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十四汉
太宗孝文皇帝
名恒,高祖中子,母曰薄姫先在魏,许负相曰:「当生天子,后入汉高祖内之后宫」。一曰召幸之姬,曰:「昨梦苍龙据吾腹」。高祖曰:「此贵徵也,吾为汝成之」。遂生帝」。
。初封代王。大臣既诛诸吕,遂迎立之。
壬戌
元年十月,帝谒高庙。
尊太后为皇太后,遣车骑将军薄昭迎于代。
立赵幽王故赵王友。
子遂为赵王,徙琅邪王泽为燕王。初,齐王襄起兵,绐琅邪王泽留之,事具前。
泽不得反,国乃之长安,与诸大臣共立帝,以功徙为燕王。琅邪复归齐。
以陈平为左丞相,周勃为右丞相。灌婴为大尉。陈平谢病,上问之,平曰:「高祖时,勃功不如臣,及诛诸吕,臣功不如勃,愿以右丞相让勃」。上从之。于是论诛诸吕功,右丞相勃以下益戸赐金各有差。勃朝罢趋出,意得甚上礼之。恭尝目送之。郎中袁盎进曰:「丞相何如人也?」上曰:「社稷臣也」。盎曰:「丞相功臣,非社稷臣。夫社稷臣主在与在,主亡与亡。方吕氏时,刘氏不絶,如带丞相为太尉,本兵柄不能正。吕后崩,大臣共诛诸吕,丞相适会其成功。今丞相如有骄色,而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不取也」。后朝上益庄,丞相益畏 。袁盎,字丝楚人。
十二月,除收孥相,坐律令。应劭曰:秦法:一人有罪,并坐其室家。今除此律。
诏曰:「法者,治之正也。今犯法已论,而使无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为收孥,朕甚不取其议之」。有司皆曰:「收孥相坐,所以累其心,使重犯法如故便」。上曰:「朕闻法正则民悫,罪当则民从。且夫牧民而导之,善者吏也。其既不能导,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反害于民为暴者也,朕未见其便」。于是有司奉诏除收孥诸相坐律令。
春正月,立子启为皇太子,即景帝。
有司请早建太子,上曰:「朕既不徳,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徳之人而禅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徳也,其安之」。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庙社稷,不忘天下也。古者殷周有国治安,皆且千岁,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从来逺矣。今子启最长,纯厚慈仁,请建为太子」。上乃许之。
三月,立太子母窦氏,《风俗通》:夏帝相后缗方娠,遭寒氏之难,逃出自窦,生少康,其支孙以窦为氏。
为皇后。后,观津人,吕后时以良家子选入宫,后吕后出,宫人分赐诸王,后入代,生景帝。
后兄长君,弟广国字少君,㓜为人所略卖,传十馀家,闻皇后立,乃上书自陈,召见,验问得实。
厚赐田宅,家于长安。周勃、灌婴等曰:「吾属不死,命且悬此两人,两人所出微,不可不为择师傅宾客,又复效吕氏也」。乃选士有节行者与居,两人由此为退让君子,不敢以尊贵骄人。
诏定振穷养老之令。
诏曰:「方春和时,草木群生之物,皆有以自乐,而吾百姓鳏寡孤独穷困之人,或阽于死亡,而莫之省忧,为民父母,将何如其议,所以振贷之?」又曰: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今岁首不时使人存问长老,又无布帛酒肉之赐,将何以佐天下子孙孝养其亲哉?」具为令:八十以上,月赐米肉酒,九十以上加赐帛絮。长吏阅视丞若尉,致二千石,遣都吏循行,不称者督之」。夏四月,齐、楚地震,山崩。
二十九山同日崩,大水溃出。六月,令四方毋来献。
时有献千里马者,上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吉行日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乘千里马,独先安之」。于是还其马,与道里费,下诏曰:「朕不受献也,其令四方毋复来献」。
封宋昌为壮武。汉县故城在今山东。莱州府即墨县西。
侯帝既施惠天下,乃修代来功,封昌为壮武侯诸从官张武等六人,官皆九卿
秋八月,右丞相勃免。
帝益明习国家事,问右丞相勃曰:「天下一岁决狱几何?」勃谢不知,又问:「一岁钱谷出入几何?」勃又谢不知,惶愧汗出浃背,帝问左丞相平,平曰:「有主者」。帝曰:「谓谁?」平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榖,责治粟内史」。秦官,汉因之,掌谷货。
帝曰:「然则君所主者何事?」平谢曰:「陛下不知其驽下,使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填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帝曰:「善」。勃大惭,自知能不如平,乃谢病。免平,専为丞相。
遣大中大夫陆贾使南粤,南粤王佗称臣奉贡。初,高后时遣隆虑,汉县故城,在今河南彰徳府林县
侯周灶击南,粤㑹暑湿大疫,兵不能隃岭佗,因此以兵威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元和志:岭南道邕管,贵州本西瓯、骆越地。《寰宇记》:永嘉为东瓯,鬰林为西瓯。贵州今广西浔州府贵县●林故城在县南
,役属焉,东西万馀里,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至是帝初镇抚天下,使告诸侯,四夷以陆贾前使,粤召为大中大夫,谒者一人为副使,赐佗书书曰:朕高皇帝侧室之子,奉北藩于代高皇帝,弃群臣,孝恵皇帝即世高后,自临事,不幸有疾,诸吕为变,赖功臣之力诛之,朕以王侯,吏不释之,故不得不立。乃者闻王遗隆虑侯书,求亲昆弟,请罢长沙两将军,朕以王书罢将军博阳侯,亲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问修治先人冢,前日闻王发兵于边为冦不止长沙苦之,南郡尤甚,虽王之国,庸独利乎?必多杀士卒,伤良将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也。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岭以南王自治之,虽然,王号为帝,两帝并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争也,争而不让,仁者不为也。愿与王分弃前患,通使如故
陆贾至佗恐,顿首谢罪,愿奉明诏,长为藩臣,奉贡职,下令国中曰:两贤不并世汉皇帝贤天子。自今以来,去帝制黄屋左纛,因奉书书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故粤吏也。高皇帝幸,赐臣佗玺,以为南粤王孝恵皇帝,义不忍絶,所赐老夫者甚厚,高后用事,别异蛮夷,出令曰:毋与,粤金鐡田器马牛羊、老夫僻处马牛羊齿已长,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凡三辈上书谢过,终不反。又风闻父母坟墓已坏削,兄弟宗族已诛,论吏相与议曰:今内不得振于汉外,亡以自高异,故更号为帝,自帝其国,非有害于天下也。高皇后闻之,大怒,削南粤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故发兵以伐其边,老夫处粤四十九年,今抱孙焉。然夙兴夜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者,以不得事汉也。今陛下幸哀怜,复故号,通使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号,不敢为帝矣。
,并献方物。
召河南守呉公为廷尉,贾谊为大中大夫。帝谓河南守呉公,治平为天下第一,召为廷尉。呉公荐洛阳人贾谊,谊以能诵诗书属文,称于郡中。呉公召置门下。
帝召以为博士。谊时年二十馀,帝爱其辞博,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未能言,谊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出诸生以为能,帝悦之。
一岁中,超迁至大中大夫。谊请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兴礼乐,以立汉制,更秦法。草具,其仪法色上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奏之。
帝谦让,未遑也。
癸亥
二年冬十月,丞相曲逆侯陈平卒。谥曰献。
平常言:「吾多阴谋,道家所禁,吾世即废亦已矣,终不能复起也」。后平曽孙何坐法弃市,竟不得续封。
诏列侯之国。
诏曰:「古者诸侯各守其地,以时入贡,民不劳苦,上下驩欣,靡有违德。今列侯居长安邑逺,吏卒给输费苦,而列侯亦无由教训,其民其各之国」。十一月,以周勃为丞相。
癸卯晦,日食,诏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诏曰:「人主不徳,天示之灾以戒不治,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不徳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之所不及,丐以启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敕以职任,务省繇费以便民,罢卫将军军,太仆见马遗财足遗,留也,财与才同。减而留者,才足充数而已
馀皆以给传置颍阴。汉县故城在河南陈州府淮宁县西北
侯骑侯家之骑从
、贾山颍川人
