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八十四宋
髙宗皇帝
己酉
建炎三年。金关,㑹七年。
春正月,河北制置使王彦致仕彦,以所部兵马付东京留守司,而亲率兵趋行在,见黄潜善、汪伯彦,力陈两河忠义延颈以望王师,愿因人心大举北伐,言辞愤激,二人大怒,遂请降㫖免对,差充御营平寇统领,彦遂称疾致仕。
金尼玛哈陷徐州,知州事王复死之。金人围城,复与子倚率军兵力战,外援不至,城破,复谓尼玛哈曰:「死守者我也,愿杀我而舎僚吏百姓」。尼玛哈欲降之,复嫚骂求死,阖门百口皆被杀。
韩世忠㑹兵救濮州,至沭阳,后周县,今属江南海州。
兵溃,金尼玛哈遂入淮、泗。
世忠屯淮阳,北周县,后废故城在今泗州
。㑹山东兵以援濮州。尼玛哈闻之,分兵万人趋扬州,自率大军迎战。世忠以众寡不敌,夜引还。尼玛哈蹑之,至沭阳,世忠弃军走盐城,本汉盐渎,晋更名,今县属淮安府。
。众遂溃,张遇战死。尼玛哈入淮阳,以骑兵三千取彭城,间遒趋淮,东入泗州。二月,诏刘光世将兵阻淮以拒,金光世兵溃走还金尼。玛哈遂陷天长军,本唐县,宋改军,寻仍为县,今属泗州。
帝奔镇江。
诏江淮制置使刘光世阻淮以拒金人,敌未至而军自溃。尼玛哈至楚州,守臣朱琳降,遂乘胜而南,破天长军,内侍邝询报金兵至,帝即被甲乘骑驰至𤓰洲,步得小舟渡江,惟䕶圣军卒数人及王渊、张浚、内侍康履等从行,日暮至镇江府,时汪伯彦、黄潜善方率同列,听浮屠克勤说法,罢㑹食,堂吏大呼曰:「驾已行矣!」二人相顾苍黄,乃戎服策马南驰,居民争门而出,死者相枕籍,无不怨愤。司农卿黄锷至江上,军士以为黄潜善骂之曰:「误国误民,皆汝之罪!」锷方辩其非是,而首已断矣。是日,金将马武旧作「马五」,今改。
帅五百骑先驰至扬州,闻帝南行,乃追至扬子桥。时事起仓卒,朝廷仪物。
皆委弃太常少卿季陵,字廷仲,处州龙泉人。
亟取九庙神主以行。出城未数里,回望城中烟焰烛天,陵为金人所追,亡太祖神主于道。
帝如杭州,以吕颐浩签书枢密院事,守镇江。帝至镇江,宿于府治。翌日,召从臣问去留,吏部尚书吕颐浩乞留跸,以为江北声援,群臣皆以为然。王渊独言镇江止可捍一面,若金人自通州渡江以㨿姑苏,将若之何,不如钱塘有重江之险?帝意遂决。命留朱胜非守镇江,以江淮制置使刘光世充行在五军制置使,控扼江口。续纲目于帝意遂决。下作「以颐浩为江淮制置使与行在五军制置使,刘光世驻镇江。考宋史高宗纪,二月癸丑,以吏部尚书吕颐浩为资政殿大学士、江淮制置使,刘光世充行在五军制置使。是江、淮制置使乃刘光世之官,纲目误系于吕颐浩,殊为疏谬。再考髙宗纪,是月庚申次崇徳县,拜吕颐浩两浙、江、淮制置使。续纲目既误书于前,又复书于后。一官再命,尤为舛错,今依本纪改辑。而于颐浩为资政殿大学士,不另立纲,附注于此。
是夕,发镇江。越四日,次平江,今苏州府。宋为平江府。
命朱胜非节制平江、秀州军马张浚副之,留王渊守平江。又二日,次崇徳。五代吴越县,今改石门属嘉兴府。
时吕颐浩从行,即拜同签书枢密院事、江淮两浙制置使,以兵二千还屯京口,又命张俊以兵八千守吴江。吴越县,今属苏州府。
遣合门祇侯刘俊民使金军,诏录用张邦昌亲属,仍命俊民持邦昌贻金人约和书藁以行。
金罗索陷晋宁军,徐徽言死之。
罗索破晋宁军,徽言据子城,拒战不胜,欲自杀,左右持之。金人猝至,挟徽言以去,使之拜,不拜。临之以兵,不动,命折可求谕使降,徽言大骂,罗索杀之。统制孙昂翊之子
及士卒皆不屈,被害。事闻,赠徽言晋州观察使,谥忠壮。
罗索遂进陷鄜、坊二州,又破巩州。
帝至杭州,赦。
帝驻跸杭州,即州治为行宫,下诏罪已求直言,赦死罪以下放还,士大夫被窜斥者,惟李纲不赦,更不放还,葢用黄潜善计罪纲以谢金也。和州防御使马扩应诏上书,言:「前日之事,其误有四,其失有六。今愿陛下西幸巴蜀,用陜右之兵,留重臣使,镇江南,抚淮甸,破金人之计,回天下之心,是为上䇿,都守武昌,襟带荆湖,控引川广,招集义兵,屯布上流,扼据形势,密约河南诸路豪杰,许以得地世守,是为中策,驻跸金陵,备御江口,通逹漕运,精习水军,厚激将士,以幸一胜,观敌事势,豫备迁徙,是为下策。若倚长江为可恃,幸金人之不来,犹豫迁延侯,至秋冬,金人再举,驱敌舟楫江,准千里,数道并进,至此后悔,是为无䇿,扩累数千言,皆切事机。
金人焚扬州而去。
吕颐浩遣陈彦渡江,袭金馀兵,复扬州。黄潜善、汪伯彦以罪免。
潜善、伯彦至杭州,聨疏言艰难之时,不敢具文求退。《续纲目》作联疏求退」,今依《宋史》本传。
中丞张澄论二人大罪二十,致陛下䝉尘,天下怨怼,乞加罪斥。乃罢潜善知江宁府,伯彦知洪州。潜善猥持国柄,嫉害忠良,逐李纲,沮宗泽,台谏、内侍言者随陷以竒祸,中外切齿,而帝不悟。伯彦则居位日浅,论者或末减其罪云。
赠陈东、欧阳澈官。
仍官其亲属一人恤其家。又召马伸赴行在,时伸已卒,诏赠直龙图问。
三月,日中有黑子。
以朱胜非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命张俊驻平江,以王渊同签书枢密院事。
先是,帝渡江,刘光世见帝,泣曰「王渊専管江上海船,每言缓急不误,今臣所部数万、骑二千馀,不能济」渊忿其言,斩江北都巡检使皇甫佐以自解。朱胜非驰见渊督之,渊始经画,已无所及,遂失诸将心。至是,制下诸将籍籍,帝乃命渊免进呈书押。
扈从统制苗傅、刘正彦作乱,杀王渊及内侍康履等,劫帝传位于魏国公旉,请隆佑大后临朝。
苗傅自负世将,以王渊骤迁显职,心不平之,而刘正彦亦以招降剧盗功大赏,薄怨上,二人因相结,时内使康履、蓝圭恃恩用事,履尤妄作威福,凌忽诸将,诸将嫉之,㑹内侍临浙观潮,供帐遮道,傅等怒曰:汝辈使天子颠沛至此,犹敢尔耶?中大夫王世修亦嫉内侍恣横,言于正彦,正彦曰:「㑹当共除之。及王渊入枢府,傅等疑其由内侍以进,遂与世修谋,先斩渊,然后杀宦者,议既定时,以刘光世为殿前都指挥,百官入听宣制,傅、正彦令世修伏兵城北桥下,俟渊退朝,即捽下马,诬以结宦者谋反,正彦手斩渊,即与傅拥兵至行宫门外,枭渊首于行阙,分捕内侍皆杀之。履驰入宫白帝,帝大惊,朱胜非急趋楼上,诘傅等擅杀之,故中军统制吴湛守宫门,引傅党入内,奏曰:傅等不负国恩,止为天下除害耳!知杭州康允之见事急,请帝御楼抚谕之。日将午,帝登楼,傅等望见黄葢,犹山呼而拜,帝凭栏呼傅等问故,傅厉声对曰:陛下信任中官,赏罚不公,军士有功者不赏,内侍所主得官,黄潜善、汪伯彦误国至此,犹未远窜。王渊遇贼不战,首先渡江,因交康履,乃除枢宻。臣自陛下即位以来,功多赏薄,臣已将王渊斩首,中官在外者皆诛讫,更乞康履、曽择诛之,以谢三军。帝曰:潜善、伯彦已降黜,履择当重与降责,卿等可归。营傅曰:天下生灵无辜,肝脑涂地,止縁中官擅权,若不斩履、择,臣不还营。帝犹未许,逾时傅兵不退,帝不得已,命湛执履与之,傅即于楼下腰斩履,脔其肉,枭首,与渊首相望,并捕择斩之,编管蓝圭于远州。