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七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历代通鉴辑览卷七十一五季宋太祖开□七年以前附。

已周頣徳六年六月㳟帝宗朱训立,是岁,□五国三镇□。春正月,周命王朴作律凖定大乐。

初,有司将立正伏宿设,前一夕设之也。乐县于殿庭,周主观之,见钟磬有设而不击者,问乐工皆不能对,乃命寳俨讨论古今,考正雅乐,以妾朴素晓音律询之,朴具疏以对,疏曰:礼以检形,乐以治心,形顺于外,心和于内,然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夫乐生于人心而声成于物,物声既成,复能感人之心。昔黄帝吹九寸之管,得黄锺正声,半之为清声,倍之为缓声,三分损益之以生十二律,旋相为宫,以生七调为一均,凡十二均八十四调而大备。遭秦灭学,厯代罕能用之。唐祖孝孙考正大乐,其法始备。安史之乱,十亡八九,至于黄巢,荡尽无遗。时有慱士殷盈孙铸鏄锺十二编锺二百四十,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今之在县者是也,虽有钟磬之状,殊无相应之和,其铸钟不问音律,但循环而击编钟、编磬徒县而已。丝竹匏土仅有七声,黄钟之宫止存一调,盖乐之缺壊,无甚于今。陛下临视乐县,知其亡失,以臣曾学律吕,宣示古今乐録命臣讨论,臣虽不敏,敢不奉诏!乃依古法,以秬黍用牛头山秬黍中者。定尺,一黍为分,十黍为寸,十寸为尺。长九寸,径三分,为黄锺之管,与今黄钟之声相应,因而推之,得十二律管,众管互吹,用声不便,乃作律凖,十有三弦,其长九尺,朱子曰:京房始作律凖,梁武帝为之通。其制:十有三弦,一弦是全律。 考律,凖中央一弦下画分寸,以为六十律清浊之节,故曰全律。皆应黄锺之声,以次设柱,为十一律,第八弦为林锺,第三弦为太簇,第十弦为南吕,第五弦为姑洗,第十二弦为应锺,第七弦为甤宾,第二弦为大吕,第九弦为夷则,第四弦为夹锺,第十一弦为无射,第六弦为仲吕。及黄锺清声,第十三弦为黄锺之清声。旋用七律以为一均,一律,中调之一终也。为均之主者,宫也,征商羽角变宫,变征次焉。发其均主之声,归乎本音之律,迭应不乱,乃成其调,凡八十四调,歌奏之曲出焉。朴又言:此法久絶,出臣独见,乞集百官校其得失。诏从之。百官皆以为然,乃行之,乐成而和。

二月,周𨗳汴水入蔡水,即闵河注见前。以通陈、颍之漕。自是以西南为闵河,东南为蔡河,后又改曰惠氏河。周减行苗使所奏羡田。

开封府奏:田税旧一十万二千馀顷,今按行得羡田四万二千馀顷」。敕减三万八千顷,诸州使还奏所减之数仿此。

周淮南饥。

淮南饥,周主命以米贷之,或曰:「民贫,恐不能偿」。周主曰:「民,吾子也,安有子倒悬而父不为之觧哉?安在责其必偿也?」

三月,周枢宻使王朴卒。

朴刚鋭明敏,志略过人,及卒,周主临其䘮,以玉钺卓地,恸哭数四,不能自止。

夏四月,周主自将伐辽。五月,取瀛、莫、易,置雄、霸州,遂趣幽州,有疾,乃还。

周主以北鄙未复,下诏亲征,命亲军都虞候韩通等将水陆军先发。四月,通自沧洲治水道入辽境,栅于乾宁军,唐置辽于军置宁州,明改曰青县,今属天津府。南补壊防,开游口三十六,遂通瀛、莫。车驾至沧洲,即日帅歩骑数万直趣辽境,非道所从,民间皆不之知。辽宁州刺史王洪举城降,诏以韩通为陆路都部署,赵匡𦙍为水路都部署。自御龙舟至益闗津,后唐置今霸州是辽守将终,廷辉以城降,自是水路渐隘,乃登陆而西。赵匡𦙍先至瓦桥闗,辽守将姚内斌、平州卢龙人、莫州刺史刘楚信皆举城降。五月朔,侍卫都指挥使李重进等引兵继至辽,瀛州刺史章彦晖蓟州渔阳人举城降,于是闗南悉平。宴诸将于行宫,议取幽州,诸将曰:「陛下离京四十二日,兵不血刃,取燕南之地,此不世之功也。今敌骑皆聚幽州之北,未冝深入」。周主不悦,是日,趣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幽州人先发据固安,隋县,今属顺天府。自至安阳水,在固安县北,拒马河支流也。命作桥㑹,日暮,还宿瓦桥,是夕,不豫而立。孙行友㧞易州,擒辽刺史李在钦,献之,斩于军市,以瓦桥闗为雄州,今雄县是属保定府。益津关为霸州,今属顺天府。命韩令坤、陈思让字后己,卢龙人。戍之,遂还大梁。

六月,河决原武,周发近县民夫塞之。唐泉州遣使入贡于周,不受。

唐清源节度使刘从效遣使入贡,请置进奏院于京师,诏报之曰:「江南近服,方务绥懐,卿久奉金陵,未可改图,若置邸上都,与彼抗衡,受而有之,罪在于朕唐城金陵。

唐遣锺谟入贡于周,周主曰「江南亦治兵,修守备乎?」对曰「既臣事大国,不敢复尔」周主曰:「不然,向时则为雠敌,今日则为一家,吾与汝国大义已定,保无他虞,然人生难期,至于后世,则事不可知。归语汝主,可及吾时完城郭,缮甲兵,据守要害为子孙计」。谟归,以告唐主,乃城金陵,凡城郭不完者葺之,戍兵少者益之。周主立其子宗训为梁王。

初,宰相屡请王诸皇子,周主曰:「功臣之子皆未加恩,而独先朕子,能自安乎?」至是不豫,乃封宗训为梁王,生七年矣。

周以魏仁浦同平章事。

周主欲相仁浦,议者以仁浦不由科第为疑,周主曰:「自古用文武才略为辅佐者,岂尽由科第邪?」乃以王溥、范质皆参知枢宻院事,仁浦同平章事,枢宻使如故。仁浦为人谦谨周主,性严急,近职有忤㫖者,仁浦多引罪归己以救之,所全活什七八,故虽起刀笔吏,致位宰相,时人不以为忝。

周以赵匡𦙍为殿前都㸃检。胡三省注:后唐始置大内都㸃检官,至后周,选骁勇之士充殿前诸班,置殿前都㸃检,在都指挥使之上。

先是,周主自闗南还,在道阅文书,于箧中得木长三尺馀,题云㸃检作天子」,时张永徳为都㸃检,永徳周懿亲永徳妻,周太祖女有功,周主疑焉,至是,以匡𦙍代之。周主荣殂,梁王宗训立是为周恭帝

周主大渐,召范质等入受顾命,谓曰:「王著字成象,单父人。藩邸故人,朕若不起,当相之」。质等出,相谓曰:「著终日游醉乡,岂堪为相,慎毋泄此言」。是日,周主殂,谥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梁王宗训即位,世宗在藩,多务韬晦,及即位,破高年之寇,人始服其英武,其御军号令严明,人莫敢犯,攻城对敌,矢石落其左右,略不动容,应机决䇿,出人意表,又勤于为治,发奸摘伏,聴察如神明,暇则召儒者读前史,啇榷大义,性不好丝竹珍玩之物,尝言「朕必不因喜赏人,因怒刑人」,又言太祖养成王峻、王殷之恶,致君臣之分不终,故群臣有道,则面质责之,服则赦之,有功刚厚赏之,文武叅用,各尽其能,人无不畏其明而怀其恵,故能破敌广地,所向无前,然用法太严,群臣执事,小有不举,往往置之极刑,虽素有才干声名,无所开宥焉,寻亦悔之,末年寖寛,登遐之日,逺迩哀慕。

秋七月,周以赵匡𦙍领归徳军节度使,唐铸大钱。

唐自淮上用兵,及割江北以事周,岁时贡献,府藏空竭,钱少物贵,谟请铸大钱,一当五十,韩熙载请铸铁钱,唐王従谟计铸当十大钱,文曰「永通泉货」,又铸当二钱,文曰「唐国通寳」。

九月,唐太子冀卒。唐王以其子従嘉字重光,唐王第六子。为吴王,居东宫,杀礼部侍郎锺谟。

谟数奉使入周,周世宗及唐皆原待之,恃此骄横,尝与天威都虞侯张峦屏人夜语,枢宻副使唐镐谮其有异谋,又言大钱,民多盗铸,犯法者多。会太子冀卒,唐王欲立郑王从嘉谟,与纪公従善字子师,唐主第七子。善言于唐主曰:「従嘉徳轻志懦,又酷信释氏,非人主才,从善果敢凝重,宜为嗣」。唐主由是怒,徙从嘉为吴王,居东宫。谟请令张峦以所部兵巡徼都城,唐主乃下诏暴谟罪,流饶州,贬峦宜州副使,未几,皆杀之,废永通钱。

南汉杀其尚书右丞锺允章番禺人,以龚澄枢为内太师。南汉王鋹以允章藩府旧僚,擢为尚书右丞、参政事,甚委任之。允章请诛乱法者数人以正纲纪,鋹不能从,宦官闻而恶之。内侍监许彦真告允章欲作乱,玊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封州人等共证之,乃收允章,斩之,自是宦官益横。未几,以澄枢为内太师,军国之事皆取决焉。凡群臣有才能及进士状头,皆先下蚕室,然后得进,亦有自宫以求进者。由是宦者近二万人,贵显用事之人,大抵皆宦者也。谓士人为门,外人不得预事,卒以亡国。唐以洪州为南郡。