上书言治乱之道,名曰至言。其辞曰:臣闻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又况于纵欲恣暴,恶闻具过乎?昔者周葢千八百国,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君有馀财,民有馀力,而颂声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力罢不能胜其后,财尽不能胜其求,身死才数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庙灭絶矣!秦皇帝居灭絶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亡辅弼之臣,亡直谏之士,天下已溃而莫之告也。今陛下使天下举贤良方正之士,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徳,今已在朝廷矣,乃选其贤者,使为常侍诸吏,与之驰骋射猎,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弛,百官之堕于事也,陛下即位,亲自勉以厚天下,振贫民,礼高年,平狱缓刑,天下莫不说喜。臣闻山东吏布诏令,民虽老羸癃疾,扶杖而往聴之,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徳化之成也。今功业方就,名闻方昭,四方乡风,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臣不胜大愿,頼以夏岁二月,定明堂,造太学,修先王之道,风行俗成,万世之基定,惟陛下所幸耳!古者大臣不得与宴游,方正修㓗之士,不得从射猎,使皆务其方,以高其节,夫士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廷,臣窃愍之,陛下与众臣宴游,与大臣方正朝廷议论,夫游不失乐朝,不失礼议,不失计轨,事之大者也。
帝嘉纳焉。帝毎朝郎从官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可用,采之未尝不称善上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坂,中郎将袁盎揽辔,上曰:将军怯耶?盎言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主不乘危不徼幸。今陛下聘六飞,下峻山,有如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奈高庙大后何?」上乃止,上所幸慎夫人在禁中,常与皇后同席坐。及幸上林,郎署长布席,盎引却,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上亦怒,盎因前说曰:「臣闻尊界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与同坐?且陛下独不见人彘乎?」上说语慎夫人赐盎金五十筋。
春正月,亲耕籍田。
贾谊说上曰:「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民不足而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无度,则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纎至悉,故其畜积足恃,今背本而趋末者甚众。淫侈之俗,日月以长,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蹷!世之有饥穰,天之行也,禹、汤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国胡以相恤,卒然边境有急数十百万之众,国胡以馈之!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茍粟多而财有馀,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今驱民而归之农,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亩,则畜积足而人乐其所矣」。上感谊言,于是诏开籍田,上亲率耕以劝百姓。
三月,立赵幽王子辟疆为河间王,治乐成,今直𨽻河间府。献县是。
朱虚侯章为城阳王,治莒,今山东沂州府莒州是。
东牟侯兴居为济北王,治卢故城,在今山东济南府长清县。
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治晋阳,注见前。
揖为梁王。治睢阳,今归德府商邱县是。
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诏先立河间怜赵王友幽死,故既立其太子,遂又复立其少子
、城阳济北以平诸吕有功,故王
三王然后立皇子三皇子同日立,后武徙淮阳,参徙代,并有太原,揖好读书,帝爱之,异于他子。立十年卒,无子,武遂徙王梁
。夏五月,除诽谤、妖言法。
诏曰:「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帝尧事见前。
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逺方之贤良?其除之?民或祝诅,上以相约而后相谩,欺也,初约祝诅,后相欺诳,中道而止,无实事也。
吏以为大逆,其有他言,又以为诽谤,此细民之愚,无知抵罪,朕甚不取。自今以来,有犯此者,勿听治」。
秋九月,赐天下今年田租之半。诏曰:「农,天下之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今亲率群臣,农以劝之,其赐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甲子
三年冬十月丁酉晦,日食。十一月丁卯晦,日食。
丞相绛,汉县,后汉改绛邑,故城在山西平阳府曲沃县西南。
侯勃免就国。诏曰:「前遣列侯就国,或辞未行。丞相,朕所重,其为朕率列侯之国」。
以灌婴为丞相,罢太尉官。淮南王长来朝,杀辟阳。汉县故城在今直𨽻冀州东南。
侯审食其初。高祖过赵,赵王敖进美人,得幸有身。及贯高事发,美人亦坐系美人母弟赵兼,因审食其言。吕后、吕后妒,弗肯白食,其亦不强争。美人已生子,恚,即自杀。吏奉其子诣高祖,高祖悔,名之曰长令。吕后母之㑹黥布反,即封长为淮南王。事具前。
王蚤失母,附吕后,故吕后时得无恙,而常心怨食,其弗敢发。至是入朝,王素骄蹇不奉法,上以亲故寛假之。及入见,从上入苑囿猎,与上同车,常谓上大兄。
往见,食其袖铁,椎椎杀之,驰至阙下,肉袒谢罪。帝伤其志,为亲赦弗治,以此归国,益骄恣,出入称警跸,称制拟于天子。袁盎谏曰:「诸侯太骄,必生患」。上不聴。
夏五月,匈奴入冦。帝如甘泉,甘泉,宫名也,在今陕西西安府泾阳县西北。
遣丞相婴将兵击走之,遂如太原。济北王兴居反,遣大将军柴武击之。秋七月,还宫。八月,兴居兵败,自杀。
匈奴入居北地、河南,注俱见前。
为寇。上幸甘泉,遣丞相灌婴发车骑八万五千击之,匈奴走出塞,上因幸太原,见故群臣,皆赐之。复晋阳中都民三岁租,留㳺十馀日。初诛诸吕,时朱虚侯章功尤大,大臣许尽以赵地,王章以梁地王兴居,帝既立,闻其初欲立齐王,故绌其功,及王诸子,乃割齐二郡王之。章兴居自以失职夺功,常怏怏。章立,岁馀卒。
至是,上幸太原兴居,以为天子且自击匈奴,遂发兵反,欲袭荥阳。帝闻之,诏罢丞相兵以棘蒲,今直𨽻赵州。
侯柴武为大将军,击之,遂还长安。八月,武击虏兴居,兴居自杀。
以张释之字季,堵阳人。
为廷尉。秦官,汉因之。
释之,初为骑郎,十年不得调。袁盎荐之,为谒者朝毕,因前言事,帝曰:「卑之无甚高论,令今可行也。释之乃言秦、汉间得失。帝悦,拜谒者仆射。尝从行,登虎圈,在西安府咸宁县东北。
上问上林尉:汉上林苑有令、丞、尉,属水衡都尉。
「诸禽兽簿尉不能对虎圈啬夫,汉制:县有乡啬夫,掌聴讼,此其类也。
从旁代尉对甚悉」。上曰:「吏不当若是耶?」诏释之,拜啬夫。上林令释之曰:「陛下以周勃、张相如东阳侯
何如人?」上曰:「长者释之曰:此两人言曽不出口,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㨗给哉!且秦以任刀笔吏,争亟疾苛察,相高其敝,徒文具而无实,不闻其过,陵迟至于土崩。今陛下以啬夫口辨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而靡矣」。上曰:「善!」乃不拜。啬夫以释之为宫车令。卫尉属掌司马门,天下上事,四方贡献皆领之。
顷之,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不下司马门,释之追止之,劾不敬。太后闻之,帝免冠谢,教儿子不谨。太后使使承诏赦太子、梁王,然后得入。帝由是竒释之,拜中大夫。释之从行至霸陵时,慎夫人从,上指示新丰道曰:「此走邯郸道也。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意,惨凄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紵絮斫陈漆其间,岂可动哉!左右皆曰:善!释之曰:「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犹有隙,使其中无可欲,虽无石椁,又何戚焉!帝称善。
至是,拜廷尉,上行出中渭桥,玉海架渭者三:桥中渭桥在长乐宫北西渭桥亦曰便桥,在长安西东。渭桥在万年东。
有人从桥下走,乘舆马惊,捕属廷尉,释之,奏犯跸当罚金。上怒释之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且方其时,上使使诛之则已。今已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壹倾天下用法,皆为之轻重,民安所措其手足!上良乆,曰:「廷尉当是也。后有人盗高庙,坐前玉环得下,廷尉治,释之,奏当弃市。上大怒曰:人盗先帝器,吾欲置之族,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共,读曰恭。
承宗庙意也」。释之曰:「法如是,足也。今盗宗庙器而族之,有如万分之一,愚民取长陵一抔土,陛下何以加其法乎!」帝乃白太后许之。
乙丑
四年冬十二月,丞相颍阴侯灌婴卒,谥曰懿。
以张苍阳武人
为丞相。
苍自秦时为柱下史,明习天下图书计籍,尤善律厯,髙祖,用为计相専主计籍
,至是,以御史大夫代灌婴为丞相。厯有黄帝、颛顼、夏、殷、周及鲁六家,苍用颛顼,厯于六家疏阔中最为微近,以高祖十月始至霸上因,故秦时本以十月为岁首,而朔晦月见弦望满亏多,非是。
召河东。汉河东郡治安邑、安邑,注见前。