帝谕傅等归营,傅等进曰:升下不当即大位,将来渊圣皇帝来归,未知何以处之?帝命朱胜非缒楼下曲谕之,傅请隆佑太后同听政及遣人议和,帝许之,即下诏请隆佑太后垂帘,傅等闻诏不拜,曰:自有皇太子可立,况道君皇帝已有故事。胜非还白帝,帝曰:朕当退避,但须太后手诏也。乃遣颜岐入内,请太后御楼,太后至,帝立槛侧,从官请帝坐,帝曰:不当坐此矣。太后因乘肩舆下楼,出门见傅等,谕之曰:自道君皇帝任蔡京、王黼,更祖宗法度,童贯起边事,所以招致金人之祸,岂闗今上皇帝事?况皇帝初无失徳,止为黄潜善、汪伯彦所误,今已窜逐,统制岂不知之?傅等对曰:臣等必欲太后为天下主,奉皇子为帝。后曰:今强敌在前,吾以一妇人抱三岁儿决事,何以令天下?敌国闻之,岂不转加轻侮?傅等不从,后顾胜非曰:今日政须大臣果决,相公何无一言?胜非还白帝曰:傅等腹心有王钧甫者,适语臣云二将忠有馀而学不足,此语可为后图之绪。帝乃即坐上作诏,禅位于皇子,而请太后同听政。宣诏毕,傅等麾其军退。于是皇子旉即位,大后埀帘决事,尊帝为睿圣仁孝皇帝,以显宁寺为睿圣宫,是夕,徙帝居之,大赦,改元明受,加傅为武当军节度使,正彦为武成军节度使。朱胜非奏:母后垂帘,须二人同对,此承平故事,今日事机须密奏,乞许臣僚独对,而日引傅党二人上殿以弭其疑。太后语帝曰:頼相此人,若汪、黄在位,事已狼籍矣」。傅等欲挟帝幸徽、越,胜非谕之以祸福,乃止。
张浚、吕颐浩㑹兵讨贼。
改元赦书至平江,张浚命守臣汤东野秘不宣。既而得苗傅等所传檄,浚恸哭,召东野及提刑赵哲谋起兵讨之。时傅令张俊以三百人赴秦凤,而以馀兵属他将,俊知其伪,拒不受,军士汹汹,俊谕之曰:「当诣张侍郎决之」。即引所部八千人至平江。俊见浚,语故,相持而泣,且谕俊以将起兵问罪,俊泣拜曰「此须侍郎济以机术,毋惊动乘舆也」。赦至江宁,吕颐浩曰「是必有兵变」其子抗曰「主上春秋鼎盛,二帝蒙尘沙漠,日望拯救,其肯遽逊位于幼冲乎?灼知兵变无疑也即遣人寓书于浚,浚以颐浩有威望,能断大事,乃答书约共起兵,且告刘光世于镇江,令以兵来㑹。颐浩得浚书,因上疏请复辟,遂以兵发江宁,举鞭誓众,士皆感厉。张浚又念傅等居中,欲得辩士往说之。节制司参议官冯轓字元通,后赐名康国,遂宁府人
请行。浚遣之至杭见傅等,折以正义,令早反正。刘正彦遣轓约浚至杭,浚命张俊分兵扼吴江,上疏请复辟苗傅等谋,除浚礼部尚书,命将所部诣行在。浚以大兵未集,未敢诵言讨贼,乃托云张俊骤回,人情震讋,不可少留以抚其军㑹。韩世忠自盐城出海道,将赴行在,至常熟,梁县,今属苏州府。
张俊闻之曰:「世忠来,事济矣」。因白浚以书招之。世忠得书,以酒酹地曰:誓不与此贼共戴天。至平江见浚,恸哭曰:今日之事,世忠愿与张俊任之,公无忧也!」浚因大犒俊、世忠将士,众皆感愤。于是令世忠帅兵赴阙,戒之曰:投䑕忌器,事不可急,急则恐有他变,宜趋秀州,据粮道,以俟大军之至」。世忠发平江,至秀州,称疾不行而大修战具,傅等闻之始惧,欲拘世忠妻子以为质。朱胜非绐传曰:不若遣之使迓世忠而慰抚之,则平江诸人益安矣。傅从之,乃白太后,封世忠妻梁氏为安国夫人,俾迓世忠。梁氏疾驱出城,一日夜,㑹世忠于秀州,胜非喜曰:二儿真无能为也」。
张浚复遣冯轓往杭,因报书于正彦曰:「自古言涉不顺,谓之指斥乘舆,事涉不逊,谓之震惊宫阙。废立之事,谓之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者族。今建炎皇帝不闻失徳,一旦逊位,岂所宜闻!傅等得书恐,乃遣苗瑀、马柔吉将重兵扼临平,注见前。
亟除俊、世忠节度使,而诬浚欲危社稷,谪黄州团练副使,桞州安置。浚等皆不受。颐浩将至平江,浚乘轻舟迓之,咨以大计。颐浩曰:曩谏开边,几死宦臣之手,承乏漕挽,几陷沙漠之域。今事不谐,不过赤族为社稷死,岂不快乎!」浚壮其言。既而刘光世兵亦至,浚乃草檄,声傅正彦之罪,以韩世忠为前军,张俊翼之,刘光世为逰击,颐浩、浚总中军,光世分兵殿后。太后降㫖睿圣皇帝处分兵马重事,以浚同知枢密院事李邴字汉老,济州任城人。
、郑瑴字致刚,建州人。
并同签书院事。浚、颐浩等发平江,上疏乞建炎皇帝还即尊位。傅等闻之,忧恐不知所为。朱胜非谓之曰:「勤王之师未进者,使此间自反正耳。不然,下诏率百官六军请帝还宫,公等置身何地乎!」即召李邴、张守。字子固,常州晋陵人。
作百官章》及太后手诏,赐傅、正、彦铁劵。傅等遂帅百官于睿圣宫,帝慰劳之。傅、正彦以手加额曰:「圣天子度量如是也」。傅党张逵曰:「赵氏安,苗氏危矣」。
金以刘豫知东平府,节制河南州郡。时京东诸郡多入于金、金界旧河以南,俾豫统之。又以豫子麟知济南府。鄂尔多还屯滨州,注见前
。尼玛哈归至东平,命逹兰屯兵冲要以镇抚之。
王复故将赵立徐州张益村人
复徐州。
初,徐州既破,都虞侯赵立战死复苏,求王复尸瘗之,阴结乡民为收复计。及金师北去,乃帅残兵邀击,大败之,遂复徐州。事闻,诏以立权知州事。时山东为盗区,立介居其间,威名流闻。
夏四月,帝复位,诏张浚知枢密院事。太后下诏还政,朱胜非帅百官诣睿圣宫,亲掖帝乘马还行宫,与太后御前殿垂帘。复以《建炎纪》年,以苗傅为淮西制置使,刘正彦副之。越四日,太后撤帘。吕颐浩、张浚败贼将苗翊于临平,苗傅、刘正彦夜遁。颐浩、浚入杭州。
吕颐浩、张浚军次秀州,颐浩谕诸将曰:「今虽反正,而贼犹握兵居内,事若不济,必反以恶名加我,翟义、徐敬业可监也」。进次临平,苗翊、马柔吉负山阻水为阵,中流植鹿角以梗行舟。韩世忠舎舟力战,张俊、刘光世继之,翊众少,郄世忠复舎马操戈而前,令将士曰:「今日当以死报国,面不被数矢者皆斩!」于是士卒争用命,翊引神臂弩持满以待,世忠瞋目大呼,挺刅突前,翊众辟易,矢不及发,遂败走。勤王兵入北关,即今北新关在杭州府仁和县北。
傅正彦急趋都堂,取铁劵,拥精兵二千,夜开涌金门遁走,犯富阳注见前
、新城三国吴县,今属杭州府
。二县将趋闽中,颐浩、浚入城,世忠手执王世修以属吏。颐浩、浚入见,伏地涕泣待罪。帝问劳再三,谓浚曰:「曩在睿圣,两宫隔絶,一日啜羮,匆闻贬,卿不觉覆手。念卿被谪,此事谁任!」解所服玉带赐之。帝握世忠手恸哭曰:「中军统制吴湛佐逆为最,尚留朕肘腋,能先诛乎!」世忠即谒湛,握手与语,折其中指,与王世修俱斩于市。逆党王元、左言、马瑗、范仲熊、时希孟皆贬。
朱胜非免,以吕颐浩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帝初复位,胜非见帝言曰「臣昔遇变,义当即死,偷生至此,欲图今日之事耳」因乞罢政。帝问谁可代者,对曰「吕颐浩、张浚」。帝问孰优,对曰「颐浩练事而暴浚,喜事而疏」。帝曰「浚太年少」对曰「臣向被召,军旅钱谷悉付浚,此举浚实主之」中丞张守论胜非不能预防,致贼猖獗,宜罢之。不报。至是,与同位颜岐、门下侍郎
、王孝迪、中书侍郎
、张澄尚书右丞
、卢益、同知枢密
、路允迪签书枢密
等俱免,而拜颐浩右相。复以刘光世为御营副使,韩世忠、张俊为御前左、右军都统制。胜非寻落职,居张澄于衡州。