唐以金陵去周境才隔一水,洪州险固,居上游,议徙都之,群臣皆不欲徙,惟枢密副使唐镐劝之,乃以洪州为南都,命曰南昌府。

辽遣使如唐,周人杀之。

辽主遣其舅使于唐,周㤗州团练使荆罕儒冀州信都人。募刺客使杀之。自是辽与唐絶。

庚,周恭帝宗训元年,宋太祖神徳皇帝赵匡申𦙍,建隆元年,是岁周亡。宋代凡五国、三镇。春正月,周殿前都㸃检赵匡𦙍称皇帝,国号宋,废周主宗训为郑王。周侍卫副都指挥使韩通死之。后周自太祖至恭帝凡三主,合九年。先是,周、镇、定二州言:北汉会辽兵入境,至是正月辛丑朔,遣赵匡𦙍率兵御之,殿前副都㸃检慕容延钊太原人将前军先发,时主少国疑,中外乃密有推戴匡𦙍之意,都下欢言,将以出军之日册㸃,检为天子,士民恐怖,争为逃匿计,惟内廷宴然不知。癸卯,大军继出,军校苗训号知天文,见日下复有一日黑光摩荡者久之,指示匡𦙍亲吏。楚昭辅曰:此天命也。 苗训,河中人。楚昭辅,字拱辰,宋州宗城人。是夕,次陈桥驿,注见前。将士相聚谋曰:「主上㓜弱我,軰出死力破敌,谁则知之?不如先册㸃检为天子,然后北征,未晚也」。都押衙李处耘潞州上党人。具以事白匡𦙍弟供奉官都知匡义即宋太保及归徳掌书记赵普、匡义普部分诸将,环列待旦,遣牙队军使郭延贇驰骑入京,报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开封浚仪人。都虞候王审琦,字并审,洛阳人。二人皆素归心匡𦙍者。甲辰,黎明,将士逼匡𦙍寝所,匡义、普入帐中白之。匡𦙍时被酒卧,欠身徐起,将校已露刃列廷曰:「诸将无主,愿册太尉为皇帝。匡𦙍。未及对,黄袍已加身矣。众即罗拜,呼万岁,掖之上马,还汴。匡𦙍揽辔曰:「汝等贪富贵,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能为若主矣」。皆下马曰:「愿受命」。匡𦙍曰:「太后、主上,我北面事者,不得惊犯。公卿皆我比肩,不得侵凌,朝市府库,不得侵掠。用命有重赏,违不汝贳也」。皆应曰:「诺!」遂肃队而行。乙巳,入汴,先遣楚昭辅慰安家人,又遣客省使潘羙字仲询,大名人。见执政谕意。时早朝未罢,闻变,范质执王溥手曰:「仓卒遣将,吾軰之罪也。爪入溥手,几出血」。溥噤不能对。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韩通自禁中遑遽而归,谋帅众御之。军校王彦升字光烈,蜀人徙洛阳。逐焉。通驰入其第,未及阖门,为彦升所害,妻子俱死。匡𦙍进登明徳门,命甲士归营,而自退居公署。将士拥范质等至,匡𦙍见之,流涕曰:「吾受世宗厚恩,为六军所迫,一旦至此,惭负天地,将若之何?」质等未及对,列校罗彦环并州太原人。挺剑厉声曰:「我辈无主,今日必得天子!」质等相顾不知所为,溥降阶先拜,质不得已,亦拜,遂请匡𦙍诣崇元殿行襌代礼,召百官至,晡时,班定犹未有襌诏,翰林承㫖陶谷出诸袖中,遂用之。宣徽使引匡𦙍就庭,北面拜受,已,乃夜升殿,服兖冕,即皇帝位。奉周主为郑王,符太后,周世宗纳符彦卿之女为后,后殂,复纳其妹,即太后也。为周太后,迁之西宫,大赦,改元。以所领归徳军在宋州,国因号宋,遣使遍告郡国藩镇,加官进爵有差。未几,镇州报北汉兵引还,华山处士陈抟闻宋主代周,曰天下自此定矣。宋赠周韩通为中书令。

宋主赠通以旌其忠,仍诏以礼𦵏之。欲加王彦升擅杀之罪,群臣以建国之始,乞贳之,宋主犹怒,故终身不得节钺。

宋论翊戴功加石守信等官爵,石守信髙懐徳字藏用,行周子、张令铎、隶州厌次人。王审琦、张光翰、赵彦徽并领节镇,馀领军者并进爵。时慕容延钊握重兵屯真定,韩令坤引兵巡北邉,宋主遣使谕意,许以便宜従事,两人皆听命,乃加延钊殿前都□检,令坤亦加侍卫都指挥使,后延钊、令坤皆出为节度使,自是殿前都㸃检,遂不复除受。

宋遣使分赈诸州。

宋主以其弟光义即匡义为殿前都虞侯,赵普为枢宻直学士。

宋立太庙,追帝其祖考。

宋主従兵部尚书张昭、判太常寺窦仪,议立四亲庙,尊髙祖能为僖祖文献皇帝,曾祖珽为顺祖惠元皇帝,祖敬为翼祖简恭皇帝,妣皆为皇后,考𢎞殷为宣祖昭武皇帝。定制,岁以四孟月及季冬凡五享,朔望荐食、荐新。三年一祫,以孟冬。五年一禘,以孟夏。

宋主视学。

诏増葺祠宇,塑绘先圣先贤像,自为赞书,于孔颜座端,令大臣分撰馀赞,屡临幸焉。尝谓侍臣曰:「朕欲尽令武臣读书,知为治之道」。于是臣庶始贵文学。二月,宋主尊其母杜氏定州安喜人为皇太后,后治家,严而有法,陈桥之变,后闻之曰:吾儿素有大志,今果然矣。及尊为皇太后,宋主拜于殿上,群臣称贺,后愀然不乐,左右进曰:臣闻母以子贵,今子为天子,胡为不乐?后曰:吾闻为君难,天子置身兆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则此位可尊,茍或失驭,求为匹夫不可得,是吾所以忧也。宋主再拜曰:「谨受教」。既而后有疾,宋主侍药饵,不离左右,及疾亟,召赵普入受遗命,且问宋主曰:「汝知所以得天下乎?宋主曰:「皆祖考及太后之馀庆也」。后曰:「不然,正由柴氏使㓜儿主天下尔,若周有长君,汝安得至此?汝百岁后当传位光义,光义传光羙,字文化,宋主弟。光羙传徳昭。字日新,宋主弟二子。夫四海之广,能立长君,社稷之福也」。宋主泣曰:「敢不受教」。后顾谓普曰:「尔同记吾言,不可违也」。普即榻前为誓书于纸尾署曰:「臣普记藏之金匮,命谨宻宫人掌之」,遂殂。事在次年六月。

宋以范质、王溥、魏仁浦、同平章事吴廷祚字庆之,太原人为枢宻使,加同中书门下三品廷祚父名璋,避平章,特加同三品,仍为枢宻使。旧制,宰臣上殿,命坐而议大政,其进拟差除,但入执状,画可降出奉行而已。质等自以周朝旧臣,稍存形迹,且惮宋主英,睿乃请用札子面取㫖退,各疏其事,同列书字以志,宋主従之,坐论之礼遂废。

三月,唐、吴、越遣使如宋。

贺,即位也。

夏四月,周昭义节度使李筠起兵㑹北汉伐宋,宋遣兵击之。

宋遣使加筠中书令,使者至潞州,筠延使者置酒,既而取周太祖画像悬于壁,涕泣不已,北汉主钧闻之,乃以蜡书结筠同举兵,筠长子守节字得臣泣谏筠,不听,遂起兵,令幕府为檄,数宋主罪,执监军周光逊等送于北汉,以求济师,又遣人杀泽州刺史张福,据其城,従事,闾邱仲卿说筠曰:公孤军举事,其势甚危,虽倚河东之援,恐亦不得其力,大梁甲兵精鋭,难以争锋,不如西下太行,直扺怀孟塞,虎牢据洛邑,东向而争,天下计之上也。筠不能用北汉主自帅兵赴筠,筠迎谒于太平驿在潞州府长治县西北,言受周太祖恩,不敢爱死。北汉主周世雠不悦其说,因使其宣徽使卢赞监其军,筠见汉兵弱少,而赞又来,监心甚悔,谋多不恊,乃留守节守潞,而自引众南向。北汉主闻赞与筠异,复遣其平章事卫融字明远,青州博兴人,和觧之,宋主遣石守信、髙怀徳、慕容延钊、王全斌分道击筠。五月己亥朔,日食。

宋主自将兵围泽州,六月,克其城,李筠死之。宋主自帅大众讨筠。山路险峻多石,宋主先于马上负数石,将士因争负之,即日平为大道,遂与石守信等㑹,大败筠众于泽州南,杀卢赞。筠走保泽州,宋主列栅围之。六月,宋将马全义帅敢死士数十人攀堞而上,遂入其城,筠赴火死。北汉主惧,引师归。宋获卫融,融请死,宋主怒,以铁挝击其首,流血被面,融呼曰:「臣得死所矣!」宋主曰:「忠臣也」。释之,以为太府。郷进攻潞州,守节降。

秋七月,宋主还。

荆南节度使髙保融卒,弟保朂字省躬嗣。保融迂缓,国事悉委于母弟保朂。及卒,保朂权知军府,请命于宋,宋主授以节度使。

冬十月,周淮南节度使李重进谋起兵拒宋。十一月,宋主自将击之,重进自焚死。

重进与宋主同事周室,分掌兵权,常心惮宋主。宋主立,加重进中书令,移镇青州,重进愈不自安,宋主遣六宅使宋初,武职诸司有六宅正副使。,陈思诲宅让弟赐之铁劵,重进欲治装,随思诲朝汴,左右沮之,犹豫不决。又自以周室懿亲,恐不得全,遂拘思诲,治城缮兵,遣人求援于唐。唐主闻于宋,宋遣石守信、王审𤦺、李处耘、宋偓洛阳人等分道讨之,赵普劝宋主自行。十月,宋主发汴,十一月至广陵,即日㧞之。城将陷,左右欲杀思诲,重进曰:「吾将举族赴火死,杀此何益!」即尽室自焚,思诲亦被害。

唐主遣子朝宋主于扬州。十二月,宋主还汴,宋主令诸军习战舰于迎銮镇,唐主大恐,遣使犒师,且使其子从鉴朝于扬州。唐臣杜著、薛良以罪奔宋,献平南䇿,宋主恶其不忠,斩著配良牙校,遂还汴。宋以窦仪为翰林学士。

宋主尝召仪草制至苑门,仪见宋主岸帻髪布曰帻,岸帻露顶也。跣足赤,足也。而坐,却立不肯进。宋主遽索冠带而后召入,仪曰:「陛下创业垂统,不以礼示天下,恐豪杰闻而觧体」。宋主敛容谢之。自是对近臣未尝不冠带。考宋史窦仪传:建隆元年秋,仪迁工部尚书。会翰林学士王著因酒失贬官,太祖问干范质,以仪代之。而王著传则云:「乾徳元年著直禁中,被酒,夜叩宫门,帝怒,贬著比部员外郎」。两传互异。商辂续纲目以仪传为据,薛应旗通鉴则从著传。今依续纲目纪于是年,而王著酒失事不载。

宋主微行

宋主欲察群情向背,颇为微行,或諌曰:「陛下新得天下,人心未安,今数轻出,万一有不虞其可悔乎?」宋主笑曰:「帝王之兴,自有天命,求之亦不可得,拒之亦不可止。周世宗见诸将方面大耳者皆杀之,我终日侍侧,亦不能害,若应为天下主,谁能图之?」㣲行愈数,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不汝禁也」。

辛,宋建隆二年,是酉岁,凡五国三镇。春正月,宋度民田。周世宗末年,尝命官诣诸州度民田,而使者多不称。至是,宋主谓侍臣曰:「度田盖欲勤恤下民,而民敝愈甚,今当精择其人」。遂分遣常参官诣诸州,寻诏州县课民种植,长史以春秋巡视,著为令。又置义仓,官所取二,税每一石别输一斗贮之,以备凶歉。