守季布至,罢归郡。上召季布,欲以为御史大夫。或言其使酒难近,至留邸一月见罢,布因进曰:「臣无功窃宠,待罪河东,陛下无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人必有毁臣者。夫以一人之誉而召臣以一人之毁而去,臣恐天下有识闻之,有以窥陛下之浅深也」。上黙然良乆,曰:「河东,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下绛侯周勃廷尉狱,既而赦之。
勃既就国,每河东守尉行县至绛,勃自畏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见之。人有告勃欲反,下廷尉逮治。勃恐不知,置辞,谓对狱之语。
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与吏,吏乃书牍背示之曰:「以公主为证」。公主者,帝女也。勃子胜之尚之,故狱吏教引为证。太后谓帝曰:「绛侯始诛诸吕,绾皇帝玺居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耶?」帝亦见勃,狱辞,乃使使持节赦之,复爵邑。勃既出,曰:「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作顾成庙。在西安府咸宁县东。应劭曰:帝自为庙,制度卑狭,若顾望而成,故名。自后诸帝皆自立庙,景帝庙号徳阳,武帝庙号龙渊,昭帝庙号徘徊,宣帝庙号乐㳺,元帝庙号长寿,成帝庙号阳池。
丙寅
五年春二月,地震。
夏四月,更造四铢钱,除盗铸令。初,秦用半两钱,文曰:半两重如其文。
高祖嫌其重,更铸荚钱,杜佑曰:钱如榆荚,重一铢半径五分。
于是物价腾踊,米石万钱。至是,更造四铢钱,文亦曰半两稍轻。
除盗铸钱,令使民放铸,贾谊諌曰:「法使天下公得铸钱,敢杂以铅鐡者罪黥。然铸钱非淆杂为巧则不可得,嬴而淆之甚㣲,为利甚厚。夫事有召祸而法有起奸,今令细民人操造币之势,各隐屏而铸作,因欲禁其厚利微奸,虽黥罪日报,其势不止。曩禁铸钱,死罪积下。今公铸钱,黥罪积下,奸数不胜法,禁数溃,铜使之然也。铜布于天下,其为祸博矣,故不如收之」。贾山亦上书。言钱者亡用器也,而可以易富贵。富贵者,人主之操柄也,令民为之,是与人主共操柄,不可长也。
上不聴。当是时,呉王濞以诸侯即豫章铜山,韦昭曰:「豫章」当作「故鄣」,今浙江湖州府。安吉州,汉故鄣县,其东有铜岘山。括地志:呉采鄣山之铜即此。
铸钱富埒天子。大中大夫邓通蜀郡南安人
以宠幸,赐蜀严道铜山,今四川雅州府荣经县,汉严道其北有铜山。
使铸钱财过王者,以故呉、邓钱满天下。
丁卯
六年冬十月,淮南王长谋反,废徙蜀,道卒。淮南王长自作法令,逐汉所置吏,请自置相,帝曲意从之。又擅刑杀不辜及爵人至闗内,侯数上书不逊。帝重自切责之,复令薄昭与书,引管、蔡以为警戒,长不悦。至是谋反,令男子但等与柴武子竒谋,以辇车反谷口,令人使闽越匈奴。
事觉,召至长安。丞相、御史大夫等奏长罪当弃市,上不忍置法,赦长死,徙处蜀,载以辎车,县次传之。袁盎谏曰:「上素骄淮南王弗为置严,傅相以故至此。今暴摧折之,臣恐卒雾露病死,陛下有杀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令复之」。王果恚愤,不食死,传者不敢发。车封至雍,汉县故城,在今陜西凤翔府凤翔县南。
雍令发之,以死闻。上哭甚悲,逮考诸县,不发封馈侍者,皆弃市𦵏长以列侯礼。民或歌之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上闻而病之。后二年,封长子安等四人皆为列侯,安为阜陵侯,勃为安阳侯,赐为阳周侯,良为东城侯。
贾谊知上必将复王之也,谏曰:「淮南王悖逆无道,天下孰不知其罪!今奉尊罪人之子,适足以负谤于天下尔。此人少壮,岂能忘其父哉!」弗聴。十二年,追谥长曰厉王。
匈奴复请和亲。
初,冒顿遗汉书,请复故约,帝报书,并遗之绣袷、绮衣诸物。至是,冒顿死,子稽粥立,号曰老上单于。帝遣宗室女翁主为单于阏氏,使宦者中行说。晋中,行氏之别。
傅翁主说,不欲行,强使之说曰:「必我也,为汉患者」。既至,降单于,甚亲幸。于是说教单于左右疏记,谓分条而记之。
以计课其人众、畜物、遗汉书牍及印封,皆令长大倨傲。其辞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
以贾谊为梁王太傅。
初,上议以谊任公卿之位,大臣多短之,曰:「年少初学,専欲擅权纷乱诸事」。上于是疏之,以为长沙王太傅。谊以适去意不自得,渡湘为赋以吊屈原,至长沙,地卑湿,有服鸟飞入其舍,谊自伤倬为赋以自广。
久之,上思谊征之至,入见上,方受厘,音礼。颜师古曰:福也,受厘祭毕而受神之福也。
坐宣室未央前正室
。因问鬼神之本谊,具道所以然之故。至夜半,帝前席既罢,曰:「吾乆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乃拜谊梁王太傅。谊上疏曰:「臣窃惟今之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而伤道者难徧,以疏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以为非愚则谀,皆非知治乱之体者也,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䇿,试详择焉。其略曰: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下数被其殃,上数●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亲弟谋为束帝,亲兄之子西向而击,今呉又见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徳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曩时高皇帝割膏腴之地以王诸侯,徳至渥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臣窃迹前事大扺,强者先反,弱者后反,长沙乃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已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己,欲诸王之皆忠附,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葅醢,亦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无邪心。今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割地定制,各为若干国国,使其子孙以次受之,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天下之势方病大瘇,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失今不治,必为痼疾,可痛哭者,此病是也,天下之势方倒悬,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贡,是臣下之礼也,倒悬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可为流涕者此也。陛下何忍以帝王之号为戎人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臣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主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惟上之令,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兔,玩细娯而不图大患,可为流涕者此也。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縁是,古天子后服也,而庶民得以衣婢妾,白谷之表,薄纨之里,緁以偏诸,美者黻绣,是古天子之服,而富人大贾召客者以被墙,且帝之身自衣皂绨,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縁其领者,庶人嬖妾縁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啇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锄,虑有徳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得,则反唇而相稽,其不同禽兽者无几耳。今其遗风馀俗,犹尚未改,弃礼义捐,廉耻日甚,月异而岁不相同矣,而大臣特以簿书期会之间,以为大故,至于流俗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管子曰:礼义廉耻,是为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可不为寒心哉?岂如今定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此业一定,世世常安。若夫经制不定,是犹渡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船必覆矣,可为长太息者此也。夏殷周为天子皆数十世,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何三代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有司斋肃端冕,见之南郊,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识三公,三少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选天下之端,士有道术者,使与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三代之所以长乆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反秦而不然,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谚曰:前车覆,后车鍳,天下之命悬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卑,谕教与选左右,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此时务也。