禁内侍干预朝政。
诏:「内侍不得与主兵官交通及馈遗假贷、借役禁军、干预朝政,外官非亲戚亦不得往还。如违,并行军法,重正三省官名」。
自元丰新官制三省不置长官,以尚书左右仆射兼门下、中书侍郎分班奏事,独中书取㫖门下,虽为首相,不更与闻事俱具《前续纲目》,叙次重复,今删节改辑
元佑初,司马光请令三省合班奏事,分省治事。至是,从吕颐浩言,诏左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改中书、门下侍郎为参知政事,省尚书左、右丞。
帝如江宁。
既至,改江宁为建康府。
册魏国公旉为皇太子。
五月,以张浚为川、陜、京、湖宣抚处置使,便宜黜陟。浚招谕剧盗薛庆于高邮,庆降,浚因留抚其众,或传浚被执,吕颐浩等请罢浚,帝从之。越十日,浚还,帝惊叹,即日趣还原职。浚谓中兴当自闗陜始,虑金人或先入陜、蜀则东南不可保,因慷慨请行。诏以浚为宣抚处置使,听便宜黜陟,与沿江、襄、汉守臣议储蓄以待临幸。帝问浚大计,浚请身任陜、蜀之事,置幕府于秦州,别遣大臣与韩世忠镇淮东,令吕颐浩扈跸来武昌,为趋陜之计,复以张俊、刘光世与秦州相首尾。帝然之。初,浚宣抚川、陜之议未决,监登闻检院汪若海曰「天下者,常山蛇势也,秦、蜀为首,东南为尾,中原为脊。今以东南为首,安能起天下之脊哉。将图恢复,必在川、陜」。浚大悦。
遣徽猷阁待制洪皓字光弼,鄱阳人。
使金,金人拘之。尼玛哈自东平还云中,鄂尔多自滨州还燕山,帝遣皓还金,遗尼玛哈书,愿去尊号,用金正朔,比于藩臣。时所在盗梗,皓艰难百端,得逹太原,留一年,遣至云中。尼玛哈迫皓使仕刘豫,皓曰:「万里衘命,不得奉两宫南归,恨力不能磔逆豫,忍事之邪!留亦死,不事豫亦死,不愿偷生狗䑕间,愿就鼎镬无悔!」尼玛哈怒,将杀之,旁一校曰:「此真忠臣也!」目止剑士为皓跪请得流递冷山,即冷𡸉山亦作「冷陉」。方舆纪要:山在故黄龙府北。
韩世忠获苖傅,刘正彦送行在,诛之。世忠言:「贼拥精兵,距瓯、闽甚迩,倘成巢穴,卒未可灭」。帝诏世忠与刘光世追讨之。世忠自衢、信进,至浦城注见前
之鱼梁驿,与苗傅、刘正彦遇,世忠步走挺戈而前,贼望见,咋曰:「此韩将军也!」皆惊溃,遂擒正彦及傅弟翊。王德亦执苗瑀,斩马柔吉。傅亡入建阳,县人詹剽执之,献于世忠,世忠悉送行在斩之。帝手书「忠勇」二字,揭旗以赐世忠。
六月,大霖雨,诏郎官以上言阙政。罢王安石配享神宗庙廷。
时久雨恒阴,吕颐浩、张浚皆谢罪求去,诏郎官以上言阙政,司勲、员外郎赵鼎上疏曰:「自熙宁间,王安石用事,变祖宗之法而民始病,假辟国之谋,造生边患,兴理财之政,穷困民力,设虚无之学,败坏人材。至崇宁初,蔡京托绍述之名,尽祖安石之政,凡今日之患,始于安石,成于蔡京,今安石犹配享神宗,而京之党未除,时政之阙,莫大于此」。帝从之,遂罢安石配享。寻下诏以四失罪己:一曰昧经邦之大略,二曰昧戡难之远图,三曰无绥人之徳,四曰失驭臣之柄,仍榜朝堂,使知朕悔过之意。中丞张守上疏曰:「陛下处宫室之安,则思二帝、母后穹庐毳幕之居,享膳羞之奉,则思二帝、母后膻肉酪浆之味,服细暖之衣,则思二帝、母后穷边絶塞之寒苦,操予夺之柄,则思二帝、母后,语言动作受制于人,享嫔御之适,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之使?今对臣下之朝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尊?礼思又思兢兢,栗栗圣心不倦而天不为之顺助者万无耳,是理也。今罪已之诏数下,而天未悔祸,实有所未至。
罢右司谏袁植。
植请诛黄潜善及失守者权邦彦字朝美,河间人。
等九人。诏:「以朕方念咎责已,岂可尽罪臣下,植虽敢言,然导朕以杀人,此非美事」。遂出知池州。
金、乌珠大举南侵。
尼玛哈、鄂尔多既还,乌珠请大起燕、云、河朔兵南侵,金主从之,遂破磁、单、密州,又破兴仁府。帝以金人复来,乃遣工部尚书崔纵使金,并通问二帝。纵至,金首以大义责金人,请还二帝。金人怒,徙之寝荒,纵不少屈,竟死焉。崔纵,字元矩,抚州临安人。
秋七月,太子旉卒。谥元懿。
御营司提举范琼有罪伏诛。张浚发建康初,汴京破,二帝及宗室北迁,多琼之谋,又乘时剽掠,左右张邦昌为之从卫。至是,自洪州入朝,悖慢无礼,且乞贷苗、刘等死。帝畏其威,以为御营司提举一行事务。张浚将赴川、陜,与枢密检详文字刘子羽密谋诛之。一日,命张俊以千兵渡江,若备他盗者,使皆甲而来。因诏琼、浚及刘光世赴都堂议事,为设食。食已,诸公相顾未发,子羽坐庑下,恐琼觉,取黄纸趋前,举以麾琼曰:「下有敕,将军可诣大理寺置对」琼愕不知所为,子羽顾左右拥置舆中,卫以俊兵,送狱。光世出抚其众,数琼在围城中,附金迫二帝北狩之罪,且曰「诛止琼尔,汝等固天子自将之军也」众皆投刃曰:「诺」有旨分𨽻御营五军。琼下狱,具服赐死,子弟皆流岭南。琼既诛张浚,乃发建康。
升杭州为临安府。
初,吕颐浩与张浚定幸武昌之议,及浚行,颐浩以为道远馈饷难继,乃变前论㑹滕康字子济,宋城人。
张守、陈武昌有十害,不可往」。帝从之,遂升杭州为临安府,将定都焉。
诏李邴、时为叅知政事
、滕、康时签书枢密
权知三省枢密院事,奉隆佑太后如洪州。
太后至建康,㑹防秋迫,命刘宁止字无虞,湖州归安人。
制置江、淮、荆湖,扈太后往洪州,百司非预军事者悉从命。康邴权知三省、枢密院事从行,凡四方奏谳、吏部差注举辟功赏之数,皆隶焉。李邴寻罢,以刘珏代之。
又命四厢都指挥使杨惟忠将兵万人以卫过落星寺,在南康府星子县南、鄱阳湖中。方舆纪要:昔有星坠水为石,因名。宋建炎中,孟大后过此建寺,后改为福星院。
暴风覆舟,宫人溺死者无数,惟后舟无虞。
以杜充同知枢密院事。
充留守东京,以粮絶归行在,遂有是命。充将发汴,岳飞諌曰:「中原地尺寸不可弃,今一举足,此地非我有,他日取之,非数十万众,不可」不听。朝廷命郭仲荀、程昌㝢相继代充,然留守司名存而已。
广州教授林勲贺州人
上本政书,勲上本政书十三篇,言国朝兵农之政,大抵因唐末今农贫而民失职,兵骄而不可用,地利多遗,财用不足,皆本政不修之故,宜仿古井田之制,使民一夫占田五十亩,其有羡田之家,毋得市田,其无田与游惰末作者,皆驱之使为隶农,以耕田之羡者,而杂纽钱谷,以为什一之税,毎十六夫为一井,毎井赋二,兵马一匹,蚕妇之贡绢三尺,绵一两,非蚕乡则布六尺、麻二两,其说甚备,书奏,诏以为桂州节度掌书记。八月,遣使致书于金,金人不答。
时闻金人南侵,而洪皓、崔纵未得还,帝求可使缓师者,乃遣京东转运判官杜时亮及修武郎宋汝为字师禹,丰县人。
使金请和,致书于尼玛哈,又命吕颐浩遗书刘豫以谕意。与尼玛哈书曰:古之有国家而迫于危亡者,不过守与奔而已。今以守则无人,以奔则无地,此所以諰諰然惟冀阁下之见哀而已。故前者连奉书愿削去旧号,是天地之间皆大金之国,而尊无二上,亦何必劳师远涉而后为快哉!