二月,宋遣使监输民租。

先是,藩镇率遣亲吏视民租入,㮣量增益,公取馀羡,符彦卿在天䧺军,取民尤悉。宋主闻之,即遣使诸州,分主其事,民始不困。

唐徙都洪州。

宋主既平扬州,唐主景惧甚,乃迁豫章,以太子従,嘉守建康,豫章城邑迫隘,群臣日夜思归,景怒,欲诛赞行者。

夏四月癸巳朔,日食。

秋七月,宋罢其侍卫都指挥使石守信等典禁兵。石守信、王审琦等皆宋主故人,有功典禁卫兵,赵普数以为言,宋主曰「彼等必不吾叛,卿何忧之深邪」普曰「臣亦不忧其叛也。然熟观数人者,皆非统御才,恐不能制伏其下。若军伍间万一有作孽者,彼临时亦不能自由尔」宋主悟,一日,因晚朝与守信等饮,酒酣,屏左右谓曰「朕非卿等不及此,然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为节度使之乐,朕终夕未尝敢安枕卧也」守信等请其故,宋主曰「是不难知,此位谁不欲为守」信等顿首曰「陛下何为出此言。今天命已定,谁复有异心」宋主曰「卿等固然,其如麾下欲富贵,何一旦有以黄袍加汝身,汝虽欲不为,其可得乎」守信等泣谢曰「臣等愚不及此,惟升下哀矜,指示可生之途」宋主曰「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以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尔。卿等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好便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不可动之业,多置歌儿舞女,日夕饮酒相欢,以终天年。朕且与卿等约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守信等皆谢曰「陛下念臣等至此,所谓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称疾乞罢典兵,宋主从之。

宋以李汉超云中人为关南兵马都监。《文献通考》:宋置兵马都监,分掌本路禁旅、屯戍、边防、训练之政令。

汉超在关南,民有讼其强娶己女为妾及贷民钱不偿者,宋主召谓曰:「汝女可适何人?」对曰:「农家尔」。又问:「汉超未至关南时,契丹何如?」对曰:「岁苦侵暴」。曰:「今复尔邪?」对曰:「无也」。宋主曰:「汉超朕之贵臣,汝女为之妾,不犹愈为农妇乎?且使汉超不在关南,汝家尚能保其所有货财邪?」责其人而遣之,宻使谕汉超曰:「亟还其女并所贷,朕姑贳女,勿复为也,不足于用,何不以告朕邪?」汉超感泣,由是益修政理,吏民爱之。

八月,宋袭执武义节度使孙行友。

行友继其兄方简镇易定,逾八年,狼山佛舍妖党事见前益甚,宋主即位,行友不自安,累表乞罢,不许,行友惧,乃缮甲兵,将弃其孥,还据山寨以叛,兵马都监乐继能宻表其事,宋主遣李怀节驰骑㑹镇赵之兵,伪称巡边,直入定州,行友不之觉,既而出诏,令举族归朝,行友仓皇听命,既至,讯之,得实制,削夺其官爵,禁锢私第。

唐主景殂于煜,即从嘉更名。立于金陵。景方议东还,以疾殂于南都。太子煜时留建康,遂即位,遣其户部尚书冯谧即冯延鲁更名。奉父遗表于宋,愿追尊帝号。宋主许之。煜聪悟好学,善属文,工书画,明音律。

女真注见前,入贡于宋。

女真部人在南者系籍于辽,号熟女真,在北者不𨽻辽籍,号生女真。至是,以马入贡于宋。宋主诏蠲登州沙门岛,在豋州府蓬莱县西北海中,齐乘有五岛,相聫属海市,现㓕多在其上。居民租赋,令専治舟船渡其所贡马。

冬十一月,沙州入贡于宋𤓰沙。自后唐同光初,曹义金遣使间道通贡,事具前。其后义金卒,《五代史义》:金于晋天福五年卒。其子元忠、元深等亦皆遣使中国,五代史:天福七年,沙州曹元忠、𤓰州曹元深皆遣使来。周世宗时,以元忠为归义军节度使,元深为𤓰州团练使。至是,入贡于宋。宋史外国传:沙州,唐大中五年置归义军,以张义□为节度使。至朱梁时,张氏,□州人,推长史曹义金为帅。义金卒,子元忠嗣。啇辂《续纲目、薛应旗通鉴皆因之。考司马氏通鉴》,唐咸通十三年张义潮卒,沙州长史曹义金自领军府,诏以义金为节度使。又考欧阳修《五代史》,沙州,梁开平中有节度使张奉,自号金山白衣天子。至唐庄宗时回鹘来朝,沙州留后曹义金遣使附以来。二书所载,与宋史互有不同,司马氏考据详核,当必无误,今依《通鉴》兼节采欧史改辑。壬宋建隆三年,唐后主煜戍元年,是岁凡五国三镇。春三月,宋广东京城,宋主既广汴城,且命有司画洛阳宫殿,按图修之,以重贇磁州武安人董其后。营缮既毕,宋主坐寝殿,令洞开诸门,皆端直轩豁,无有壅蔽,谓左右曰:「此如我心,若有邪曲,人皆见之矣」。

二月,宋初,诏常叅官转对,每五日内殿起居,百官以次转对,指陈时政得失,事闗急切者,许非时上章。

宋令诸州大辟,不得专夹,宋主谓宰臣曰:「五代诸候䟦扈,有枉法杀人者,朝廷置而不问,人命至重,姑息藩镇,当如是邪?自今诸州决大辟,録案问奏,付刑部详复之」。

夏四月,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卒。从效卒,子绍鎡典留务,㑹吴越聘使至绍鎡,夜召与燕统军使陈洪进诬绍鎡谋附吴越,执送建康,推副使张汉思为留后,而自为副使。既而洪进幽汉,思而代之。汉思年老,不能治军务,事皆决于洪进,汉思诸子颇不平,欲害洪进,谋泄不果,由是更相为备。一日,汉思方坐内斋,洪进径入府中,鎻其户而求印,汉思惶惧,即于阿阁出印与之,洪进遂自称留后,迁汉思于别舍,以兵守之。

宋以赵赞即赵匡赞避东主名改为彰武后唐改延州为彰武军节度使赞至延州,前后分置歩骑,使绵绵不絶,林莾之际,逺见旌旗,所部羌浑来迎,莫测其数,相视夺气,莫不畏服宋主尝注意于谋帅,命赞屯延州,姚内斌守庆州、董遵诲守环州、王彦升守原州、冯继业镇灵武,以备西夏。李汉超屯闗南、马仁瑀守瀛州、韩令坤镇常山、贺惟忠守易州、何继均领棣州,以拒北敌,又以郭进控西山,武守琪戍晋州、李谦溥守隰州、李继勲镇邵义,以御太原,其家族在京师者,抚之甚厚,郡中管𣙜之利悉与之,恣其图回贸易,免所过征税,令召募骁勇以为爪牙,凡军中事,许从便宜,每来朝,必召对命坐,赐以饮食,锡赉殊异,由是边臣皆富于财,得以飬募死力,使为间谍,洞知蕃情,每入冦必预为之备,多致克㨗,自此累年无西北之虞,得以尽力东南取荆、湖、川、广、吴楚之地。 董遵诲,范阳人。冯继业,字嗣宗,晖之子。马仁瑀,夏津人。贺惟忠,忻州定襄人。何继筠,字化龙,福进之子。郭进,博野人,李继勲,大名元城人。

冬十月,宋以赵普为枢宻使,吴廷祚罢,以普代之。宋主尝谓普曰:「天下自唐季以来,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八姓,鬬战不息,生民涂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为国家长久计,其道如何?」普对曰「此无他,方镇大重,君弱臣强而已。今欲治之,宜稍夺其权,制其钱榖,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语未毕,宋主曰「卿勿复言,吾已谕矣」。

宋主匡𦙍迁郑王宗训于房州。武平节度使周行逢卒,子保权嗣。时年十一岁。十一月,荆南节度使髙保朂卒,兄子继冲字成和,保融子嗣。十二月,湖南将张文表袭潭州,据之。

初,周行逢病,亟召将校属其子保权曰:「吾部内凶狠者,诛之略尽,惟张文表在耳。我死,文表必乱,当以杨师璠讨之。如其不能,则自归于朝廷」。及保权嗣位,文表闻之,怒曰:「我与行逢俱起微贱,立功名,今日安能北面事小儿乎」遂袭潭州,杀留后廖简,据其城,又将取朗州以灭周氏。保权遣杨师璠击之,且求援于宋,蜀铸铁钱。

蜀以用度不足,始铸铁钱,禁境内用铁,凡器用须铁为之者,置场𣙜之,以专其利,又遣使遍督诸路累年逋负租税龙游隋置今日乐山为四川,嘉定府治。令田淳成都人上疏言扰民犯天意,聚财损君道。语甚切直,蜀主不能用。淳好谈治乱,屡陈朝政阙失,尝言王昭远、伊审徵、韩保正不可当大任,或劝以逊词取责,仕淳曰:「大丈夫岂能附狗鼠求进哉!子韩保正,字永吉,潞州长 人。

南汉诛其内侍监许彦真,以李托为内太监。彦真既谗杀锺允章,威权与龚澄枢等。澄枢忿彦真恣横,使人告其谋反,下狱族诛。南汉主以李托为内太监、六军观军容使。初,南汉主纳托长女为贵妃,次女为美人,至是,诏邦政皆禀托而后行。

癸宋乾徳元年,是岁凡五亥,国一镇,荆南、湖南亡。春正月,宋主以文臣知州事,五代诸候强盛,朝廷不能制,每移镇受代,先命近臣谕㫖,且发兵备之,尚有不奉诏者。宋初,异姓王及𢃄相印者不下数十人,宋主用赵普谋,渐削其权,或因其卒,或因迁徙致仕,或因遥领他职,皆以文臣代之。宋遣慕容延钊、李处耘假道荆南讨张文表,二月,周保权执文表,诛之。处耘袭江陵,高继冲以荆南降,荆南自高继冲至继冲,凡五主,合五十七年。

初,宋卢懐忠瀛州河间人使荆南还,言江陵南迩长沙,东距建康,西迫巴蜀,北奉朝廷,其势日不暇给,取之易也。及周保权使至,宋主谓范质等曰:「江陵四分五裂之国,今假道出师,因而下之,蔑不济矣」。乃命慕容延钊为都部署,枢宻副使李处耘为都监,率十州兵,假道荆南讨文表,未至,杨师璠已破文表,枭首朗陵市。处耘至襄州,遣丁徳裕洺州临洺人,谕继冲以假道之意,孙光宪因言于继冲曰:「中国自周世宗时,已有混一天下之志,今宋主规模宏逺,不若早以疆土归之,则可免祸,公亦不失富贵矣!」继冲乃遣其叔父保寅,奉牛酒犒师于荆门,且觇强弱。是夕,延钊召保寅宴饮帐中,处耘宻遣轻骑数千,倍道而进,继冲遽闻宋师奄至,即惶怖出迎,处耘揖继冲,令待延钊,而率亲军先入城,继冲大惧,因尽籍兵境内三州十七县,遣容将王昭济奉表纳于宋,宋主受之,以王仁赡唐州方城人为荆南都巡检使,文献通考:宋制:沿邉溪峒有都巡检,其归、峡、荆门等处跨连数郡,特置都巡检使以增重之。授继冲荆南节度使如故,寻改武寕注见前节度使。