凡人之智能见己,然不能见将,然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己然之后,是故法之所为用易见,而礼之所为至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生,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岂顾不用哉?然而礼云:礼云者,贵絶恶于未萌,起教于微渺,使民日迁善逺罪而不自知也。世主之欲民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异,或道之以徳教,或驱之令以法令,道之以徳教者徳,教泠而民气乐,驱之以法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夫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下,大器也,在天子之所置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奉皇置天下于法令刑罚,祸几及身,子孙诛絶,此天下所共见也。今或言礼义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逺地,则堂高陛无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自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司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谚曰:欲投鼠而忌器,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逺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者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今与众庶同黥劓、髠刖弃市之刑,然则堂不亡陛乎?被戮者不泰,迫乎廉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𨽻无耻之心乎?夫尝已在贵宠之位,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之,系绁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之,非尊尊贵贵之化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曰簠簋不饰,坐污秽淫。乱者曰惟簿不修,坐罢软不胜任者,曰下官不职,故贵大讳。臣定有罪矣,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也,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皆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励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主上何䘮焉?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乆行,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上深纳其言。后梁王揖坠马死,揖无子谊,请为梁立后,而以淮南地益淮阳,帝于是徙淮阳王武为梁王。
谊自伤为傅无状,常哭泣,岁馀亦卒,时年三十三。
己巳
八年夏,长星出东方。
庚午
九年春,大旱。
辛未
十年冬,车骑将军薄昭有罪,自杀。昭杀汉使者,帝不忍加诛,使公卿从之饮酒,欲令自引分。昭不肯,使群臣䘮服,往哭之,乃自杀。昭初封轵侯,既死,帝为置后。
壬申
,十一年,匈奴寇狄道汉县今为州,属甘肃兰州府
。时匈奴数为边患,太子家令秦官,汉因之,属詹事
鼂错鼂与朝同王子朝之后,以名为氏。锴,颍川人
上书言兵事曰:「臣闻用兵临阵,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步兵之地山林川阜
车骑二,不当一车骑之地平原旷野
步兵十不当一弓弩之地,平陵相逺,川谷居间,仰高临下
短兵百不当一,长㦸之地,两阵相近,可前可后。
劔楯三不当一矛鋋之地,萑苇竹萧,草木茂接。
长㦸二不当一,劔楯之地曲道相伏,险阸相薄。
弓弩三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前击后懈,与金鼓之音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甲不坚密,弩不及逺,射不能中,中不能入,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与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与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与敌也。四者,兵之至要也。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上下山坂,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犹弗如
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渇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劲弩长㦸,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刄,长短相杂,游弩往来,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材官,有材力者。驺发,言骤发其矢也。
矢道同的,言用矢者同中一的。
则匈奴之革笥以皮作如铠。
木荐,以木作如楯。
弗能支也。下马地鬬,劔㦸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又与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虽然,兵凶器,战危事,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胡义渠,注见前。
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此万全之术也」。帝嘉之,赐书宠答焉。错初学申商法,为人峭直刻深,以其辩得幸太子,号曰智囊。
募民徙塞下。
鼂错复上言:「臣闻兵起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今匈奴数转牧行猎于塞下,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不救则边民絶望而降敌,救之才到,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忧边境,发卒治塞,然令逺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要害之处,调立城邑,毋下千家,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复其家,予冬夏衣廪食,能自给而止初徙予之,能自供瞻即止
塞下之民,利禄不厚,不可使乆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与之,县官为赎,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敌不避死,非以徳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畏胡者,功相万也」。上从之错复言:陛下幸募民以实塞下,使屯戍益省,输将益寡,甚大恵也。臣闻古之徙民者,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然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置器物焉,使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其乡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恤,坟墓相从,种树畜长,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臣又闻古之制边县以备敌也,使伍家为伍,十伍为里,四里一连,十连为邑,皆择其邑之贤才、习地形、知民心者为之,长居则习民于射法,出则教民于应敌,服习以成,勿令迁徙,㓜则同游,长则共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画,战目相见,则足以相识,驩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前死而不旋踵矣。
癸酉
十二年冬十二月,河决酸枣,汉县故城,在河南卫辉府滑县北。
东溃金堤。括地志:金堤一名千里堤,在白马东。白马汉县,故城在卫辉府滑县东北。
于是东郡大兴,卒塞之。刘友益曰:书河决始此。