闰月,以吕颐浩、杜充守尚书左、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始正官名事具前。
罢起居郎胡寅。
寅上疏曰:「陛下以亲王介弟,受渊圣皇帝之命,出师河北,二帝既迁,则当纠合义师,北向迎请,而乃亟居尊位,建立太子,不复归觐宫阙,展省陵寝,偷安岁月,略无捍御,及敌骑乘虚,匹马南渡,一向畏缩,惟务远逃,军民怨咨,恐非自全之计也!因进七策,一罢和议而修战略,二、置行台以区别缓急之务。三、务实效、去虚文。四、大起天下之兵以自强。五,都荆襄以定根本。六、选宗室之贤才,封建任使之。七,存纪纲以立国体。书凡数千言,吕颐浩恶其切直,罢之于外。
诏杜充、韩世忠、刘光世分屯江东以备金。帝召诸将议驻跸之地,张俊、辛企宗请自鄂、岳幸长沙。韩世忠曰「国家已失河北、山东,若又弃江、淮,更有何地」吕颐浩曰「金人之谋,以陛下所至为必争之地。今当且战且避,奉陛下于万全之地,臣愿留常、润死守」帝曰「朕左右不可无相」乃以充兼江、淮宣抚使,守建康,王𤫉隶之。韩世忠为浙西制置使守镇江,刘光世为江东宣抚使,守太平、池州,皆受充节制。杜充严急,光世不乐属充,㑹朝议以隆佑太后在豫章,恐有震惊,乃命光世移屯江州以屏蔽之。
帝如临安。
考功员外郎楼照字仲辉,婺州永康人。
上疏言:「今日之计,当思古人量力之言,察兵家知己之计,力可以保淮南,则以淮南为屏蔽,权都建康,渐图恢复,力未可以保淮南,则因长江为险阻,权都吴㑹,以养国力」。于是帝还临安,不复议防淮矣。
九月丙午朔,日食。
金人破南京。
知府凌唐佐字公弼,徽州休寜人。
被执,刘豫因使为守。唐佐与宋汝为密疏其虚实,以蜡书告于朝,事泄,豫并其家捕之。唐佐见豫,责以大义,豫怒,杀之境上。
诏周望守平江。
谍报金人治舟师,将由海道窥江、浙,诏韩世忠守图山在镇江府丹徒县东北,滨江为险
福山在苏州府常熟县北,下临大江,与通州狼山相对。
。望初由兵部尚书进签书枢密院事,至是,以为两浙、荆湖宣抚使,总兵守平江。既而郭仲威降于望,进望同知枢宻院事,仍守平江。
遣直龙图阁张邵字才彦,乌江人。
使金,金人囚之。
邵至潍州,见逹兰,命邵拜邵曰:「监军与邵为南北朝从臣,无拜礼。且其书言兵不在强,弱在曲直,天未厌宋,而金乃裂地以封刘豫。复穷兵不已,曲有在矣」。达兰怒,取所赍国书去,送邵密州,囚于祚山。「祚山,方舆纪要作「岞山」,在青州府安邱县东北,金人置砦于此。
金杀故知真定府李邈。
邈故为真定帅,被执三年,金人欲使知沧州,邈笑不答。及是,金下令改易冠服,邈愤诋之,金人挝击其口,犹吮血噀之,遂遇害。邈将死,颜色不变,南向拜讫就死,燕人为之流涕。后事闻,谥曰忠壮。
冬十月,帝至临安,留七日,复加越州。时乌珠分兵一自滁、和入江东,一自蕲、黄入江西,帝遂如越州。
张浚治兵于兴元。
浚至兴元,上疏言:「汉中实形胜之地,前控六路之师,后据两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奏陇之马,号令中原,必基于此。宜谨积粟理财,以待巡幸」。于是辟刘子羽㕘议军事,承制以赵开字应祥,普州安居人。
为随军转运使,专总四川财赋,开先提举川陜茶马事,茶引收息至一百七十馀万缗,马逾二万匹,至是见浚曰:「蜀之民力尽矣,锱铢不可加,独椎货尚存赢馀,而贪猾认为已有,互相隐匿,惟不恤怨詈,断而敢行,庶可救一时之急」。浚锐意兴复,委任不疑,于是大变酒法,即旧扑买坊场所置隔酿,设官主之,麴与酿具,官悉自买,听酿戸各以米赴官场自酿,斛䩱钱三十,头子钱二十二,其酿之多寡,惟钱是视,不限数也。又于秦州置钱引务,兴州鼓铸铜钱,官卖银绢,听民以钱引或铜钱买之,凡民钱当入官者,并听用引折纳,官支出亦如之,民以为便。
时浚荷重寄,旬犒月赏,期得士死力,费用不赀,尽取办于开,开悉智虑于食货,算无遗䇿,虽支费不可计,而赀财常有馀。初,曲端欲斩王庶,朝廷疑其叛,浚以百口保之,且以其与敌屡角,欲仗其威声,承制筑坛,拜端威武大将军、宣抚司都统制,军士欢声如雷。子羽又荐泾原都监吴玠及弟璘字唐卿
之才勇,浚以玠为统制,璘掌帐前亲兵。
金人趋江西,刘光世引兵遁。十一月,隆佑太后如䖍州,江西州军多溃。
乌珠遣当海先取寿春,而自以兵继之,掠光州,击破张用军,闻太后在南昌,遂攻破黄州,知州赵令𡷫燕王徳昭后。
不屈被杀。光世在江州日,置酒高㑹,金人自黄州渡江,凡三日,无知之者。金兵薄城下,光世遂引兵趋南康,金人入城,由大冶,五代南唐县,今属武昌府。
趋洪州。滕康、刘珏闻金兵至,奉太后出城,江西制置使王子献弃洪州走,金人遂破临江军,宋置,今江西临江府是。
洪、抚、袁三州,注俱见前。
亦破。太后至吉州方五日,金人追之急,后乘舟夜行,质明,至太和县,隋县,明改㤗和,今属吉安府。
舟人景信反,杨惟忠兵溃,失宫人一百六十,滕康、刘珏皆遁,兵卫不满百,遂自万安。宋县,今属吉安府。
陆行如䖍州,后及潘贵妃开封人
以农夫肩舆而行,至䖍州,府库皆空,卫兵所给,惟得沙钱,市买不售,与百姓交斗,縦火肆掠。土豪陈新率众围城,杨惟忠部将胡友自外引兵破新于城下,后稍得安。既而金人破吉州,还屠洪州。
帝如浙西,未至,复如越州。
帝初欲幸明州,用吕颐浩计,复还杭州,乃下诏亲征。百司有至曹娥江其上流即剡溪,自绍兴府嵊县流迳㑹稽县曹娥庙,前因名曹娥江,其下流亦曰舜江,至三江口入海。
者,有至钱清堰即钱青镇在绍兴府山阴县,钱清江所经也。以东汉太守刘宠受父老一钱事得名。
者,侍御史赵鼎力谏,以为众寡不敌,不若为避敌之计,遂复诏百司回越州,知徐州赵立将兵勤王,败金人于淮阴。
立闻,诏诸路以兵勤王,乃将兵三万趋行在,杜充承制以立知楚州。金人闻立弃徐州,将赴楚州,乃以兵邀于淮阴,立麾下劝立不如还保徐州。立奋怒,嚼其齿曰:「回顾者斩!」于是率众径进,与金人遇,转战四十里,至楚州城下,立中箭贯两颊,口不能言,以手指挥,既入城,休士而后㧞镞,议者谓自燕山之役,南北战争,未有如此之鏖战者。
以范宗尹参知政事,赵鼎为御史中丞。二人皆尝建议避金人,故遂用之。金乌珠渡江入建康。杜充叛,降金通判杨邦乂,字希稷,吉水人。
死之。
时江、浙倚重于充,而充日事诛杀,且无制敌之方。及乌珠与李成合兵攻乌江,充闭门不出。统制岳飞泣谏,请视师,充不从。乌珠遂乘充无备,进兵取和州、无为军遂由马家渡渡江,破太平州。充始遣都统制陈淬字君锐,莆田人
及飞帅师迎战,王
充至金尼玛哈,薄其为人,久之乃得仕。
帝奔明州。
帝闻杜充叛降,谓吕颐浩曰「事迫矣,若何」颐浩遂进航海之䇿,其言曰「敌兵多骑,必不能乘舟袭我。江、浙地热,必不能久留,俟其退去,复还二浙。彼出我入,彼入我出,此兵家之竒也」帝然之,遂如明州。
盗桑仲据襄阳。
初,张浚承制,以程千秋为京西制置使,军襄阳,千秋招降剧盗曹端、桑仲未㡬,疑仲有异,命端图之。端及千秋所部俱为仲所败,千秋弃城自金州注见前。