宋慕容延钊进克潭州,周保权遣兵逆战,败走,延钊遂入朗,执保权以归。

延钊进克潭州,将趋朗州,保权牙将张从富等以为文表已诛而宋师继进不止,惧为所袭,相与拒守。延钊至,从富等以兵逆战于澧江,出沣州安福县径州南,下流入洞庭湖,九江之一也。宋师败之,延钊因长驱而进,遂克其城,执从富,杀之。其大将汪端劫、保权及家属亡匿江南岸僧寺中。李处耘追田守奇,帅师渡江,获之以归。宋主释其罪,以为右千牛卫上将军。汪端犹拥众寇掠,宋师击杀之,湖南悉平。得州十四、监一、县六十六。宋主以户部侍郎吕馀度权知潭州。 吕馀庆,琦之子。

宋天雄节度使符彦卿入朝,宋主欲使彦卿典兵,赵普屡諌不听,宣已出,复懐入,从容言之,宋主曰:「朕待彦卿厚,岂忍相负邪?」书曰:「陛下何以能负周世宗?」宋主黙然,事遂寝。

夏四月,宋初置诸州通判,宋史职官志》:通判掌倅貮郡政以郎官以上充。诏设通判于诸州,凡军民之政,皆统治之,事得专达,与长吏均礼。大州或置二员。又令节镇所领支郡,皆直𨽻京师,得自奏事,不属诸藩。于是节度使之权始轻,用赵普之言也。

宋行应天厯。

王朴钦天厯推验稍疏,司天少监王处讷制新厯,上之。宋主自为序,赐名《应天》,颁行之。

宋初,以常参官知县事。

符彦卿久镇大名,专恣不法,属邑颇不治,乃特选常参官强干者往莅之,遂著为令。

秋七月,宋主幸武成王庙,毁白起象。宋主厯观武成王庙两庑指白起曰「起杀已降,不武之甚,岂宜受享」命去之。

八月,宋侵北汉,取乐平,辽救之不及。宋将王全斌攻取北汉乐平,诏以为平晋军。宋杀其殿前都虞侯张琼。

初,宋主为周将琼𨽻帐下,尝以身蔽宋主,中弩矢,死而复苏。淝桥之役事具前。及宋主即位,擢典禁兵,为殿前都虞侯。时军校史圭、石汉卿以数言外事得幸于宋主,琼轻侮之,二人因谮琼养部曲擅威福,宋主召琼面讯之,不伏。宋主怒,令击之,汉卿即奋铁挝击其首,血流气絶,乃曵出下吏。琼自知不免,解所系𢃄以遗母,即自杀。宋主旋闻琼家无馀财,甚悔责汉卿,厚恤其家。

九月,北汉以辽兵攻宋平晋军,宋将郭进救却之。初,进从征泽潞,迁洺州防御使,充山西巡检,御下严毅,宋主遣戍卒,必谕之曰:「汝辈谨奉法,我犹货汝,郭进杀汝矣!」尝有军校自西山诣汴,诬讼进不法事,宋主诘知其情,送进令杀之,㑹北汉来攻,进语其人曰:「汝敢论我,信有胆气,今贳汝罪,汝能掩杀敌兵,当即荐汝,如败,可自投河东」。其人踊跃赴战,大致克㨗,进即以闻,乞还其职,宋主从之。

冬十月,北汉以郭无为字无不,为青州千乘人。同平章事。北汉主自败于潞州,日惧宋师之至,以赵文度蓟州人为相,又召抱腹山在太原人郭无为及五台山、在代州五台县东北,寰宇记山,五峦巍然,故名。僧继顒刘守光子为浮屠。参预国事。未几,文度无为,议论不恊,北汉主出文度守汾州,而无为独相机事,悉以委之。

十二月,宋黜郑起、杨徽之字仲猷,建州浦城人。为县令。初,殿中侍御史郑起在周,见宋主握禁兵,有人望,乃贻书范质,极言其事。右拾遗杨徽之亦尝言于世宗,以宋主不宜典禁兵,宋主衔之。至是,左迁起为西河令,徽之为天长令。

溪州注见前。蛮附于宋。

北江酉阳,江之别源也,在今永顺府保靖县北,亦曰北河蛮酋最大者曰彭氏,本江西吉水人。世有溪州,州有三,曰上、中、下溪,上溪废州在今永顺府龙山县。中溪废州亦在龙山县下。溪州故城在永顺府永顺县,彭氏所治也。又有龙赐、忠顺、保静、感化、天赐、永顺六州及懿安逺、新给、富来、宁南顺高十一州,地俱在今永顺府境。至是,其酋彭允林以地附宋。于是各州悉置刺史,而以下溪州刺史兼都誓主以统之,谓之誓下州。

甲,宋乾徳二年,是子岁,凡五国一镇。春正月,宋范质、王溥、魏仁浦罢,以赵普同平章事。

普既相,以天下为已任,宋主倚任之,事无大小悉咨决焉,宋主数微行过功臣家,普每退朝,不敢去衣冠,一日大雪,向夜普意宋主不出,久之,闻叩门声,普亟出宋主立风雪中,普惶恐迎拜,宋主曰:「已约光义矣!」已而光义至,设重裀地坐堂中,炽炭烧肉,普妻行酒炙,宋主以嫂呼之,因与普计下太原,普曰:「太原当西北二面,太原既下,则我独当之,不如姑俟削平诸国,则弹丸黒子之地,将安逃乎?」宋主曰:「吾意正如此,特试卿耳!」宋主又尝以幽燕地图示普问进取之䇿,普曰:「图必出曹翰」。宋主曰:「然」。因曰:「翰可取否?」普曰:「翰可取,孰可守?」宋主曰:「以翰守之」。普曰:翰死孰可代?」宋主黙然良久,曰:「卿可谓深虞矣」。普尝荐某人为某官,宋主不许,明日复奏,亦不许,明日又奏,宋主大怒,裂碎奏牍掷地,普颜色不变,跪而拾之以归,他日补缀旧牍,复奏如初,宋主乃悟,卒用其人。又有群臣当迁官,宋主素恶其人,不与,普坚以为请,宋主怒曰:朕固不与迁,卿若之何?」普曰:「刑赏,天下之刑赏,陛下岂得以喜怒专之!」宋主怒甚,起,普亦随之。宋主入宫门,久之不去,竟得俞允。其刚毅果断类如此。然多忌刻,屡以微时所不足者为言,宋主曰:「若尘埃中可识天子宰相,则人皆物色之矣」。自是不敢复言。能范质罢相,未几卒。宋主弟光义尝称质曰:「宰辅中 ,循规矩,慎名器,持廉节,无出质右者,但欠世宗一死为可惜耳」。

二月,宋昭义节度使李继勲侵北汉辽州,克之,继勲屡败北汉兵,至是,宋主遣曹彬㑹继勲合兵入北汉境,攻其邉邑及辽、石州,继勲大败北汉兵于辽城下,北汉辽州刺史杜延韬危蹙,籍部下兵三千人降于继勲,辽以六万骑来援,又击走之,已而辽州复为北汉所取。宋以陈洪进为平海节度使。

先是,洪进既幽张汉,思遣使请命于唐,复遣牙将魏仁济奉表如宋,且请制命,至是,宋主诏谕唐主,改清源为平海军,授洪进节度使。洪进岁贡多厚敛于民,二州甚苦之。夏四月,宋以薛居正字子平,浚仪人。吕馀庆参知政事。参知政事设官自此始。职官志,秩正二品。

宋主以赵普独相,欲置副而难其名称,问翰林承旨陶谷曰:「下宰相一等有何官?」对曰:「唐有参知政事」。唐参知政事之名,始于刘洎,说具前。乃以枢宻直学士薛居正、兵部侍郎吕馀庆并以本官参知政事,不押班宣制,知印不预奏事,不升政事堂,止令就宣徽使㕔上事,殿廷别设砖位,敕尾署衔降宰相,月俸杂给半之,未欲与普齐也。

宋以秦再雄辰州猺人为辰州刺史。初,隋置辰州,沅陵郡,今辰州府是。唐复置锦州,卢阳郡故城,在今沅州府麻阳县。溪州及巫叙州潭阳郡,贞观中曰巫州,大厯初改叙州。皆西南溪峒诸蛮地也。唐末,蛮酋分据之,各保险阻以自固,时出寇钞。宋既平湖南,择蛮人为其党所服者,得秦再雄,武健有奇略。宋主召至汴,察其可任,擢为刺史,使自辟吏,予以租赋。再雄感恩,誓以死报,至州日,训土兵三千人,皆能被甲渡水,厯山飞堑,捷如猿猱,又选亲校二十人,分使诸蛮,以传朝廷懐徕之意,莫不从风而靡,各得降表以闻,自是荆湘无复边患。

六月,宋主以其子徳昭为贵州防御使。故事,皇子出合即封王,宋主以徳昭未冠,特杀其礼。秋七月,宋颁刑统。

判大理寺窦仪所重定也。八月,宋置𣙜货务,朝野杂记:宋制有四提辖官𣙜货务,其一也。掌鹾茗番矾钞引之政令。置于京师及沿江,令商旅入金帛,京师执引诣沿江给茶,后觧塩,觧池塩也。亦𣙜之。

九月,宋攻南汉郴州,克之。宋潘羙、尹从珂秦州天水人帅兵攻南汉郴州,克之,得南汉内侍秦延业。宋主访其国政,延业具言其主作烧煮、剥剔、刀山、剑树之刑,或令罪人闘虎抵象,又赋敛繁重,邕民入城者人输一钱,琼州斗米税四五钱,置媚川都,在今广州府新安县南,凡𨽻三千人定其课,令入海探珠,所居宫殿,以珠、玳瑁饰之,内官陈延受作诸淫巧,日费数万金,宫城左右离宫数十,游幸常至月馀,或旬日,以豪民为课户,供宴犒之费,宋主惊骇曰:「吾当救此一方,民时方谋下蜀,未遑也」。初,南汉内常侍邓廷瓒言于南汉主曰:「汉承唐乱,居此五十馀年,幸中国多故,干戈不及,而汉益骄于无事,今兵不识旗鼓,而人主不知存亡。夫天下乱久矣,乱久必治,请饬兵备。且遣使通好于宋,南汉主懵然莫以为虑。及宋克郴州,始惧,以廷琄为招讨使,屯洸口南。洸口在韶州府英徳县西, 始兴大江之北,今有镇。