诏民入粟边,拜爵免罪,赐民今年半租。鼂错上言,请重农贵粟,略曰: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故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为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今海内一亡,有水旱之灾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馀利,民有馀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人情一曰:不再食则几终,岁不制衣则寒,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粟米布帛,一曰弗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榖而贱珠玉,今农夫五口之家,耕不过百,畮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蔵,四时之间,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㓜在其中,勤苦如此,复被水旱之灾,赋敛不时,朝令暮改,有者半价而卖,无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债者矣,而商贾大者积眝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竒赢,日㳺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梁内,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千里㳺教,冠盖相望,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所以流亡者也。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除罪,则富人有爵,农民有钱,所谓捐有馀,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
帝从之,令民入粟于边,拜爵以多少级数为差。错复言边食足支五歳,可入粟郡县,郡县足支一岁,可时赦勿收农民租,帝复从之,乃下诏曰:「道民之路,在于务本,朕亲率天下农,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岁一不登,民有饥色,是从事焉。尚寡而吏奉吾诏,不勤而劝民不明也。且吾农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将何以劝焉?其赐农民今年田租之半,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
诏曰:「孝悌,天下之大顺也。力田,为生之本也。三老,众民之师也。廉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万家之县,云无应令,谓无孝悌力田,可应察举之令。
岂实人情是吏举贤之道未备也!其遣谒者劳赐三老,孝者,帛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三匹。
及问民所不便安,而以户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
甲戌
十三年春二月,诏具亲耕桑礼仪。诏曰:「朕亲耕以供粢盛,皇后亲桑,以奉祭祀。其具礼仪《汉书仪》:春始东耕于籍田,以太牢祀先农,百官皆从以次耕。又春桑生,皇后亲桑于苑中,养蚕于簿,以少牢祀蚕神,还献于茧馆
。
夏,除秘祝。
初,秦时祝官有秘祝,即有灾祥,輙移过于下,至是,诏曰:「祸自怨起,福由徳兴,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秘祝之官,移祸于下,朕甚不取,其除之」。
五月,除肉刑。
齐太仓令淳于意临淄人师同郡公乘阳庆受黄帝扁鹊脉书,诊病,知生死。
有罪当刑,诏逮系长安,其少女缇萦意有五女,临行意,骂曰:生子不生男,缓急无可使」。缇萦伤父言,乃随之西。
上书曰:「妾父为吏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伤夫死者不可复生,断者不可复续,虽欲改过自新,其道无繇,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罪」。帝怜悲其意,诏曰:「诗曰:恺弟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过为善,而道无繇至,朕甚怜之。夫刑至断支体,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痛而不徳也,岂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于是丞相张苍等定律以上,当髠者为城旦、舂。当黥髠者,钳为城旦舂,当劓者笞三百,当斩左止者笞五百。当斩右止及杀人,先自告吏坐受赇枉法、守县官财物而即盗之,已论而后有笞罪者,皆弃市。其城旦、舂者,各有岁数以免。
制曰:「可」。是时,上既躬修元黙,而将相皆旧功臣,惩恶亡秦之政,论议务在寛厚,化行天下,吏安其官,民乐其业,畜积岁増,户口寝息,生也。
风流笃厚,禁网疏阔,是以刑罚大省,断狱四百,有刑措之风焉。
六月,除田之租税。
诏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厪与勤同
,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谓本末者本,谓农,末谓商贾
,无以异也。其于劝农之道未备,除之」。
乙未
十四年冬,匈奴入寇,遣兵击之,出塞而还,匈奴老上单于以十四万骑入朝那汉县故城在今甘肃平凉府平凉县西北
、萧关在平凉府固原州东南
,杀北地都尉卬。卬,姓孙,见《功臣表》。
虏人畜甚多,使竒兵入,烧回中宫,注见前。
候骑至雍甘泉,注见前。
诏发车千乘、骑卒十万,上亲劳军,勒兵申教令,欲自征匈奴。群臣谏,不聴皇太后固要,上乃止,以张相如、栾布为将军撃逐,出塞即还。
赦作徒魏尚槐里人
复为云中守。汉云中郡治云中县,即赵故城,注见前。
上辇过,郎署见郎署长冯唐问曰:「父老颜师古曰:谓年已老也。考唐在武帝初,年九十馀,则此时年当馀六十,故帝呼之曰「父老。
何自为,郎家安在?」对曰:「臣大父赵人,父徙代」。上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袪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钜鹿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父老知之乎?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搏髀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为将,吾岂忧匈奴哉!唐曰:陛下虽得之,不能用也。上怒,复入禁中,良乆,召唐卒,复问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颇、李牧也?唐对曰: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寡人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要非虚言也。李牧为赵将军,市租皆自用,飨士赏赐不从中覆,委任而责成功,故牧得尽其智能而赵几霸。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私养钱私廪假钱
自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逺避不敢近塞,虏曽一入尚击之,所杀甚众,坐上功首,虏差六级,秦法,斩敌一首,拜爵一级。今魏尚所上首虏之数差六级,因坐罪
陛下下之吏,削其爵,徒作之。由此言之,陛下赏太轻,罚太重,虽得颇、牧,弗能用也」。上悦。是日,令冯唐持节赦魏尚,复为云中守,拜唐为车骑都尉。
春増诸祀坛场圭币。
诏曰:「朕获执牺牲、圭币以事上帝、宗庙,十四年于今,厯日弥长,朕甚自愧,其广増诸祀坛场圭币,昔先王逺施,不求其报,望祀不祈其福,右贤左戚,先民后己,至明之极也。今吾闻祠官祝厘,皆归福于朕躬,不为百姓,夫以朕之不徳,而専飨独美其福,百姓不与焉,是重吾不徳也!其令祠官致敬,无有所祈」。
丙子
十五年春,黄龙见成纪。注见前。
夏四月,帝如雍始郊,见五帝。此五畤之五帝也。五畤,注详,后景帝中六年。
初,鲁人公孙臣上言:「始,秦得水徳,汉受之,当为土徳,应黄龙见,宜改正朔,色尚黄」。丞相张苍以汉乃水徳公孙,臣言非是,罢之。至是,黄龙见成纪帝,召公孙臣为博士,与诸生申明土徳草、改厯服色事,张苍由是遂绌。
下诏礼官议郊祀。夏四月,帝行幸雍郊,见五帝。
秋九月,亲策贤良能直言极谏者,以鼂错为中大夫,诏诸侯王、公卿、郡守举贤良能直言极諌者,上亲策之。时对䇿者百馀人,太子家令鼂错最为高第,错对策,大略以为五帝其臣莫及则自亲之,三王臣主俱贤则共忧之,五伯不及其臣则任使之,故各当其世而立功徳焉。
擢为中大夫。错又上言,宜削诸侯及法令可更定者,书凡三十篇,上虽不尽聴,然竒其材。
丁丑
。十六年夏四月,郊祀五帝于渭阳,以新垣平为上大夫。赵人新垣平以望气见上,曰:「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采,东北神明之舍。天瑞下宜立祠,以合符应」。于是作渭阳五帝庙。庙同一宇,帝各一殿,面五门,各如其方之色。《括地志》:「庙在咸阳,东临渭」。
。夏四月,帝亲祠之。贵平至上大夫,赐累千金,而使博士诸生刺采取之也
。《六经》中作《王制》即今《礼记王制篇》
,议巡守封禅事。
分齐地立悼恵王子六人为王。齐王则哀王,襄子
薨,无子,国除。上乃分齐地立悼恵王肥子将闾为齐王,志为济北,注见前。
王贤为灾川,治剧故城,在今山东。青州府寿光县。
王雄渠为胶东,治即墨,注见前。
王卬为胶西,治高密,今县,属莱州府。
王辟光为济南。治东平陵,今济南府厯城县是。
王
分淮南地,立厉王子三人为王。
安为淮南王,仍治寿春
勃为衡山王,治六,注见前。
赐为庐江。治舒,今江南庐州府庐江县是。
王厉王四子,东城侯良已卒,故不封。
诏更以明年为元年,立汾阴。注见前。
