,备秦宗权。师铎与吕用之有隙,疑惧不自安,谋于腹心,皆劝师铎起兵诛用之。师铎以淮宁军使郑汉章亦素切齿于用之,乃夜与百骑潜诣之。汉章大喜,发兵千馀人从师铎至高邮,与镇遏使张神剑淮南人,名雄,善用剑,故谓之神剑。割臂沥酒饮之,推师铎为行营使,移书境内,言诛用之及张守一、诸葛殷亦用之党之意。神剑请留高邮师铎、汉章以兵前至广陵,城中惊扰,用之不以白骈,骈登□闻喧噪声,左右乃以变告。骈惊,急召用之诘之,用之徐对曰:己随宜区处,倘或不已,止烦元女一力士耳。骈曰:近者觉君之妄多矣,君善为之,勿使吾为周侍中。用之惭惧而退。师铎以广陵城坚兵多,遣其属孙约诣宣州乞师于观察使秦彦,且许以克城之日迎彦为师。彦遣其将秦稠将兵三千助师铎攻罗城,克之,用之亡走骈保子城,师铎纵兵大掠。骈命撤备,与师铎相见,交拜如宾主之仪,署节度副使,承制加左仆射,郑汉章等迁官有差。都虞候申及说骈曰:「逆党不多,诸门尚未有守者,令公及此夜出发诸镇兵还取府城,此转祸为福之计也。若一二日事定,恐浸艰难,及亦不得在左右矣」。骈犹豫不从。明日,师铎果分兵守诸门捜捕用之亲党,悉诛之,遣使趣秦彦过江,或说师铎曰:「仆射向者举兵,葢以用之辈奸邪暴横,高令公不能区理,故顺众心为一方去害。今用之既败,军府廓然,仆射宜奉高公而佐之,但总其兵权以号令,谁敢不服!用之乃淮南一叛将耳,移书所在,立可枭擒。如此,则外有推奉之名,内得兼并之实,使高公聪明,必知内愧,如其不悛,乃杌上肉耳,奈何以此功业付之他人!不若亟止秦司空,彼必未敢轻进,就使他日责我以负约,犹不失为高氏忠臣也」。师铎不从,以告郑汉章。汉章曰:「此智士也」。求之不复见。既而师铎获诸葛殷,杖杀之,迎骈入道院,并收其亲党十馀人,幽之。

秦宗权攻汴州,朱全忠拒击,大破之。秦宗权悉力攻汴州。朱全忠患兵少,以朱珍徐州丰人为淄州,唐置,今济南府淄川县是。刺史募兵于东,道珍至淄青,旬日得万馀人。又袭青州,获马千匹,还至大梁,全忠喜曰:「吾事济矣!」时蔡兵数万还汴城,列三十六寨,全忠谓诸将曰:「彼未知朱珍之至,宜出其不意击之」。乃自引兵攻之,连㧞四寨,斩万馀级,蔡人大惊,以为神,宗权自引精兵会之。全忠求救于兖郓,朱瑄、朱瑾皆引兵赴之,义成军亦至。时全忠已并义成军。全忠以四镇兵攻宗权,大破之,宗权宵遁,蔡人之守东都、河阳、许、汝、懐、郑、陜、虢者,闻宗权败,皆弃去宗权之势,自是稍衰。宣州观察使秦彦入扬州,庐州刺史扬行密引兵攻之。

毕师铎之攻广陵也,吕用之诈为髙骈牒,署庐州刺史杨行密行军司马,遣兵入援,庐江人袁袭说行密曰:「高公昏惑,用之奸邪,师铎悖逆,凶徳参㑹,而求兵于我,此天以淮南授明公也!趣赴之,行密从之,至天长,用之及张神剑皆以其众归之,时神剑求货于师铎不得,故怒而归行密㑹秦彦将兵三万入广陵,自称权知节度事,行密遂帅诸军抵广陵,彦闭城自守,遣秦稠出战,败死,士卒死者什七八,已而秦彦悉出城中兵,使毕师铎、郑汉章将之,陈于城西,延邪数里,行密积金帛粮米于一寨,伏兵其傍,自将冲陈兵,始交行密阳,败广陵兵追之,入寨纵掠,伏兵四起,俘斩殆尽。六月,李昌符作乱,败走,以李茂贞为招讨使,讨之。天威都头杨守立本姓胡,杨复恭养子,与李昌符争道,麾下相殴,帝命中使谕之,不止。昌符遂拥兵烧行营,守立与战,昌符败,走保陇州,诏遣李茂贞讨之。