冬十一月,蜀约北汉侵宋,宋遣忠武节度使王全斌等伐之。

蜀山南节度判官张廷伟说知枢宻院事王昭远曰:「公素无勲弃,一旦位至枢近,不自建立大功,何以塞时论?莫若通好并门,令发兵南下,我自黄花、子午谷注见前。出兵应之,使中原表里受敌,则关右之地可抚而有」。昭远然其言,劝蜀主遣赵彦韬兴州顺政人等以蜡书间行,约北汉济河同举兵。彦韬至汴,潜取其书以献宋主宋主久欲伐蜀而无词,及得书,笑曰:「西讨有名矣」。乃命王全斌为西川行营都部署。刘光义即刘廷让,范阳人,守文之孙。考宋史本纪,太祖伐蜀有刘光义,太宗拒辽,有刘廷譲。又考列传,刘廷让字光,又所载伐蜀拒辽事,与本纪同。盖廷让本名光义,后避太宗讳,更名因,即以原名为字而改义从乂,史特未之详耳。薛应旗以光义、廷让为两人,殊失考□。崔彦进大名人副之。王仁赡、曹彬为都监,将步骑六万,分道伐蜀,且命为蜀主治第于汴水之涯,凡五百馀间,供帐什物备具,召全斌谓曰:「凡克城寨,只籍其器甲、刍粮,悉以财帛分给将士,吾所欲得者,其土地耳。全斌及彦进等由鳯州进,廷让及彬等由归州进,蜀主闻有宋师,以王昭逺为都统,赵崇韬为都监,韩保正为招讨使,李进之副帅兵拒宋,命左仆射李昊饯于郊,招逺酒酣,攘臂言曰:吾此行非止克敌,取中原如反掌耳」。手执铁如意,指挥军事,自方诸葛亮。 ,赵崇韬廷隐子。

十二月,宋王全斌入蜀兴州,唐置,即武兴,注见前。擒其招讨使韩保正,蜀兵大溃。

全斌等克万仞、燕子二砦,俱在汉中府略阳县,遂取兴州。先锋将史进徳与保正李进等战于三泉砦,注见前。败之,擒保正及进等,蜀人退保大漫天砦。在保宁府广元县东北,有大、小二岭,皆极高峻,蜀置砦于此。崔彦进、张万友与康延泽福之子分三道击之,蜀人悉其精鋭,逆战,大败而溃。王昭逺等复引兵迎敌,三战皆败。昭远渡桔栢江,注见前。焚梁,退保剑门。

宋将刘光义、曹彬克蜀䕫州、蜀宁江制置使高彦俦太原人死之。

初,䕫州有鏁江为浮梁,上设敌棚三重,夹江列礟具,光义等行,宋主示以地图,指鏁江曰:「我军溯流至此,慎勿以舟师争胜,当先以歩骑陆行袭击之。俟其势郄,即以战擢夹攻,取之必矣」。及师至,䕫距鏁江三十里,舍舟步进,先夺浮梁后,牵舟而上,彦俦谓监军武守谦曰:「北军涉逺而来,利在速战,不如坚壁以待之」。守谦不从,独领麾下与光义骑将张廷翰泽州陵川人战,败走,廷翰乘胜登城,彦俦力战不胜,身被十馀创,左右皆散。彦俦奔归府第,整衣冠,望西北再拜,纵火自焚死。后数日,光义见其骨于灰烬中,以礼𦵏之,已而光义及彬克蜀万、施、开、忠等州,峡中郡县悉定。时诸将所过多屠戮,独彬禁止之,故峡路兵始终秋毫无犯。宋命判太常寺和岘字晦仁,凝之子。定雅乐。

宋主以雅乐声高,近于哀思,不合中和,诏岘改定,以王朴律准较。洛阳司天台影表石尺,制律吕,音始和畅。

唐主募人为僧。

唐主酷信浮屠法,出禁中金钱,募人为僧,时都下僧及万人,皆仰给县官,唐主退朝,与后服僧衣,诵佛书,拜跪,手足成赘,僧有罪,命礼佛而释之,宋主闻其惑,乃选少年有口辩者南渡见唐主,论性命之说,唐主信重,谓之「一佛出世」,由是不复以治国、守边为事。乙宋乾徳三年,是歳宋丑灭蜀,凡四国一镇。春正月,宋王全斌攻蜀剑门,克之,获其都统王昭逺。

全斌进次益光今保寜府昭化县,本刘宋益昌,后唐曰益光,宋开寳后改名得降卒,言益光江东越大山数重,有狭径,名来苏,注见前。蜀人于江西置砦,对岸可渡,自此出剑门南二十里至青疆亦曰清□店,在剑州东北与官道合,若行此路,则剑门不足恃也。乃分兵趋来苏,而自帅大众前进,跨江为浮梁以济,蜀人见之,弃寨而遁,遂进次青疆。王昭逺闻之,留其偏将守剑门,自引众退屯汉源坡在剑州东,以待全。斌未至汉源,剑门已破,昭逺股栗失次,赵崇韬布陈出战,昭逺㨿胡床不能起,全斌进击,大破之,斩首万馀级,昭逺走投东川,匿仓舍下,悲嗟流涕,目尽肿,俄而宋追骑至,与宗韬俱被执。

蜀太子元哲字遵圣将兵御宋,至绵州,遁还。王全斌进次魏城,西魏县,今为驿,在绵州东北。蜀主昶降。后蜀自孟知祥至昶凡二世,合三十二年。蜀主闻昭逺败,大惧,出金帛募兵,令太子元哲统之,李廷圭、张惠安等为之副,趋剑门以御宋师。元哲素不习武,廷圭、惠安皆庸懦无识。元哲离成都,但携姫妾乐器及伶人数十辈,晨夜嬉戏,不恤军政。至绵州,闻已失剑门,遂遁还东川,所过焚庐舍仓廪而去。蜀主皇骇,问计于左右,有老将石斌对曰:「宋师逺来,势不能久,请聚兵固守以老之」。蜀主曰:「吾父子以丰衣美食飬士四十年,及遇敌,不能为我东向发一矢,今若固垒,何人为我效命!」已而全斌进次魏城,蜀主命李昊草表诣全斌请降,全斌受之,遂入成都,刘光义等亦引兵来㑹。前蜀之亡也,降表亦昊为之,蜀人夜书其门曰:「世修降表李家」。宋师自发汴至受降,凡六十六日,得州四十五,县百九十八。宋主以吕馀庆知成都府,初,全斌之伐蜀也,属汴梁大雪,宋主设毡帷于讲武殿,衣紫貂裘,㡌以视事,忽谓左右曰:「我被服如此,体尚觉寒,念西征将士衔冒霜雪,何以堪处!」即觧裘帽,遣中使驰赐全斌,仍谕诸将曰:「不能徧及也」。全斌拜赐感泣,所向有功。

三月,宋两川军乱。

王全斌等在蜀,昼夜宴饮,不恤军务,纵部下掠子女,夺财物,蜀人苦之。曹彬屡请旋师,全斌等不从。既而宋主诏发蜀兵赴汴,并优给装钱,全斌等擅减其数,蜀兵愤怨,行至绵州,遂作乱,劫属邑,众至十馀万,自号兴国军,获蜀文州刺史全师雄成都人,推以为帅,称兴蜀大王。两川郡县崔彦进、高彦晖等为师雄所败,彦晖战死,全斌退保成都,师雄势益张。宋主闻之,命客省使宋史职官志:使为武臣崇秩,掌四方进奉及四夷朝贡宾礼之事。丁徳裕领兵往讨之,以康延泽为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时师雄屯新繁,汉县今属成都府。刘光义、曹彬进击,大破之,全斌等复败之于灌口。今成都府灌县,宋以前为灌口镇,以灌口山名。师雄走死。其党据铜山,注见前。推谢行本为主,延泽旋㧞之,徳裕等分道招辑,蜀人始定。

宋初,置诸路转运使。

自唐天寳以来,藩镇屯重兵,租税所入,皆以自赡,名曰「留使、留州」,其上供者甚少。五代藩镇益强,率令部曲主埸,务厚敛以入,已而输贡有数。宋主素知其弊,赵普乞命诸州度支经费外,凡金帛悉送汴都,无得占留。每藩镇帅缺,即令文臣权知所在场务。凡一路之财,置转运使掌之,虽节度、防御、团练、观察诸使及刺史,皆不预佥书金榖之籍,于是财利尽归于上矣。夏六月,宋赐孟昶爵㤗国公,寻卒。

蜀主昶举族及官属至汴,率子弟素服待罪阙下,宋主御崇元殿,备礼见之,赐赉甚厚。拜昶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封秦国公,子元哲为㤗宁军。《五代史职方考》:后梁以兖州为泰宁军。节度使、从臣亲属授官有差。昶寻卒,宋主废朝五日,追封楚王。昶母李氏,本唐庄宗宫妾也,至汴,宋主命肩舆入宫,谓之曰:「国母善自爱,无戚戚懐乡土,异日当送母归」。李氏曰:「妾本太原人,倘得归,老并土,妾之愿也」。时宋主有北征意,闻其言喜,及昶卒,不肯哭,以酒酹于地曰:「汝不死社稷,贪生以至今日,吾所以忍死者,以汝在尔。今汝既死,吾何用生为!不食数日,亦死,宋主闻而伤之。宋主尝见昶寳装溺器,命撞碎之,曰:「以七寳餙,此当以何器贮食,所为如是,不亡何待!」

南汉主杀其招讨使邓廷琄,廷琄屯洸口以待宋师,招辑亡叛,训士卒,修战备,国人頼以少安,有投匿名书谮廷琄将图不轨,南汉主信之,遣使赐廷琄死。士卒排军门见使者,诉廷琄无反状,请加考验,弗许,乃相与立庙洸口祀之。

秋八月,宋选诸道兵入补禁卫。

先是,宋主诏殿前、侍卫二司,各阅所掌兵,拣其骁勇者,升为上军,至是,命诸州长吏择本道兵骁勇者送都下,以补禁旅之阙,又选强壮卒定为兵様,分送诸道召募教习,俟其精练,即送阙下,复立更戌法,分遣禁旅戍守邉城,使往来道路,以习勤苦、均劳佚,自是将不得专其兵,而士卒不至于骄惰,赵普之谋也。宋置封桩库。

宋主平荆湖、西蜀,收其金帛,别为内库储之,号「封桩」,凡岁终用度之馀,皆入之,以为军旅饥馑之备。宋主尝谕近臣曰:「石晋割幽、燕以赂契丹,使一方独限外境,朕甚悯之,欲俟斯库所畜满三百万,遣使谋于彼,倘肯以地归于我,则以此酬之。不然,朕当㪚滞财募勇士,以图攻取也」。寻又凿大池于京城南,号讲武池,选精卒习战池中,宋主尝临观之。