庙,新垣平使人持玉杯诣阙下而入,言于上曰:「阙下有寳玉气」。已视之,果有献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寿」。平又言:「臣候日再中」。居顷之日,郄复中。于是始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酺平,复言:「周鼎在泗水中,注见前。
今河决通于泗,而汾阴有金寳,气意鼎出乎?」于是治庙,汾阴欲祠鼎出。
戊寅
后元年冬十月,新垣平伏诛。人有上书告新垣平所言「皆诈也,下吏治,诛夷平。是后上亦怠于改正之成反,正朔也。
服服色也。
鬼神之事,渭阳五帝使祠官领,以时致礼,不往焉。
诏议可以佐百姓者。
诏曰:「间者数年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将百官之奉养,或费无用之事,或多与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计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犹有馀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无乃百姓之从事于末以害农者,蕃为酒醪以靡,同糜,散也。
榖者多,六畜之,食焉者众,与细大之义,吾未能得其中,其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逺思,无有所隐。己帽
二年夏,复与匈奴和亲。
诏曰:「间者累年,匈奴并暴边境,多杀吏民,朕夙兴夜寐,为之恻怛不安,未尝一日忘于心,故遣使者冠葢相望结辙,使车往还,故辙如结。
于道以谕朕,志于单于。今单于计社禝之安,便万民之利,新与朕俱弃细过,偕之大道,结兄弟之义以全天下元元之命,和亲以定,始于今年」。时上遗匈奴书,匈奴亦使当户报谢复和亲 ,当户匈奴官名。
秋八月,丞相苍免,以申屠嘉,申侯之后居安定屠原,为申屠氏。嘉,梁人。
为丞相。时张苍病免,苍罢相,口中无齿食乳,年百馀岁乃卒。
帝以后弟广国贤,有行,欲相之,曰:「恐天下以吾私广国,乆念不可,而髙帝时大臣馀见无可者,御史大夫申屠嘉故以材官蹶张,如淳曰:有材多力之士,能脚蹋强弩张之,故曰蹶张。
从高帝封闗内侯,遂以为丞相。嘉为人强直,门不受私谒。是时,大中大夫邓通方爱幸,通初,以棹船为黄头郎。帝尝梦欲登天,不能有黄头郎推之,上顾其衣,尻带穿觉而之渐台,见通,其衣后穿梦中所见也,召问姓名,曰邓通,邓犹登也。帝遂爱幸之。
嘉尝入朝,通居上旁怠慢。嘉奏事毕,因言曰:「陛下爱幸群臣,即富贵之,至于朝廷之礼,不可不肃」。上曰:「君勿言,吾私之」。颜师古曰:言当私戒之。
罢朝嘉坐府中,为檄召通,不来,且斩通,恐入言上。上曰:汝第往,吾使人召若通诣丞相,免冠徒跣,顿首谢。嘉坐自如,责曰:「朝廷者,高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史。令,史也。
今行斩之!」通顿首首尽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已困,通使使持节召通而谢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释之」。通至,为上泣曰:「丞相几杀臣!」
辛巳
四年夏四月丙寅晦,日食。癸未
六年冬,匈奴冦上郡云中,诏将军周亚夫勃次子封条侯
等屯兵备之。
匈奴老上单于死,子军臣单于立,絶汉和亲,大入上郡,汉郡治肤施肤施县,今属延安府。
云中所杀略甚众,烽火通于甘泉。长安遣将军令免,颜师古曰:姓令,名免。
屯飞狐,苏意屯句注,飞狐句注注俱见前。
张武屯北地,汉郡治马领故城,在今甘肃庆阳府环县东南。
周亚夫次细柳,今西安府咸阳县西南有细柳仓,即亚夫屯兵处。
刘礼次霸上,徐厉次棘门,在咸阳县东北,秦故阙门也。
以备胡。上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直驰入,将以下骑送迎,已而至细柳,军军士吏被甲鋭兵刃彀,弓弩持满,先驱至,不得入,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将军令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于是上乃使使持节诏将军:「吾欲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驰驱」。于是上乃按辔徐行,至营,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上为改容式车,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群臣皆惊,上曰:「嗟乎,此真将军也!曩者霸上棘门军若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哉!」称善者乆之。后月馀,匈奴逺塞兵罢,拜亚夫为中尉,秦官,汉因之,掌徼循京师。
夏,大旱蝗,诏弛利省,费振民。
令诸侯毋入贡。弛山泽,减诸服,御损郎吏员,发仓庾在邑曰仓,在野曰庾
以振贫民,民得卖爵富人欲爵,贫人欲钱,故聴卖买甲申
。七年夏六月,帝崩,遗诏短䘮。
遗诏曰:「万物之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当今之世,咸嘉生而恶死,厚𦵏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徳,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乆临,哀人父子,损其饮食,絶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徳,谓天下何?朕获保宗庙,以𦕈𦕈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馀年,赖天之灵,社稷之福,方内安宁,靡有兵革,朕既不敏,常畏过行,以羞先帝之遗徳,惟年之乆长,惧于不终,今乃幸以天年得复供养于高庙,其奚哀念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殿中当临者,皆以旦夕各十五举音,礼毕,罢服大红。与功同。
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纎七日,释服,大功、小功,纎皆以衰,布言由粗及细,大功、中祥、小功、大祥,纎则禫也。三十六日而释服,以日易月也。
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无有所改,因山为蔵,不复起坟,就其水名以为陵号。
归夫人以下至少使,夫人下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皆遣归家。
𦵏霸陵。在西安府咸寕县东,其西北为霸陵县,即霸上也。
帝在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増益,有不便,輙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史记索隐:新丰骊山上有露台乡,即文帝欲作台处。
召匠计之直百金,帝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身衣弋绨,弋,黒色。绨,厚缯也。
所幸慎夫人,衣不曵地,帷帐无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呉王诈病不朝,赐以几杖,群臣袁盎等谏说虽切,尝假借纳用之。张武等受赂遗金钱觉,赐御府钱以愧其心,専务以徳化民,是以海内安宁,家给人足,后世鲜能及之。
太子启即位是为孝景帝
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秋九月,有星孛于西方。
孝景皇帝
乙酉
元年冬十月,尊高皇帝为太祖,孝文皇帝为太宗。令郡国立太宗庙。
丞相嘉等奏:「功莫大于高皇帝,徳莫盛于孝文皇帝,高皇帝宜为太祖之庙,孝文皇帝宜为太宗之庙,天子世世献郡国,宜各立太宗庙」。制曰:「可」。
复收民田半租。
初,文帝除民田租事具前
,至是令民出租之半,三十而税一也。
减笞法
文帝虽除肉刑,而笞五百及三百者率多死。至是帝下诏曰:「加笞与重罪谓死刑
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人」。其定律:笞五百曰三百,笞三百曰二百,然尚有不全者。后更减笞三百曰二百,笞二百曰一百事在中元六年
。又定棰令棰以竹为之,长五尺,其本大一寸,末薄半寸,皆平其节
。当笞者笞臀,毋得更人谓行笞者不更易人
。自是笞者得全。
以张欧沛人,字叔高,祖功臣,安邱侯说少子
为廷尉,欧事帝于太子宫。虽治刑名家,为人长者未尝言案。人専以诚长者,处官,官属亦不敢大欺。
丙戌
二年冬十二月,有星孛于西南。春三月,立子六人为王。
徳为河间王,故河间哀王福薨,无子,以其地封徳
阏为临江治江陵,注见前
、王立三年薨,无子
。馀为淮阳注见前
、王后徙封鲁
,非为汝南治平舆注见前
、王后徙封江都
,彭祖为广川治信都,注见前
、王后徙封赵
发为长沙注见前
王长沙王呉著薨,无子,国除,故以其地封发
夏四月,太皇太后崩,𦵏南陵。在霸陵南。
六月,丞相故安侯申屠嘉卒。时鼂错为内使,秦内史掌治京师,汉因之。
数请间言事,輙聴宠幸倾九卿,汉正九卿,奉常、郎中令、卫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内史少府是也。
法令多所更定。丞相嘉疾之,错以内史门东出不便,乃更穿一门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庙堧,内垣,外游地。
垣也。嘉闻为奏,请诛错。客有语错错,恐夜入宫自归上。自首于上也。
至朝嘉请,上曰:「错所穿乃外堧垣,故冗官居其中。且我使为之,错无罪」。嘉罢朝,曰:「吾悔,不先斩错」。乃为所卖,欧血而死。谥曰节。
以陶青陶陶,唐氏之后。青,高祖功臣开封侯舍子
为丞相,鼂错为御史大夫。彗星出东北。
秋衡山汉国注见前。
雨雹
大者五寸,深者二尺。
荧惑注见前
,逆行守北辰中宫北极五星,亦曰天极
,月出北辰间月有九行,终不能出北辰之间,出北辰间,失其行也
,岁星注见前
,逆行天廷太微为天廷
、中丁亥
。三年冬十月,梁王武来朝。
梁王以窦太后少子故,有宠,居天下膏腴地,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四十馀城,皆大县。