河中军乱,杀节度使王重荣,诏以王重盈代之。重荣用法严,末年尤甚,牙将常行儒作乱,攻重荣杀之。制以其弟重盈为䕶国节度使,执行儒杀之。以李罕之为河阳节度使,张全义为河南尹。孙儒既去河阳,李罕之召张全义于泽州,与之收合馀众。罕之据河阳,全义据东都,共求救于河东,李克用表罕之为河阳节度使,全义为河南尹。初,东都洊经寇乱,居民不满百户,全义选麾下十八人材器可任者,人给一旗一榜,谓之屯将,使诣十八县故墟落中,植旗张榜,招懐流散,劝之树艺,蠲其租税,由是民归之者如市,又选壮者教之战,以御寇盗,数年之后,都城坊曲渐复旧观,诸县户口率皆归复,桑麻蔚然,野无旷土,其胜兵者,大县至七千人,小县不减二千人,为之置令佐以治之。全义明察,人不能欺,而为政寛简,出见田畴美者,辄下马与僚佐共观之,召田主劳以酒食,有蚕麦善收者,或亲至其家,悉呼出老幼,赐以茶彩衣物。民间言张公不喜声伎,见之未尝笑,独见佳麦良茧则笑耳,有田荒秽者,则集众杖之,或诉以乏人牛,则召其邻里,责使助之,由是邻里有无相助,比户丰实,凶年不饥,遂成富庶焉。

秋八月,李茂贞平陇州,李昌符伏诛。诏以茂贞为鳯翔节度使。

朱全忠取曹州。

全忠欲兼兖郓,而以朱瑄兄弟有功于己,攻之无名,乃诬瑄招诱宣武军士,遣其将朱珍、葛从周字通美,濮州鄄城人。袭曹州,拔之。又攻濮州,与兖郓兵战于刘桥,在曹州府范县西南。杀数万人,瑄、瑾仅以身免。朱珍寻拔濮州,进攻郓州。朱瑄遣其将诈降于珍,珍引兵赴之。瑄开门纳汴军,闭而杀之,珍走,瑄复取曹州。

九月,以张浚同平章事。

初,李克用素薄浚之为人,及闻其作相,私谓诏使曰:「张公好虚谈而无实用,朝廷采其虚名而用之,异日交乱天下,必是人也」。浚闻而衔之。

秦彦杀高骈。

高骈在道院左右无食,秦彦与毕师铎出师屡败,疑骈为厌胜外围益急,恐骈党为内应,乃杀骈,并其子弟甥侄同坎瘗之。杨行密闻之,帅士卒缟素向城,大哭三日,初,骈之在成都,杀突将也,有一妇人临刑,㦸手大骂曰:「我必诉于上帝,使汝他日举家屠灭,如我今日至是!」卒如其言。

冬十月,杨行密克扬州。

广陵城中无食,草根木实皆尽,以菫泥黏土也。为饼食之,饿死者大半。宣军掠人诣肆卖之,驱缚屠割,流血满市。部将张审威师麾下登城,启关纳外兵,守者皆不斗而溃。先是,彦、师铎信重妖尼奉仙,至是问计,奉仙曰:「走为上策」。乃奔东塘。行密入城,改殡骈及其族,城中遗民才数百家,饥羸非复人状,行密辇西寨米以赈之,自称淮南留后。

十一月,秦宗权遣孙儒攻扬州,屠高邮。秦宗权遣其弟宗衡将兵万人渡淮,与杨行密争扬州,以孙儒为副。张佶长安人、刘建锋、马殷及宗权族弟彦晖皆从抵广陵城西,据行密故寨,秦彦、毕师铎引兵与合。未几,宗权召宗衡等还蔡拒朱全忠,孙儒知宗权势不能久,称疾不行。宗衡屡促之,儒怒,杀之,传首于全忠。分兵掠邻州,众至数万。以扬州城下乏食,还袭高邮,屠之,张神剑逃归扬州,行密杀之而坑其众。秦彦、毕师铎、郑汉章寻为孙儒所杀。