丙,宋乾徳四年,是寅岁,凡四国一镇。夏五月,宋罢羡馀赏格。初,三司请诸场院主吏有羡馀粟及万石、刍五万束以上者,赏知光化军。宋置,今为县,属襄阳府。张全操上言:「此茍非倍取民租,私减军食,何以致之?」乃诏:「自今勿复施行」。

闰月,宋求遗书。

冬十一月,宋窦仪卒。

仪学问优博,风度峻整,及卒,宋主深惜其未大用云。初,宋主将改元,谕宰相曰:「年号须择前代所未有者」。及蜀平蜀,宫人入内,宋主见其镜背有识乾徳四年铸者,召仪问之,仪对曰:「此必蜀物,蜀主王衍尝有此号」。宋主大悦曰:「宰相须用读书人」。由是益重儒者。每对大臣言,欲用仪为相,赵普忌其刚直,陶谷等又相与排之,遂中辍。

丁宋乾徳五年,是卯岁,凡四国一镇。春正月,宋王全斌等以罪征还,贬官有差。以曹彬为宣徽南院使。

宋主自闻蜀兵之乱,凡使者至,各令陈王全斌等不法事,因尽得其状,乃皆征还,以其初立功,不欲属吏,但令中书问状。全斌等具伏黩货杀降之罪,于是全斌及崔彦进、王仁赡皆责降,曹彬、刘光义以功进爵,复召吕馀庆参知政事。仁赡等厯诋诸将,兾以自免,独曰:「清廉畏慎,不负陛下者曹彬一人尔。彬之还也,槖中惟图书、衣衾又能戢下,于是赏特优。曹彬入谢曰:诸将获罪,臣不敢奉诏」。宋主曰:「卿有荗功,又不矜伐惩,劝国之常典,可无逊」。

二月,宋以沈义伦字顺仪,太康人,后避太宗讳,止名伦。为枢宻副使。义伦为四川转运使,随军入蜀,宋史职官志:王师征讨,则置随军转运使,事毕即停。独居佛寺,饮蔬食,有以珍异献者皆却之。及归,箧中惟书数卷而已。宋主尝问曹彬以官吏善否,彬曰:「臣止监军旅,至于采察官吏,非所职也」。固问之,曰:「义伦可用」。宋主嘉之,故有是命。

宋罢其殿前都指挥使韩重贇,时有谮重贇私取亲兵为腹心者,宋主怒,欲诛之,赵普谏曰:「若重贇以䜛诛,人人惧罪,谁敢为陛下将者!」宋主乃止,出重贇为彰徳节度使。

三月,五星聚奎。宋史天文志:五星如聫珠聚于奎,当鲁分从镇星晨见东方。周显徳中,窦俨与卢多逊河内人,亿之子。杨徽之同为谏官。俨善歩星厯,尝谓徽之等曰:「丁卯岁,五星聚奎,自此天下当太平」。二拾遗见之,俨不与也,卒如其言。夏六月戊午朔,日食。

秋九月,定难节度使李彛兴即彛殷卒,子克睿嗣。戊,宋开寳元年,北汉主继元广辰运元年。是岁,凡四国一镇。春二月,宋主立宋氏邠州人为后。

宋主元配贺氏,开封人,早卒。建隆初,册继室王氏邠州新平人为后,乾徳元年殂,至是立宋氏为后。后,左卫上将军偓之女也。

三月,宋覆试贡士。

知贡举王佑字景叔,大名莘人,续编作王裕今衣宋元通鉴。上进士合格者十八人,陶谷于邴名在第六,宋主谓左右曰:「闻榖不能训子,邴安得第?」遽命中书覆试,而邴复登第。因下诏曰:「造士之选,非树私恩,世禄之家,宜敦素业。如闻党与,颇容窃吹,文衡公器,岂宜私滥!自今举人,凡关食禄之家,悉委中书覆试」。

夏五月,唐以韩熙载为中书侍郎。熙载显徳中入朝归国,唐主景问中国大臣,熙载曰:「赵㸃检顾视非常,不可测也」。宋主受禅,景益重之,欲以为相,以帷簿不修而止,至是,拜中书侍郎。

六月,宋以董遵诲为通逺军后周置,今庆阳府环县是,使遵诲父宗本仕汉,为随州刺史,宋主微时往依焉。遵诲,冯藉父势,尝侮之,一日,谓宋主曰:「每见城上有紫云如盖,又梦登髙台,遇黒蛇约长百馀尺,俄化龙飞,腾东北去,雷电随之,是何祥也?」宋主皆不对,他日论兵,遵诲理屈,拂衣走,宋主乃辞宗本去,及即位,遵诲被召,伏地请死,宋主谕之曰:「卿尚记曩日黒蛇紫云之事乎?」遵诲再拜呼万岁,俄而部下卒诉其不法十馀事,遵诲皇恐待罪,宋主曰:「朕方赦过赏功,岂念旧恶邪?」遵诲母在幽州,患难暌离,宋主厚赏邉民,购得之,仍加优赐,至是,以夏州近邉,授通远军使。遵诲至镇,召诸族酋长,谕以朝廷威徳,众皆感悦,后数月,复来扰邉,遵诲卒兵深入其境,俘斩甚众,获羊马数万,夷落以定。

秋七月,北汉主钧殂,养于继恩立。初,世祖刘旻庙号女,适薛钊,生继恩。再适何氏,生继元,二子俱㓜孤。世祖以钧无子,命飬为子。钧尝谓郭无为曰:「继恩巽软,非继世材,恐不能了我家事,将奈何?」无为不对。至是疾笃,召无为付以后事。继恩既嗣位,怨无为初不助己,且恶其専政,加守司空,外示优礼,内实疏之。

八月,宋遣李继勲将兵伐北汉,宋主尝因谍者谓汉主曰:「君家与周世雠,宜不屈,今我与尔无所间,何为困此一方人也?若有志中国,宜下太行以决胜负」。汉主遣谍者报曰:「河东土地甲兵不足以当中国,然我家世非叛者,区区守此,葢惧汉氏之不血食也」。宋主哀其言,谓谍者曰:「为我语钧,开尔一生路」。故终钧之世不加兵。至是,闻其卒,遣李继勲等以禁军伐之。

九月,宋李继勲败北汉兵于铜锅河,即洞涡水出平定州寿阳县,西流至太原县南入汾,亦曰同过水。魏书地形志曰:水合道,故曰同过。进薄太原。

北汉主初立,宋兵已入其境,乃遣刘继业、本杨重贵,太原人,北汉世祖赐姓名。马峰太原人等领军扼团柏谷,注见前。峰至铜锅河,继勲前锋将何继筠击破之,斩首三千级,遂夺汾河桥,薄太原城下,焚延夏门。北汉主大惧。

北汉司空郭无为弑其主继恩而立其弟继元,继恩欲逐郭无为,畏懦不能决。月馀,供奉官侯霸荣率十馀人挺刃入合,反扄其门。时继恩独处䘮次,见之惊起,绕屏环走,霸荣以刃揕其胸,弑之,无为,使人梯屋入杀霸荣,继恩立才六十馀日,并人疑无为授意子霸荣,亟杀之以灭口。无为与群臣议立继恩之弟,继元,参议中书事,张昭敏独曰:「少主非刘氏,故嗣位不终,今宜立宗姓,以慰名望。世祖嫡孙继文,久留契丹初,钧既改元,辽主责其罪,輙拘系使者数軰,力令继文往请命,亦被留不遣。歴险阻,宜迎立之,可以固宗社,给外援,无为不从,以继元易制,遂立之。

冬十月,宋贬雷徳骧字善行,同州合阳人。为商州司户参军,徳骧判大理寺,寺之官属,与堂吏附㑹,宰相赵普,増减刑名,徳骧愤惋,求见宋主,面白其事,未及引对,即直诣讲武殿奏,辞气俱厉,并言普强市人第宅,聚敛财贿,众主怒叱之曰:鼎铛尚有耳!汝不闻赵普,吾社稷臣乎!」引柱斧击折其上腭音鄂齿上下肉也二齿命左右曵出之,诏处以极刑,既而怒觧,止以阑入之罪黜之。十一月,辽敕北汉宋李继勲引还北汉,遂入宋晋綘州,北汉主遣使告即位于辽,且乞师,辽主遣耶律特烈字尼鲁衮,六院部郎君努古济之后,将诸道兵救之,宋主亦遣使赍诏谕北汉主令降,约以平卢节度使授之,又别赐郭无为诏,许以邢州节度,无为得诏,色动,劝北汉主纳款北汉主不从,㑹李继勲等闻辽兵将至,皆引归,北汉因大掠宋晋绛二州按特烈旧作「挞烈尼噜衮」,旧作湼鲁衮」。「努古济」,旧作褭古直」,今并改正

宋主享太庙,翌日,郊。

初,宋主入太庙,见其所陈笾豆簠簋,问曰:「此何物也?」左右以礼器对,宋主曰:「吾祖宗,寜识此?」亟命撤去,进常膳如平生,既而曰:「古礼不可废也」。命复设之。判太常寺和岘请遵唐故事,每室加常食一牙盘,从之。自是三年而郊郊,必先享太庙,礼毕,加恩肆赦,以为常制。

北汉主刘继元弑其母郭氏,继元妻叚氏常以小过为孝和,钧谥孝和。后郭氏所责,既而病卒,继元疑后杀之,后方縗服哭孝和帝于柩前,继元遣其嬖臣范超执而缢杀之,宫中嫔御遭罹逼辱,无复嫌间。世祖十子:镐、锜、锡最有贤行,继元听群小之谮,幽囚之,未逾年,皆死。

唐建澄心堂于内苑。

初,元宗创清辉殿于北苑,命徐逰知诲子,与张洎初,字师暗,改字偕仁,徐州全椒人为学士,入直其中,至是,唐主复于殿北建澄心堂,为朝廷内地,游与其兄辽居中用事,即以从子元柄为员外郎,凡机事宻画,中㫖皆自澄心堂出,元楀宣行之,由是中书、枢宻俱同㪚地。唐主留意声色,先纳周宗女为后,后通书史,尤善音律,霓裳羽衣曲久絶不传。后按残谱,尽得其声,调徐逰等从旁称羙。有狎容风,后有妹,姿容絶丽,以姻戚住来宫中,得幸于唐主,唐主制小令艶词,颇传干外。后卒,竟册立之,被宠逾子故后。

己宋开宝二年是已岁,凡四国一镇。春二月,辽弑其主乌噜旧作「兀律」,今改正于懐州辽置,在京巴林部西北,废庆州界。金史地理志:庆州有辽懐州,城中有辽行宫。

辽主耽酒好畋,嗜杀不已,赏以虞人侦鹅失期,加炮烙、铁梳之刑,又以获鸭甚欢,除鹰坊刺面之令。刑政紊乱,国人怨之。至是,畋于懐州获熊欢,饮醉,还行宫,夜分近侍霄格、盥人、华格、庖人锡衮等弑之,按霄格」旧作「小哥」,「华格」旧作「花哥」,「锡衮」旧作「辛古」,今并改正。