入蜀,仲遂据襄阳,京西列城皆为仲所有,时有邵青者,本五丈河舟人,去为盗,剽掠淮、泗间,又江淮宣抚司凖备将戚方,拥众为盗,犯镇江,杀守臣胡唐老,进破广徳军,既而方为岳飞所败,令降于张俊,青后降而复叛,聚其众于崇明沙刘光世, 王徳讨之,谍言贼将用火牛,徳笑曰:「此古法也,可一不可。再命合军。特满阵始交,万矢齐发,牛皆返奔,贼众殱焉,青自缚请罪,徳献诸行在。 广徳军,宋置,今安徽广徳州,是崇明沙,即今太仓州崇明县,唐宋时叠涨,三沙鼎立海中,其东沙即旧县所治,后已屡迁。王徳,字子华,通远军热羊砦人。
韩世忠自镇江退守江阴。今常州府江阴县,宋为江阴军
十二月,金乌珠破临安,遣兵渡浙追帝,帝航于海。
乌珠自建康趋广徳,杀守臣周烈,遂过独松闗,在杭州府馀杭县西北,独松岭上为江、浙二境要隘。
见无戍者,谓其下曰:「南朝若以羸兵数百守此,吾岂能遽度哉!」遂扺临安,守臣康允之弃城走。钱塘县令朱跸湖州吉安人。
死之。乌珠闻帝在明州,遣阿里、富埓珲帅精骑渡浙追之。帝乘楼船入海,次于定海县,五代,吴越置望海县,宋太平兴国中改名定海,即春秋甬东也。注见前。
留范宗尹、赵鼎于明州以俟金。又谓张俊曰:「若能捍敌成功,当加王爵」。吕颐浩奏令从官以下各从便去。帝曰:「士大夫当知义理,岂可不扈从!若然,则朕所至乃同寇盗耳」。于是郎官以下多从卫。越四日,帝舟次昌国县,宋置,明改为卫,在今宁波府象山县西南。
江淮统制岳飞败金人于广徳,飞率所部自建康,蹑金人于广徳境中,六战皆捷,擒金将王权,俘首领四十馀,察其可用者,结以恩义,遣还,令夜斫营纵火,飞乘乱纵击,大破之,驻军锺村,在广徳州境
军无见粮,将士忍饥,秋毫无犯,金所籍兵争降附之。
金人破越州,遂趋明州,张俊使统制杨沂中迎战于高桥,败之。
阿里富埓珲入越州,宣抚郭仲荀奔温州,知府李邺降。通判曾怘守仲常,巩之孙
死之。富埒珲遂济曹娥江至明州西门之高桥,张俊使统制刘保与战而败,杨沂中等复殊死战。沂中舍舟登岸,知明州刘洪道帅州兵射其旁,大破之,杀数千人。金使来召人至砦计事,俊使小校往,金人与语,欲入越州请降,俊拒之,戒将士虑敌必再至,下令清野,多以轻舟伏弩闭闗自守。
庚戌
四年,金天㑹八年
春正月,金人破明州,屠其民,遂袭帝于海,帝走温州。
是月朔,西风大作,金师乘之,次日,复攻明州。张俊、刘洪道坐城楼,遣兵掩击,杀伤大半。金人奔北死于江者无数,夜拔砦退屯馀姚,而遣人请济师于乌珠。明日,帝移次台州章安镇。本后汉县,隋废为镇。今曰章安市,在台州府临海县西南。
越四日,乌珠遣兵与阿里、富埓珲复攻明州,张俊惧,帅师趋台州,刘洪道亦遁。越九日,金师乃入城,屠其民,乘胜破昌国县,闻帝在章安,以舟师追三百馀里,弗及。提领海舟张公裕引大舶击郄之,金人引还。帝发章安如温州,泊于港口,续纲目作「帝闻明州破,移次章安镇。考宋史髙宗纪:丙午,帝次章安。己未,金破明州,相距十有四日。今依本纪次序改辑。
金罗索陷陜州,知州事李彦仙死之。彦先在陜,搜军实,增陴浚隍,益为战守备。遣都领邵兴复虢州。金将乌鲁来攻,彦仙败之。罗索闻之,自蒲解率兵大至,彦仙又大败之,罗索仅以身免。彦仙度金人必并力来攻,即遣人求兵于张浚。已而罗索果率折可求等众十万来,分其军为十,以正月旦为始,日轮一军攻城,期以三旬必拔。彦仙意气如常,数出兵与战。既而食尽,告急于浚,浚檄曲端以泾原兵援之。端素嫉彦仙,不奉命,浚曰:「金若下陜,则全据大河,且窥蜀矣」。乃出师至长安,道阻不得进。彦仙日与金战,罗索竒其才,诱啖百端,彦仙悉斩其使,力尽城陷,彦仙投河死。其属官居民无一人降者,罗索怒,尽屠之。金以韩企先燕京人
为尚书左仆射兼侍中。
时金方议礼制度,企先博通经史,知前代故事,或因或革,咸取折衷。
二月,河北盗郦琼字国寳,相州临漳人。
降于刘光世。琼初𨽻宗泽,泽死,调戌滑州。金人南下,戍军乱,杀其统制,推琼为主。琼因诱众勤王行收兵,比渡淮,有众万馀,至和州,为金当海所败,遂率众降于光世,诏以为楚州安抚使。
以卢益、李回权知三省枢密院事,御史张延寿论滕康、刘珏不能忧国,使太后涉险,为敌人追迫,遂俱免,而以益回代之。
金人屠潭州。
金既破江西诸郡,乃引兵趣湖南,遂陷潭州,将吏王暕、刘价、赵聿之战死。向子諲字伯恭。敏,中元孙。
率兵夺门而出,金兵遂大掠,屠其城而去。
金乌珠引兵北还。
乌珠还临安,纵火焚掠,以辎重不可遵陆,取道秀州而北。金游骑至平江,周望奔太湖,知府汤东野弃城遁。乌珠入城,縦火焚掠,死者五十万。乌珠遂入常州、镇江府。既而侍御史沈与求论望罪,谪连州安置。 沈与求,字必先,湖州徳清人。
金人入东京。
权留守上官悟出奔,为盗所杀。自是四京皆没于金。鼎州人锺相作乱,寻伏诛,其党杨太复叛。
金人去潭州,群盗大起,相尝以左道惑众,因结集勇壮以捍敌为名,自称楚王,改元天载,攻陷澧州。既而孔彦舟击相,时彦舟初降。
擒送行在,诛之。其党杨太复聚众于龙阳,三国,吴县,今属常徳府。
太又名么,盖楚人谓年少者为「么」云。后太众日盛,自称大圣天王,立种相少子子仪为太子,大以下皆臣事之。
三月,遣使迎隆佑太后于䖍州。
帝为辅臣曰:「朕初不识太后,自迎至南京,爱朕不啻已出。今在数千里外,兵马惊扰,当即奉迎,以惬朕朝夕慕念之意」。遂遣卢益及辛企宗、潘永思等奉迎于䖍州。
夏四月,金人入潼闗,曲端使吴玠拒于彭原,在庆阳府宁州故彭原县西南。寰宇记:隋因原名县。
败绩,端走还泾原。宋史曲端传作「泾州」。考宋泾原路治泾州,端退还本镇,故宋史与纲目互举言之。
金罗索既破陜,遂长驱入闗,攻环庆、曲端,遣吴玠拒于彭原,而自将屯邠州,玠先击金人,败之,萨里罕惧而泣。金人目之日啼哭郎君。
罗索整军复战,玠军败绩,端退屯泾原,金乘胜焚邠州,玠怨端不为援,大骂之,由是二人有隙。金人虽胜玠,以端全军退去,且时方盛暑,遂复还河东。
帝还越州。
金人退,帝将西还,召群臣议驻驆之所,吕颐浩曰:「将来宜驻浙右,徐图入蜀」。范宗尹曰:「若便入蜀,恐两失之,据江表而图闗陜,则两得之」帝曰:「善」遂发温州,至越州,下诏亲征,巡幸浙西。寻升越州,为绍兴府。韩世忠邀击金乌珠于江中,大败之,走建康。复引兵袭世忠,世忠败绩,乌珠遂趋江北。
初,韩世忠以前军驻青龙镇,在松江府青浦县北,以青龙江名
中军驻江湾,镇名,在太仓州宝山县南吴淞江口。
后军驻海口,欲俟乌珠师还击之。及乌珠由秀趋平江,世忠事不就,遂移师镇江以待之。金师至江上,世忠先以八千人屯焦山寺,山在鎭江府丹徒县东江中,后汉处士焦先隐,此因名
乌珠欲济江,乃遣使通问,且约战期,世忠许之,因谓诸将曰:「是间形势无如金山,在丹徒县西北江中,与焦山对峙,本名浮玉山,以裴头陀开山得金,因改名
。龙王庙者,敌必登之以觇我虚实」。乃遣苏徳将百人伏庙中,百人伏庙下岸侧,戒之曰:「闻江中鼓声,则岸兵先入,庙兵继出,以合击之」。及敌至,果有五骑趋庙,庙兵先鼓而出,获两骑,其三骑则振策以驰驰者一人红袍玉带,既坠,复跳而起,诘诸获者则乌珠也。既而接战江中,凡数十合,世忠妻梁氏亲执桴鼓,敌终不能济,俘获甚众,获乌珠之婿龙虎大王,乌珠惧,请尽归所掠以假道,世忠不许,复益以名马,又不许,遂自镇江溯流西上,乌珠循南岸,世忠循北岸,且战且行,世忠艨艟大舰出金师前后数里,击柝之声逹旦,将至黄天荡在江宁府上元县东北,大江至此寖深,广横阔三十里