闰月,以朱全忠兼淮南节度使。朝廷以淮南久乱,以全忠兼节度使、感化节度使。时溥自以先进为都统,顾不得淮南,而全忠得之,意甚恨望。全忠以书假道于溥,溥不许,徐、汴始构怨。全忠多权数,将佐莫测其所为,惟馆驿巡官敬翔能逆知之,往往助其所不及。全忠大悦,自恨得翔晩,凡军机民政悉以咨之。冯敬翔,字子振,同州 翊人。

王建攻成都,不克,退屯汉州。王建既据阆州,东川节度使顾彦朗丰州人畏之,数遣使问馈。陈敬瑄恐其合兵,图已谋于田令孜,令孜曰:「建吾子也,今折简召之,可致麾下」。遣使召之。建大喜,留其家于梓州,帅麾下精兵一千,与从子宗鐬、假子宗瑶、本姜郢,燕人。宗弼、本魏𢎞□许人宗侃本田师侃许人。宗弁本鹿弁俱西至鹿头关。西川参谋李乂谓敬瑄曰:「王建,虎也,奈何延之入室!彼安肯为公下乎!」敬瑄悔,遣人止之。建怒,破关而进,拔汉州。敬瑄遣使让之,对曰:「十军阿父召我来,及门而拒之,重为顾公所疑,进退无归矣」。令孜登楼慰谕之,建与诸军罗拜曰:「今既无归,且辞阿父作贼矣!」彦朗发兵助之,急攻成都,三日不克,退屯汉州。敬瑄告难于朝,诏遣中使和解之,不从。

杨行密斩吕用之。

吕用之之在天长也,绐杨行密曰:「用之有银五万铤,埋于所居,克城之日,愿备麾下一醉之资」。至是,行密阅士卒,顾用之曰:「仆射许此曹银,何食言邪!」因牵下,腰斩之,怨家刳割立尽。发其中堂得桐人,书骈姓名于胸,桎梏而钉之。张守一亦归,行密复为诸将合,仙丹又欲干军府之政,行密怒而杀之。

戊申文徳元年春正月,以朱全忠为蔡州四面行营都统。蔡将石璠寇陈、亳,朱全忠遣朱珍、葛从周将兵击擒之。诏以全忠为都统,代时溥,诸镇兵皆受节制。二月,以杨行密为淮南留后。

朱全忠之兼淮南节度也,使其将张廷范本优人致朝,命于行密,以行密为副使,又以李璠为留后。廷范至广陵,行密厚礼之,及闻李璠来,怒有不受之色。廷范密使人白全忠,宜自以大军赴镇,全忠从之。至宋州,廷范逃归,曰:「行密未可图也」。乃奏以为留后。时李璠为时溥所袭,不得至广陵

帝至长安。

魏博军乱,逐其节度使乐彦祯,推牙将罗𢎞信字徳孚,贵乡人。知留后事。

彦祯骄泰不法,子从训凶险聚亡,命为亲兵,牙兵疑之,籍籍不已。从训逃出,彦祯以为相州刺史。从训遣人至魏,运甲兵金帛交错于路,牙兵益疑。彦祯惧,请避位为僧,众推牙将罗𢎞信知留后事。既而𢎞信杀彦祯及従训,诏以𢎞信为魏博留后。

张全义袭河阳,李罕之奔泽州。初,罕之与全义割臂为盟,相得欢甚,罕之勇而无谋,性复贪暴,意轻全义,闻其勤俭力穑,笑曰:「此田舎一夫耳!」屡求谷帛,全义皆与之,小不如所欲,輙械主吏杖之,河南将佐皆愤怒,全义竭力奉之,罕之益骄,罕之所部不耕稼,专以剽掠为资,至是,悉众攻降绛州,进攻晋州,全义潜发屯兵,夜袭河阳,黎明入城,罕之逾垣走,全义尽俘其家,遂兼领河阳节度使。罕之奔泽州,求救于李克用,已而克用遣兵攻河阳,朱全忠救却之,以丁㑹寿春人为留后,全义复为河南尹,全义徳,全忠援已尽心附之。罕之据泽州,日事寇钞,懐孟、晋、绛数百里间,州无刺史,县无令长田,无麦禾邑,无烟火者,殆将十年。