赏赐不可胜道。府库金钱且百钜万,珠玉、寳器多于京师。
至是来朝。时上未置太子与王宴饮,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王辞谢。虽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詹事秦官,汉因之,掌皇后、太子家。
窦婴字王孙,太后从兄子。
引卮进酒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父子相传,汉之约也,上何以得传梁王!」太后由是憎婴,婴遂病免。太后除婴门籍,出入殿门之籍。
梁王以此益骄。广睢阳城筑东苑,招延四方㳺士,莫不至焉。 睢阳故城,在今河南归徳府商邱县南。东苑亦曰兔园,在商邱县东。
长星出东方。
春正月,呉王濞、胶西王卬、胶东王雄渠、灾川王贤、济南王辟光、楚王戊元王,交之孙。
赵王遂反,以条,亦作「修」,今直𨽻河间府。景州有南条城,故汉县也。
侯周亚夫为太尉,将兵讨之。
初,孝文时,呉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音抵,掷也
杀之,呉王由是怨望,称疾不朝,始有反谋,后使人为秋请孟康曰:律春曰朝,秋曰请。如古诸侯朝聘也
文帝责问之,使者曰:察见渊中鱼不祥语见《韩非子》
,唯上弃前过,与之更始。于是文帝赐呉王几杖,老不朝,其谋乃解,然以此日益横,鼂错数言呉过可削,文帝寛不忍罚。及帝即位,错曰:呉王不朝,于法当诛,文帝弗忍徳至厚也,当改过自新,乃益骄恣。公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逆,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其反迟,祸大。上命列侯、公卿、宗室杂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错又言楚、赵皆有罪,请各削一郡、胶西以卖爵事,削六县,方议削呉,呉王恐削地无已,因发谋举事,闻胶西王勇好兵,使人说之,又身至胶西面约呉王使应高往说胶西王,王初不许,高说以两分天下,乃许之,呉王犹恐其不果,乃身自为使者至胶西、胶西,群臣闻其谋諌,王曰:今承一帝,尚云不易,假令事成,两主分争,患乃益生。王不聴
,遂发使约齐灾川、胶东、济南,皆许诺,楚王戊坐削地,亦与呉通谋初,楚元王与鲁申公、穆生、白生俱受诗于浮邱伯及王楚,以三人为中大夫。穆生不嗜酒,元王每为设醴,及孙戊即位,常设,后乃忘设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遂称疾卧。申公白生,强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德乎?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至此!穆生曰:君子见几,不俟终日,先王之所以礼吾三人者,为道存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与乆处,岂为区区之礼哉?因谢病去。戊稍淫暴,太傅韦孟作诗讽谏,不聴亦去。及与呉通谋,申公、白生谏戊,戊胥靡之,衣之赭衣,使杵臼碓舂于市。 穆氏,楚穆王之后,以谥为氏。浮邱,复姓伯,齐人韦,豕韦氏。后孟,彭城人,后徙邹
及削呉㑹稽豫章郡书,至呉王遂先起兵杀汉吏,胶西、胶东、灾川、济南、楚赵亦皆反,齐王孝王将闾
后悔,背约城守。济北王城壊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发兵胶西、胶东、灾川、济南共攻齐,围临淄,赵王遂发兵住其西界,北使匈奴与连兵,呉王悉其士卒二十馀万,闽东越亦发兵从起广陵,西渉淮,并楚兵,遗诸侯书,罪状鼂错,欲合兵诛之,攻破梁棘壁,即春秋大棘,注见前。
乘胜而前鋭甚,梁王遣将军击之,皆败还,梁王城守睢阳。初,文帝且崩,戒太子曰:「即有缓急,周亚夫真可任将兵」。及是七国反,书闻,上乃拜亚夫为太尉,将三十六将军击呉楚。曲周侯郦寄击赵将军栾布击齐,复召窦婴,拜大将军,屯荥阳,监齐、赵兵杀御史大夫鼂错。
帝与错议出兵事,错欲令上自将兵而身居守,又言「徐、僮之间,呉未下者,可以予。呉错素与呉相,袁盎不善,及呉反错,以盎宜知呉计,谋欲治之,人有告盎,盎恐夜见窦婴,为言呉所以反,愿至上前,口对状,婴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见上,方与错调兵食,问盎曰:「今呉楚反,于公意何如?」盎曰:「愿屏左右」。上屏人独错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乃屏错错趋避东厢甚恨
。卒问盎,对曰:「呉楚相遗书,言贼臣鼂错擅适读作谪。
诸侯削夺之地,以故反欲共诛错复故地而罢。今独有斩错发使赦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无血刃而俱罢」。上黙然良乆,曰:「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乃拜盎为太常,密装治行使。呉令丞相廷尉劾奏,错曰:「错议陛下自出临兵,使错居守,又欲以城邑予呉,无人臣礼大逆无道,错当要斩,父母妻子同产皆弃市。制曰:可。错殊不知,上使中尉召错,绐载行市,错衣朝衣,斩东市初,错建议侵削诸侯,其父自颍川来,谓曰:「疏人骨肉何为也?错曰: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父曰:刘氏安,鼂氏危矣,吾不忍见祸逮身,遂饮药死。后十馀日,呉楚反。
错已死,谒者仆射邓公城固人亦曰邓先
为校尉,上书言军事见上,上曰:「道军所来,闻鼂错死,呉楚罢否?」邓公曰:「呉为反计数十岁矣,以诛错为名,意不在错也。夫鼂错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之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帝喟然曰:「吾亦恨之」。盎至呉、呉,楚兵已攻梁壁,因留盎军中,欲劫使将,盎不肯,使人围守,且杀之,盎得间怀节旄,夜亡走,梁遂归报。
二月,太尉周亚夫大破呉楚军,濞亡走,越越人诛之,戊自杀。
亚夫之将也,请于上曰:「楚兵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絶其食道,乃可制也」。上许之。亚夫乘六乘传,张晏曰:欲急驰,故乘传车六乘。
将㑹兵。荥阳发,至霸上,赵渉遮说曰:「呉王素富,怀辑死士乆矣,知将军且行,必置间人于淆、渑阸陿之间,且兵事尚神密,将军何不从此右去走蓝田,今县属陜西。西安府,本汉置,以蓝田山名。
出武闗,扺洛阳间,不过差一二日直入武库,击鸣鼓,诸侯闻之,以为将军从天而下也。亚夫如其计,至洛阳,喜曰:吾乘传至此,不意自全。今吾据荥阳,荥阳以东,无足忧者。使吏搜淆、渑间,果得呉伏兵,乃请渉为䕶军,引兵东北走昌邑,深垒而守。呉攻梁急,梁数使使求救,亚夫不许。梁诉于上,上使告亚夫救梁,亚夫不奉诏,而使轻骑出淮、泗口,絶呉、楚兵后,塞其饷道。梁使韩安国、睢阳人,字长孺,为梁中大夫。
张羽楚故相张,尚弟楚反,尚谏被杀。
为将军,羽力战,安国持重,乃得颇败呉兵。呉兵欲西,梁城守不敢西,即走亚夫军,亚夫坚壁不与战。亚夫军中夜惊扰乱,至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复定。呉奔壁东南,陬亚夫令备西北。已而呉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呉楚士卒多饥死叛散,乃引而去。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之。呉王濞弃其军亡,渡淮,走丹徒。汉县,厯代因之,今为江南、镇江府治。
保东越,越人鏦杀之,盛其头,驰传以闻。大子驹亡走闽越。
楚王戊军败,即自杀。呉楚反,凡三月,皆破灭。于是诸将皆以亚夫谋为是,而梁王由此与亚夫有隙。
壬子晦,日食。
齐王将闾及卬遂皆自杀,雄、渠贤、辟光皆伏诛。徙济北王志为灾川王。
先是,三国胶西胶东灾川
围齐,齐王使路中大夫张晏曰:姓路,官中大夫氏族,略路出帝击之,后以国为氏。
告于天子,天子复令还报,告齐王坚守,汉兵今破呉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国兵围临淄数重,不得入,三国将与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汉已破矣。齐趣下三国,不且见屠。路中大夫既许,至城下,望见齐王曰:「汉已发兵百万击破呉楚,方引兵救齐,齐必坚守无下」。三国将遂杀路中大夫。齐初围急,阴与三国通谋,㑹路中大夫从汉来,其大臣乃复劝王无下,而栾布等兵至,击破三国兵,解围已闻,齐初有谋,欲移兵伐之,齐王惧,饮药自杀。胶西王肉袒诣汉军,叩头请罪弓高汉县故城,在今直𨽻河间府阜城县西南
。侯韩颓当执金鼓,出诏书读之,卬自杀,胶东、灾川、济南皆伏诛,郦寄攻赵不下,栾布破齐还,并兵引水灌赵城,城坏,王遂自杀。济北王亦欲自杀,齐人公孙玃为说梁王曰:「济北虽坠言于呉,而终底节不下,使呉失与而无助,破败而无救者,未必非济北之力也」。梁王以闻,济北王得不坐,徙封灾川。
立故齐王将闾太子寿为齐王,楚元王子礼为楚王,子端为胶西王,胜为中山。治卢奴,今直𨽻定州。
王
帝以将闾迫劫有谋,非其罪也,乃召立其太子寿,欲续呉、楚,太后曰:「呉王首为纷乱,奈何续其后!」不许,乃立礼,时封平陆侯为宗正。
奉元王后。
戊子
四年夏四月,立子荣为皇太子,彻为胶东王。即武帝。
荣栗姬子,彻王夫人子。王夫人母臧児,故燕王臧荼女孙也,嫁槐里王仲,生男信与两女。仲死,臧儿更嫁田氏。长女为金王孙妇,生女矣。臧儿卜金氏妇当贵,夺而纳之。皇太子宫,是为王夫人,生儿彻彻方在身,王夫人梦日入其怀,以为贵征焉。
冬十月戊戌晦,日食。刘攽曰:是年《纪事》十月,在年终误。胡三省曰:《通鉴》,盖承用《汉书本纪》也。考刘、胡二氏之说,葢亦阙疑之意,而徐昭文考证》以五年当书于日食之上,薛应旗《甲子彚纪》又以《日食纪》于四年之首,未知孰是。今仍《通鉴》。
徙衡山王勃为济北王,庐江王赐为衡山王。初,七国反,呉使者至衡山,衡山王坚守无二志,上以为贞信,徙王于济北以褒之。庐江王以边越数通使徙王衡山。
己丑
五年春正月,作阳陵邑,豫作寿陵也,在今西安府高陵县西南。