,乌珠窘甚,或曰:「老鹳河故道亦名老鹳嘴,在黄天荡南
。今虽湮塞,若凿之可通秦淮」。乌珠从之,一夕渠成,凡三十里,遂趋建康。岳飞以骑三百、步兵三千邀击于新城亦曰北城,在句容县北
大破之。乌珠乃复自龙湾市名,在上元县西北
出江中趋淮西,㑹达兰自潍州遣贝勒塔叶旧作「孛堇太乙,今改。后仿此。
引兵来援,乌珠乃复引还,欲北渡,世忠与之相持于黄天荡,塔叶军江北。乌珠军江南,世忠以海舰进泊金山下,豫以铁绠贯大钩授健者。明旦,敌舟噪而前,世忠分海舟为两道,出其背,每缒一绠,则曳一舟沉之,乌珠穷蹙,求㑹语,祈请甚哀,世忠曰:「还我两宫,复我疆土,则可以相全」。乌珠语塞。又数日求再㑹而言不逊,世忠引弓欲射之,乌珠亟驰去,见海舟,乘风使篷,往来如飞,谓其下曰:「南军使船如使马,奈何?」乃募人献破舟之策?于是闽人王姓者,教其舟中载土,以平板铺之,穴船板以棹桨,俟风息则出海,舟无风不可动也,且以火箭射其箬篷,则不攻自破矣。乌珠从之,刑白马以祭天。及天霁风止,乌珠以小舟出江,世忠絶流击之,海舟无风不能动,乌珠令善射者乘轻舟,以火箭射之,烟焰蔽天,师遂大溃,焚溺死者不可胜数,世忠仅以身免,奔还镇江。乌珠遂济江,屯于六合县。世忠以八千人拒乌珠十万之众,凡四十八日而败,然金人自是亦不敢复渡江矣。
迁赵鼎为翰林学士,辞不拜,吕颐浩免。初,御营司本以行幸总齐军政,而宰相兼领之,遂专兵柄,枢府㡬无所预,颐浩在位尤颛恣,中丞赵鼎尝疏论之,及闻韩世忠败金人,颐浩请帝幸浙西,下诏亲征,帝将从之,赵鼎以为不可轻举。颐浩恶鼎异,已改鼎翰林学士,鼎不拜,改吏部尚书,又不拜,乃上言:「陛下有听纳之诚,而宰相陈拒谏之说,陛下有眷待台臣之意,而宰相挟挫沮言臣之威」。坚卧不出,上疏论颐浩过失凡千馀言,颐浩因求去,诏以颐浩倡义勤王,宜从优礼,乃罢为镇南军节度使、醴泉观使,而复命鼎为中丞,谕之曰:「朕每闻前朝忠諌之臣,恨不之识,今于卿见之。
留守司统制牛皋字伯远,汝州鲁山人。
追败金人于宝丰。宋县,今属汝川。
金兵下江西者闻乌珠北还,亦自荆门注见前。
引去,留守司统制牛皋潜军邀击,败之于宝丰之宋村。五月,岳飞袭金人于静安,镇名,在上元县西北,其旁即龙湾市。
败之。乌珠既济江,金人在建康者大肆焚掠,执李梲、陈邦光等,自静安渡宣化,亦镇名,在六合县南
而去。梲道死,邦光归于刘豫。
岳飞邀金人于静安镇,大败之。初,杜充之败也,其将士溃去,多行剽掠,独飞严戢所部,不扰居民,士夫避寇者多赖以免。
以翟兴等为荆湖、淮南诸路镇抚使,分地处之。时京东西、荆湖南北、淮南诸路盗贼蠭起,大者数万人,据有州郡,朝廷不能制。范宗尹言于帝曰「群盗皆乌合之众,急之则并死力以拒官军,莫若析地以处之,盗有所归则可以渐制」帝善之,乃以翟兴等并为镇抚使,分地畀焉:翟兴,河南府、孟、汝、唐州。赵立,楚、泗州、涟水军,今淮安府安东县,宋为涟水军
,刘位滁濠州,赵霖和州无为军,李成舒蕲州,吴翊光黄州。李彦先海州、淮阳军。薛庆,高邮天长军,未几又授陈规徳安府、复州、汉阳军,解潜,荆南府、归峡州、荆门公安军。程昌㝢,鼎澧州。陈求道、字徳之,成宁人
。襄阳府邓随、郢州。范之才,金、均、房州。冯长宁,顺昌府。蔡州。军兴,听便宜从事,俾立显功,许以世袭。然李成、薛庆辈起于群盗,翟兴、刘位、土豪李彦先等皆溃将,既无统属,有急又不遣援,故诸镇鲜能自守。寻又以孔彦舟为辰、沅、靖州,郭仲威为真杨镇抚使,既而陈求道为刘忠所执,骂贼死,刘位为盗所杀。薛庆与金人战杨州城下,败绩,死之。李彦先引兵援楚州,亦败死。冯长宁叛附刘豫,吴翊弃城遁走。郭仲威谋据淮南,以道刘豫、王徳袭执之,送行在,伏诛。其李成、孔彦舟降刘豫,翟兴为下所杀,事别详后。
金人围楚州。
金逹兰围楚州急,赵立命撤废屋,城下然火池,壮士持长矛以待。金人登城,钩取投火中,金人选死士突入,又搏杀之,乃稍引退。至是,乌珠将北归,以辎重假道于楚,立斩其使。乌珠怒,乃设南北两屯,絶楚饷道。六月,罢御营司,以范宗尹兼知枢密院事。
秋七月,张浚罢其都统制曲端。
浚虽重用端,然以人言浸润,不能无疑,乃使张彬诣渭州察之。彬至,谓端曰:「今兵合财备,罗索以孤军深入吾境,我合诸路攻之,不难」端曰:「彼将士精锐,且因粮于我,我今反为客,未可胜也。若按兵据险,时出偏师以扰其耕获,彼必取粮河东,则我为主矣。如此一二年,彼必困弊,乃可图也。万一轻举,后忧方大」彬还白浚,浚不以为然。及乌珠留江、淮,浚议出师挠之。端曰:「平原广野,敌便于冲突,而我军未尝习水战,金人新造之势,难与争锋,宜训兵秣马,保疆而已,俟十年乃可」。浚积前疑,遂以彭原之败罢端兵柄,再贬海州团练副使,万安军安置。
以岳飞为通、泰镇抚使。
张浚荐之也,飞辞乞淮东一重难任使,收复本路州郡,乘机渐进,使山东、河北、河东、京畿等路次第而复,不听。
金乌珠引兵趋陜西。
时张浚以金兵萃淮上,惧其复扰东南,谋牵制之,欲出兵分道由同州、鄜延以捣其虚。乌珠闻之,遂自六合引兵趋陜西。金主亦以罗索专攻陜西,所下城邑,旋复拒守。因其请益兵,命鄂尔多往监其军。
张浚遣兵复陜西军州。
赵哲复鄜州,吴玠复永兴军,其馀州县多迎降金。徙二帝于五国城。注见前。
金将立刘豫,乃徙二帝于五国城,去上京东北千里徙此。逾月,太上皇后郑氏崩。洪浩自云中密遣人奏书,以桃梨、栗面等献二帝,始知帝即位之实。
建人范汝为作乱。
时方艰食,民从之者甚众,州遣兵出战,为所败,贼势滋盛。统制李捧捕之,官军大溃而遁。诏福建安抚使程迈㑹兵进讨。时汝为已破建阳,乃移命神武副军统制辛企宗讨之。
八月,隆佑太后至越州。
以桑仲为襄、邓、随、郢镇抚使。范宗尹念乡国被祸,请赦仲罪而授以官,从之。九月,金立刘豫为齐帝。
初,金主闻帝如东南,遣尼玛哈南侵,谕之曰:「俟宋平,当援立藩辅如张邦昌者」。及乌珠北还,众议折可求、刘豫皆可立,豫以重宝赂达兰,请立已,达兰许之,乃言于尼玛哈,未之许。高庆裔说之曰「吾家举兵,只欲取两河,故汴京既得,则立张邦昌。今河南州郡官制不易者,岂非欲循邦昌故事邪?元帅盍不早建议,而使恩归他人也」尼玛哈从之,乃遣使即豫所部咨军民所宜立者。众未及对,豫乡人张浃请立豫,议遂定。达兰以闻,于是金乃遣庆裔及知制诰韩昉备玺绶宝册,立豫为「大齐皇帝」,世修子礼,奉金正朔,置丞相以下官。九月,豫即位,都大名府。以子麟为提领诸路兵马兼知济南府,弟益为北京留守,册其母翟氏为皇太后,妾钱氏为皇后,改明年为阜昌元年。
朝廷闻之,凡伪仕于豫而其家属在东南者,悉厚加抚䘏。
诏刘光世督诸军救楚州,光世不进,镇抚使赵立死之,楚州破。
楚州被围久,立遣人告急,赵鼎欲遣张俊救之,俊辞不行,乃命刘光世督淮南诸镇救楚州,光世将王徳、郦琼等多不用命,惟岳飞仅能为援,而众寡不敌,帝以书趣光世㑹兵者五,光世讫不行,金人知外援絶,进攻东城,立登磴道以观,飞礟中其首,左右驰救之,立曰:「我终不能为国殄敌矣!」言讫而絶,金人疑立诈死,不敢动,越旬馀,城始破。立为人木强不知书,忠义出天性,仇视金人所俘磔以示众,未尝献馘也。事闻,赠奉国节度使,谥忠烈。