宋主自将击北汉,三月,围太原。

李继勲等既还,宋主谋再举,以问魏仁浦曰:「朕欲亲征太原,何如?」仁浦曰:「欲速则不逹,惟陛下重之」。宋主不听,命继勲等将兵先赴太原,以光义为东京留守,自将发汴。三月,至太原,筑长连城围之,立砦于城四面,继勲军于南,赵赞军于西,曹彬军于北,党进朔州马邑人。军于东北。汉刘继业等乘晦突门,犯东西砦,战败而遁。宋主又命壅汾、晋二水以灌城,汉人大恐。郭无为复欲北汉主出降,汉主不从。一日,因宴群臣,无为痛哭于庭曰:「奈何以空城抗宋百万之师乎!」引佩刀欲自杀,冀动众心。汉主遽降阶执其手,引之升坐,乃止。

辽耶律贤字贤寜,兀欲次子立。

贤闻辽主被弑,帅甲骑千人驰赴,懐州即位,改元保宁,号乌噜曰穆宗,以萧守兴为尚书令,纳其女燕燕为后,贤婴风疾,国事皆后决之,考《辽史》:景宗后萧氏,讳绰,小字燕,燕北府宰相思温女。思温小字寅古,宰相敌鲁之族弟,忽没里之子,与《续编》所载不同。

夏四月,辽复救北汉,宋韩重贇等击败之。初,宋主度辽人必由镇、定救太原,使重贇、倍道兼行赴之。又闻其分道,一自石岭关在太原府城东北,与忻州接界。入,召何继筠逆击,授以方略。继筠遇辽兵于阳曲,大败之,斩首千馀级,重贇亦先阵于居山。在定州曲阳县东,亦曰嘉禾山。辽兵自定州西入,见旗帜,大骇,欲遁,重贇急击,大破之,擒其首领三十人。宋主命以所获辽俘示于城下。城中䘮气,宪州判官史昭文、岚州刺史赵文度各以城降宋。

閠五月,宋主引还。

太原围久不下,宋将石汉卿等战死,北汉兵亦履败,辽复遣南大王者将兵援北汉,宋东西班都指挥使李懐忠涿州范阳人曰:「敌势已困,若选劲兵急攻,破在旦夕」。都虞侯赵廷翰请先登,宋主壮之,俾率众攻城,战不利,懐忠中流矢几死。㑹暑雨,军士多疾,太常博士李光赞上书请班师,宋主以问赵普,普亦以为然,乃分兵屯镇、潞,徙北汉民万馀户于山东、河南而还。北汉主籍宋所弃军储,得粟三十万,茶绢各数万,䘮败之馀,赖此少济。

北汉郭无为伏诛。

太原之围,南城为汾水所陷,郭无为谋出降,因请自将夜撃宋,北汉主信之,选精骑千人付无为,自登七夏门送之,无为行至北桥,值风雨晦㝠而止,至是阉人卫徳贵告其事,且言无为献地之谋,踪迹屡露,反状明白,不可赦,北汉主乃杀之以徇。

冬十月,宋罢王彦超等节度使、鳯翔节度使王彦超及诸藩镇入朝,宋主宴于后苑,酒酣,从容谓之曰:「卿等皆国家宿旧,久临剧镇,王事鞅掌,非朕所以优贤之意也」。彦超谕意,即前奏曰:「臣本无勲劳,久冒荣宠,今已衰朽,乞骸骨归邱园,臣之愿也。安逺」。职方考:后唐以安州为安逺军。节度使武行徳䕶国,注见前节度使郭从义定国,寰宇记:宋以同州为定国军。节度使白重赞保大,注见前。节度使杨廷璋竞自陈攻战阀阅,及厯履艰苦,宋主曰:「此异代事,何足论!」明日,皆罢镇,奉朝请。庚宋开宝三年,是午岁,凡四国一镇。春正月,辽遣北汉使者刘继文等归。先是,辽所留北汉使者凡三十六人,至是,辽主尽厚礼而遣之,仍移书北汉主,以刘继文同平章事。继文魁梧有气局,沉毅寡言,久留于辽,辽主甚敬礼之。及归秉国政,左右害其宠,多谮毁之,北汉主乃出为代州刺史。

宋征处士王昭素酸枣人为国子博,士昭素有学行,宋主召见便殿,年已七十馀席,讲周易乾卦至九五,飞龙在天,昭素敛容曰:「此爻正当陛下今日之事」。援引证据,因示讽諌微㫖,宋主嘉之,问以治世飬身之术,对曰:「治世莫若爱民,飬身莫若寡欲」。宋主爱其言,书于屏几。昭素以衰老求归,乡人服其徳,凡争讼者多就决之。夏四月辛未朔,日食。

秋七月,宋省州县增其俸,诏曰:「吏员猥多,难以求治,俸禄鲜薄,未可责廉。与其冗员而重费,不若省官而益俸。诸州县宜以户口为率,差减其员,旧俸月增给五千」。

九月,宋诏修前代帝王陵盗发者。宋遣潘羙将兵伐南汉。

南汉侵宋,道州刺史王继勲上言刘鋹残暴,数出冦邉,请南伐。宋主未欲遽加兵,乃令南唐主为书谕鋹使称臣,归所侵湖南旧地,鋹囚唐使,驿书答唐主,言甚不逊,唐主上其书,宋乃以潘美为桂州道行营都部署,尹从珂为副以伐之。时南汉旧将多以谗构诛死,宗室剪灭殆尽,掌兵者惟宦官数辈,自南汉主晟以来,耽于游宴,城壁濠隍,多饰为宫馆池沼,楼舰皆毁,兵器又腐,及闻有宋师,内外震恐,乃遣龚澄枢驰往贺州,画守御䇿,澄枢闻宋前锋已至芳林,镇名,在平乐府贺县东北遁还,宋师遂围贺州,南汉主遣其骁将伍彦柔以兵援贺,潘美以竒兵擒彦柔,斩之,美闻彦柔至,潜以竒兵伏南乡岸,彦柔乘夜舣舟岸侧,迟明挟弹登岸,踞胡床指挥,宋伏兵猝起,彦柔军大乱,遂擒之,枭其首,示城中南乡旧镇名,今曰信都,在贺县南。翼日,城遂破。先是,南汉大臣皆请起故将潘崇彻,咸宁人,以都统罢职,南汉主不从,及闻贺州陷,乃今崇彻领兵三万屯贺江,注见前。㑹美径趋昭州,崇彻但拥众自保。十月,美次昭州,克之,又㧞桂、连二州,南汉主谓左右曰昭、桂、连、贺本属湖南,今北师取之足矣,吾知不复南也。乘胜遂攻韶州。南汉主以李承渥为都统,将兵十馀万陈于莲花峰下。在韶州府曲江县南。南汉主教象为陈,每象载十数人,皆执兵仗,军容甚壮,美集劲弩射之,象奔踶,乘者皆坠,反践承渥军,承渥大败,仅以身免,韶州遂陷。韶,岭南北门也。既陷南汉,主鋹穷蹙不知所为,顾诸将无可使者。宫媪梁鸾真荐其飬子郭崇岳可用,鋹以为招讨使,与大将植廷暁氏族略:南越有植姓。统军六万屯马迳,地名,在广州府南海县西。以御宋师。

辛宋开寳四年,是歳宋㓕南汉,未唐改号江南,凡三国一镇。春二月,宋潘美大破南汉兵于马迳,遂克广州,南汉主鋹降,南汉自刘隐据广州,至年鋹亡,凡五主合六十五。潘美克英、雄二州皆南汉置英州,今韶州府英徳县是。雄州,今南雄府是、潘崇。

彻以其众降。美进次陇头,水名在英徳县南,其地险隘,两山夹峙,水多激石。南汉主遣使请和,且求缓师,美不许,进兵马,迳去广城十里,砦于䨇女山,一名鳯山在南海县西。下南汉主惧,遣其左仆射萧㴶奉表诣军门乞降,美即令人送㴶赴汴,宋师遂顿城外。南汉主将遣其弟保兴率百官出迎,郭崇岳止之,乃复为捍御之计,遣保兴率国内兵拒战。崇岳无谋勇,惟日祷鬼神为事,既而宋师济水植,廷晓力战不胜,死于阵,崇岳奔还其栅,美谓诸将曰:「彼编竹木为栅,若篝火焚之,必扰乱,因而夹击之,此万全之䇿也」。遂分遣丁夫,人持二炬,间道造其栅,㑹夜大风,万炬俱发,烟埃坌起,南汉军大败,崇岳死于乱兵。龚澄枢与李托谋纵火焚府库宫殿,一夕皆尽。明日,鋹出降,美入城,俘其宗室官属,保兴逃于民家亦获之。悉送汴。有宦者百馀辈盛服请见,美曰:「是㭬人多矣,吾奉诏伐罪,正为此等」。悉斩之,凡得州六十,县二百四十。

宋加潘美山南东道节度使。夏六月,宋诛南汉宦者龚澄枢、李托,赐刘鋹爵恩赦。候鋹至汴,宋主遣吕馀庆问鋹反覆及焚府库之罪,鋹归罪龚澄枢、李托。明日,有司以帛系鋹及其官僚献于庙社。宋主御明徳门,遣刑部尚书卢多逊宣诏责鋹,鋹对曰:「鋹年十六僭位,澄枢等皆先臣旧人,每事臣不得専在国时臣是臣下,澄枢是国主」。遂伏地待罪。宋主命大理寺卿高继申引澄枢托斩于千秋门外,释鋹罪,赐袭衣、冠𢃄、器币、鞍马,授检校太保、右千牛卫上将军,封恩赦侯。鋹体质丰硕,眉目俱疏,有口辩性巧,絶其寳货,燔艺之馀,尚存美珠四十六瓮,尝以珠结鞍勒为戏龙之状,极其精妙以献。宋主谓左右曰:「鋹好工巧,智以性成,傥能移于治国,岂至灭亡哉!」鋹在国时,多置酖□臣下银。一日,从宋主幸讲武池,从官未集,鋹先至,赐以卮酒,疑有毒,泣曰:「臣承祖父基业,违拒朝廷,劳王师致讨,罪固当诛。陛下既待臣以不死,愿为大梁布衣,观太平之盛,未敢饮此酒」。宋主笑曰:「朕推赤心于人腹中,安有此事!」命取鋹酒自饮,别酌以赐鋹,鋹大惭谢。宋御史中丞刘温叟卒。

温叟为中丞十二年,屡求解职,宋主难其代,不许,至是卒。温叟重厚清介,好古执礼,一日晚,过明徳门西关前,宋主方与中黄门数人登楼,温叟知之,令传呼依常而过。翼日请对,且言:「人主非时登楼,则下必希望恩赏,臣所以呵道而过,欲示众,以陛下非时不登楼也」。宋主善之。