募民徙居之,赐钱二十万。自是诸帝皆豫作寿陵。
遣公主嫁匈奴单于。
庚寅
六年冬十二月,雷,大霖雨。秋九月,废皇后薄氏。
上为太子时,薄太后以薄氏女为妃。及即位,为皇后,无宠,至是遂废。
辛卯
七年冬十一月,废太子荣为临江王。长公主嫖即馆陶公主,帝之妺,下嫁陈午。嫖,匹肖反长公主名也。
有女,欲与太子为妃。栗姬妒,以帝后宫,诸美人皆因长公主见得贵幸,故怨怒,不许。长公主欲与王夫人、男彻,王夫人许之。由是长公主日谗栗姫而誉王夫人男之美,帝亦自贤之。王夫人知帝嗛栗姬阴,使人趣大行,本典,客改大行令,掌九仪之制。
请立栗姬为皇后。帝怒曰:「是乃所宜言邪!」遂按诛大行而废太子。太傅窦婴力争不能得,乃谢病免。栗姬恚恨而死。
庚寅晦,日食。
春二月,丞相青免,以周亚夫为丞相。罢太尉官。夏四月,立夫人王氏为皇后,胶东王彻为皇太子。以郅都郅,商时侯国,后以为氏。都,河东大阳人。
为中尉。
都为人,勇悍公廉,不发私书,问遗无所受,请谒无所聴。及为中尉,独先严酷,列侯宗室,侧目而视,号曰「苍鹰」。临江王荣坐侵太宗庙堧垣为宫,征诣中尉府对簿,事在中元二年。
王欲得刀笔,颜师古曰:古者著书于简牍,必用刀。
为书谢上都禁吏不予。窦婴使人间予之。王既为书,因自杀。太后闻之,怒,后以危法,中都杀之。
壬辰
中元年夏,地震。
衡山原都胡三省注:原都,地名,盖属衡山。
雨雹,大者尺八寸。
癸巳
二年夏四月,有星孛于西北,立子越为广川王彭祖徙赵,故立越
,寄为胶东王彻为太子,故立寄
。秋九月甲戌晦,日食。
梁王武使人杀袁盎。
梁王以至亲有功,得赐天子旌旗,出跸入警,宠信、羊胜、公孙诡二人,多竒邪计,说王求为汉嗣王,遂入朝,在前七年。
帝使使持乘舆驷,迎于闗外,既朝,上疏,因留,王以太后故,入则侍帝同辇,出则同车游猎,梁侍中郎、谒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门,与汉宦官亡异。
㑹栗太子废太后,因置酒谓帝曰:「安车大驾,用梁王为寄」。帝跪席举身曰:「诺」。罢酒,召诸大臣问曰:「太后言如是,何谓也?」皆曰:太后意欲立梁王为帝。太子袁盎曰:昔宋宣公不立其子而立弟,事具前。
以生祸乱,五世不絶,小不忍害大义,故春秋大居正请入见」。太后白之,太后议格,遂不复言,而使梁王归国。梁王由此怨盎,与胜诡谋,阴使人刺杀盎,梁刺者十馀曹,先刺者闻盎名,不忍刺其后曹遮杀盎安陵郭门外。
及他议臣十馀人,于是天子意。犹疑也。
梁逐贼果,梁使之,遣田叔往案捕,诡胜。诡胜匿王后宫,内使韩安国见王,泣曰:「大王訹见,诱也。
邪臣浮说犯上,禁挠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置法。太后日夜啼哭,幸大王自改,大王终不觉悟,有如太后宫车即晏驾,大王尚谁攀乎!」语未毕,王泣数行下,令诡胜自杀出之。上方怨梁,遣使覆按。梁事,冠葢相望于道,王恐使邹阳入长安见皇后兄王信,说曰:「长君弟得幸于上,而长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梁王即伏诛,太后无所发怒,切齿侧目于贵,臣窃为足下忧之!长君诚为上言,得毋竟梁事!太后徳长,君入骨髓,而长君之弟幸于两宫,金城之固也。昔者象日以杀舜为事,舜立为天子,封之有庳,是以后世称之。以是说天子徼幸梁事不奏,长君乘间言之。帝怒,稍解。 ,邹阳,齐人。
时太后忧梁事不食,日夜泣不止,帝患之。田叔等还至霸昌厩,括地志:在万年县东北。万年,今咸寜县治。
悉烧梁狱,辞空手来见帝曰:「梁有之乎?」田叔曰:「上母以梁事为问也。今梁王不伏诛,是汉法不行也。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也」。上大然之,使叔等谒太后曰:「梁王不知也。为之者幸臣羊胜,公孙诡之属耳,谨以伏诛,梁王无恙也」。太后闻之,立起坐餐,气平复。梁王因上书请朝,用茅兰梁大夫
说乘布车从两骑,伏斧质于阙下,谢罪太后。帝大喜,相泣,复如故。然帝益疏王,不与同车辇矣。以田叔为贤,擢为鲁相。
甲午
三年夏四月,地震。
立子乘为清河,治清阳故城,在今直𨽻广平府清河县东
王。立十二年卒,无子,国除。
秋九月,蝗。
戊戌晦,日食。
丞相亚夫免。
初,上废栗太子,亚夫固争之,不得。而梁王每与太后言亚夫短太后,欲侯王信。帝与亚夫议之,亚夫曰:「高帝约非有功不侯。信虽后兄无功,侯之非约也」。帝黙然而止。后匈奴王徐卢等六人降,帝欲侯之以劝后,亚夫曰:「彼背其主而降侯之,则何以责人臣不守节者乎?」帝曰:「丞相议不可用」。乃悉侯徐、卢等。亚夫因谢病免。
以刘舍桃侯刘襄子嗣为侯
,为丞相乙未
四年冬十月戊午日食丙申
。五年夏,立子舜为常山王。常山,文帝时并入赵,今复为国
大水。
九月,诏狱疑者谳之。
诏曰:「狱,人之大命,死者不可复生,朕甚悯之。诸狱疑若,犹言若疑也。
虽文致于法而于人心不厌,谓不服也
者輙谳之」。
地震。
丁酉
六年冬十一月,改诸官名,更命廷尉为大理,奉常为太常,典客为大行,后更为大鸿胪。
治粟内史为大农。后更为大司农
将作少府本秦官,掌治宫室。
为将作大匠,主爵中尉本秦官,掌列侯
为都尉。后更名右扶风。
长信詹事掌皇太后宫。
为长信少府。将行本秦宫,皇后卿
为大长,秋大行为行人。先是更郡守为太守,郡尉为都尉,更诸侯、丞相为相。明年,又更中大夫为卫尉。
春二月,行幸雍,郊五畤。《史记封禅书》雍五畤。《索隐》曰:秦宣公作宻畤,祀青帝。灵公作上畤,祀黄帝,下畤,祀炎帝。献公作畦畤,祀白帝。本四畤,后汉高祖入闗,曰:「天有五帝,今四何也?待吾而具」。遂作北畤祠黒帝。于是雍有五畤。《括地志》:五畤原俱在雍县南。考秦襄公作「西畤」,「文公」作「鄜畤」,皆祠白帝,以非雍地,故不在五畤之数。
夏四月,梁王武卒,谥曰孝。
分梁地王其子五人。先是,梁王入朝,上疏欲留,帝不许。王归国,意忽忽不乐,未几,卒。太后哭极哀,不食,曰:「帝果杀吾子!」帝哀惧,不知所为,与长公主计之,乃分梁为五国,尽立孝王男五人为王。买为梁王,明为济川王,彭离为济东王,定为山阳王,不识为济阴王。
女五人,皆食汤沐邑,太后乃说为帝加。 餐梁、后五王、济川、济东俱以罪废,山阳、济阴,俱无子国,皆除,惟梁独存。
六月,匈奴寇雁门汉郡治善无故城,在今山西朔平府右玉县南。
上郡匈奴入雁门,上郡李广成纪人
为上郡太守,广初为上谷太守,数与匈奴战。公孙毗邪谓上曰:「李广材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角,恐亡之」。乃徙上郡。
从百骑出卒,遇匈奴数千骑,广骑欲驰还,广曰:「吾去大军数十里,今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为大军之诱,不敢击」。乃令诸骑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皆下马解鞍以示不走。匈奴有白马将出䕶其兵,广上马,与十馀骑奔,射杀之。还,解鞍,令士皆纵马卧。㑹暮,匈奴终怪之,不敢击,夜引而去。
秋七月辛亥晦,日食。
以寗成南阳穰人
为中尉。
自郅都死,长安宗室多暴犯法,上乃召济南都尉寗成为中尉,其治效郅都其廉,弗如然。宗室豪杰,人人惴恐成后迁内史,以罪废,已复起为闗都尉,吏民出入闗者号曰「宁见乳虎无直、寗成之怒!」其暴如此。
戊戌
后元年春正月,诏治狱者务先寛诏曰:「狱,重事也。人有智愚,官有上下狱,疑者谳有司,有司所不能决,移廷尉谳而后不当,谳者不为失,颜师古曰:假令谳讫,其理不当,所谳之人不为罪失。
欲令治狱者务先寛」。
夏,地震。
震凡二十二日
丞相舍免。
秋七月乙巳晦,日食。
八月,以卫绾大陵人
为丞相,直不疑,直氏,楚人直弓之后,不疑南阳人。
为御史大夫。
初,绾以戏车,颜师古曰:若今弄车之技。
为郎事文帝,迁中郎将,醇谨无它。无馀志念也。
上为太子时,召文帝左右饮,绾称病不行。文帝且崩,属上曰:「绾长者善遇之」。故上亦宠任焉,不疑为郎。有同舍告归,误持其同舍郎金去。同舍郎疑不疑不疑,买金偿。后告归者至而归金亡,金郎大惭,以此称为长者。人或毁不疑,以为盗,嫂不疑,曰:「我乃无兄!」然终不自明也。
下条侯周亚夫狱,亚夫不食死。上召亚夫食,独置大胾,无切肉,又不置箸。亚夫心不平,顾尚席主席者
取箸,上视而笑曰:「此非不足君所乎?」孟康曰:「此非不足满于君所乎?嫌恨之也」。
亚夫免冠,谢上,上曰:「起!」亚夫因趋出,上目送之曰:「此鞅鞅,非少主臣也」。居无何,亚夫子为父买,工官尚方工官,即尚方之工尚方,少府属,掌工作器物
。甲楯可𦵏者,为人所告,事连污亚夫,召诣廷尉,廷尉责问曰:「君侯欲反乎?」亚夫曰:「臣所买乃𦵏器也,何谓反乎?」吏曰:「君纵不欲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侵之益急。亚夫不食五日,欧血而死。
己亥
二年春正月,地一日,三动。夏四月,诏戒二千石汉太守,秩二千石。
修职事。诏曰:「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饥寒并至而能亡为非者寡矣。朕亲耕后亲桑,以奉宗庙粢盛,祭服为天下先,不受献,减太官,少府属,掌膳食。
省繇赋,欲天下务农蚕,素有蓄积以备灾害,强无攘弱,众无暴寡,老耆以寿,终㓜孤得遂长,今岁或不登,民食颇寡,其咎安在!或诈伪为吏,以货赂为市,渔夺百姓,侵牟万民。县丞,长吏也,奸法与盗盗,谓犯法者直共盗为盗耳。
甚无谓也。其令二千石各修其职,不事官职耗读与眊同不明也。
乱者丞相以闻,请其罪」。
秋,大旱。
庚子
三年冬十月,日月皆赤,凡五日。十二月晦,雷,日如紫。五星逆行守太微,晋书天文志》:太微,天子庭,五帝之座,十二诸侯府也。
月贯天庭。注见前。
中。
春正月,诏劝农桑,禁采黄金、珠、玉。诏曰:「农,天下之本也。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间岁或不登。意为末者众,农民寡也。其令郡国务劝农桑,益种树,可得衣食物。吏发民若取庸,韦昭曰:发民,用其民也。取庸,因其资以雇庸也。
采黄、金、珠、玉者,坐赃为盗。二千石聴者,与同罪」。
帝崩,太子彻即位是为孝武帝
,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二月,𦵏阳陵注见前
。
史臣曰:汉兴,扫除烦苛,与民休息。至于孝文,加之以恭俭,孝景遵业五六十载之间,至于移风易俗,黎民醇厚,周云成康,汉云文景,美矣。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十四 ��辑览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