张浚使都统制刘锡帅五路之兵与金罗索大战于富平,败绩,浚退军秦州。
浚闻乌珠将至,檄召熙河刘锡、秦凤孙偓、泾原刘锜、字信叔,德顺军人
环庆、赵哲四经略及吴玠之兵,合四十万人,马七万匹,以锡为统帅,迎敌决战,王彦谏曰:「陜西兵将,上下之情未通,若不利,则五路俱失,不若且屯利、阆、兴、洋以固根本,敌入境,则檄五路之兵来援,万一不捷,未大失也。浚不从,刘子羽亦力言未可,浚曰:「吾宁不知此,顾东南事方急,不得不为是耳。吴玠、郭浩字充道,龙于人
皆曰:「敌锋方锐,宜各守要害,须其弊而乘之」。亦不从,遂行,次于富平县。刘锡㑹诸将议战,玠曰:兵以利动,今地势不利,未见其可,宜择高阜据之,使不可胜。诸将皆曰:「我众彼寡,又前阻苇泽,敌有骑不得施,何用他徙!将战,军中诈张前都统制曲端旗以惧敌,金罗索抚掌大笑曰:闻曲将军已得罪,何绐我也!」遂拥兵骤至。后宋元通鉴以诈张端旗为富平再战之事,系端死 。考宋史张浚传,无再败富平之事。通鉴盖本罗大经鹤林玉露说不足据。今采岳珂桯史辑注。
已而金人舆柴囊土,藉淖平行,进薄诸营,锡等与之力战,刘锜身率将士薄陈,杀获颇多,胜负未分,而金铁骑直击赵哲军,他将不及援,哲因离所部,其将校望见尘起,遂惊遁,诸将皆溃,金乘胜而进,闗陜大震。浚时驻邠州督战,既败,退保秦州,召赵哲斩之,而安置刘锡于合州,令诸将各还本路,上书待罪,帝手诏慰勉之,自是闗陜不可复,论者咎浚之轻师失律焉。是役也,金罗索已病,既战,乌珠左翼军将郄罗索以右翼力战,遂败浚军,未㡬索卒。
冬十月,金人纵秦桧还。
桧从二帝至燕,金主以桧赐逹兰为其任用。达兰信之及南侵,以为㕘谋军事,又以为随军转运使。达兰攻楚州,桧与妻王氏自军中趋涟水军,自言杀金人监已者,夺舟而来,欲赴行在,遂航海至越州,帝命先见宰执,桧首言「如欲天下无事,须是南自南北,自北朝」。士多疑其与何㮚、孙傅等同被拘执,而桧独还,又自燕至楚二千八百里,逾河越海,岂无讥诃之者,安得杀监而南,就令从军达兰金人纵之,必质妻属,安得与王氏偕?惟范宗尹及李回二人素与桧善,尽破群疑,力荐其忠,桧入对,首奏所草与达兰求和书,帝谓辅臣曰:「桧朴忠过人,朕得之,喜而不寐,既闻母后消息,又得一佳士也」。遂拜礼部尚书。先是,朝廷虽数遣使于金,但且守且和,而专意与金,解仇息兵,则自桧始,葢桧首倡和议,故达兰阴纵之使还也。
十一月,赵鼎罢。以富直柔字季申,弼之孙。
签书枢密院事。上欲以副都统辛企宗为节度使,鼎言企宗非军功,持不下。帝不乐,遂罢鼎提举洞霄宫。欲申企宗前命谢克家,是秋八月拜参知政事。
曰:「如此,是使鼎得名,企宗得利,而陛下独负谤于天下后世也」。
日南至,帝率百官遥拜二帝,自渡江至是始有此礼,其后正旦亦然。以王彦为金、均、房州镇抚使。
时所在盗起,加以饥馑,无所资食,惟蜀富饶,巨盗往往窥觊,桑仲既陷均、房,遂乘势直捣金州白土闗,在陜西与安州平利县东南,与湖北郧阳府竹溪县接界。
众号三十万。仲,彦旧部曲也,以申牍请于彦曰:「仲于公无敢犯,愿假道入蜀就食耳」。彦遣统领闵立为先锋击之,贼锐甚,立战死,将士失色,或请避之,彦叱曰:「枢相张公,方有事闗陜,若仲越金而至梁、洋,则腹背受敌,大事去矣,敢言避者斩!」即勒兵趋长沙平,在郧阳府房县
阻水据山,设伏以待。仲见官军少,蚁附搏战,彦执帜一麾,士殊死鬬,仲败走,彦休士进击,追奔至白碛,山名,在房县西北。
遂复房州。张浚以彦为金、均、房州镇抚使。
张浚退军兴州,遣吴玠守和尚原在凤翔府宝鸡县西南大散闗之东
以拒金。
时金人尽破泾原诸州军,叛将慕洧复引金兵破环庆,遂入徳顺军,注见前。
浚闻之,乃退保兴州,时辎重焚弃,将士散亡,惟亲兵千馀自随,人情大沮,或请徙治夔州㕘军,刘子羽叱之曰:「孺子可斩也!四川全盛,敌欲入寇久矣,直以川口有铁山在汉中府沔县北
栈道注见前
之险,未敢遽窥尔,今不坚守,纵使深入,而吾僻处夔峡,遂与闗中声援不相闻,进退失计,悔将何及?今幸敌方肆掠,未逼近郡,宣司但当留驻兴州,外系闗中之望,内安全蜀之心,急遣官属出闗,呼召诸将,收集散亡,分布隘险,坚壁固垒,观衅而动,庶几可以补前愆耳」。浚然其言,而诸参佐无敢行者,子羽请即奉命,乃单骑至秦州,召诸亡将,时诸将不知宣司所在,及闻命,大喜,悉以其众来㑹,凡十馀万人,军势复振,子羽因请遣吴玠聚兵扼险于凤翔大散闗,柬之和尚原,以断金人来路闗,师古等聚熙河兵于岷州大潭,宋县,属岷州,故城在今秦州礼县。
孙偓、贾世方等聚泾原、凤翔兵于阶、成、凤三州,以固蜀口,金人知有备,遂引去。
十二月,金人侵熙河,副总管刘惟辅死之。金人掠熙河,惟辅击败之,杀五千馀人。已而复至,惟辅顾熙河尚有积粟,恐金人因之以守,急出焚之,为金人所执,捽以去。惟辅大呼曰「斩即斩,吾头岂汝捽也」顾坐上客曰「国家不负汝,一旦遽降敌邪」即闭口不言而死。所部亦多不屈被杀。
定差役法
初,帝在河朔,亲见闾阎之苦,尝叹知县不得其人,一充役次,即至破家。及即位,深加讲议,乃定差役法,以二十五家为一保,十大保为一都,内选才勇物力最高者二人充都保,主一,都盗贼烟火之事,一年得替。其次有保长二年得替。又有户长、主催一都人户,夏秋二税,一税一替。若品官之家,并得免差。而限田有制,一品限五十顷至九品五顷,子孙减半,䕃尽则役同编户。太学生及得解经省试者,许募人充役,军丁、女户及孤弱悉免。
金人大索客户,拘杀之。
金密谕诸路,令同日大索两河之民,及拘行旅于道,凡三日而罢。应客戸并籍入官,刺其耳为官字,鎻之云中,及散养民间立价鬻之,或驱之于鞑靼诸国以易马。盖既立伪齐,以旧河为界,恐陷敌者逃归豫地故尔。乐寿县得客户六十八人,误作六百八人以报尼玛哈,必责其数县官执穷民以足之,被掠归云中者不令出城,无以自活。士大夫往往乞食于途,尼玛哈见其多,恐或生事,聚三千馀人坑之。辛亥
绍兴元年,金天㑹九年。
春正月,以张俊为江淮招讨使,岳飞副之。
时孔彦舟据武陵,张用据襄、汉,李成据江、淮、湖、湘十馀郡,尤悍强,连兵数万,有席卷东南之意,多造符䜟,幻惑中外,久围江州,吕颐浩救之,不克,时颐浩为江南安抚制置大使,为成将马进所败,江州寻陷。
朝廷患之,以俊为招讨使,俊请岳飞同讨,许之。未几,李成复陷筠州,所筠州唐置,今江西瑞州 是
。
二月,以秦桧参知政事。
三月,张俊、岳飞大败李成于楼子庄,在江西南康府建昌县长山西南。
群盗皆遁。
俊闻李成将马进在筠州,以豫章介江、筠之间,遂急趋之。既入城,喜曰:「我已得洪,破贼决矣」。及进犯洪州,连营西山,在南昌府新建县西,一名南昌山。
俊敛兵若无人者。居月馀,进以大书牒索战,俊以细书状报之,进以俊为怯。俊谍知贼怠,乃议战。岳飞曰:「贼贪而不虑后,若以骑兵自上流絶生米渡,亦曰生米潭上有市。又曰:生米市在新建县西南。
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因请为先锋。俊大喜,乃令杨沂中絶生米渡,飞重铠跃马潜出贼右突其阵,所部从之,进大败,走筠州。飞抵东城,进出城布阵,飞设伏,以红罗为帜,上刺岳字选骑二百随帜而前,贼易其少,薄之,伏发,进大败走。飞使人呼曰:「不从贼者坐,吾不汝杀!」坐而降者八万人。俊与沂中复前后夹击,贼大溃,进以馀卒奔南康。飞夜引兵至朱家山,即长山在建昌县南。