冬十月癸亥朔,日食。

十一月,唐贬国号曰江南,遣使朝宋唐主事宋甚谨,每闻宋有嘉庆吉凶之事,必遣人贡献吊贺,外示畏服,内实修备。及南汉亡,惧甚,使其弟从善上表于宋,乞去国号,改印文为「江南国主,且请赐诏呼名,宋主许之先是,唐主以银五万两遣赵普,普以白宋主,宋主曰:「此不可不受,但以书答谢,少赂其使者可也」。普辞,宋主曰:「大国之体,不可自为削弱,当使之弗测」。及从善来朝,常赐外宻赉白金如遗普之数,唐君臣皆震骇,服宋主之伟度。

河决澶州。

东汇于郓、濮,坏民田庐。宋主怒官吏,不即以闻,通判姚恕坐弃市。

壬宋开寳五年,是申岁,凡三国一镇。春二月,江南主杀其南都留守林仁肇。初,仁肇宻陈淮南戍兵少,宋前已灭蜀,今又取岭。

南道逺师疲,愿假臣兵数万,自寿春径渡复江北旧境,彼纵来援,臣据淮御之,势不能敌,兵起日,请以臣叛闻于北朝,事成国享其利,败则族臣家,明陛下无二心」。江南主不聴宋忌,仁肇威名,赂其侍者,窃取仁肇画像悬别室,引江南使者观之,问何人,使者曰:林仁肇也」。曰:「仁肇将来降,先持此为信」。又指空馆曰:「将以此赐仁肇使者,归白江南主。江南主不知其间,鸩杀仁肇,又沿江巡检卢綘,募亡命,习水战,屡被吴越兵于海门,亦尝说江南主曰:「吴越,仇雠也,他日必为北朝犄角。臣请诈以宣、歙叛,陛下声言讨臣,且乞兵吴越,至则蹑而攻之,其国可取。江南主亦不用卿。卢綘,字晋 ,宜春人。

夏五月,大雨,河决,宋主出,宫人大雨,河决濮阳。宋主命頴州团练使曹翰往塞之,因谓曰:「朕信宿以来,焚香告天,若天灾流行,愿在朕躬,勿施于民」。翰拜曰:「宋景公一发善言,灾星为之退舍。今陛下忧民如此,必不能为灾也」。宋主又谓宰相曰:「霖雨不止,朕日夜罔知所措,得非时政有阙邪?」赵普对曰「陛下忧勤庶政,苦雨为灾,乃是臣等失职」宋主曰:「朕恐掖廷幽闭者众,昨令编籍后宫,凡三百八十馀人」。因谕愿归其家者,具以情言得百名,悉厚赐遣之。普等皆顿首服。

秋九月丁巳朔,日食。

宋以辛仲甫字之翰,汾州孝义人。为四川兵马都监。宋主问赵普以文臣有武干者,普以左补阙辛仲甫对,宋主遂用之。因谓普曰:「五代方镇残虐,民受其祸。朕今用儒臣干事者百馀人,分治大藩,纵皆贪浊,亦未及武臣之一也」。

癸宋开寳六年,是酉岁,凡三国一镇。春三月,郑王郭宗训卒,宋人葬之,谥曰周恭帝。

郑王卒,宋主素服发丧,辍朝十日,谥曰周恭。帝还葬庆陵,世宗陵,《五代史注在郑州管城县。之侧,号曰顺陵。

宋初,殿试贡士。

翰林学士李昉字明远,深州饶阳人。知贡举,有进士徐士廉诉昉用情舎取,宋主乃择终埸下第并已举者亲御讲武殿,给纸笔别试,得进士、诸科百二十七人,进士二十六人,五经四人,开元礼七人,三礼三十八人,三传二十六人,三史三人,学究十八人,明法五人,共百二十七人。续编作百二十五人,误,今改正。皆赐及第,且赐钱二十万以张宴会。责昉为太常少卿、殿试,遂为永制。

夏五月,宋行开寳通礼。

初,宋主命李昉、刘温叟重定《开元礼》,附以国朝制度损益,为书二百卷,号《通礼》,至是行之。

交州丁琏入贡于宋,宋封琏为交址郡王。梁末,交州土豪曲承美乘中国之乱,据有十二州之地,唐书地理志:安南都䕶府领交、陆、峰爱、欢长、福禄、汤芝、武峨、演、武、安十二州。南汉遣将李知顺攻承美,执之,置交址节度使。乾徳初,节度使吴昌文死,其参谋吴处坪等争立,摄欢州刺史。丁部领击败处坪等,自领交州帅,号大胜王,署其子琏为节度使,寻逊琏位南汉。既亡,琏入贡于宋,宋授琏静海军节度使,加封爵。考宋史交址传:开寳六年,丁琏内附,授检校太师,充静海军节度使、安南都䕶。八年,琏复修贡,封交址郡王。沈括梦溪笔谈亦以琏封王,在开寳八年为安南封王之始,与续编所载不同。

秋八月,宋赵普免。

普独相十年,为政颇专,尝以私怨诬冯瓒字礼臣,齐州人李美、李楫以赃论死,瓒流沙门岛十年不得召廷臣多忌之。宋主尝幸其第㑹吴越,遣使致书于晋及海物十瓶,置于庑下,未及发而宋主至,仓卒不暇屏,宋主顾问何物,普以实对,宋主曰:「海物必佳,即命启之,皆𤓰子金也。普皇恐谢,臣未发书,实不知。宋主曰:「第受之,彼谓国家事皆由汝书生尔」。时官禁私贩秦、陇大木,普遣亲吏诣市屋材,聨巨筏至汴治第,吏因之窃货大木,冒称普市,货鬻都下。三司使赵玭以闻,宋主大怒,即欲逐普,王溥力为救,解得止。卢多逊与普不协,数因入对短普,宋主滋不悦。初,雷德骧之贬商州也,知州奚屿希普意,奏徳骧怨望,坐削籍,流灵武,其子有邻意,普害之,击登闻鼓诉中书不法事,宋主怒,悉下御史狱鞫实,始疑普,诏吕馀庆、薛居正与普更知印押班奏事,以分其权,普不自安,求罢政,遂出为河阳三城节度使,以有邻为秘书省正字,召徳、骧为秘书丞。普至河阳,上表自诉曰:「外人谓臣轻议皇弟开封尹光义为开封尹。皇弟忠孝全德,岂有间然!矧昭宪皇太后大渐之际,臣实预闻顾命,知臣者君,愿赐昭鍳」。宋主手封其表,藏之金匮。宋主封其弟光义为晋王,班宰相上。

又以弟光美注见前。兼侍中,子德昭同平章事。冬十二月,宋起复卢多逊参知政事。

多逊敏给,任数谋多竒中,以翰林学士判史馆。宋主好读书,每取书,馆中多逊预,戒吏令必白,已知所取书,因通夕阅览。及召对,宋主问书中事,应答无滞,同列皆服。拜参知政事,未㡬,以䘮父去位,诏起复之。多逊父亿,有高识,恶其子所为,曰:「赵普,元勲也,而小子毁之,我得早死,不见其败幸也」。

北汉主杀其大内都㸃检刘继钦,世祖,旻诸孙。北汉主立,亲旧多所诛放。继钦谢病,黜居交城,隋县今属太原府。遣人杀之。北汉主性残忍,凡臣下有忤意,必族其家。自宋主亲征及遣将攻伐,因之杀伤不可胜纪。大将张崇训、郑进、卫俦,故相张昭敏、枢宻使高仲曦等,先后俱以谗见杀。

甲,宋开寳七年,是戍岁凡三国一镇。春二月庚辰朔,日食。夏五月,江南遣使如宋。

江南主天性友爱,弟从善使宋,被留江南,主悲恋不已,岁时宴会皆罢作,登高文以见意,至是,遣常州刺史陆昭符金陵人入贡,奉手䟽求从善归国,宋主不许。秋九月,宋遣曹彬将兵伐江南。

宋主欲伐江南而无名,遣知制诰李穆字孟雍,阳武人。谕江南主入朝,江南主将从之,其门下侍郎陈乔曰:「臣与陛下俱受元宗顾命,今往必见留,其若社稷何!臣虽死,无以见元宗于九泉矣」。内史舍人张洎亦劝其主无入朝,江南主遂称疾固辞,且言:「谨事大朝,冀全济也。今若此,有死而已」。穆曰:「朝与否,国主自处之。然朝廷甲兵精鋭,物力富雄,恐不易当也,宜熟思之,无贻后悔」。江南主不从,而遣使求封册,宋主不许,命梁迥博州,聊城人。复使讽之入朝,江南主不答。迥还,宋主乃命曹彬为西南路行营都部署,潘美为都监,曹翰为先锋,将兵十万以伐之。自王全斌平蜀,多杀降卒,宋主每恨之。至是,彬等入辞,宋主诫彬曰:「江南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掠生民,务广威信,使自归顺,不烦急击也」。又曰:「城䧟之日,慎无杀戮,设若困鬬,则李煜一门不可加害」。且以剑授彬曰:「副将而下,不用命者斩之!」潘美等皆失色。彬自荆南发战舰东下,江南屯戍皆谓每岁宋所遣巡兵,但闭壁自守,奉牛酒犒师,寻觉异于他日,池州将戈彦弃城走。彬入池州,败江南兵于铜陵,南唐县,今属池州府。进次采石矶,注见前。

冬十月,宋加吴越王俶升州东南行营招抚制置使。先是,俶使判官黄彛简字明举,福州人入贡于宋,宋主谓之曰:「江南强倔不朝,我将讨之,元帅当助我,无惑于人言」。寻宻告以师期,至是,加俶行营招抚制置使。十一月,宋潘美渡江,江南将郑彦华福州人等拒战败走。初,池州人樊若水字仲师,后更名知古,举进士不第,因谋归宋,乃渔钓采石江上,乘小舟,载丝绳其中,维南岸疾棹抵北岸,凡十数往返,得江之广狭,因诣汴上书,言江南可取状,请造浮梁以济师,宋主然之,以为右赞善大夫,遣使往荆湖造黄黑龙船千艘,又以大舰载巨竹絙自荆渚而下,或谓江阔水深,古未有浮梁而济者,乃先试于石牌口今曰石牌市,在安庆府懐宁县西,与池州府分界,移置采石,三日而成,不差尺寸,潘美因帅步兵渡江,若履平地,时江南乆,不用兵,老将皆没,主兵者多新进,以功名自负,闻兵兴踊跃,言利害者日数十人,江南主以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郑彦华督水军万人,都虞候杜真领歩军万人同逆,宋师,将行,江南主诫之曰:「两军水陆相济,无不㨗矣」。彦华以战舰鸣鼓,溯流而上,急趋浮梁,潘美麾兵击败之,真以所部接战,彦华不能救,亦败,金陵始戒严,下令去开寳之号,益募民为兵,民以财粟献者官爵之。

宋始修日厯。

史馆修撰扈蒙字日用,幽州安次人。请修日厯。宋主从之,命宰辅日録时政送史馆,仍以卢多逊专其职。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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