三月戊戌朔,日食,既。

立寿王杰懿宗第七子。为皇太弟。帝崩,太弟即位。是为昭宗。上疾大渐,皇弟吉王保长而贤,群臣属望。十军观军容使杨复恭请立其弟寿王杰。是日,下诏立杰为皇太弟,监军国事。中尉刘季述遣兵迎杰,入居少阳院,宰相以下就见之。上崩,遗制太弟即位,更名敏。后复更名□。太弟体貌明粹,有英气,喜文学。既践阼,以僖宗威令不振,朝廷日卑,有恢复前烈之志,尊礼大臣,梦想贤豪,中外忻忻焉。

夏四月,孙儒袭扬州,陷之。孙儒陷扬州,自称节度使。杨行密将奔海陵,袁袭劝行密归庐州,再为进取之计,从之。行密畏孙儒之逼,欲袭洪州。袁袭曰:锺传定江西已久,兵强食足,未易图也。赵鍠新得宣州,怙乱残暴,众心不附。公宜卑礼厚币说和州孙端、上元、张雄,使自采石济江侵其境,彼必来逆战,公自铜官济江㑹之,破鍠必矣」。行密从之。 孙端,和州刺史。张雄,泗州涟水人,先据蘓州,后屯上元、赵鍠、秦彦赴扬州,时补为宣歙观察使。铜官,山名,在池州府南陵县西。元和志作「利国山,出铜。

以郭禹本成汭,青州人,因亡命,更姓名,为荆南留后,禹初为荆南节度使,陈儒江陵人牙将,㑹荆南叛将张瑰滑州人袭江陵,逐儒而代之时雷满屡攻掠荆南,儒以瑰为行军司马,使击满瑰,因还兵攻逐儒欲杀禹,禹亡走,袭归州据之,既而秦宗权遣兵攻江陵,久之凡二年,死者相枕。城陷,瑰死。至是,禹击荆南守将王建肇,弃城走,朝廷以禹为留后。荆南荒乱之馀,民版无几,禹抚集雕残,通商务农,未再,朞自占者万馀户,时镇国节度使韩建劝课农桑,亦以治显人,谓之「北韩南郭。其后诏以禹为节度使,禹奏复姓名为成汭。

五月,朱全忠击蔡州,克其外城。全忠既得洛、孟,无西顾之忧,乃发兵击秦宗权,大破之,克北关门。宗权守中州。蔡州中城也。全忠分诸将为二十八寨以环之。

六月,以韦昭度为西川节度使兼西川招抚使。陈敬瑄与王建相攻,贡赋中絶,建以成都尚强,欲罢兵,周庠、綦母谏以为不可,请据卭州为根本,建曰:「吾在军中久,观用兵者不倚天子之重,则众心易离,不若疏敬瑄之罪,表请朝廷,命大臣为帅而佐之,则功庶可成」乃使周庠草表,请讨敬瑄以赎罪,因求卭州,顾彦朗亦表请赦建罪,移敬瑄他镇,以靖两川。初,黄巢之乱,上为寿王従幸蜀,徒行疲乏,卧磻石上,田令孜自后至,以鞭抶之使前,上心衔之,及即位,使人监西川军,令孜不奉诏。上方愤藩镇跋扈,欲以威制之,㑹得彦朗,建表,以令孜所恃者敬瑄耳,乃以昭度兼两川招抚制置等使,徵敬瑄为龙武统军,寻诏割卭、蜀、黎雅置永平军,以建为节度使,削敬瑄官爵。

冬十月,葬靖陵。在陜西乾州东北。

史臣曰:懿、僖昏庸相继,乾符之际,岁大旱蝗,民愁盗起,其乱遂不可复支,盖亦天人之㑹欤!昭宗皇帝

己酉龙纪元年春二月,秦宗权伏诛。先是,蔡将申丛执宗权以降,朱全忠槛送京师,至是伏诛。京兆尹孙揆监刑,宗权于槛车中引首谓揆曰:「尚书察宗权岂反者邪?但输忠不效耳」。观者皆笑,遂斩于独柳人。孙揆,字圣圭,武水。