又斩其将赵万。成闻进败,自引兵十馀万来。俊与飞遇成于楼子庄,大破之,遂复筠州。成复以十万众与俊夹河而营,沂中夜衔枚渡河,与俊夹攻,成又大败。俊乘胜追至江州,成势迫絶江而去,因呼俊为张铁山,遂复江州、兴国军,宋置,今湖北武昌府、兴国州是
等处群盗皆遁。已而俊引兵渡江,追成至蕲州黄梅县,大败之,马进为追兵所杀,成北走降刘豫。张用复寇江西,岳飞与用俱相人,以书谕之,用遂率众降江、淮也。平、俊奏飞功第一,诏进飞右军都统制,屯洪州,弹压盗贼。孔彦舟本李成党,寻为蕲、黄镇抚,暴横不奉法。明年,朝廷将以兵执之,彦舟遂以所部叛降刘豫。
武功大夫张荣击败金兵于兴化,五代,杨吴县,今属杨州府。
达兰北遁。
荣,本梁山泺渔人,聚舟数百,以劫掠金人,杜充时尝借补武功大夫,金人南侵,攻之不克,及金人退,荣袭据通州,联舟入兴化缩头湖,在县东,亦曰率头湖,后名得胜。
作水寨以守。金达兰在泰州谋再渡江,欲先破荣寨,荣率舟师与之遇,见金战舰不多,馀皆小舟,时水退,隔泥淖不能前,乃舎舟登岸,大呼而击之,金人不得骋,舟中自乱溺水及陷泥淖者不可胜计,俘馘五千馀人。达兰收馀众奔还楚州,退屯宿迁,寻北去,荣告捷于朝,遂以荣知泰州。
张浚退屯阆州,分诸将守川、陜。先是,金破巩、河、乐、兰、廓、积石、西宁诸州,尽有泾原、熙河二路,至是复破福津,本西魏覆津县,唐改福津,元省故城在今甘肃阶州。
蹂同谷,西魏县,元省故城在阶州成县
以迫兴州,浚遂退保阆州,而以张深为四川制置使,与刘子羽趋益昌,注见前。
王庶为利夔制置使,节度陜西诸路,知兴元府。未几,复以吴玠为陜西都统制。
夏四月,隆佑皇太后孟氏崩,谥昭慈献烈。
诏权攒,不葬而掩其柩曰攒。
于㑹稽县之上皇村。金袭西辽和勒端,旧作「曷董」,今改
城。方舆纪要在故庭州东北。
不克。金闻耶律达实在和州辽置,在汉北。
之域,恐与夏人合,遣使索之。夏国报以境土不相接,亦不知达实所往。尼玛哈以耶律伊都辽之近族,必知其巢穴,以番汉及女真军万人付伊都,使攻达实军于和勒端城,临行,质其妻子,仍起燕云河东夫运饷。和勒端去云中三千馀里,是行也,三路之夫死者不可胜计。
刘光世复楚州。
秋七月,封太祖后令话燕王徳,昭元孙
为安定郡王。先是,下诏曰:「太祖创业垂统,徳被万世。神宗初,封子孙一人为安定郡王,今其封久不举,有司具上应袭封者。至是,以令话为安定郡王。自后袭封不絶,范宗尹免。
宗尹有才智,年三十为相,毅然以国事自任,然为政多私,屡为言者所诋,秦桧从而挤之,帝亦恶其为人,㑹侍御史沈与求奏其罪状,遂落职。
八月,张浚杀前威武大将军曲端。浚既败于富平,乃思端言,召之还,稍复其官,徙阆州,将复用之,吴玠憾端,因言端再起必不利于公,王庶又从而间之,玠复书「曲端谋反」四字于手以示浚,庶又来,言端尝作诗题柱曰:「不向闗中兴事,叶郄江上泛渔舟」。谓其指斥乘舆。
浚乃送端于恭州狱,有武臣康随者,尝以事忤端,端鞭其背,遂深憾之,及浚以随提㸃夔路刑狱端闻之曰:「吾其死矣!」随至命,狱吏絷维端,以纸糊其口,熁之以火,端乾渴求饮,与之酒,九窍流血而死,陜西士大夫莫不痛惜之,军士怅恨,有叛去者。端有马名,铁象,日驰四百里,爱之甚于子息,及在狱阅康,随至呼天者数声,又连呼「铁象可惜」者复数声,既死,不旬日,铁象亦毙。
以汪伯彦为江东安抚大使,既而罢之,张守免时,黄潜善已死,张守复荐用伯彦,侍御史沈与求论劾之,诏伯彦复褫新职,守亦引疾辞去。
以秦桧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范宗尹既去,桧欲得其位,因扬言曰「我有二策,可耸动天下」或问「何不言」桧曰「今无相,不可行也」帝闻,乃有是命。
诏赠程颐直龙图阁。
九月,以吕颐浩为尚书左仆射、同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时江、淮初定,命颐浩仍兼宣抚。颐浩先为江东宣抚见上。
颐浩败贼张琪于饶州,遂拜少保,复相。及入对,首言:「先平内寇,然后可御外侮,而闽寇最急,广寇次之,盖闽中去行在不逺二广,未经残破,若非速除,为害不细」。帝深然之。
复修日歴
翰林学士汪藻言:「本朝宰相皆兼史官,故书榻前议论之词则有时政记,柱下见闻之实则有起居注,谓之日歴,所以备言垂一世之典,苟旷三十年之久,漫无一字,何以示来世?」帝从之,即以命藻。
长星见,诏求直言。
冬十月,吴玠及其弟璘大败金乌珠于和尚原,乌珠遁。玠自富平之败,收散卒保和尚原,积粟缮兵,列栅为死守计时闗陇六路尽陷,止馀阶、成、岷、凤、洮五州及凤翔之和尚原、陇州之方山原而已
,或谓玠宜退屯汉中,扼蜀口以安人心,玠曰:我保此敌,决不敢越我而进,是所以保蜀也」。玠在原上,鳯翔民感其遗惠,相与夜输刍粟助之,玠馈以银帛,民益喜,输者益多,金人怒,伏兵渭河邀杀之,且令保伍连坐,民冒禁如故
金将摩哩旧作「浚立」,今改。
自凤翔敖拉扎哈旧作「乌勒折合」,今改。
自阶成出散闗,约日㑹和尚原,敖拉扎哈先期至阵北山索战,玠命诸将坚阵待之,更战迭休,金人大败,遁去。摩哩方攻箭筈闗,即箭括岭为岐山最髙处,在凤翔府岐山县东北
玠复遣将击破之,两军终不得合。金人自起海角,狃于常胜,及与玠战辄败,愤甚,谋必取玠,于是乌珠㑹诸帅率兵十馀万造浮梁跨渭,自宝鸡结连珠营,垒石为城,夹涧与玠军相拒,进薄和尚原,玠与弟璘选劲弩,命诸将分番迭射,号驻队矢,连发不絶,繁如雨注,金人稍却,则以竒兵旁击,絶其粮道,度其困且走,设伏于神岔沟名,在陇州南吴山下。
以待之,金军至,伏发,遂大乱。玠因纵兵夜击,大败之,乌珠中二流矢,仅以身免,亟剃其须髯而遁。初,金人之至也,玠与璘以散卒数千驻原上,朝问隔絶,人无固志,有谋劫玠之兄弟北降者,玠知之,召诸将歃血盟,勉以忠义,皆感泣,愿尽死力,故能成功。
初置见钱闗子。
时命张俊屯婺州,有司请桩办合用钱,而路不通舟,钱重难致,乃造闗子付婺州,召商入中,以给军食,商人执闗子于𣙜货务请钱,愿得茶盐香货钞引者听,于是州县以闗子充籴本,未免抑配,而𣙜货又止以日输三分之一偿之,人皆嗟怨。
十一月,以孟庾为福建、江西、荆湖宣抚使,韩世忠副之。辛企宗讨范汝为不克,其势益炽。乃命庾为宣抚使,世忠副之,发大军由温、台路入闽。汝为闻大军将至,亟入据建州。
十二月,盗曹成破道州。
成初破汉阳、鄂州,屯攸县,汉县,今属长沙府。
湖东安抚向子諲招之,成听命。子諲遣兵扼衡阳,唐县,今为衡州府治。
欲图之而援兵不至,成忿子諲扼已,即拥众而南,官军悉溃。成大掠,执子諲而去。已而统制马广遣人谕成子諲,始得释。
金以陜西地畀刘豫。
先是,豫置招受司于宿州,以诱逋逃者。至是,金复以陜西地畀之,于是中原尽属于豫。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巻八十四