三月,进朱全忠爵为东平郡王。夏六月,李克用拔磁、洺,杀孟方立、李克用,大发兵,遣李罕之、李存孝攻孟方立,拔磁、洺。方立遣大将马溉将兵数万拒之,大败克用,乘胜进攻邢州。方立性猜忌,诸将不为用,惭惧,饮药死。弟迁素得士心,众举为留后,求援于宣武。宋全忠遣大将王䖍裕琅琊,临沂人。将精兵赴之。

以杨行密为宣歙观察使。先是,行密自糁潭镇名,在庐州府,无为州南濵江济江。孙端、张雄为赵鍠所败,鍠将苏塘将兵屯曷山,亦名四合山,在太平府当涂县西南。行密击之,塘大败,行密遂围宣州。至是,城中食尽,人相啖,指挥使周进思据城逐赵鍠,鍠将奔广陵,田頵字徳仁,合肥人。追擒之。未几,城中执进思以降。行密入宣州,诸将争取金帛徐温,字敦美,海州朐山人。独据米囷为粥以食饿者。胡三省曰徐温,始见此。鍠,将周本,宿松人,勇冠军中,行密以为裨将鍠之败也,左右皆散,惟李徳诚西华人不去,行密以宗女妻之,诏以行密为观察使,朱全忠与鍠有旧,遣使求之,袁袭劝行密斩首还之。未几,袭卒,行密哭之曰:「天不欲成吾大功邪,何为折吾股肱也!

秋七月,朱全忠攻徐州,不克,引兵还。先是,全忠遣兵攻徐州,大破其兵,宿州降。至是,全忠复遣朱珍拔萧县,据之。时溥与相拒,全忠欲自往临之,珍命诸军皆葺马厩。李唐宾陜州人部将严郊独惰慢,军吏责之,唐宾怒,见珍诉之。珍怒,斩唐宾白全忠,云唐宾谋叛,敬翔恐全忠乘怒,仓猝处置,违宜故留使者。逮夜然后白之,全忠果大惊。翔因为画策,收唐宾妻子系狱,遣骑往慰抚,军中始安。七月,全忠至,珍出迎,执而诛之。进击时溥,会大雨,引兵还。

冬十月,平卢节度使王敬武卒。

军中推其子师范为留后。十月,帝祀圜丘。

上将祀圜丘,故事,中尉、枢密皆䙆暌桂反。衣裾分也。衫,侍从僖宗之世,已具襴袍下施横幅,绯紫,各视其品笏。至是,又令有司制法服。谓冕服佩剑。孔纬及谏官、礼官皆以为不可,上出手札谕之曰:「卿等所论至当,事有从权,勿以小瑕,遂妨大礼」。于是宦者始服剑佩侍祠。上在藩邸,素疾宦官,及即位,杨复恭恃援立功,所为皆不□,上意不平,政事多谋于宰相孔纬、张浚,劝上举大中故事,抑宦者权,复恭常乘肩舆至太极殿。是日,上与宰相言及四方反者,孔纬曰:「恭陛下左右有将反者,况四方乎!」上矍然问之。纬指复曰:「复恭陛下家奴,乃肩舆造前殿,多养壮士为假子,使典禁兵,或为方镇,非反而何?」复恭曰:「子壮士,欲以收士心,卫国家,岂反邪?」上曰:「然则何不使姓李而姓杨乎?」复恭无以对。复恭假子天威军使守立勇冠六军。上欲讨复恭,恐守立为乱,谓复恭曰:「朕欲得守,立在左右,复恭见之」。上赐姓名李顺节,使掌六军管钥。不朞年,擢至天武都头,俄加平章事。及谢日,台吏申请班见百僚,孔纬判不集,顺节不悦。他日,语微及之。纬曰:「宰相师长百僚,故有班见。相公职为都头,而于政事堂班见百僚,于意安乎?」顺节不敢复言。 天武都头田令孜募新军为五十四都,天武其一也。判不集,谓判台申不使集百官。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六十三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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